╔☆→———————————————————————————←☆╗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霎紫明嫣】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 《你是我的小确幸》作者:东奔西顾 简介: 温少卿,温和绰约,坐诊时谈笑风生,手术台上横扫千军。他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女人对他说,她会在她的领域里横刀立马、护他周全。 丛容,从容干练,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律师圈叱咤风云。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名叫“温少卿”的男人,堵得她哑口无言,却心里生花。 温少卿:“病人接受病情会经历几个阶段,就像你接受不了你喜欢我。” 丛容脸都憋红了,“我没有!” “一阶段,否认期,拒绝接受现实。” 丛容气急,“你胡扯!” 温少卿很满意她的反应,“第二阶段,愤怒期,主要表现为生气、愤怒。” 丛容深吸口气,站了起来,“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累了,先回去了。” “病人基本上接受了事实,喜欢独处,睡觉。” “你到底有完没完?!” “个别病人会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企图做*后的挣扎。” 丛容气急,“我才不喜欢你!” 温少卿缓缓开口:“情之所钟,虽千万里吾念矣,丛容,但我喜欢你。” ★经典语录★ ☆纠缠在一起的除了风吹起的衣角,还有地上的影子。 ☆丛师妹,书上说,温和从容,岁月静好,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你的名字写下来不过短短的几厘米,却贯穿了我那么长的时光。 楔子 钟祯开车绕着机场转了两圈才远远看到丛容拉着行李箱从出口走出来,宽松的V领蝙蝠袖竖纹白衬衣,欲露还羞地遮着精致的锁骨,深色牛仔七分裤露出纤细的脚踝,手臂上搭着件风衣,坐了那么久的飞机依旧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不见疲惫。 初春的上午,气温并不高,钟祯看着丛容的装扮,坐在车里狠狠地打了个寒战才靠边停下,打开车门跑过去,“帅气的表姐!我在这儿!” 丛容走近了,便笑着抬手去蹂躏钟祯的脑袋,“好久不见啊,钟……祯……小表弟。” 钟祯这辈子最讨厌别人拉长声音叫他“忠贞”,皱着眉从丛容的魔爪下挣扎出来,扒拉了两下头发,“表姐,你怎么又把头发剪了?” 丛容甩了甩干净利落的栗色短发,很少有女孩子留短发可以这么漂亮,带着浅浅的帅气,称得眉眼愈加清晰明媚。她抬手压上一顶中性的鸭舌帽哀号一声:“知道了,和家里视频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念过了,过段时间会留回来的。” 钟祯“嘿嘿”笑了两声,帮她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厢里,上了车又一脸敬佩地开口:“表姐,你胆子也太大了,回国了竟然连家都不回就跑来这里了。” 丛家和钟家家教森严,家里多半都是学法出身,所以教出来的孩子大多都很循规蹈矩。只有这个大他几岁的表姐从小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却总带着他打擦边球,状似无意地挑衅各项不成文的家规,每每都无惊无险地躲过处罚。那种做了坏事之后的兴奋感大大满足了钟祯的破坏欲,久而久之,丛容表姐就成了他心中至高无上的女神,自带光环。 丛容系上安全带睨他一眼,“我胆子再大能有你大?当年全家人都帮你挑学校报法学院,你竟然敢跑去学医!” 钟祯讪笑着挠挠脑袋,“当初还要感谢阿姐肯帮我,在关键时刻帮我把志愿书换出来。” 钟祯每次心虚的时候就不叫表姐,改叫阿姐,听上去亲切很多。 “呵——”丛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心里却默默升起弹幕,当年两人配合默契、联手犯下的罪行她可是主谋,这小子心虚个什么劲儿? 钟祯边开车边问:“表姐,你是不是来投奔我的啊?” 丛容轻笑一声,“你?你作为一个高危行业的预备役,连养自己都够勉强吧?我还指望得上你?我当年在这里读过一段时间研究生,你不记得了?” 钟祯转头看了丛容一眼,总觉得她好像从踏上这座城市就有点不一样,试探着问了一句:“表姐啊,说真的,当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读研究生啊?” “我?”丛容歪了歪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咱们家的人都是学法律的,这你知道的吧?我对学法律呢,倒没什么抵触,可我受不了的是……从我学专业课开始就满眼的熟人。大二那年专业课老师是小姑姑,也就是你妈。大三那年更了不得了,一头栽进了小叔叔和小姨妈的手里。好不容易逃离了他俩的魔爪,大四那年又掉进了我亲妈的坑里,毕业论文上的指导老师写着你妈的名字,你不觉得别扭吗?学校里偶尔请了前辈来办讲座,就会看到我爸或者你爸,要么就是某个叔叔伯伯,连教科书都是我爷爷你外公编的。我不想以后做了律师开庭的时候,是这种场景:爸爸,您看我跟我二大爷辩了半天,快点宣判吧?还有啊,连我的头发都不能自己做主剪成短发,我觉得我再不跳出这个圈去,这辈子都会被困在里面了。” “哈哈哈哈,”钟祯听完笑完之后忽然皱起眉,仔细琢磨了半天,又踌躇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怪不得当初你怂恿我偷偷报医学院,这根本就是你的探路石吧?” 丛容鄙视了他一下,“你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晚了?” 钟祯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表姐,你太黑了!” 丛容弯起食指敲了敲面前的中控面板,“你这种既得利益者,好意思说这话吗?这件事最大的受益人根本就是你,好吗?当初是谁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跟我说,宁愿去死也不要学法律?你夙愿达成,难道不应该谢谢我吗?” 钟祯自知和律师吵架不是明智之举,立刻举白旗投降,开始碎碎念:“我早就谢过了……再说了,当年东窗事发,我也没有供出你是帮凶。怪不得呢,当年我报医学院的事情才平息,你就打包行李来这里读研究生了!你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丛容点头承认:“是啊,我早有预谋,那个时候我偷偷参加了研究生考试,偷偷复试,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却不敢说,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里,对革命没有成功的把握,恰好你又来烦我。于是我就……牺牲了你一下,就算革命失败,你顶多就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学法律,又没什么损失。” 钟祯被她忽悠得晕头转向,索性不再提,又问起:“那你在这里读书读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跑到国外去了?” 丛容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摸摸鼻尖,瓮声瓮气地开口:“哦,因为这里发生了更可怕的事。” “那现在为什么又回来?” 丛容又摸摸鼻尖,“因为我发现了比那件事更更可怕的事。” 钟祯听得一头雾水,丛容却惆怅了。 那一年她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到这里读研究生,继而认识了同系的师兄林辰。林辰这个人有颜有度有才有品,是个天生自带光环的人,对她这个师妹更是照顾有加。 其实她和林辰算不得师兄妹,按理说她和林辰是差着辈分的。林辰的导师是业界泰斗,林辰是他的关门弟子,而她的导师是该泰斗的学生,按理说她该叫林辰一声小师叔,只不过这么叫实在是太别扭,所以他们都胡乱叫林辰一声师兄。 那个时候正在风靡一个多人对战游戏,很少有女生喜欢,而她偏偏感兴趣,很快就被林辰拉进了一个游戏群,除了系里认识的男生,还有一个,据说是林辰的朋友,叫温少卿,人在国外,打得很好。 进了游戏加了好友,丛容这才知道温少卿是谁,或者该说,原来那个人叫温少卿。 丛容第一次知道温少卿这个人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叫温少卿。那个时候她在读本科,这个游戏刚刚开始流行,她带着自己的小表弟钟祯花了大把的时间在上面,玩儿的时间久了,总会遇到有意思的人或事,在丛容看来,那个人“亦敌亦友”。 丛容自视在游戏方面颇有天赋,遇上温少卿的那段时间,她状态极佳,正处在口是心非的孤独求败阶段,于是真的出现了那么个人让她“心想事成”。 和温少卿的那场团战是她那段时间第一次输,却输得心服口服。 游戏里的人那么多,多半都是“露水姻缘”,今天和你组队,明天和他组队,能不能再遇上完全看缘分。 可事实证明,两个人孽缘颇深。 丛容本没放在心上,可每当她觉得再也不会遇到他时,他就会和她出现在一个房间里,时不时地再遇上就让她心底产生了一抹微妙的情愫。 那个人是真的打得很好,技术和策略都高人一筹,团战时和什么人都能配合得很好,走位又是少见的“风骚”。这个游戏是队友还是对手全看系统自由匹配,他们做对手的时间多,做对手的时候让人恨得牙痒痒,做队友的时候又有一种安心的可靠感。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他竟然在游戏论坛里发了几个视频解说的帖子,声音很谨慎地经过了变声处理,大多是实时视频,一边打游戏一边解说,颇有一心二用的本事。她没事的时候便会翻出来看看,看得多了连钟祯这个粗神经生物都察觉到了异常,顺便帮她注意起那个人。 “表姐,表姐,那个人又出解说视频了!你看没看到?” “地址发给我。还有,你要高考了,再被我发现上线玩游戏,我就把你的号删掉。” “不要!表姐,我高考之前不会再登了,你千万别删号!” 钟祯参加高考那年,她正处心积虑地背着家里考研究生,于是那一年,她也基本没怎么碰那个游戏,对于游戏里那个“亦敌亦友”的人也渐渐淡忘了。 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逢,她还知道了他的名字。 那局他们依旧是对手,眼熟的ID,熟悉的套路,丛容觉得心里那抹随着时间渐渐淡忘的微妙情愫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那局游戏结束的时候,温少卿忽然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在游戏里?” 丛容没想到他会那么敏感,很快回复:“没有。” 确实没有,他们第一次团战她恰好用的是钟祯的账号,盯上了他之后,为防止暴露,她更是每次都用钟祯的号,只看ID他不该认出自己,除非……他也曾注意过她?所以记得她的操作? 有了共同战斗的革命友谊,很快便熟络起来,大家在群里混熟之后,便对只见其名不闻其声的温少卿越发感兴趣,偏偏温少卿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话又让他们愕然。 有人约他晚上一起玩,他会回答:“今晚答应了老板去看场子,玩不了了。” 玩到一半忽然下线,回复一句:“紧急情况,老板喊我去给人开瓢。” 别人问他在干什么,他过了一会儿回复:“在洗衣服,今天干活的时候溅上血了。” 别人夸他技术好,他会告诉别人:“可能跟职业有关系吧,手指比较灵活,平时拿刀的时候练出来的。” 温少卿不在的时候,众人纷纷缠着林辰问:“这个高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偏偏林辰又笑而不语,众人的脑洞更是大到女娲石都补不了了。 久而久之,丛容也生了疑虑,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也免不了试探着去问林辰:“那个温少卿,不会真的像他们说的,是国外黑社会的吧?” 其实她倒不会歧视,律师这个职业,本来就是游走在正邪之间,认识的人复杂一些也没什么。 林辰的回答却很暧昧,“你觉得呢?” 丛容觉得无趣,索性就不再问了。 直到那年她见到了真人。 丛容是学法律的,学法律的人大多冷静理智,所以在她心中,游戏就是游戏,和现实是隔着次元壁的,可她没想过会见到温少卿的真身,这件事还是要感谢林辰。 丛容没有问过林辰,如果当时的他能预见后来发生的事情,还会不会介绍她和温少卿认识。 她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时候,也是这么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花开满城,阳光和风都温柔相待,白云懒懒地浮在头顶,那个人自然而然地出现了。 林辰叫了大家去他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里聚餐,恰好那天她有课,她是下了课后急急忙忙地赶过去的。 在林辰家楼下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了个男生,清清爽爽的白衣灰裤,一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里拎了几袋和他不怎么搭的食材,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整个人悠闲恣意。 学法律时间久了,丛容为了训练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地对周围的事物保持敏感度,久而久之便沾上了职业病,细节控。 她假装无聊地来回走了几步,最后不动声色地停在男生的斜后方,然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他微微垂眸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那个数字许久没有动,他也不见焦躁,拎着袋子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圆润饱满。手机铃响,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接起来。 “买好了,在楼下等电梯,马上上去。” 声线低沉有磁性,又微微带了点温柔细腻。丛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张脸和声音倒是蛮配的。皮肤白皙,五官深邃大气,轮廓却又是难得柔和,看不到眉眼,只能看到光线从他细密的睫毛间穿过,留下淡淡的阴影。 电梯门很快打开,他率先往前迈了一步,然后伸手虚拦在电梯门上,微微侧身转头向丛容看过来。 丛容这才看到他的正脸,眉眼生得极好,有种说不出的好看,很少有男人长成这样,干干净净的模样,却意外地……勾人。 丛容半晌没动,他便示意她先进电梯。丛容愣了一下很快迈进电梯,按下了楼层。 那个男生跟进来后,看了一眼,却没去按楼层。丛容忍不住看他一眼,又慢悠悠地收回视线,同一层吗? 丛容从电梯里走出来便知道身后一直跟着个人,她停在某户门前,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怎么买个菜那么久啊?”林辰一打开门便开始抱怨,看到丛容后又顿住,笑着解释:“……我不是说你。” 丛容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男生,不是说她,那便是说他喽? 等两人进了屋,林辰当着众人的面笑嘻嘻地搭着那人的肩膀介绍:“温少卿,我多年的兄弟。” 众人唏嘘。 他就是温少卿啊……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温少卿啊,认识那么久终于见到活的了…… 一直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原来温少卿长这样啊,在游戏里那么凶残彪悍的温少卿啊,这视觉冲击也太大了! 丛容也忍不住细细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清隽儒雅,怎么看都不像是黑社会啊? 林辰看到众人精彩的表情后又憋着笑补充了一句:“学医的,本科也是在咱们学校读的,现在在国外念书。不过你们别说,他们那行和黑社会还真挺像的,都是高风险行业。” 所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医学生。这样一切都对得上了,看场子大概是去医院吧,开瓢大概是脑科手术吧,沾到血也对得上了,拿刀对医学生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温少卿面对众人的唏嘘,和林辰对视一眼后挑着唇角笑了一下,丛容却敏锐地读出了他眼底的那抹腹黑。 后来一群人在客厅聊天,温少卿在厨房准备午餐。 丛容作为全场唯一的女性,象征性地站在厨房门口打下手,顺带继续观察温少卿。 在国外待过的人都是厨艺高手,他动作娴熟,尤其刀法特别好。 丛容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句,不愧是职业屠夫啊…… 只是围在“职业屠夫”身前的那条粉蓝色的围裙……当真是和他……相得益彰啊…… 很快几道菜便上桌了,很简单的几个菜,没有那些花哨的噱头,却好吃到让众人哄抢一空。 众人在客厅继续哄抢饭后水果,丛容却悄悄站到厨房外,看着和她隔了一层玻璃门的男人。白衬衫的袖子干净整洁地挽起,露出精壮的手臂,洗好碗筷之后,又开始擦拭灶台上的油点。 整个过程认真到心无旁骛,丛容不知道这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人为什么可以静下心来做这么不起眼的小事。 微风从厨房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微微掀起了她和他的衣角。 他擦了多久,丛容就看了多久,后来他洗了手,摘了围裙,整齐地叠好放到一旁,一边放下衣袖,一边抬头向她看过来,然后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 “丛容,我们见过,在游戏里。” 他说得笃定。 丛容立刻心里一紧,她觉得温少卿一定在刚才的菜里下了蛊,不然相识不过数月,第一次见面的人,怎会让她生出欢喜? 他眼里有笑,笑里有暖,暖里有春风,她在风里听到了心动的声音。 那一天在丛容的记忆深处就定格在那个笑容上,那个笑容太动人,以至于不久之后林辰很委婉地跟她表白时,她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她不喜欢律师。 “那你喜欢什么?”林辰问得直白。 她记得她的答案是,她喜欢医生。 这世上的医生何其多,可林辰一下子就明白了。 可笑的是,当时温少卿早就回了国外继续求学,她和温少卿只见过那么一面,除了简单地打过招呼之后,连句正经的交流都没有,就算是在游戏里,也多半是对立方,她怎么会那么轻易地说出……喜欢? 兄弟和女人自古以来就是一盆狗血,于是温少卿同学就这样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表白,继而无辜地和林辰生了嫌隙。 丛容自知罪孽深重,研究生还没念完便争取了交流生的名额逃去了国外,唯恐知道真相的温少卿回国兴师问罪。 她只知道,他跟林辰关系很好,游戏里亲密无间的默契配合不是一般的朋友会有的,还有林辰那句“我多年的好兄弟”到底有多大的分量。 好在并没有人找她兴师问罪,这些年她甚至不敢和林辰联系,她也不敢去了解那件事的后续发展。 可她在国外这几年,脑子里依旧时不时想起当年第一次见温少卿的情景,那个带着书卷气又微微腹黑的男人,想起第一次见他的那一天,空气中似乎还残存着那天阳光的味道。 春林花多媚,春阳意多暖,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丛容知道,那一天的春风吹开的不只是她的衣角,还有她的心。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钟祯等了半天丛容都没再开口,他在等绿灯的空隙转头看过去,“表姐?” 丛容猛然回神,状似很认真地打量着这辆车,“这车不错,问谁借的?” 钟祯立刻眉开眼笑,“不错吧?我也喜欢,我老板的!” 钟祯在读医学院的研究生,丛容想着能带研究生的怎么着也不年轻了吧? “怎么现在的老年人喜欢这种风格的车?” 钟祯一听就急了,“不是老年人!是很年轻的教授哟!比你大不了几岁吧,又年轻又帅,专业功底又厉害,刀法特别棒!最最关键的是有人格魅力!他是在北美念的医学院。表姐,你知道吗,北美的医学院是最难考的!” 丛容听了又是一愣,恰好她也认识一个人,也曾考进过北美某所最好的高校那个号称最难考的专业。 钟祯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表姐?表姐!你在想什么?” 丛容回神,“哦,我在想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愿意收你做学生?” 钟祯立刻跳脚,“表姐!” “哈哈,开玩笑的,”丛容立刻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其实我在想……你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考得上这种人的研究生?” “……”钟祯决定这一路上都不要和这个表姐说话了。 丛容笑着看了看气鼓鼓的钟祯,又揉了揉他的脑袋才转头去看窗外。 这个叽叽喳喳的小子终于安静了,她绝对不是故意伤害他的,只是想让他安静下来,因为她忽然觉得心慌。 那一瞬间,钟祯说起那个教授的瞬间,她居然想到了温少卿。如果温少卿努力一点,这个年纪做教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丛容打开窗户,让风吹进来醒一醒头脑,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这话果然有道理啊! 只是那个时候的丛容不知道,温少卿身上的书卷气都是小时候调皮捣蛋被罚用毛笔抄写《本草纲目》《千金方》,又在一堆中药里泡出来的,还有什么雅人深致啊、温润谦和啊、温柔细腻啊,全部都是用来唬人的。 接下来的岁月里,她深有体会。 新春合家欢番外小剧场 大年初一。 江圣卓一家和叶梓楠一家在包厢里等了许久都不见陈慕白出现。 叶梓楠的儿子小小年纪撩妹技能却是满级,江家女儿江以瑾被他逗得小脸通红,原本在一旁玩儿的护妹狂魔江以瑜忽然一阵风跑过去,双手张开护在妹妹身前,怒视着叶家独子。 江圣卓一脸玩味的看了半天,又看了一眼叶梓楠,真是不知道叶家这小子的性子是随了谁。 叶梓楠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教的。” 江圣卓一脸得意,“看上我女儿了?聘礼不够我可不答应啊!” 叶梓楠慢悠悠的瞄他一眼,笑而不语。 这边江圣卓还在坐地起价,另一边乔乐曦和宿琦却已经在讨论订娃娃亲的细节了。 又坐了一会儿,江圣卓弯起食指轻扣在桌面,吊儿郎当的问一旁的服务员,“我说,你们陈老板到底什么时候来啊?他请的不会是晚饭吧?” 今天是陈慕白请客,这家会所他占了大半股份,大年初一本是不做生意,能被老板请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服务员陪着笑小心伺候着,却是不敢去催陈慕白。 陈慕白迟迟不出现是有原因的。 快出门了他还把顾九思按在衣帽间的墙上偷香。顾九思才换好的衣服被他扯得乱七八糟,挂在身上摇摇欲坠。她胸前的白嫩晃得他眼晕,刺激的陈慕白含着她的唇舌吻得要多色情有多色情,一双手也越来越不老实,直到顾九思马上就要窒息了才肯松开她,歪头含上她的耳垂。 顾九思乱着呼吸咬牙切齿的叫他,“陈慕白!要迟到了!” 她本来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谁知在外面等了半天,陈慕白还在衣帽间里没出来。 她刚推开门就被他一把拉了进去,身上的衬衣一颗扣子都没扣,随意穿在身上,露出精装的胸腹,下身的裤子上腰带将系未系,人鱼线线条清晰性感,顾九思不自觉的把视线顺着那条线往下移,然后脸上一热猛地把头转到一边却又便宜了陈慕白。他吮着她颈侧娇嫩的肌肤,笑的魇足。 顾九思一边躲着一边急急的开口,“你别咬那儿啊,一会儿还要出门见人呢!” “那咬哪儿?”陈慕白笑的浪荡,边说边坏笑着捏着她胸前的饱满,“咬这儿?” 她越是挣扎的厉害,他越是来兴致。顾九思的脸红的滴血,瞪着他气呼呼的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敲门声。 小男孩糯糯的声音很快传进来,“爸爸妈妈,你们在里面吗?” 顾九思低头看看衣衫不整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把推开陈慕白,慌里慌张的整理着衣服,“在在在!” 小男孩继续奶声奶气的问,“那姐姐也在里面吗?” 陈慕白穿好裤子,边扣衬衣边打开门走出去,懒洋洋的回答,“你姐姐啊,去她婆婆家过年去了。” 小男孩忽闪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惊奇,“我也要去婆婆家过年!” 陈慕白弯腰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小脸,把他扛在肩上逗得他哈哈大笑,“你啊,这辈子都不会有婆婆了!你以后要给我骗个丫头回来过年知道吗?” 前几天陈家慕白全家和萧子渊全家在某家餐厅偶遇,陈清欢小朋友看到那个少年郎时双眼一亮,当下就扑了过去,一点儿女性的矜持都没有,一手拉着萧云醒的衣角,一手搂着萧子渊的大腿,仰着头乖巧的问,“萧叔叔,我能跟着云醒哥哥去你们家过年吗?” 想到这里陈慕白痛心疾首,“这个女儿算是给别人养的了!萧子渊那个混蛋生不出女儿,就让他儿子来拐我女儿!” 对于这个罪名萧大公仆欣然接受,当年萧云醒小朋友摸着妈妈的肚子,想要个妹妹的愿望在萧家第二个儿子降生后彻底落空,他想要个女儿的愿望也灰飞烟灭。萧云醒小朋友慢慢长大,对弟弟愈加嫌弃。 他从客厅经过时,拿嫌弃的眼神扫一眼正坐在地毯上乖乖玩玩具的弟弟一眼后,目不斜视的进了卧室。 卧室里随忆正在给陈清欢穿衣服。难得陈公主睡醒了没有起床气,笑呵呵的任由随忆折腾,还一脸讨好的盯着随忆看,“姨姨,你长得真好看!” 萧子渊接了电话回来就听到这句话,靠在门边看热闹。 随忆笑着捏捏小姑娘睡得粉嫩的脸,“这小嘴吃什么了,怎么这么甜啊?” 萧子渊转头看看站在床头一脸嫌弃的萧云醒,只是那抹嫌弃和看自家弟弟的嫌弃差别甚大。 萧云醒注意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过来,眉目相似的两个人对视半天,父子俩同时微微挑眉,然后各自调开视线。 乔裕才进门就被一群孩子围住,叫嚷着让他发红包。 “二叔!” “二叔!” “二叔,发红包!发红包!” 乔裕抿唇笑着,歪头看了纪思璇一眼。 纪思璇轻咳一声,尴尬着调转开视线。 倾国倾城兼顾倾家荡产的乔夫人去年抢红包“一败成名”,逼着乔裕发了那么多红包出去,导致乔裕成了孩子们心中的红包大使,一看到他就双目冒光。 乔裕一手护着大着肚子的纪思璇,一手牵着儿子,还不忘安抚一群侄子侄女,“好好好,都乖乖听话,一会儿就发啊!” 乔家小宝贝年纪小,又生得粉雕玉琢,被纪思璇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安安静静的看了半天忽然笑嘻嘻的仰头叫,“二叔!” 国民二叔乔裕一口气没喘过来,惊天动地的咳嗽了半天,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二叔啊,他们这么叫你啊!我叫你二叔!你也要给我红包!” 一群人笑得不可抑制,纪思璇还不忘继续忽悠自家儿子,“那你要叫我二婶哦。” 乔乐曦一脸无语的看着一对双胞胎儿女,“那是舅舅,不是二叔!” 江圣卓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对对对,不能都叫二叔,该叫二大爷的快叫二大爷!” 温少卿抱着襁褓中的女儿拥着丛律师才进门就看到这出好戏,笑着接收了半天乔裕的求救信号,才开口解围,“林辰怎么还没到啊?” 话音还没落,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从门口传过来,“谁说我没到啊?” 说完林辰就出现在包厢门口,手里还牵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 温少卿和丛容对视了一眼后,盯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笑眯眯的开口,“这不是乔裕的外甥女儿吗?你连自己的学生都下得去手,真是衣冠禽兽!” 林辰前几年作为孤家寡人一直被攻击,今年好不容易脱了单,带着女朋友打算炫耀一番却又受了打击。 温少卿的视线在包厢里扫过一圈后重新落到林辰身上,不遗余力的继续打击他,“别人单身的时候你在单身,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你还在单身,别人在生孩子你在谈恋爱,你这速度,啧啧……” 林辰睨他一眼,迅速回击,“别人生孩子你在闹分居,别人都二胎了你才刚做爹。” 温少卿这次没说话,倒是被误伤的丛容一个眼神扫过去,让林辰成功闭了嘴,温少卿笑得志得意满。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下午,几个大人看着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忽然意识到阳盛阴衰的问题。 乔夫人肚子里那个性别不明,自然没人下注。 陈家的女儿那是萧云醒看上的,明里暗里都表示过的,有萧子渊那么个大神摆在那里,就算什么都没说,也没人敢去抢他儿子的女人啊。 江家的女儿一直和叶梓楠的儿子传绯闻,众人在得罪萧子渊还是得罪叶梓楠的权衡中,纷纷选择了得罪叶梓楠,奔着江家的女儿去了。 温少卿的女儿温晴年纪太小,处在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人话不懂的阶段,但也不能轻易放弃,大体上的战略就是争江保温。 后来话题不知怎么转到明天初二要回姥姥家过年上去了。 一群小孩子互相攀比着。 乔家小宝贝跳出来叫嚣,“明天要去姥姥姥爷家,他们要给我新年礼物呢!” 叶家独子也炫耀般的开口,“我也要去姥姥家。” 萧云醒年纪比他们要大一些,不屑于做这种幼稚的事情,一直默默不开口。 剩下江家的双胞胎虽然没见过姥姥却也不甘示弱,“你看,这是我爷爷奶奶给我的礼物!” 陈公主彻底郁闷了,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姥姥姥爷,她拉着萧云醒的手可怜兮兮的问,“云醒哥哥,你有姥姥吗?” 萧云醒微微点了下头,就看到陈公主的眼睛亮了,“那我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回姥姥家吗?” “不可以!”陈慕白立刻跳出来反对! 陈清欢扭头看看顾九思,顾九思用目光询问着萧氏夫妇,夫妻俩对视一眼后,随忆微笑着点了下头。 顾九思弯腰帮陈清欢理了理头发和衣服,轻声交代着,“去吧,要听叔叔阿姨的话,不许乱发脾气啊!” 陈慕白跳脚,“不许去!萧子渊,这是我女儿!她姓陈!” 萧子渊默默听着,忽然弯下腰低头问陈公主,“明天叔叔帮你把姓改成跟云醒哥哥一样的好吗?” 陈清欢哪里知道萧子渊在刺激自己爹,一听说和萧云醒一样便猛点头。 陈慕白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子渊,萧子渊微微一笑。 一群人笑着看了半天,几个“不靠谱”的兄弟一一上前拍拍陈慕白的肩,补刀后迅速告别离开。 “唉,女大不中留啊!” “是啊,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想开点吧!” “大气点,就当送给他了!” “再生一个吧!” 陈慕白炸毛,“你们这帮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温少卿炫耀般的抱着女儿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嘴里还嘀咕着,“还好还好,我女儿我还能多留几年,不像某些人……” 顾九思在陈慕白发飙前拉着他走远,嘴里还不走心的安慰着他,“别生气别生气,我们回家再生啊,再生……” 温少卿听后受了启发,歪过头很认真的问丛律师,“我们也赶快回家生孩子去吧?” 向来严谨的丛律师提醒他,“生孩子这个词有歧义,你说的到底是个过程还是结果?你是比较注重前者还是后者?” 温少卿嘴角一抽,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第一章 新邻居是个极品 冬日的上午,阳光灿烂,丛容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半躺在飘窗的软垫子上晒了会儿太阳,顺便喝了杯咖啡,才换衣服出门。一打开门便看到对面的门竟然是开着的,不间断地有搬运工搬着家具进进出出,却不见主人。 丛容靠在门边看了半晌,隔壁大概有半年多没人住了,听说房东有洁癖,一般的租客达不到他的变态要求,大概他也不缺钱,所以一直没租出去。不知道搬进来的是何方神圣?这个小区每层两家住户,而对门一直没人住,相当于她一个人占了一层,每每被钟祯羡慕。 几天后的下午,丛容从小区的超市出来,手里拎着两大袋东西,站在门口正在腾手准备去掀厚重的布帘,谁知下一秒布帘便被人从外面掀开,布帘之后站着一个男人,长得很干净,一双狭长的眼睛漆黑漂亮,别有一番味道。他一手捏着手机在打电话,另一只手掀着布帘,看到丛容愣愣地盯着他看,边示意她先走,边扶着布帘往旁边让了让,对着电话轻声说着什么。 丛容点头致谢,走出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那双正在收回的手。那双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带着男性少有的细腻,应该是个手艺人。 光顾这个超市的基本都是本小区的住户,她在这个小区住了这么久,怎么以前没遇到过这么极品的男人? 又过了几天的清晨,丛容起晚了,她今天要上庭,那个法官最讨厌人迟到。 鸡飞狗跳地准备完毕出门,刚踏出家门就看到电梯正缓缓关闭,她急急忙忙地冲过去。 大概电梯里的人听到了动静,忽然伸出一只手挡住了正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丛容踏进电梯才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道谢就傻眼了。电梯里除了一个男人,还蹲着个白色的大毛团。 丛容一向怕狗,本想乘下一部电梯,可又怕眼前的一人一狗尴尬,虽然不知道这只正在吐着舌头盯着她瞧的萨摩耶会不会尴尬,再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站定,紧紧贴着电梯壁,一脸警戒地盯着白色的大宠物。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俯下身顺了顺萨摩耶脖子上的毛,很快拍了拍它的头,“你从楼梯走,我在下面等你。” 丛容勾了一下唇,声音也好听。 白色的大毛团很快蹿出了电梯,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在电梯合拢前丛容看到它奔向了安全通道。 丛容这才转头去看大毛团的主人,刚想夸他调教有方就再一次愣住了,这不是上次在超市门口遇到的手艺人吗?这么巧,他也住这栋楼? 丛容收回视线,眨了眨眼睛,这个男人,果真特别。 那天一路都很顺利,丛容没有迟到,还提前了几分钟到,可对方律师迟到了,于是她全程微笑着观看法官碾压黑着脸的对方律师,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下了庭,丛容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和刚才的法官并肩往外走,“师叔啊,人家不过是迟到了五分钟而已,你至于赶尽杀绝吗?” “迟到一秒钟都不行!还有啊,你是没看到他递交上来的材料,都打印歪了!他不知道我是重度强迫症患者吗?我看到就难受!” 丛容抚额,“本来还想中午和你一起吃顿饭的,不过鉴于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估计我的言行举止都会让你难受,我们就各吃各的吧!” 法官大人点点头,“也好,我中午正好约了人。” 丛容笑着告别:“那就下次庭审见了。” 又过了几天,傍晚,丛容下班回家站在楼下等电梯时第三次碰到了那个男人。 随着电梯的走走停停、开开关关,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丛容盯着不断灭掉的数字,心里猜着那个男人到底住在几楼,随后又觉得自己无聊。 等她再回神的时候,电梯里就只剩下她和那个男人了,而唯一亮起的那个数字就是她家所在的楼层。这个小区都是标准配置,每层两家住户,难道……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丛容率先走了出去,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注意着身后的男人,他果然走向了对门。丛容打开门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才关上门,这次只看到了男人的侧脸,心里默默点头,这个男人当真担得起“温润如玉”四个字。 隔天晚上9点,丛容看资料看得头晕眼花,随便裹了件外套出门去超市买零食。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超市人特别多,丛容排队结账的时候脑子里还在过刚才的卷宗,直到收银员看着显示器开口提醒:“39块1毛。” 丛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张50元面值的人民币递过去,收银员按照惯例问了一句:“有一毛吗?” 丛容摇头,“没有。” 她后侧方忽然有只手递了个一毛的硬币过来,放在了收银台上。 丛容低头看了那只手一眼,倒是挺眼熟的,再回头看了一眼手的主人,嗯,人也眼熟。 她微微点了一下头致意,“谢谢。” 身后的人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不谢。” 丛容拎着几盒酸奶从超市出来才看到门口果然蹲着那只萨摩耶,它乖乖地蹲在那里,似乎在等主人。雪白的毛,自带笑容的嘴角,正在被两个小孩子围观。 被裹得像两只粽子的小孩子满脸的新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萨摩耶的毛,摸到了便兴奋地尖叫,笑声传出去很远。 丛容笑着转身往前走,还是做小孩子好啊,快乐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那天之后丛容一连几天都没再遇上那个男人,她每次出门或者回家时看到对面紧闭的那道门就会想,之前那个男人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一场梦。 倒是钟祯最近经常往她这里跑。 她下班一打开门就看到钟祯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 丛容走过去踢了踢他挡路的腿,坐下后打量他半天,“我说,你怎么又在,被学校开除了吗?” “才没有!”钟祯收回脚,“我老板最近去外地开会,我在摸鱼。” 丛容上了一天班,身心疲惫,看着电视机屏幕脑袋放空,过了会儿才意识到钟祯一直盯着她,“干什么?” 钟祯小心翼翼地问:“表姐,你为什么还不找男朋友?” 丛容皱眉,“你又干什么了?” 钟祯心虚地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舅妈一直问一直问,我一不小心就告诉他们,你喜欢女人。” 丛容立刻正襟危坐,很严肃地问:“原话是什么?说的是丛容现在喜欢女人吗?我的名字后面加身份证号了吗?还有,她录音了吗?” “呃……”钟祯看出丛容职业病犯了,有些无语,“没有吧……我只是说表姐可能喜欢女人。” 丛容松了口气,靠进沙发里,“那没事,主旨对象不明,也没有明确时间,每个人对‘喜欢’的理解也不一样,所以这句话无效。我妈是教法学的,她应该懂的。” 钟祯使劲摇了摇丛容,“表姐!你快醒醒啊!你下班了!” 丛容一掌挥开他,“下次再敢胡说八道,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我能让你有一百种死法!” 钟祯一脸惊悚地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转移话题,“表姐,我饿了!” 丛容打开外卖APP,把手机扔给他,“自己点!” 等外卖的时间里钟祯在书房里上网,丛容抱着笔记本加班。 没几分钟,钟祯又探头探脑地看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某个快捷图标问:“表姐,你还在玩这个游戏吗?” 丛容头都没抬,“没有。” 她是真的没再玩了,留着只是做个纪念。 钟祯半天没说话,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她皱眉,“你一个大男人想说什么就说,磨磨叽叽地干什么?” 钟祯这次倒是很利索地问出来了:“表姐,你一直不找男朋友是因为他吗?” 丛容立刻反驳:“不是!” 钟祯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又没说他是谁……” 丛容拿了手边的抱枕扔过去,“钟祯,你想死吗?” “我不想……”钟祯忽然想起了什么,摇着尾巴冲过去,“表姐,表姐!我介绍你跟我老板认识吧?我觉得你们俩蛮般配的!” 丛容懒懒抬眸,“医生?” 钟祯重重地点头,“是啊,是啊!” 丛容支着下巴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才郑重开口:“嗯,是挺般配的,他可以不动声色地把我肢解了,或者我可以不着痕迹地让他净身出户,你想看到哪种结果?” 钟祯无语,“表姐,你别这么消极,我老板真的挺好的!他还养了条……” 下一秒钟祯便被丛容踢出了家门,吓了送外卖的大叔一跳,继而一脸同情地把外卖递到钟祯手里,“年轻人,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钟祯赶紧解释:“她是我姐!” 大叔摆摆手,“小伙子,不用面子上过不去,被老婆踢出家门不丢人,大叔我也是过来人,这个借口我也用过。” 钟祯无语了,“……” 第二章 温让 看着送外卖的大叔进了电梯,钟祯才继续敲门,“表姐,你开门啊!我是送外卖的!你不饿吗?” 里面半天都没动静,钟祯便坐在门口吃外卖,吃完了站起来,擦擦嘴开始检讨:“表姐,我错了。” 丛容听到这句,刚想起身去给他开门,就听到外面叽里呱啦的歪理。 “女孩子都是矜持的嘛,我怎么能问‘好不好’这种问题呢?我应该直接把我老板拉到你面前,塞到你怀里!嗯!就这么办了!表姐,我吃饱了,先走了,给你留了一半,挂在门上了啊,你不生气了就出来拿。” 那一刻丛容很确定,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像小白杨一样正直向上的少年,在自己不在国内的这些年,长歪了…… 天气越来越冷,最近几天都是阴沉沉的,恰如丛容的心情,毕竟天天加班到深夜,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好。 和那个男人再见面是在周末,恰逢刚刚落完一场大雪。丛容刚和人吃了午饭回来,又在小区里踩了踩雪,刚进楼就看到那个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手臂上搭着一件羊绒大衣,身边还立着一只黑色的行李箱,看样子是出了远门回来。 丛容做律师久了,见过太多人穿正装,不是刻板就是像卖保险的,鲜少有人能穿出自己的味道。 她不动声色地瞄了几眼,手工定制,低调奢华,挺有品位。据说灰色是男人衣橱里的上上选,不羁中带着明媚。 她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能看出一个人身家的不是西装外套,而是衬衣。眼前这个男人的衬衣衣领尺寸恰到好处,衣袖的袖口恰好露出半英寸,完美。 丛容的视线往下拉了拉,西裤包裹着长腿,裤脚刚好触及鞋口。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正在扯领带,修长干净的手指微微弯曲露出分明的骨节,那只手晃啊晃,晃得丛容心潮澎湃,觉得性感得要命。 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丛容的理智在不停地提醒自己,可眼睛却舍不得移开。 几秒钟后她毅然转身出去,决定继续踩会儿雪冷静一下。 恰好电梯门打开,温少卿的余光扫到身后的人风一阵卷出去,笑了笑,进了电梯。 温少卿回到家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出门,路过小区花园的时候,就看到新邻居穿着一身休闲装站在一群蹦蹦跶跶玩雪的小孩子旁边愤愤地踩着雪,和平时上下班遇到时一身通勤装大方干练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看了一会儿,便笑着离开了。 路上都是积雪,气温又低,很快结了冰,温少卿没开车,倒了几趟地铁才到城南。 出了地铁又走了一段才来到一座四合院门前,还没进门就闻到里面的药材香,在冰凉的空气中愈加明显,他站在门口闻了一会儿才敲门。 敲了三下之后,温少卿便不再敲,静静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门从里面打开,他笑着叫了声:“奶奶。” 满头银发却神采奕奕的老太太招呼他进来,“回来了?我一猜就是你,别人敲门啊,没你的耐心,不会等,你啊,知道奶奶年纪大了,脚步慢。” 温少卿关上门,亲亲热热地揽上老太太的肩,扶着她往里走,“嗯,中午到的,我来蹭饭,顺便接让……接我的狗。” 温奶奶一听便笑了,“怎么,还当我们不知道你叫它‘让一让’?你爷爷一叫你小叔,就看到它兴冲冲地跑过去,次数多了谁还不明白?你啊,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调皮?” “哈哈哈,爷爷呢?” “你姨妈病了,你表哥过来拿药,你爷爷在屋里看着你小叔煎药呢!” 温少卿挑眉,“萧子渊也在?” 温少卿的小叔温让是温老爷子的老来子,比温少卿大不了多少,两人虽是叔侄,却是从小一块儿打打闹闹在温老爷子眼皮底下长大的,温少卿这声“小叔”是从来没叫过。几年前年纪轻轻却在中医界小有名气的温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去了一座山上的寺庙混吃等死。大概混吃太久被寺庙嫌弃,便在山上挂了个牌子开始收病人,也不在意生意好不好,每天却是闲散度日。他是温家老爷子亲自教出来的,医术精湛,时间久了,名气便传开了,找他看病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还有不少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的,赚了钱都给寺庙抵饭钱,多了的就当是香油钱了。 这一待便是几年,前段时间温少卿出歪招把他骗下山来,他便一直没办法再脱身。 温少卿一进屋便笑了起来。 温让虽然年轻,可他的名字在中医界怎么说也有些分量,可就这么蹲在炉前,拿着扇子控制着火候,脸上还带着一道道的黑色炉灰印记,再配上被老爷子骂得战战兢兢的表情,温少卿的心情真的是好到了极点。 温老爷子“老当益壮”的威名在外,骂起人来也是气势十足,“这些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教你的那点东西全忘了!煎药都不会了!知道你现在有名气了,这种活儿也不用自己做了!” 几步之外,温少卿的表哥萧子渊和夫人随忆全程微笑着看戏。 温少卿的妈妈和萧子渊的妈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大学又是室友,关系一直不错。 温少卿刚踏进去,就看到一团白影冲他扑过来,他笑着安抚了半天,然后一人一狗加入围观行列。 温让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可还没看到什么就被吼得猛地低下头去。 “火候!看着火候!” 温少卿幸灾乐祸地看着,再次庆幸自己当年去学了西医是多么明智。 几服药在温让的血泪中终于煎好,萧子渊从温让手里接过来的时候还不忘捅刀,“最近可能要经常来麻烦小舅舅了。” 温让看着萧子渊嘴角那抹笑,再加上这声“小舅舅”,立刻睁大眼睛,一脸惊悚地抖了抖。 温老爷子不只没给这位中医界的新贵面子,简直是全程碾压,最后还布置了作业,“一会儿去把《本草纲目》抄一遍!” 在外人面前清风朗月的温让立刻不顾形象地哭诉道:“爸!我都多大了,你怎么还罚我抄医书?”温少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温让立刻火力全开,“你还敢笑?要不是你把我骗回来,我至于天天挨骂吗?!” 温少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这么说,你还是打算回山上的?” 温少卿一开口,温让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当年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温老爷子气得大病了一场,是最听不得这话的。 果然下一秒温老爷子便皱着眉,“抄两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温让怒瞪温少卿,温少卿笑眯眯地回视他。 温少卿带着让一让不能坐地铁,吃了晚饭便蹭了萧子渊的车回去。雪天路滑,萧子渊开得慢,他们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姨妈身体又不好了?” “还是那个样子。最近降温,有点反复。” “我有时间了去看看她。” 萧子渊忽然想起了什么,“林辰前些日子跟我联系了。” 温少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当年温少卿前脚回国,林辰后脚就直奔大洋彼岸,从此便躲着他,渐渐断了联系。见他没有反应,萧子渊再接再厉,“他问了好多人的近况,就是没提你。” 温少卿从小便被这个腹黑表哥坑,久了便产生了抗体,转头笑着问:“我一不是他妈,二不是他心上人,没提我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正中萧子渊下怀,他笑着回击,“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他‘心上人’的?他老在外面漂着不肯回来是因为你,这你不能否认吧?” “哼,”温少卿收起笑意,低声嘀咕着,“说得好像我多对不起他一样,矫情!” 温少卿问心无愧的样子倒是挑起了萧子渊的好奇心,“说真的,当年那个选医生不选律师的女孩子,去哪儿了?” 温少卿看着一脸兴致的萧子渊,皱着眉转头向萧夫人控诉:“随师妹,我记得他以前没这么……是不是人恋爱中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八卦?” 随忆是温少卿大学时候的师妹,两人都是临床医学专业的,所以她一直称温少卿一声亲师兄。 随忆抿唇笑了一下,一贯地温婉得体,“亲师兄,不是八卦,只不过那个时候大家都传你跟林辰是一对,可没想到……我认识林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他这么躲着谁,所以多少也是有点好奇的。” 温少卿觉得这对腹黑凑在一起真的不是件什么好事,以寡敌众不是俊杰所为,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保持沉默。 第三章 让一让 丛容一直以为钟祯那天的话是故意气她,谁知他的媒婆心那么重,真的把这件事当成个事干了。 于是温少卿第二天早上查完房,就看到钟祯凑到他面前,一脸期待地问:“老板,您有女朋友吗?” 温少卿看他一眼,“没有,怎么了?” 钟祯听了心花怒放,“那我介绍我表姐给您认识吧,我有个楚楚待嫁的表姐,最重要的是我表姐……” 温少卿把笔插回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钟祯小朋友,曲线不一定能救国,就算我娶了你表姐,下周一你的论文也必须出现在我的邮箱里。” 一提起论文钟祯就头疼,可他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论文,“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想给您介绍女朋友。” “不用你费心了。”温少卿顿了一下,转头看着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啊?”钟祯一脸失望,“您不是单身吗?” 温少卿笑,“单身就不能有喜欢的人吗?怎么,你表姐嫁不出去?” 钟祯一贯表情丰富,被称为行走的表情包,听到这话眼睛睁得大大地开始解释:“怎么会?怎么会?我是怕您一个人太孤单才介绍我表姐给您的。对了,您知道我们医院和您年纪差不多的男医生,还有谁是单身吗?比您小个一两岁也行。” 温少卿无语,“学医太辛苦,打算转行做媒婆了?” “才不是!”钟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表姐那么好的女人为什么找不到男人?温老师,我表姐真的特别特别好,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温少卿合上病历夹,“我改主意了。” 钟祯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绽放笑容就听到温少卿的话。 “你的论文不能等到周末,周五下班前必须出现在我的邮箱里。”说完,施施然出门去看病人了。 钟祯则一脸幽怨地蹲在角落扮演静止的表情包。 一连几天都在飘雪,路上结了冰,天气不好,路况也不好,堵车严重,丛容便坐地铁上下班。 下班高峰期,丛容虽然有座,却有些坐立难安,后来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他正歪头看地铁屏幕上的画面。 丛容忍不住吐槽,这也太巧了吧。 两分钟一班的地铁,十几节车厢,一节车厢那么多人,就算刻意约好也不一定碰上,这都能遇上? 这么巧的事情都能发生,真的不是什么好预兆啊? 又过了一站,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出站,回小区,为免尴尬,走在后面的丛容拐到小区的超市里晃了一圈才回家。 前一天晚上加班太晚,第二天早上丛容实在起不来,想了一下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便心安理得地一直睡到十点,才磨磨蹭蹭地出门。 她本来就没睡醒,电梯门关上时才猛然发现电梯里有人,不只有人,还有…… 那狗似乎对她颇有印象,吐着舌头靠近。丛容浑身一僵,被大白毛团逼到了电梯角落里,她紧紧贴着电梯壁一脸警惕地看着大狗,可狗的主人这次忽然转了态度,没再主动让大狗去走安全通道,反而对眼前的情况视而不见。她强忍了半天终是妥协,“温少卿,快让它闪开!我怕狗!” 温少卿静静看她半晌,挑了一下眉,慢条斯理地笑着开口:“不继续装不认识我了?” 丛容咬了咬唇,带着嗔怒瞪他一眼。 温少卿轻笑了一声,继而带着疑惑开口:“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丛容现在缩在角落里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问!” “听说……”温少卿顿了一下,又饶有兴致地盯着丛容半天才放出炸弹,“你跟别人说你喜欢我?” 丛容脸上一热,立刻奓毛,“没有的事!” 从和他在小区里超市门口重逢以来,丛容一直假装不认识他,就是怕他会问出这么一句,结果他果然还是问了,只是没想到才相认便出了这么个大招。 温少卿极轻地蹙了蹙眉,“哦?那既然这样……” 他边说边松了大狗脖子上的项圈,大狗立刻欢快地向丛容扑过去。 丛容忍住尖叫妥协,“是真的,是真的!快让它走开!” 温少卿的目的达成,低声开口:“让一让,让一让。” 丛容又往电梯壁上贴了贴,吼他:“我还能怎么让?!” 温少卿抬头看她一眼,看到她生动活泼的表情之后终于满意,招呼了大毛团到身前,弯腰揉着它的脑袋开口解释:“我没说你,我在叫它。正式介绍一下,它叫让一让,小名滚。” “……”丛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正常人会给自己的宠物起这种鬼名字吗?偏偏那只大狗听到那个字还特别兴奋地蹭了蹭温少卿。 温少卿并没打算放过她,“握一握手,认识一下吧。” 丛容仔细打量了一下,萨摩耶,灵动,乖巧,天生微笑着的唇线在嘴角处略向上弯曲,看上去可爱和善,有着“微笑天使面孔,捣蛋魔鬼内心”之称。她忍不住抬眼扫了温少卿一眼,得出结论——宠物随主。 微笑天使果然笑着伸出前爪等着,丛容看了它的笑脸半天,虽然知道它是天生的笑脸,可还是不忍心,最后终于克服了心底的恐惧,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了一下让一让的前爪,然后迅速撤离。 几分钟后,两人一狗坐在小区的长椅上。 温少卿微微弯腰顺着让一让的毛,那只大狗吐着舌头一脸惬意,忽然转头看向丛容。 丛容立刻浑身一僵,又往远离它的方向坐了坐。 温少卿有些好笑,“真的那么怕狗?” 丛容一向抵触长毛动物,点了点头。 温少卿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状似无意地来了一句:“几年没见,头发长了。” 丛容转头看了温少卿一眼,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自己也属于长毛动物喽? 温少卿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挑眉询问。丛容觉得大概是自己太敏感了,示意自己放松。放松之后,便觉得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便使他们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她心头一热,也缓和了语气,“我妈不让我剪短发,所以每学期刚开学,我从家里到了学校就会去剪成短发,等学期结束差不多也留起来了,回家也不会被发现。当初你见我的时候,才开学没多久,自然是短发。” 说完她极快地扫了温少卿一眼,“你也白了不少。” 温少卿自嘲地笑,“整日里在医院待着,想不白都没办法。” 丛容听了也一笑,澄澈的眼眸里泛着清润明快的光辉,温少卿看着她不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见不到的时候总提着一颗心,见到了且气氛融洽却让丛容觉得也不是什么好事。 半晌,温少卿开口打破了沉静。 “丛律师,我有个专业问题咨询你。” 丛容开着玩笑,“我的咨询费有点贵啊。” 温少卿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问:“畏罪潜逃是不是应该罪加一等?” 丛容心中一凛,踌躇半晌斟酌着开口:“畏罪潜逃,是指犯罪嫌疑人在犯罪以后,害怕被追究刑事责任、受到制裁而逃走,逃避法律追究。按照我国目前《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有关规定,畏罪潜逃是不会增加刑期的,因为犯罪嫌疑人犯罪以后,出于逃避法律追究,潜逃是人之常情,因此,不能将畏罪潜逃作为加重刑事处罚的条件。不过对于主动投案自首的,法律规定是会减轻或者免除刑事处罚的。不是量刑的情节,潜逃期间继续违法犯罪的除外,一般不做量刑或从重处罚的依据。但潜逃后自首的依法还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犯罪较轻的甚至还可以免除处罚。” 温少卿听她面色严肃却眼神飘忽地说完,捕捉到了弦外之音,“人之常情?主动投案自首?” 丛容提醒他,“刚才……电梯里……” 刚才在电梯里的行径说“投案自首”有点牵强,可“态度良好”总算得上吧? 温少卿似乎没打算继续纠缠,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别有深意地开口:“果然专业的人做起专业的事情来比较擅长。” 丛容看着他的笑容心里发毛,她实在不清楚当年那场闹剧是怎么收场的。温少卿那句“听说”到底是听谁说的,他和林辰有没有因为她而翻脸,还有,他为什么没有找她算账,藏在心底那么多年的心事终于有了宣判,她没有惴惴不安,反而有种被判了死刑后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过短短的几秒钟,丛容忽然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你现在住的地方……我对门,是租的还是买的?” 温少卿不答反问:“你的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温少卿微微一笑,“这么巧,我也是。” 丛容心里哀号一声,最后的希望在温少卿的笑容里破灭了。 如果温少卿是租的她还可以抱有让他搬走的幻想,可现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到底要尴尬到什么时候?! 第四章 天道轮回 外面气温有点低,虽然快到中午了,坐久了还是会感觉冷,丛容把围巾紧了紧,面无表情地坐着,心里却在打算着搬去别处住。心里有了打算,丛容便坐不住了,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看向旁边的人,“不对啊,今天工作日,你怎么不上班?” “让一让身体有点问题,想带它去看医生,请了假。” 丛容一脸疑惑,“你自己不就是医生吗?” 温少卿看着她有些无语,“我不是兽医。” “差不了多少吧?” “术业有专攻,差很多。”温少卿看她坐立难安,“中午一起吃个饭?” 丛容摇头,“不了,我下午还要见当事人。”说完站起来,道别的话终于说出口,心里一松,连带着脸上也是一派轻松。 温少卿坐着没动,忽然叫住她:“丛容。” 丛容顿住脚步,“嗯?” 温少卿状似无意地开口:“你和林辰还有联系吗?” 丛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没有,很久不联系了。” 温少卿看着她笑得眉目舒展,却又别有深意,“我也是。” 他的笑明明那么温和,却让丛容从心底开始冒凉气。她自然不会那么傻地开口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一个男人喜欢她,她却爱上他兄弟,这种狗血的桥段导致兄弟反目! 丛容转身就走,又紧了紧衣领,一定是在外面坐了太久,寒气入体了! 温少卿盯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心情极好地勾起唇角。 丛容出了小区门便给钟祯打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你前几天跟我说,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钟祯今天有课,租的房子离学校也很近,丛容中午便打算去看一看。 钟祯站在小区门口等她,丛容踏进小区就有不好的预感,直到钟祯打开房门一脸炫耀地让她进去时,丛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钟祯带着她参观了一下,笑嘻嘻地问:“还不错吧?” 丛容看他一眼,不错是不错……不过,这也太巧了吧!这就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时候林辰租的那套房子! 丛容试探着问:“你这房子……从哪儿租的?” “我老板的房子啊,他人特别好!房子这么好,租给我很便宜!” 是老师的房子啊?那就说得过去了,X大有很多老师在附近有房子,租给学生也不奇怪,大概林辰当时也是从那个老师那里租的吧? 丛容有些为难,但是想了想还是痛下决心,看了钟祯一眼,决定循循善诱。 “环境还不错,采光也不错,夏天应该会很热,有空装个空调吧!” 钟祯立刻在墙角立正站好。 丛容一脸诧异,“你干吗啊?” 钟祯一本正经地回答:“装空调啊,我现在就有空。” 丛容叹了口气,“表弟,好冷……你不需要空调,你自己会制冷……”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小表弟啊,空调姐姐给你装吧!” 钟祯点点头,把角落的位置让出来,“那你站到角落里来吧。” 丛容无语,走过去使劲蹂躏了一番钟祯的脑袋才解气,“我是说真的空调!” 钟祯看着今天态度特别可亲的表姐,心里发毛,“然后呢?” 丛容的笑容加深,“然后我来你这儿住段时间,怎么样?” “那我住哪儿啊?” “你可以住我那里。” “你那儿离学校和医院有点远。” “我的车给你开。” “我还是个学生,开车影响不好。” 丛容耐心用完,敛了笑容,“那你就睡书房,就这么定了!” “为什么啊,表姐?” “不为什么,我下午还有事,晚点会把行李搬过来,钥匙给我一把。” 说完拿着钥匙便走了,钟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丛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踮着脚揉了揉钟祯的脑袋,“放心吧,我住的这段时间,房租我来出。” 钟祯迅速回神,顶着一头乱发逃开魔爪。丛容看着他的鸡窝头,笑了笑便走了。 丛容动作很快,钟祯晚上回来就看到她已经把行李带过来了,看样子是要常住。他才搬过来还没来得及打扫,现在家里里里外外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只不过他的铺盖从卧室被转移到了书房。 钟祯看着坐在电脑前加班的丛容,仔仔细细观察了半天也没觉察出异常,“表姐,你家怎么了?水管爆了?” 丛容头也没抬,“没有。” 钟祯皱着眉想一想,“那你为什么搬来我家住?还这么着急?” 丛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怕你学坏了带女孩子回来同居,来监督你。” 钟祯撇撇嘴,“我没有女朋友。” “找特殊服务就更不行了。”丛容板着一张脸看他,“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法》,属于违法行为,对于一般嫖娼者,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0元以下罚款。” 钟祯被那两个字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打断她:“表姐!” 丛容的耐心也用完了,继续埋头工作,顺便赏给钟祯一句:“闭嘴!” 就算钟祯神经再大条此刻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他贱兮兮地凑到丛容面前,一脸八卦地问:“表姐,你在躲谁吗?” 丛容冷冷一笑,靠进椅背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需要躲谁吗?” “这倒也是……”钟祯抓抓脑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回了一句,“表姐你这么理性的人应该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吧?” 丛容心里一颤,再看看钟祯一脸纯良的样子,确定自己想多了之后便绷着一张脸打发钟祯去洗澡。 等他出了书房,丛容才趴在桌子上哀号。 是啊!她是律师啊!这么理性的人为什么会再次做出这么鸵鸟的行为啊?! 丛容加完班,转了转脖子,关上电脑准备去厨房倒水,一出书房就看到厨房亮着灯,玻璃门上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慢慢走近,打开门就看到钟祯站在里面一脸兴致盎然地煮着泡面。 丛容蒙了几秒钟,等心跳平稳了才皱眉吼他:“出来!” 因为职业原因,丛容对着外人的时候一向是严肃淡漠的模样,可对着他这个弟弟的时候多半都是和颜悦色的,所以她冷着脸的样子钟祯最怕,“为什么?表姐,我在煮面。” 丛容转身走开,“别站在里面,有话出来说。” 这房子一定是风水有问题,她一定是中了邪,才会以为刚才站在厨房里的人是温少卿。 钟祯看她脸色难看,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脸委屈,“表姐,我饿……” 丛容心里的那股别扭很快过去了,她也知道是自己过分了,喝了口水缓了神色,“没事了,你去煮面吧,吃完早点休息。” 说完去阳台上吹风,站累了便趴在栏杆上。 钟祯等了好大一会儿才敢蹭到阳台,小心翼翼地问:“表姐,你怎么了?” 丛容知道自己的反常,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眼眸里的心事深不见底,半晌才不疾不徐地回答:“没事。” 钟祯趴在她旁边继续念念叨叨:“表姐,你有事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啊,我是个男人,可以帮你。” 丛容被他那句“男人”逗笑,“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钟祯不服气,“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都二十几了!” 丛容嗤笑,“那请问你这位二十几岁的男人,这个月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补贴你生活费了?” “不要!”钟祯立刻抱着丛容的胳膊忏悔,“阿姐!我不问了!我马上去睡觉!”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还边嘀咕:“看来我要快点帮你找个男朋友了,女人啊,单身久了就是不太正常啊……” 丛容忽然叫住他:“钟祯。” 钟祯吓了一跳,“啊?” “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吼你,表姐跟你道歉,我最近事情多,心情不好,你不要往心里去。” 她这个表弟性格很好,就算有时候她对他疾言厉色,他也就委屈那么一两分钟,转过头又会亲亲热热地叫她表姐。 钟祯听了忽然一脸正色地走回来,“表姐,你一直说当年你是拿我做探路石才帮我偷偷改了高考志愿。其实我知道才不是那个样子的!你筹划了那么久,把最好的机会让给了我,成功是不可复制的,这种事情只有在别人都没有防备的时候才最容易成功,有了第一次,下一次家里人就会防备了,你就没那么容易再逃出来了,毕竟没有家长喜欢看到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自己的底线。” 丛容诧异地看着他,看他一脸认真,便笑着去揉他的脑袋,直到他的脑袋又乱成鸡窝才松开魔爪。这次钟祯安安静静地没挣扎,半晌顶着一头乱发亮着眼睛开口:“阿姐,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家里的哥哥姐姐都嫌我烦,不跟我一起玩,都是你带我玩,我一直都记得。” 是啊,当年那个羸弱的早产儿,那个她踮着脚去看的保温箱里的那个男孩,那个她转头去问姑姑“为什么弟弟要住在箱子里”“弟弟什么时候睁开眼睛”“弟弟什么时候可以和我玩”的那个小人儿,终于长大了。 丛容听着听着便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果然钟祯握着拳头信誓旦旦地开口:“所以表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抢一个男朋友回来的!” 丛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来报恩的,你是来报仇的。” 第五章 人算不如天算 丛容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回屋,她霸占了书房,钟祯便在客厅看书。她以为钟祯睡了,进去才看到他正趴在矮桌上看书,桌上摆着几本厚重的医学书,差点把他埋在里面。 丛容走过去翻了翻,看不懂,余光扫到桌角上的几本医学笔记,她伸手拿过来看。 厚厚的几大本线装书,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但保存得很好。翻开来,是用毛笔写的蝇头小楷,装订成册,一本中医,一本西医。中医的那本里面有很多繁体字,一些药方,还有一些药材的配图,其他的她就看不懂了。西医的那本有解剖图、手绘图、各类配图,中英文都有,英文字体也很漂亮。 丛容拿在手里后就没放下,“从哪儿来的?” 说起这个钟祯一脸崇拜,“我老板的!是不是被秒到了?班里好多同学都想借来看呢!听说老板家里是医学世家,他从小学医,这是他以前做的总结笔记!外面买都买不到呢!” 字迹温润秀劲,意态生动,儒雅风致的教授形象跃然纸上,丛容点头赞同,“嗯……现在很少看到有人写毛笔字了,更别说写了那么多字。” 丛容看了会儿,轻咳一声试探着问:“这个……能不能给我一本?” “表姐,你疯了吗?!”钟祯又进入表情包模式,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丛容,然后伸了伸手指,“之前有个富二代出这个数买,我老板理都没理他!” 丛容也知道不可能给她,不过还是不死心地想问一句,被拒绝也没什么,笑着赞同,“嗯……老爷子还挺有风骨的。” 钟祯脸一垮,“都跟你说过了!我老板很年轻的!不是什么老爷子!” 丛容一笑,没当回事,这么老派的行为,不是老爷子,也是半个老爷子了吧? 自从那天“久别重逢”后,温少卿一连几天都没再碰到丛容。某天早晨,温少卿站在走廊上看着对面紧闭的门,低头问让一让:“不会又跑路了吧?‘投案自首’之后再次畏罪潜逃?” 让一让嘴里叼着个球,摇着尾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温少卿挑挑眉,“好吧,下楼玩球。” 此时早饭桌上钟祯看着丛容扭曲的五官,有些看不下去,“表姐,你表情为什么那么痛苦?” 丛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牙疼。” 钟祯看着她的表情也不自觉地开始扭曲,“智齿?” 丛容痛苦地点点头,“嗯。” “你这颗智齿拖了这么久了,拔了吧!” 丛容这颗智齿长了很长时间,每次一上火就会疼,这次的火完全是被温少卿给拱出来的。 丛容抿了口水,“我考虑一下。” 丛容以为像往常一样吃几天药就会好了,可这次的牙疼来势汹汹。她加大了药量也没有缓解的趋势,反而带得半张脸都肿了,她看了一眼最近的开庭时间表,果断做了决定给钟祯发短信。 钟祯看完短信,在一堆病历中抬起头问:“温老师,您在口腔科有认识的人吗?” 温少卿看他一眼,“牙疼啊?” 钟祯摇摇手机,“不是我,我表姐,本来挺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可一颗智齿磨磨叽叽换了好几家医院了,就是不肯拔,现在都有炎症了。” 温少卿想了想,“我好像有一个师妹在口腔科,一会儿我跟她说一声,你表姐打算什么时候来?” 钟祯又看了一眼手机,“下午。” “好的,没问题,你一会儿过去把你表姐的名字告诉她。” “谢谢温老师。” 下午丛容就去了医院,挂了钟祯说的那个医生的号。 见到医生的时候,丛容眯着眼睛看着她胸前的铭牌,何文静,再看看眼前比她还要高半头、看上去豪爽英气的女人,果然名字跟真人是反着来的。 何文静拿过病历本看了一眼名字,“丛容?哦,钟祯的表姐是吗?他跟我说了。” 她困难地张嘴叫了一声:“嗯,何医生。” 何文静顿了一下,“我不喜欢别人叫我何医生,你可以叫我何哥。” 丛容艰难地看她一眼,看到她一脸期许,于是又神情复杂地叫了她一声:“何哥。” 何文静笑了一下,忽然小声问:“丛容?钟祯?你们家取名字都是这种风格吗?” 丛容还没回答,她便又自顾自地笑起来,“哈哈哈哈……想想钟祯这个名字好搞笑,他是不是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不渝啊?忠贞不渝?” 丛容点点头,一脸正经地回答:“你怎么知道?他真的有个亲妹妹叫钟不渝。” 想起钟不渝那个混世小魔头,丛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何哥收起笑容,“我也认识一个名字很奇怪的二货,叫‘人参’,有必要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丛容看着面前和她聊了半天的人,越来越觉得钟祯给她介绍的医生不靠谱。 何哥大概看出了丛容眼底的质疑,轻咳一声,“那个……把口罩摘了,躺上来,我帮你看一下。” 何哥戴上口罩帮丛容检查了一下,“脸都肿了?还发烧呢吧?” 丛容半张脸都肿了,扯了一下嘴角就觉得痛得钻心,索性不开口,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字,继而不死心地问:“不拔行吗?” “现在想拔也拔不了,等消肿了再来拔吧。”说完忽然站起来,“你等一下啊。” 这位“文静”的医生一阵风一样冲到走廊上喊了一嗓子,瞬间治疗室里涌进来一群学生,何哥指着丛容的智齿,“你们看一下,这颗智齿的形状和位置都很有特点,可以丰富病例。”说完一群人便纷纷拿出手机来拍照。 丛容立刻闭上嘴,戴上口罩坐了起来。 何哥把一群学生轰出去后才笑着开口:“我给你开点消炎药,等不肿了你再来找我拔。” 丛容拿着药单走出去了,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文静,心有疑虑,怎么钟祯介绍的人都和他一样看上去那么不靠谱。医生不是一个严肃又冷漠的职业吗?怎么这位看上去那么……逗X。 钟祯一下午忙前忙后的,总算闲下来,打算去看看丛容,刚走几步忽然想起来什么,退回来,在病房里找到温少卿,一脸讨好地凑过去,“温老师,一会儿陈医生有台手术我想去观摩一下,我表姐那边,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去看看?” 钟祯近日每每在温少卿面前“表姐长表姐短”的,温少卿对他的小把戏了然于心,好脾气地笑着回答:“我也没空。” 钟祯受挫,“你就可怜可怜我表姐吧……” 刚才被提到的“陈医生”陈簇路过,他看到钟祯可怜兮兮的样子,问:“怎么了?需要帮忙吗?”说完又碰碰温少卿,“你又训他了?” 温少卿看着陈簇微微一笑,“需要帮忙,他表姐楚楚待嫁,这个盘你接是不接?” 医院这个地方,从医生到护士,但凡上点年纪的,无论男女,就爱给人介绍对象。陈簇早年也受过这方面的迫害,一听这话便迅速撤到安全区域,“接不了,我有女朋友了。我一会儿有台手术,去做准备了,你们慢慢聊。” “行了,”温少卿看着钟祯半晌终于松了口,“你也去准备吧,我会去看一下你表姐。” 钟祯听了立刻撒欢着跑走了。 只可惜……钟祯致力于让自己老板见一见自己表姐的愿望还是没有达成。 温少卿站在口腔治疗室门口往里看了看,看到何文静,和她打招呼:“钟祯的表姐呢?” 何文静一向仰慕这个师兄,很积极地回答:“走了。” “走了?”温少卿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何文静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总结道:“是个美人,很有御姐范儿,虽然脸肿了也是个肿了脸的美人。” 温少卿无语,“问你病情。” “死不了,炎症,发烧,问题不大,拔了就好,不过吃饭是个问题。” 何文静在上班时间一向是简单利落的风格,边说边帅气地靠在仪器旁。两个小护士不断进进出出,时不时偷偷瞄一眼她,何文静看到了还冲她们笑一下。 温少卿看了看,“何师妹,你再这个样子,那帮小护士就真的要被你撩弯了。” 一提这个,何文静便泄了气,“亲师兄,我真的不像女人吗?” 温少卿很委婉地表达:“从医学角度来说,你是。” 何哥发飙,“亲师兄,你伤害了我,下次你再介绍熟人来看病,我要拔光他嘴里所有的牙,再一颗一颗给他装回去!” “好啊。”温少卿边说边往外走,“记得收双份费用。” 丛容快下班了才想起来有份资料放在家里忘记带了,给钟祯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不回他那里了。 丛容经过严密的推导和计算,挑了温少卿最不可能出门的时间回去,可刚踏出电梯准备小跑回家的时候,对面的门忽然开了,一身浅色家居服的温少卿手里拎着垃圾袋正要出门,身后还跟着摇尾巴的让一让。 果然人算不如天算。 第六章 丛容喜欢温少卿 温少卿挑了挑眉,“这几天好像没怎么看到你。” 丛容面不改色地回答:“啊……我最近太忙了,就在律所睡了。” 温少卿盯着她,“天那么黑,你戴口罩干什么?” 丛容捂着半边脸,模糊不清地回答:“牙疼。” 温少卿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饭盒,“吃饭了吗?” 丛容提起饭盒给他看,“喝粥。” 温少卿盯着她肿起来的半张脸,“疼得厉害吗?” 丛容恹恹地点了点头。 温少卿发觉她脸色不对,“发烧?” 丛容继续点头。 温少卿放下垃圾袋走近,“摘了口罩,我给你看看。” 丛容立刻摇头,“不用了,我看过医生了,过两天就去拔了。”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肿着脸的样子。 温少卿也没勉强,转而问:“我做了饭,要过来一起吃点吗?” 刚才一开门,丛容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了,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想念温少卿的厨艺。她吸了吸鼻子,安慰着自己——我是病人,就随性一次吧,然后冲着温少卿点了点头。 温少卿笑了一下,又拎着垃圾袋进了屋。 这是丛容第一次踏进温少卿家,看样子装修是用了心的,清爽简约,有格调又不浮夸,干净整洁得不像话,果然是个医生,大概是有洁癖吧。 同一楼层的户型基本一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格局不同,温少卿这里看上去比她家里大了很多,给人一种无压舒缓的感觉。 她草草看了几眼,温少卿便叫她过来吃饭。 温少卿看着她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把口罩摘了吧。” 丛容犹豫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摘下口罩,又状似无意地低头理了理头发,妄图遮住肿了的半张脸。 下一秒他的手指便伸了过来,轻抬着她的下巴,往左边转了转,又轻轻摸了摸肿起来的位置,很快收回手去,“问题不大,先吃饭吧。” 他的指尖微凉,漂亮的手指修长有力,未经允许便抚上她的脸,这个原本无理的动作由他做来强势得无法拒绝,又带着绅士般的礼貌节制。她似乎可以闻到他指尖的气味,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丛容看着那只手重新握上筷子,又若无其事往他脸上扫了一眼,心里不断地冒出问号。 他应该只是职业病发作吧?换了别人他也会这么做吧?自己就不要多想了吧。还有,自己的样子也不算太丑吧? 这么想着丛容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对着眼前的菜下不去手。 其实温少卿做的菜,她基本吃不了,她牙疼得厉害,一使劲牵动得右半边脸就钻心地疼,连带着嗓子都有些哑了,她也没心情吃东西了。 温少卿也察觉到了,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给你蒸个鸡蛋羹吧。”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别麻烦了。” 虽说认识的时间不短了,可到底不熟。 温少卿已经起身,“吃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丛容脑子昏沉沉的,下意识地回答完了又问,“要南北大战吗?” 温少卿看着迷迷糊糊的某人,笑着进了厨房。 丛容看着厨房里的身影才慢慢反应过来,她堂堂一个律师,竟然一头栽进了一个职业屠夫的陷阱里! 谈判技巧某一条,面对当事人不要问吃什么这种开放式问题,而是要问吃不吃、吃甜的还是咸的这种封闭式问题,引诱对方说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此刻的丛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丢人了!偏偏温少卿得逞后还什么表现都没有,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的大尾巴狼! 丛容腹诽半天,大概是没控制好脸上的表情,让一让趴在地上一直盯着她看,大概被吓住了,连天生的笑容都不见了。 丛容恶狠狠地瞪它一眼,压低声音吼它:“你不应该是狗!你是狈!和你主人一起就是狼狈为奸!” 让一让忽然站了起来,丛容吓了一跳,她本就怕狗,刚才不过一时愤怒战胜了恐惧,现在对方隐隐有反击的趋势,她便有些怕了。 谁知让一让却转身一溜烟跑进了厨房,蹲在温少卿脚边,任凭温少卿怎么赶都不出去。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去客厅玩。” 让一让没动。温少卿走了几步去洗手,让一让也跟着挪了几步,紧紧黏在他脚边。 温少卿纳闷,这傻狗怎么了?不是应该丛容怕它吗?今天怎么反过来了? 温少卿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碗鸡蛋羹出来了。 撒了葱花,淋了酱油,香嫩鲜滑,丛容看着眼前的鸡蛋羹,又抬头看着温少卿,真心实意地道谢:“谢谢。” 灯光下他的侧脸俊逸温情,听到她道谢,温少卿抿唇笑了笑,“快吃吧。” 接下来的时间倒是很安静,温少卿看着她快吃完了才问:“在哪家医院看的?我看看有没有熟人照顾你一下。” “X大附属医院。”丛容说完半天没人说话,她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温少卿幽幽回答:“我就在那家医院。” “……没那么巧吧?”丛容喝了口水,“我不知道你在哪家医院。” “我也不知道你在哪家律所,”温少卿目光深邃地看着她,“看来,我们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对方了。” 丛容极其官方地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有法律方面的问题可以找我。” 温少卿听到这话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也来了一句:“现在知道我在哪家医院了,你有病也可以找我。” 丛容轻蹙眉头看他,在别人的地盘上,吃人嘴短,丛容嘴边那句“你才有病”怎么都说不出口,憋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尤为难受。 温少卿也没给她留什么机会反击,很快收拾了碗筷进了厨房,又端了杯水出来,闻上去清香四溢。 丛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啊?” “百香果。”温少卿摸了摸杯壁,试了试温度,又放了两勺蜂蜜,“没吃过?” 丛容眯着眼睛抿了一口才回答:“这种水果冷藏了那么久肯定失了原味,不如不吃。” 温少卿看她一眼,“嘴还挺刁。百香果的果肉,配上红枣,用开水冲泡,止咳化痰,消炎镇痛。” 丛容近来试了不少治牙疼的偏方,都没什么效果,听到这里嗤之以鼻,“其实并没什么作用吧?” 温少卿被质疑竟然没恼,反而点头附和,“嗯,就是饭后甜点加点心理作用而已。” 他软绵绵的招数让丛容泄了气。她喝了大半杯水之后察觉让一让一直盯着她看,眼神并不友善,便问:“我用了它的杯子吗?” 温少卿没忍住笑,轻咳一声,“没有。” 丛容一脸无辜,“那它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温少卿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大概是你耽误了他出去玩。” 丛容立刻站起来,“那你快带他出去玩吧,我先走了。”说完便拎着包回了家。 丛容前脚慌不择路地离开,让一让便兴奋地跑到了门口,等着温少卿带它出去玩。 温少卿坐在沙发上没动,冷了冷脸,“今天不出去玩了。” 让一让叫了两声,似乎在问为什么。 温少卿看着他,“以后她在的时候不许赶她。” 让一让又叫了两声,便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耳朵趴在门口的地上无聊地扫尾巴。 温少卿看着桌上的某一角,眼神沉了沉。刚才放在那里的名片不翼而飞了,大概是被落荒而逃的某人收走了,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这么怕他吗? 当天晚上丛容昏昏沉沉地做了很多梦。 梦里年少的她带着钟祯在游戏里厮杀,一转头看到温少卿坐在她对面,林辰揽着温少卿跟她介绍,这是我多年的好兄弟。温少卿笑着跟她打招呼,说,丛容,我见过你。 然后便是某个炎热的午后,她坐在古老的图书馆里,面前摆了张纸,纸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条条款款,所有的条款最后推导出一个结论,有理有据有节。 她喜欢温少卿。 这是这些年她学法律一直保留的习惯,从证据推出结论,思路清晰、逻辑严谨。 果敢大气的女子在写出那个结论后,一抬手将右边的offer撕碎,起身扔到垃圾桶里,然后义无反顾地回了国。 那是她几天前收到的offer,她歆慕已久的律所,可收到offer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果她答应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到温少卿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后来场景又变成她站在自家门前准备开门,听到有人叫她,一回头让一让忽然从温少卿背后蹿出来扑向她,她猛然惊醒。 丛容坐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顺便摸了摸额头,还好,退烧了。她拥着被子平复着呼吸,然后下床去书房找书。找到后翻了几页,从里面拿出那张泛黄的纸,最下面清晰地写着几个字。 丛容喜欢温少卿。 她回国的时候并不确定会再遇上温少卿,她不知道温少卿会不会回国,也不知道他回国后会不会选择这座城市定居,只是知道如果不回来,大概是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今年初春她刚回国的时候,偶尔还会想一下再见面会是什么场景,经过漫长的夏天和短暂的秋天,她渐渐就看淡了,没想到刚入冬便真的遇上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梦到以前的事情,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回国后那么久了也没有梦到过,为什么偏偏是再次遇到温少卿后才梦到,难道是因为这个结论依旧成立? 天一亮早起困难户丛容难得迅速起床出了家门。 第七章 这日子没法过了 温少卿又是一连几天不见丛容,下班时还特意去买了块豆腐,去敲隔壁的门,半天也没有动静。 温少卿近来总是有事没事地往口腔科跑,他带的几个学生便凑在一起嘀咕。 “温老师又去口腔科了?” “嗯嗯。” “最近他怎么老往口腔科跑?” “牙疼?” “没听说啊,昨天看他在手术室吃盒饭还吃得挺香的。” “难道是想转去口腔科?” “不会吧?我还没毕业呢!” “我刚才还看到他在跟何帅说话。” 钟祯听着听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温老师说喜欢的人是那个何医生?!上次温老师说何医生是他师妹,师兄师妹不是一向都有一腿吗?! 温少卿在治疗室晃了一圈,何哥送走最后一个病人,摘下口罩问:“亲师兄,牙疼吗?” “不疼。” “牙不疼老来这里晃什么?” “最近有没有来过一个病人,叫丛容?” “有啊,昨天下午拔了智齿,下周来复诊。” “你收的?已经拔完了?”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温少卿摇摇头,“没什么,我先走了。” 何哥看着温少卿的背影一脸奇怪地嘀咕道:“丛容不是你介绍来的自己学生的表姐吗?怎么好像不知道是我的病人似的? 丛容自从把祸根拔了,喝了几天粥,每次喝粥的时候便会想起温少卿做的鸡蛋羹,再看面前的白粥,总是食不知味。好在肿着的半边脸终于消了肿,但她却依旧赖在钟祯家里不走。 丛容觉得她跟温少卿最多也就算是邻居,她现在住在钟祯这里,他们连邻居也算不上了吧?可她没想到,她跟温少卿“孽缘颇深”,深到让她措手不及。 钟祯租了房子之后便打算请朋友来家里热闹一下,不过太忙了便一直搁浅,好不容易找到一天课少而且温少卿也没手术的日子,便约好了来家里吃饭。 快中午的时候,温少卿和一群学生才到,钟祯笑着开门让他们进来。 有人看着门口的高跟鞋,笑着逗钟祯,“呀,女朋友在?” “不是,不是!我没女朋友。”钟祯指了指虚掩的卧室门,“我表姐,准备上庭的资料熬了好几天了,今天下了庭回来就在睡觉。小声点,吵醒她,会火山爆发的!” 温少卿对钟祯口中的这个“表姐”已经不新鲜了,笑着应下:“好。” 钟祯笑得开心,“温老师,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倒水。”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心里想的却是:今天终于能让表姐和老板见上一面了!老板见了表姐以后,肯定不会再喜欢何医生了! 这群学生都是温少卿带的研究生,平时老在一起,彼此熟得不得了,嚷着叫钟祯带他们参观。 这房子是温少卿租给钟祯的,他自然不用参观,便在沙发上坐下,才坐下就听到卧室里低低地叫:“钟祯,给我倒杯水。” 温少卿往卧室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自觉去厨房倒水,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人挣扎着坐起来,一脸茫然地扯了扯头发,最后又一头栽倒继续睡。 温少卿把水杯递过去,“水。” 丛容再次挣扎着爬起来,眼睛都懒得睁,抬手去摸杯子时还摸到了温少卿的手,只是她丝毫不自知。一杯水喝尽又闭着眼睛去抓他的手拉他在床边坐下,揉了揉他的脑袋,慵懒不堪地开口:“表姐最近太忙了,顾不上你,等忙完这阵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她虽然迷糊着但动作极快,温少卿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把杯子塞回到他手里并钻进被子里继续睡了。 钟祯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过来了,一群人站在门口看得心惊肉跳。等温少卿看似镇定地端着水杯走出来,钟祯才战战兢兢地走过去,“温老师,对不起,我表姐她不是故意的……” 温少卿神情有些奇怪,心不在焉地应了句:“嗯,没事……” 一群人看着温少卿阴晴不定的脸色,同情地看着钟祯。老板一般说没事那就是事情大发了! 钟祯欲哭无泪,站在温少卿面前还想解释什么。 温少卿却忽然看着他问:“她是你表姐?你一直说要介绍给我的那个表姐?” 钟祯点头,“是啊,你们认识啊?” 温少卿没回答,转身往厨房走。 众人脸上的同情立刻换成了鄙视:钟祯,你真不要脸!竟然用这种方式贿赂教授! “对了,”温少卿走了两步后回头补充,“以后做介绍的时候记得先说名字。” “哦。”钟祯有些莫名其妙,“我表姐叫丛容。” 温少卿深深地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钟祯下一秒便冲进卧室使劲摇着丛容,急得上蹿下跳,“表姐啊!你没事揉我老板的脑袋干什么?” 丛容被摇醒后,表情烦躁地推开他继续睡,一脸迷糊地敷衍道:“你老板是谁啊?” 温少卿站在厨房里一脸怔忡地用刚才丛容用过的杯子倒了杯水,喝了几口之后才回过神,继而低着头无声地笑起来。 原来钟祯是她的表弟啊。 有了这段插曲,老板嘴角又挂着诡异的微笑,谁都不敢在屋里待了,钟祯一说出去再买点菜,一群人立刻附和着都要去,独独留下了在厨房做菜的温少卿。 丛容被饭菜的香味诱惑醒,从卧室出来看到厨房里有人,以为是钟祯,想也没想便拉开门问:“午饭吃什么啊?” 等看清那人之后便蒙了,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怎么就穿越回了第一次见到温少卿的那一天呢? 同一座房子,同一间厨房,连温少卿挽起衣袖露出的手臂长度都是一样的,她是真的中邪了吗? 温少卿看着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轻咳一声叫她:“丛容?” 丛容反应过来后捂着脸不愿面对现实,有些无奈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话才问出口,大门便从外面打开,钟祯和一群学生出现在门口,看到她正在和温少卿说话便兴高采烈地介绍:“表姐,这是我老师,温少卿,当初接你的时候就是借的他的车,你记不记得?” 说完又冲着身后的一群人介绍:“表姐,这些是我同学。她是我表姐,丛容。” 一群男生女生乖乖地齐声道:“表姐好!” 丛容艰难地应了一声,看了看温少卿,又看了看钟祯,又重新看了看温少卿,再次开始出神。 原来不是她敏感,当时那辆车真的是他的。钟祯提了那么多次的“老板”竟然也是他,怪不得钟祯会那么巧租到这个房子。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她竟然就那么忽略了…… 她现在想的不止这些,还有……她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没梳、脸没洗、妆没画,连衣服都是皱巴巴的。刚才她睡觉的时候,钟祯说什么来着?她揉了谁的脑袋?那她拉的又是谁的手? 天呢!这日子没法过了! 心里纵然有滔天巨浪,丛容的脸上也不露分毫,经验告诉她,输了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她极快地扯出一抹笑和温少卿打招呼:“温教授好。”然后转头冲一群小朋友摆了摆手,“钟祯的小伙伴们好。” 丛容身上还穿着上庭时的白衣黑裤,简洁大方的款式,衬得她的身材更加高挑,即便是穿着拖鞋,眉眼带笑也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说着进了门。 “钟祯,你表姐看上去好酷啊!” “恰好是我喜欢的御姐型!” “是律师吗?以后我被患者家属打了,是不是可以拿到几百万的赔偿?” 钟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我表姐主攻刑辩的,什么杀人越货啊、抢劫绑架啊、盗窃贩毒啊、贪污受贿啊之类的,如果你把患者治死或者治残了,应该用得上!” “好酷啊!” “当然其他的也会接一点啦,”钟祯一脸骄傲地扬着下巴,“总之,表姐在手,天下我有!” 那边一群小朋友讨论得热闹,这边温少卿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异常,他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来,“加个微信吧。” 丛容眉头皱成一团,“加微信干什么?” 温少卿睁着眼睛胡说八道:“和学生家长保持沟通,随时交流学生的心理动态,以便他能更好地学习。” 丛容对这个拙劣的借口表示嫌弃和鄙视,“钟祯他上的是小学吗?他那么大了可以对自己负责了。” 温少卿示意丛容去看客厅里那个蹦跶来蹦跶去的表情包,“你确定?” 丛容深吸一口气,上次那张名片被她趁乱抢回来,这次怕是怎么都躲不过了。 终究还是互加了微信,标志着丛容和温少卿恢复邦交,意义深远。 饭后,一群活力四射的学生围在客厅里热热闹闹地玩杀人游戏,两个“老年人”一个在厨房洗碗,一个站在厨房门口看另一个洗碗,这情景何其熟悉,让丛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丛容看着那双漂亮的手在流水中晃来晃去,视线从手移到侧脸。 岁月对这个男人一定是真爱,除了眉宇间沉淀下来的沉稳温和愈加明显,眼前的这张脸和几年前初见时简直一模一样,线条清晰漂亮,五官深邃立体,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依旧是帅得令人发指,真可谓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温少卿任由她看,收拾妥当之后,才抬头看向她,看似心情很不错地勾着唇角问:“工作太忙,所以睡在律所?” 丛容看着这张脸,谦和有礼的外表下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她无言以对,就像当年他站在同样的位置对她说,丛容,我们见过。 第八章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接下来的时间里丛容都不在状态,等把人送走了,她便急不可待地审问钟祯:“我记得当时你不是一直想考一位年纪挺大的教授的研究生吗,为什么忽然做了温少卿的学生?” 她当初还特意查过那位老教授的资料,就是因为这样她才那么确定钟祯口中的“老板”会是个老爷子,也根本没往温少卿身上想。 钟祯忽然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开口:“那个时候我还是本科生,本来和温老师不怎么熟。这几年医患关系很紧张,有的时候会有病人家属、医闹啊来闹事,那一天好多老师都排了手术,只有我和几个同学在,当时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其实心里怕得不得了。当时温老师刚从手术室出来,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手术衣都没来得及换,匆匆忙忙地就赶过来,手术衣上还带着大片的血迹。他站在我们身前,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小朋友,站我后面。那天他真的把我们都护在身前。后来他评上最年轻的教授时,来学校做过讲座。我去得晚,到的时候快要结束了,他跟我们讲什么是大医精诚,还说,学医者,先学做人,后学医人。不管大环境怎么样,要对得起病人,对得起自己,不要让病人对不起自己。医生这个职业总要有人去做,我祖父说,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钟祯年轻的脸上一派钦佩,轻声重复了一遍:“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表姐,在那之前我从来不觉得学医对我有那么大的触动,那一刻我忽然从他身上看到了光,想像他一样做个好医生,所以那年我就报了他的研究生。” 丛容静静听着,忽然想起她从国外回来参加工作的时候,她父亲站在书房里告诉她:“法者,所以兴功惧暴也。律者,天下之大信。大多数律师是在做案件,而好律师是在做人。从普通律师到好律师就是做人的过程。挥法律之利剑,持正义之天平,律师并不代表正义,律师也是血肉之躯,不希望你为了正义受到伤害,可如果你有能力的时候,还是能够往正义的方向站一站。” “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话对律师来说,也是成立的吧? 丛容半天没说话,在阳台上看着那辆车渐渐在视线里消失,才开口问:“后来呢,那天……打起来了吗?” 丛容觉得钟祯打小便和自己厮混在一起,她以打压蹂躏的方式提携他,看着他长大,可一个男孩子从小到大没有打过架,她总觉得有些遗憾。 “没有。”钟祯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被温老师的三寸毒舌逼退了,不战而屈人之兵。” 丛容笑了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温少卿很好,你跟他好好学。” “我也觉得我老板很好!”钟祯看到丛容终于露出笑容才敢问,“表姐,你跟我老板之前是认识的吗?” 丛容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大脑高速运转了几秒钟,试探着问出关键问题:“你老板搬家了,你知道吗?” 钟祯点头,“知道啊,之前他一直住在这里,就睡在你每天睡的那张床上,搬走后才租给我的。” 丛容听到这里抑制住抓狂的心,面上依旧冷静自持,“他现在和我做邻居,住在我对门。” 钟祯一听眼睛都亮了,兴奋得手舞足蹈,“这么巧?!这么大的缘分,表姐,你要好好把握啊!”说完没等丛容回答又一脸挫败,“哎呀,不行!我老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丛容眼角一跳,“他……有喜欢的人了?” 钟祯重重地点头,“是啊,他亲口说的。” 丛容只觉得心里忽然空了一块,倒也算不上伤心,只觉得空落落的,随即又了然,温少卿会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 钟祯却在纠结,“他到底喜欢谁呢?不会是我们医院的医生吧?何医生是那群小护士的,不可能是何医生,难道是秦医生?” 丛容听他自言自语半天,忍不住问:“秦医生是谁啊?” 钟祯轻咳一声,沉着声音开始郑重地介绍:“温老师的刀法在我们医院绝对是数得上的,柳叶刀排行榜上的‘一卿二楚(褚)’里‘卿’就是温少卿,温老师有个外号叫美人刀,刀法精湛优雅到无可附加,切口缝合娴熟漂亮到不可复制,每次看他做手术都是一种享受啊。” 钟祯每次说起温少卿都是一脸钦佩敬仰,丛容忍不住打断他:“那二楚呢?” “肿瘤外科的秦楚和脑外的褚秋明啊,秦医生还是个美女呢!” “哦。”丛容忽然没了好奇心,转身准备回去继续补觉,可走到卧室又想起钟祯刚才那句“就睡在你每天睡的那张床上”,心里实在是别扭,怎么都躺不下去。盯着那张床半天,丛容叹口气转身开始收拾行李,钟祯听到动静跑进来问:“表姐,你要走了?” 丛容边收拾边回答:“嗯,我一会儿还要去趟律所,从今天开始我就回家住了,你可以搬回卧室睡了。” 钟祯一头雾水,“怎么温老师来了一趟,你就不住了?你们还是邻居,难道你之前是在躲他?” 丛容点头,顺着他说:“是啊,就是在躲他,我暗恋他结果被发现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尴尬,所以躲到你这里来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丛容大大方方地承认反倒让钟祯觉得不可信,“哈哈哈,怎么可能,表姐你怎么会暗恋别人?再说了,你们才认识多久啊?” 丛容手下动作一滞,心里默默重复,认识多久?反正比你们认识的时间久。 丛容拎着行李箱要走了,钟祯站在门口扯着她的箱子不撒手,丛容手指搭在鞋柜上看着他,“有话快说。” 钟祯一脸依依不舍,“表姐,我舍不得你。” 丛容满是嫌弃,一副看穿了他的样子冷哼道:“说实话!” 钟祯立刻收起脸上的舍不得,可怜兮兮地问:“表姐,空调还给我买吗?” 丛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买!” “那说好的一半房租呢?” “也会出!” 钟祯立刻喜笑颜开地帮她开门,“那你快走吧。” 丛容转头鄙视了他一下,拖着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丛容到了律所,正巧在办公室门口碰到合伙人谭司泽。谭司泽是她师兄,她出国的这几年没和他断过联系。她回国的时候,正好现在的律所其中一个合伙人要离开,谭司泽问她有没有兴趣,她便顺势加入了。 谭司泽盯着她的箱子摸着下巴,“要出差?不对啊,最近也没接需要你出差的客户啊?” 丛容换了只手,“没有,找我什么事啊?” 谭司泽立刻正色,“正事,这次是个大客户!” 说完把资料递给丛容,丛容接过来扫了几眼,扔回谭司泽怀里,“不接。” “别啊,”谭司泽举着资料递到丛容面前,“你好好看看,对方给的价格很可观!” 丛容推开办公室的门,接了杯水喝了一口,“我不接医疗纠纷的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舍不得的话就自己出马吧!” 谭司泽一脸可惜,“我倒是想,不过对方点名要你来。” 丛容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既然这样那就推了吧。” 谭司泽又瞄了一眼文件上的数字,心下一痛,却也不再多说,只是坐到丛容对面,一脸探究地看了她半天,“丛律师,说,为什么你从来不接医疗案件?” 丛容不走心地给出答案,“因为医疗案件多半会有人命,我害怕。” “哈,你作为一个主攻刑讼的律师,什么场面没见过?!” “因为医疗案件需要去医院,我讨厌消毒水的味道。” “那你就不讨厌停尸房的味道吗?再换一个。” “因为我表弟是医生,医生的圈子就那么大,我怕以后和他认识的人对质公堂,他尴尬。” “勉强过关吧。”谭司泽似信非信地看着她,“不过这么大的一块肥肉被你推了,你要多接几个案子补偿我!” 丛容白他一眼,“师兄,我前几天在法院碰上赵老头,你知道他说你什么吗?” 谭司泽来了兴致,“说我什么?” 丛容一副调侃的语气回答:“他说,丛容啊,你那个合伙人,是不是打算转行去做会计师,精打细算的样子我看很有潜力嘛。我当时特别郑重地帮你正了名,我说,赵老啊,谭司泽不是打算转行做会计师,他本来就是会计师出身啊,半路出家才做的律师。” 谭司泽被丛容冷嘲热讽了一番,黑着脸站起来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恶狠狠地开口:“我就是打算去做会计师!现在就去报名考注会!” 丛容做了个请的姿势,气得谭司泽暴走。 第九章 原形毕露 “师兄!”丛容忽然叫住谭司泽,“我过两年打算转非诉,知道你最近接了个上市公司的活儿,带我一下。” “为什么啊?做刑辩的女律师很受人敬畏的,你没看到每次你上庭,连审判长都高看你一眼。” 丛容扫视他一眼,“你是因为刑事案件的律师费高才介意的吧?其实刑事业务也有很多非诉业务啊,比如去年那个企业刑事法律风险防范项目,你还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谭司泽一头扎进陷阱里,“你也是高级合伙人之一,好吗?我赚钱也是你赚钱!” 丛容慢悠悠地收网,“你还知道我是合伙人啊?” 谭司泽无言以对,“你是咱们所刑辩的金字招牌啊,你不做了怎么办啊?” “你来啊,你本来也是刑辩出身。” “不行啊,丛师妹啊,我的小心灵很脆弱的,你不能让我接触到太多黑暗的东西啊,我会看破红尘,出家为尼的啊!” “你出家也顶多是做和尚。” “我喜欢母的。” 丛容懒得理他。 “真的要转非诉?”谭司泽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摇头叹气地走出去,“唉,做诉讼的女律师又少了一个……”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丛容才又看了一眼桌角的那份资料。她从入行以来就不接医疗案件,业内的人都知道。其实医疗案件是最容易胜诉的案子,在现有的法律和社会现实面前,医护人员是弱势群体,无论是不是医疗事故,患者多半都会胜诉,医院都会赔钱息事宁人。她不能阻止别人去接,但她起码可以让自己不去接,因为……温少卿是个医生。他也是每天在刀尖下过活的人,如果一个不小心……每次看到医疗案件她都会从心底抵触,打心底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丛容在办公室加班直到高峰期过去才开车回家,在小区停车场停下车时发现温少卿的车就停在她斜对面。她坐在车里盯着那辆车,忽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丛容在超市才转了半圈,果然碰到温少卿。 他正低头看着手里酸奶的生产日期,旁边的购物车里还放着几袋蔬菜水果。 青年才俊,丛容见过不少,大部分的青年才俊都在自己的行业内叱咤风云,而又很居家的男人……她见过的少之又少。 他大概也是刚下班,身上的穿着并不是前几次见到的居家装扮。 丛容站在原地,正在犹豫是走开呢还是过去打个招呼时,温少卿便抬头看了过来。 这下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打招呼,“嗨……” 丛容才抬手嗨了一声,便卡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温少卿。 温教授?好像把他叫老了。 跟着钟祯叫他老板?有点奇怪。 直接叫温少卿?似乎不太礼貌。 几秒的权衡后,她果断出口:“温医生。” 对于这个称呼,温少卿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便被笑意取代,有些戏谑地学着她的称呼回了一句:“好巧,丛律师。” 丛容听了也有些羞赧,他肯定是故意学她!丛律师就丛律师!本来也没叫错! 丛容转头站在冷柜前挑酸奶,看来看去才发现自己喝惯的牌子只剩一瓶了,而那瓶正被温少卿捏在手里。 丛容除了是个细节控之外,还有点强迫症,换了别的牌子她喝不下去,随手拿起一瓶递过去,试探着建议:“其实这个牌子的也挺好喝的。” 温少卿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手里的那瓶酸奶,和原本拿着的那瓶一起放进了购物车里。 丛容拦住他,“别买太多,放久了不新鲜,买一瓶就行了。” 温少卿把她建议的那瓶递还给她,丛容根本不想接。 温少卿有些奇怪,“怎么了?” 丛容指指他的购物车,“我想要那瓶。”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笑着回答:“哦,你想想就好。” 丛容恶狠狠地从他手里接过那瓶酸奶,转身去收银台结账,温少卿紧随其后。 从超市出来,温少卿看着她从寄存处取回行李箱依旧笑得温和,问出的问题依旧可恶,“不继续睡律所了?” 丛容面不改色地胡扯:“律所夜里会停暖气,太冷。” 温少卿忽然笑起来,“一起吃晚饭?” 大概那个笑容太好看,丛容受了蛊惑,跟着他站在他家门前等着他开门的时候,她忽然想要反悔。 冬季天黑得早,一推开门,就看到一团黑影扑了过来,丛容立刻躲到温少卿身后。 温少卿轻声笑了一下,打开灯,又弯下腰摸了摸让一让的头,“它很乖巧,不会咬人的。” 丛容依旧藏在门边的角落里,“我知道它不会咬人……” 温少卿轻咳一声忍住笑,“让一让,你去阳台上玩会儿。” 丛容看看外面,夜风正紧,她开口:“让它在这里吧,阳台好像挺冷的……” 温少卿挑眉看她,“你确定?” 丛容咬咬牙,“让它去书房吧。” 温少卿做饭的时候,丛容不好意思站在旁边盯着他看,忽然想起上次在钟祯那里看到的手写医学笔记,便想去书房看看,可一想到让一让在书房里,她还是果断放弃,最后只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百无聊赖。 丛容正在想作为一枚蹭饭人士坐着等吃是不是不太好时,放在沙发前矮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丛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秦楚”两个字不断闪现,她看到这个名字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又想到可能是医院有紧急的病人要叫他回去,便冲着厨房扬声叫温少卿:“手机响了,你同事找你!” 温少卿大概走不开,回了一句:“你帮我拿过来吧。” 丛容刚拿起手机就看到让一让忽然冲到了她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丛容吓了一跳,马上转身进了厨房,下意识地觉得待在温少卿旁边才是安全的。 温少卿擦了手接起来,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很快回了一句:“不了,正在做,马上就准备吃了。” 那边的女声似乎又笑着说了一句什么,温少卿这次凝着眸子沉沉地看了丛容一眼才回答:“算了,我这里有朋友在,不方便。”然后很快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丛容,洗了洗手,开始往锅里放盐。 丛容能感觉到温少卿对这个秦楚礼貌中透着股疏离,并不像钟祯猜测的那样,她试探着问:“要回医院加班吗?” “不用,同事叫我出去聚餐,听说我在做饭就要来家里吃,我拒绝了。”温少卿三言两语交代完毕后,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秦楚是我同事?” “呃……”丛容词穷,踌躇半晌只能说实话,“钟祯告诉我的。” “他没事告诉你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闲聊,他说你做手术刀法很厉害,顺便就提了什么‘一清二楚’。” 温少卿的重点抓得好,“你们经常聊我?” “并没有。”丛容感觉到再不转移话题就要出事,很快发现跟进来的让一让看她的眼神不太和善,又往温少卿身边靠了靠,“它怎么了?” 温少卿看了看让一让,又看了看她,“大概是……你抢了它的活儿,平时手机响了都是它叼给我的。” 丛容无语,她竟然无意中成了让一让的争宠对手。 温少卿关了火,边往外面的餐桌上端菜边点拨丛容,“它扑你大多数时候是在跟你玩,说明它记得你,是对你的一种认可。它也很调皮,如果它发现每次扑你的时候,你的反应很有意思,那就……你没发现每次看到你,它都很乐意往你身上扑吗?你不要表现出怕它,它知道你怕它之后就会变本加厉地扑你,你淡定一点,它就没兴趣了。” 丛容看看让一让,又看看温少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温少卿站在餐桌前叫她:“过来吃饭吧。” 上次来的时候丛容没注意,这次才发现,温少卿是个挺有腔调的……变态。 她指着筷子上的花纹问:“这筷子蛮别致的啊,还带雕花,哪儿买的?” 温少卿给她盛了碗汤,轻描淡写地开口:“超市的普通筷子,买回来我自己雕的。” 丛容这下真的相信温少卿的刀功很好了,好到变态了,他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想到在筷子上雕花? 丛容在心里吐槽了他半天,用筷子夹了菜吃到嘴里就立刻转变了态度。 “这个茄子好吃啊!怎么做的?” “嗯嗯……这个山药也好吃!” “这个排骨也好吃,不过太辣了,我不吃辣的。” 丛容一脸兴奋地挥舞着筷子,怎么都寻不到平日里淡定严肃的样子。温少卿盯着她看了许久,表情略复杂,“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竟然是个吃货?” 吃货分两种,一种是在他眼里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吃得多且杂。还有一种大概就是丛容这种,嘴刁又挑得厉害,隐藏性极强,平时一丁点也看不出来,可一旦吃到好吃的就会两眼放光,原形毕露。 第十章 你不算别人 丛容动作一顿,勉强挣扎,“其实不是……我前段时间不是牙疼吗?喝了很久的粥,再加上不会做饭,附近的外卖都被我吃了一个遍,早就腻了,难得吃一次家常菜,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介意。” 一提牙疼的事情,温少卿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筷子很郑重地开口:“我们也算是认识不少年了吧,现在做了邻居是不是应该更加和睦地相处?” 丛容如鲠在喉,也吃不下去了,“我们只是认识的时间长,中间又失联了那么久,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其实我们一点也不熟。” 温少卿得出结论,“因为不熟,所以你就总躲着我?” 口是心非是女人与生俱来的,丛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 温少卿自顾自地说着:“不就是我知道了你喜欢我这件事吗?男未婚女未嫁,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尴尬丢脸的地方……” 温少卿一刀插在丛容的软肋上,她立刻奓毛,“闭嘴!别再提了!” 到了现在丛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 温少卿无视她的愤怒,一本正经地用专业知识开始胡说八道:“一般来说,病人接受自己的病情都会经历五个心理阶段,就像你接受不了你爱我一样。” 丛容脸都憋红了,“我才不爱你!” 温少卿挑眉总结:“第一阶段,否认期,拒绝接受现实。” 丛容气急,“你胡扯!” 温少卿很满意她的反应,“第二阶段,愤怒期,主要表现为生气、愤怒,把情绪发泄在他亲近的人身上。” 丛容举起双手,“好吧,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什么都没说。” 温少卿点头,“妥协期。接受事实的病人变得和善。” “……”丛容捂住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温少卿继续,“忧郁期。病人会产生很强的失落感,出现悲伤、情绪低落、沉默等反应。” 丛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无精打采地看了温少卿一眼,站了起来,“随便你怎么说吧,我吃好了,也累了,先回去了。” 温少卿看着她继续总结:“最后一个阶段,病人基本上接受了事实,喜欢独处,睡觉。” 丛容转身瞪他,“你到底有完没完?!” “个别病人会出现回光返照的现象,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有股无力感从丛容的心底冒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工作上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都去了哪里,明明上学的时候,她也是学校辩论赛的主力,思路清晰、反应敏捷、有逻辑、有条理,为什么现在会每每栽在一个职业屠夫手里? 温少卿总算有句话是说对了,她要淡定一点,这样他就没兴趣撩拨她了,无论是让一让还是温少卿,以上推论均成立。 想通后丛容很快回到餐桌前,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温少卿说什么,她都不再接招,全程报以微笑与沉默。 温少卿也深谙穷寇莫追的道理,一顿饭总算相安无事地吃完。 那盘放了辣椒的椒麻排骨被“不吃辣”的丛容吃了个底朝天,灌了整整一杯水之后,她还吐着舌头到处乱转喊辣。 温少卿看她吐着舌头的样子和让一让特别像,忍不住笑起来,还逗着脚边的让一让,“吐个舌头我看看。” 让一让立刻伸出舌头,温少卿看看让一让,看看丛容,笑意更浓了,“还真是挺像的。” 丛容把脸扭到一边翻了个白眼,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冷酷律师的模样。看到温少卿起身收拾碗筷,她连忙按住他的手,“我来洗吧,蹭了一顿饭,还让你洗碗挺不好意思的。” 丛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温少卿在旁边洗水果、切水果,丛容以为他在做果盘,可他洗好之后又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类似托盘的东西,插上电,从冰箱拿出刚才买的酸奶倒到杯子里,把洗好的水果放到酸奶里,又撒了点干果碎,最后全部倒到托盘里。 丛容碗也不洗了,凑过去看,“这是什么?” 温少卿拿着铲子把酸奶铺开,“没见过?炒冰机。” 丛容眼睛一亮,“炒酸奶啊,我一直想吃,但冬天没有卖的。” 温少卿等了几秒钟,酸奶很快结块,他又撒了点芝麻上去,“以后买酸奶不要买带果粒的,可以买普通的回来自己加水果。” 丛容心不在焉地回了一个字:“哦。” 温少卿慢条斯理地揭穿她,“‘哦’的意思就是说‘你说你的我都不会去做’?” “呃……”丛容轻咳一声,“我不爱吃水果。” “一般来说,说不爱吃水果的人多半都是懒得洗水果或者懒得去皮。” 丛容瞠目结舌,真是个毒舌的男人! 温少卿把结了块的酸奶切块铲起来放在小碗里,递给丛容,唇角还勾着一抹笑,“不好意思,病人看多了,借口听多了,总结出来的。” 丛容看着半空中他捏着碗的那只手,没接。 温少卿的手是她少见的可以称得上漂亮的手,干净修长,指节分明,不似女人的清秀细腻,可能是常年拿手术刀的缘故,看上去微微有些粗糙,是那种会让人觉得安心有力的粗糙。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被食色诱惑了,温少卿这种打一棍给个甜枣再打一棍给个甜枣的行事作风,换作别人她早就翻脸了,就因为温少卿给的“甜枣”太对她胃口了,才导致她每每栽在他手里。 “不吃?”温少卿把小碗又往她眼前递了递,“是个吃货也没什么丢人的。食色,性也。” 她不接,他便一直举着。 食,色,这两样温少卿都有,所以她不得不认栽。 丛容皱了皱眉,接了过来。 温少卿三两下又炒好一份,弯腰放在让一让面前,把炒冰机洗干净放起来之后,又接着洗丛容没洗完的碗筷。 丛容正捧着小碗吃得开心,看到了连忙放下碗阻止,“我来吧!说好我洗的。” 温少卿拦了一下,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大部分医生都有洁癖,你知道吧?” 丛容一脸莫名,“知道。” 温少卿指指碗筷,“别人刷过的碗,有洁癖的人会不舒服,都会自己重新刷一遍,你知道吗?” 丛容讪讪地放下碗,擦了擦手,“好像听说过……” 温少卿看到她乖乖让到一边才满意地笑了一下,“不过不是这个原因。” 丛容一头雾水,“什么?” “你不算别人。”温少卿滴着水的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个圈,把丛容和让一让圈在里面,那滴水因为惯性从他指尖低落,甩到了她的手背上,丛容低头去看,那滴水又从她的手背划过,流到了手心。 丛容猛地握紧拳头,不知道想要抓住什么,只感觉到手心里一片湿腻。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她竟然听懂了,继而心跳如擂。 她第一次没有因为被和一条狗划在一起而生气,她低头看看趴在地上吃酸奶的让一让,那个吃相大概和刚才的自己一模一样吧。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温少卿恰好洗完了碗,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看向丛容。 丛容深吸一口气,这个人是不知道尴尬为何物吗?不知道慢点洗吗?! 她被温少卿盯得心慌,干笑着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也喜欢吃炒酸奶吗?” 温少卿扬着下巴指了指趴在地上的宠物,“让一让喜欢吃,经常做给它吃。” “……”丛容端着小碗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他大概拿她当成第二宠物了吧? 丛容被温少卿半撩不撩弄得心慌意乱,吃完酸奶便回了家。 和平相处了几天之后,丛容发现和温少卿做邻居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偶尔早起会在电梯里碰到晨练回来的温少卿,晚起会遇到下夜班回来的温少卿,晚上下班早也会遇到下班回来的温少卿,回来得晚会遇到遛狗的温少卿,偶尔在小区超市也会碰到购物的温少卿,周末出门偶尔会遇上。她每次出门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对门,想一下他在不在,或者会不会忽然打开门走出来。 就像正常的邻居……外加了那么一丁点难以捉摸的小心思。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养成只需七天,当你习惯了和某个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这个人忽然不见了,你的心里就会恐慌。 丛容好几天没见到温少卿了,对门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不好直接问钟祯,索性压下心里的好奇。 心里的好奇还能压得住,可被温少卿喂刁了的嘴却没那么好控制了。 到了周末,丛容准备下楼觅食,忽然发现对门竟然开着门,隐约听到让一让的声音。 丛容想也没想便过去敲门,然后轻轻推开门缝,看到一男一女正坐在让一让对面给他喂食,看让一让的样子也是认识他们的。 男的清贵有度,女的温婉大气,静静坐在一起异常和谐般配。 第十一章 曲线救国 听到动静两人一狗一齐看过来,丛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请问温少卿在吗?” 让一让看到丛容很快跑过来要蹭她,还在几步之外就被她制止了,“别别别!我知道你认识我,这是对我的一种认可,但真的不需要离我这么近!” 萧子渊站起来打招呼:“温少卿不在,我是他表哥,这位是我太太。他被隔离了,拜托我们过来喂让一让。” 丛容一愣,她以为他只是出差而已,“被隔离了?为什么?” 萧子渊不答反问:“您是?” “我是……”丛容顿了一下,很快吐出三个字,“他邻居。” 萧子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邻居?” “嗯!”丛容坚定地点点头,她确实住在他家对面,符合邻居的定义! 好在萧子渊没再追问,“他前天做手术的患者有乙肝,手术的时候他扎破了手,有感染的可能,补打了疫苗,在隔离观察。” 丛容听后皱了皱眉,很快笑着和他们道别,刚走出几步却被萧子渊叫住:“不好意思,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一下。我们住得离这里很远,还要上班,过来确实不太方便。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把钥匙留给你,你每天来喂一下让一让。” 丛容想了一下,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怎么放心把钥匙交给一个陌生人?” 萧子渊笑着反问:“那你怎么又那么相信我们两个陌生人呢?我们说是温少卿的表哥表嫂,你就相信?万一我们入室盗窃呢?” 丛容看了看正对着夫妻俩摇尾巴卖萌的让一让,你不会一点看家本领都不具备吧? “入室盗窃的人不会穿手工定制的羊毛大衣。”丛容忽然笑了,指了指沙发靠背上搭着的情侣大衣,又看了看一直没开口的温婉女子,“这支簪子是聘礼?出手可真大方啊,比这房子贵吧?”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入室盗窃?偷一辈子也未必有二位的身价。 还不等两人反应,丛容的目光从女子左手中指的订婚戒指上一扫而过,而又看向萧子渊光秃秃的左手,更是胸有成竹,“说是太太,其实还不合法吧?不过订婚戒指挺别致的。” 那女子忽然笑起来,和高大的男子对视了一眼,“请问您是……律师?” 丛容接钥匙的手一顿,看了看自己,“从哪里能看出来?” 那女子和那个男人又对视了一眼,很快两个人相视而笑,“随便猜的。” 丛容觉得两个人的神色有些暧昧,却也没有多问,很快道别离开了。她总觉得温少卿的这个表哥她在哪里见过。 看到门关上,随忆才笑着问萧子渊:“她是不是……选医生不选律师的那位?” 萧子渊眼底都是赞同,“你见过谁听说自己邻居有可能被感染乙肝的时候这么担忧的?温少卿让我们来喂狗,还交代如果遇上了邻居就把钥匙交给她,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曲线救国,迂回。” “原来温师兄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啊。” “何止温少卿喜欢,林辰也喜欢啊,你说我们要不要告诉林辰,他们两个现在做了邻居?” 随忆看着萧子渊一脸的腹黑,忍不住吐槽:“萧师兄,你好坏啊!” 丛容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讨论,回到家就给钟祯打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了温少卿的事,隔着手机都能听出钟祯的无精打采来。 “是个急诊手术,病人也没说自己有乙肝,术后才发现,好在是乙肝,还可以补打疫苗,但是还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有没有感染。” “这么严重吗?你不是整天夸他技术有多好吗,怎么会扎到手?” 钟祯的声音忽然正经严肃起来,“表姐,如果你一天要连轴转地做手术,在手术室里待十几个小时,手不抖就不错了,被针啊、刀啊扎到很正常。每天都会有医护人员在手术过程中被扎伤。” 丛容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她每次看到温少卿,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从未想过他每天都会面临这样的风险。 丛容的沉默让钟祯的气势低了下去,“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本来温老师也是一个人住,回家也是可以的,可能是觉得住在医院方便一些,你不要担心。” 丛容想反驳说自己没有担心,又觉得苍白无力,想到受人之托要照顾让一让,便问钟祯:“你知不知道你们温老师养了只萨摩耶?它喜欢什么?” 钟祯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拿出手边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开始抑扬顿挫地念道:“X大附属医院颜值担当之温少卿篇之基本资料之宠物章,品种:萨摩耶;名字:让一让;小名:滚;年龄:2岁;喜欢的食物:酸奶;喜欢的水果:哈密瓜;喜欢的游戏:扔球;喜欢的玩具……” 丛容打断他:“好了,好了,别念了,你这都是什么啊?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钟祯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医院里雌属性的人手一份啊!那些医生啊、护士啊,想追温老师的人曲线救国当然要从让一让那里着手,当然要投其所好了!” 别的丛容没记住,就记住酸奶了,看来她和让一让口味还真挺像的。 钟祯贼兮兮地问:“表姐,你也打算曲线救国了吗?” 丛容对钟祯已然无语,直截了当地打破他的意淫,“不,我打算弃城而逃。” 谁知钟祯竟然赞许地接话:“也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丛容直接挂了电话,点开微信,犹豫半天又关掉,晚上去给让一让喂水的时候,一打开门就看到它蹲在门口,看到门打开了它便忽然跑了出去,蹲在门外看着她。 丛容试探着问:“你想出去玩?” 让一让还是盯着她看,丛容跟它打着商量:“天都那么晚了,外面很冷的,就不要去了吧?你老家是西伯利亚的,可我不是,我很怕冷。” 让一让忽然又跑回来,把玄关处的柜门蹭开,叼着项圈和牵引绳蹲在丛容面前,把嘴里的东西放在地上,伸着舌头执着地看着她不放弃。 丛容没办法,打算拍张照片问问狗主人该怎么办,谁知打开相机准备拍的时候,让一让忽然对着镜头歪了一下头。 丛容看着照片上歪头微笑的萌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微信发给温少卿,并附带了一句话。 “你表哥表嫂委托我照顾它,现在它这个样子,非得去遛它吗?” 温少卿回复得很快,是一段语音,“它养成习惯了,需要出去解决生理问题,玄关的柜子里有报纸,如果它有迹象,你就把报纸垫在地上,然后扔到垃圾桶里。” 听到这里,又想象了一下待会儿的情景,丛容刚才软了的心又硬了起来,拿着手机愤愤地打字。 “你为什么不训练它用马桶?” “教过,它没学会。” 丛容忍了又忍,回了几个字。 “我会计时收费的,按照律师费的标准付给我!” 冬天的晚上,气温本就不高,又起了风,丛容打开窗户试了一下室外的温度,裹上羽绒服,围上围巾,才带着让一让下楼。 下了楼,丛容就后悔了。不是她遛狗,是狗在遛她。让一让大概太久没出来玩了,扯着脖子在小区里疯跑了三圈,丛容牵着绳子被带得腿都快断了,拿出手机也懒得打字了,气喘吁吁地发语音。 “我刚才说错了,要按照咨询费的三倍付给我!” 温少卿听完,笑了笑。她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不似平日里冷静矜持的模样,倒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快结束的时候还有让一让的叫声,看样子她们相处得不错。 萧子渊放下水果看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笑得出来?” 温少卿放下手机,“你怎么那么闲来看我?” 萧子渊呵呵笑了两声,“别自作多情,阿忆今天夜班,我来给她送汤,只是顺便来看你一眼。” 温少卿回了他两个字:“呵呵。” 温少卿手里捏着水果刀却不去削水果,只是拿在手里把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觉得她怎么样?” 萧子渊的视线从电视机屏幕转到他的脸上,“谁?你邻居?没怎么注意,我眼里只看得到阿忆。” 温少卿被酸得扔了个橙子过去,“你不会不知道她是谁。” 萧子渊接过橙子,这次倒是很认真地回忆,“看上去像是混司法界的,知性独立,客观理性,酷酷的,看问题的角度和一般女孩子不太一样,是诉讼律师吧?感觉伶牙俐齿的,以后你们俩吵架的话就有得看了。” 温少卿勾勒一下唇角,“我们不会吵架。” “话别说得太满。”萧子渊睨他一眼,“林辰知道你们现在是邻居吗?” “我倒是想告诉他,他不给我机会。”温少卿皱眉,“你为什么总是跟我提林辰?” 薄薄的一层橘子皮从萧子渊的手边滑出,他慢条斯理地回答:“林辰跟阿忆从小就认识,阿忆是念旧的人,虽然她也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可林辰总是在外面漂着,她心里会惦念。” 温少卿啧啧称奇,“自己老婆心里惦念着别的男人,呵,萧部真是心胸宽广啊。” 温少卿小时候也是纯良无害的,可惜受他那个表哥影响黑化了。一眼望去,一个是清贵淡漠,一个是清隽儒雅,本质都是一水儿的腹黑毒舌。 萧子渊听了也不恼,微微一笑,“是啊,我老婆一向重亲情,不知道你那位邻居对林辰是不是也是亲情。听清楚了,是邻居,不是老婆,也不是女朋友。” 温少卿捏着水果刀的手一顿,识相地闭了嘴。 第十二章 非布司他 萧子渊似乎还没打算放过他,“想想你以后的日子,还真的是水生火热啊。律师最擅长什么?抓漏洞、踩痛点、引爆点,最擅长持久战。阅尽世间百态,懂得进退分寸,唇枪舌剑起来绝对都是真枪实弹,绝不敷衍,不知道温医生的医术招不招架得住,你遇上对手了。” 温少卿仔细想了一下,发现丛容面对他的时候,这些模样都没有,倒是经常会被他逼得脸红皱眉温软乖巧,这么一想又高兴起来。 萧子渊看到他眉眼间俱是喜色忍不住吐槽:“被隔离了还笑,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 温少卿丝毫不在意,“萧子渊,你老了,恋爱中的人的心境,你不懂。” 萧子渊一脸戏弄,“恋爱?是你单恋吧?那位律师当时可是义正词严地和你划清界限,说只是你邻居。” 温少卿不以为意,“当年随忆还说你只是师兄呢,现在还不是被你拐回家了。” 提起那个名字,萧子渊的眼角、眉梢便都是笑意。温少卿受不了,把他赶出了病房。 被两人议论半天的丛律师此刻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和让一让大眼瞪小眼,她晃晃手里刚才在超市买的酸奶,“要吃吗?” 让一让叫了一声,丛容撕开包装放到它面前,看着他叹气,“你主人都被隔离了,你还吃得这么开心。” 让一让依旧没心没肺地啃着酸奶,吃得嘴边的毛上都是酸奶,丛容看它吃完了便站起身来,“好了,吃完了就回去吧!” 丛容把让一让送回家,给它留了水和食物之后便打算回家,走到门口才想起什么,“需要给你留灯吗?” 让一让叫了一声,丛容不知道什么意思,“要?还是不要?” 丛容边说边关了灯,又很快打开,试探着让一让的反应,可这只傻狗就只会静静地看着她。 丛容思索了一下,“那我关灯喽,节能环保。明天见。” 当天晚上丛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在某个新闻报道中看到镜头里的人才终于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温少卿的表哥那么眼熟,镜头里的那个人不就是他吗?! 这么年轻就在这个位置上,背景自然是不用说了,那作为他表弟的温少卿呢?也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吧?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温少卿一点都不了解,除了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医生,其他的一无所知,这个认识让丛容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她打开微信,点开温少卿刚才发过来的那条语音,熟悉的声音很快响起。声音低沉干净,一开口便带了三分笑意,像他的人一样,听声音似乎并没有因为隔离而郁闷。 她一连听了几遍,回神之后才想起来去翻他的朋友圈。他几乎不怎么发朋友圈,多半都是跟让一让有关,她的手指不断往下滑,然后猛然停住。 那是他的第一条朋友圈,时间是几年前,短短的四个字,配了张图。 非不思她,不是不思念她。 那张图上是个模糊的身影,勉勉强强能看出是个女孩子,像是偷拍的。 非不思她,温少卿的微信名是非布司他,很奇怪的名字,像是药名,为此丛容问过钟祯。钟祯告诉她,确实是药名,治疗具有痛风症状的高尿酸血症。她当时也没多想,觉得医生起个药名的微信名也正常。 现在看来,是别有深意吧。她想起钟祯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照片上的女孩子就是那个人吧? 丛容的心情一下子就不美好了。 离圣诞节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温度一直在降。丛容每天早上出门前去喂一下让一让,晚上下班后带他出去溜一圈,偶尔发微信问温少卿几个问题,时常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被感染了。日子过得也快,快到丛容以为她又回到了没有温少卿的岁月里。 周五又是忙到脚打后脑勺,丛容忙了一天,说话说得口干舌燥,等她整理完资料再抬头的时候,律所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偌大的办公区只有她的办公室亮着灯,忽然有种苍凉寂寞席卷而来,疲惫也随之涌上心头。 丛容开车从车库出来,过门禁的时候打开窗户刷卡,被忽然窜进来的凉风呛得咳嗽起来,律所门口的保安探出头来,“丛律师,没事吧?” 丛容摆摆手,升起玻璃很快离开了。 大概夜里起了风,行人也比往常少了许多,她回到小区门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看了一眼24H超市,实在没胃口,叹了口气直接下了停车场。 刚从电梯出来走了几步,对门忽然从里面打开门,温少卿出现在门口,手里举着根热气腾腾的玉米棒,让一让也跟了出来,探着脑袋看她,嘴里也咬着根玉米。 温少卿笑着冲她摇了摇手里的玉米棒,“要吃吗?” 脆皮玉米的香甜很快冲进她的鼻间,刺激着她的味蕾,他就站在几步之外,穿着T恤、休闲裤,外面随意罩了件开衫,和之前每次见面时一样温和闲适,好像从来都不曾离开过。 她看到他忽然出现,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如释重负后的恼怒,没说什么,转过头径自往自家的方向走,拿出钥匙之后才叹了口气,转身,却垂着眼睛不去看他,“我把东西放下再过去。” 她从刚才就又冷又饿,对面那道门,一打开便是温暖的香气,和她家里冷冰冰的气息截然相反,引诱着她往那个方向走。没人知道刚才她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阻止自己往那个方向走的脚步,她本想拒绝,可实在没有打开门面对那股寂寞的勇气。 温少卿似乎看出她的不对劲,没说什么,举着玉米棒转身的同时交代让一让,“你在这里等她。” 让一让果然听话地往前走了几步,蹲在走廊中间,心情很好地来回扫着尾巴。 丛容放下东西洗了把脸才走出来,一出门就看到让一让正蹲在门口等她,它的后面是半掩着的门,隐约能看到里面温软的灯光和温少卿的身影。 丛容进来后便自发地坐在餐桌前,温少卿从厨房端出一盘脆皮玉米,挑了个烤得好的递给她,“今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看到街边有卖的,就回来试着自己做一下,尝尝,味道还不错。” 丛容接过来却没马上吃,让一让趴在温少卿脚边,把嘴里的玉米吐出来放在地上,然后一直盯着丛容。 丛容纳闷,她太累又太饿,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愣愣地举着手里的玉米棒问:“我的这根看上去比较好吃?” 温少卿难得没有招惹她,轻笑着回答:“它在等你一起吃。” “是吗?”丛容咬了一口之后去看让一让,果然见它低头猛啃起来。 温少卿笑了起来,“看来这几天你们相处得很好。” 丛容没接话,啃了几口之后,终于抬头看向他,“你没事了?” “嗯。”温少卿点点头,“今天出了结果,没被感染。” “那就好。”丛容轻声回了三个字之后便不再说话,低头安安静静地吃玉米。 温少卿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低落,便逗着她说话,“你不确定我感没感染,就敢吃我给的东西?” 丛容累得不想动脑子,机械地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打过乙肝疫苗,还查了资料,其实和乙肝病毒携带者接触也不一定会被传染,你看夫妻双方有一方携带乙肝病毒的,传染给配偶的概率很低。就算是传染了……” 丛容忽然皱起眉,垂着眼帘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可脑子里乱成一团,她索性不再想,抿了抿唇继续回答:“乙肝也没什么可怕的,可能生孩子是个问题……” 她越说越远,温少卿忍着笑意,“你想得挺长远的,孩子的问题都考虑到了。” 丛容心底忽然升起一抹孤勇,动了动嘴角,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回去。 温少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她的小动作自然没有被忽略,“想说什么?” 丛容忽然抬头,看着他的眉眼出神,大脑忽然不能思考,一念之间心底的那句话就那么自然地说了出来。 “这算什么,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温少卿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微微笑着像是怕惊醒她一样轻声诱哄:“叫什么?” “叫……”丛容看着他的笑脸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心底一惊,不动声色地立刻改口,“我的孩子叫什么为什么要告诉你?” 温少卿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倒也不再纠结,转而问起:“那请问丛律师的孩子姓什么?” 丛容忽然觉得最深情的事不是以你之姓冠我之名,而是就算我们什么也不是,我也会憧憬你我的骨血孕育出的孩子,会下意识地认为他(她)和你同姓。 丛容低头揉了揉眉心,在橙色朦胧的灯光下歪头一笑,手臂遮挡住她的大半张脸,让那个笑容有些模糊,“大概会姓……丛吧。” 温少卿听她打马虎眼也不见恼,笑了笑站起来,“厨房里温着羊肉汤,盛一碗给你尝尝。” 丛容看着厨房里的背影,低头揉了揉眉心。她是个神经纤细敏感的人,又怎会体会不到他的用心良苦。她和温少卿相处,时间不长,心情尚可的时候,温少卿便腹黑又毒舌地逗她;心情低落如今晚,他却温柔又体贴。那股温润的气质从指尖到眉梢,满满地笼罩着他,总算这个温姓,总体来说还算没姓错。 瓷碗里的白汤带着点滴的油星,在翠绿的佐料和橙红的胡萝卜的衬托下却并不让人讨厌,暖汤入胃,丛容舒服地轻叹一声:“医生果然是懂得养生啊!” 冬季的夜晚,喝上一碗热汤,真的很享受,由此可以看出温少卿确实是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生活品质很高。这对生活上能凑合就凑合的她来说,是望尘莫及啊。 丛容摩挲着瓷碗的边沿,心里默默地问自己,被这么好的人喜欢的那个人会很幸福吧? 第十三章 劝降招安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说话的时候,让一让就蹭在温少卿脚边,大概许久没见他,特别亲昵乖巧。丛容看着温少卿抚摸着让一让安抚它,忽然指着让一让开口:“怎么你一回来,感觉它忽然就长胖了? “刚给它洗了澡,吹风机吹的,毛比较蓬松。”温少卿说着把让一让往前推了推,“现在不怕它了吧?你也来摸摸它。” 丛容缩了缩身子,“其实我也不是单纯怕它,我是受不了摸上带温度的毛发的那种感觉,心底会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浑身起鸡皮疙瘩。” 温少卿忽然握住她的手,带着她的手在让一让的背上摸了几下,“其实也没什么恐惧的,对吗?” 丛容呼吸一滞,浑身又僵了一僵,半天才想起抽回手,可却没抽出来。她偷偷瞄了温少卿一眼,它是没什么恐惧的,恐怖的是你,你比带温度的毛发还恐怖。 温少卿忽然建议:“我们拍个合影吧,认识那么久好像还没有拍过合影。” 不是没有合影,她连他的照片都没有一张。有的时候丛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长情的人,没有联系、没有照片、没有任何消息,仅仅凭着当年匆匆见过的一面,她就可以喜欢一个人这么久。 说完温少卿没留给她拒绝的时间,很快举起手机,迅速调整好角度,按下了拍摄键,拍好之后点开照片还满意地点点头,又把手机掉转了个方向给丛容看。 照片上的两个人正弯腰抚摸着地毯上的让一让,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看镜头,可能灯光太温柔,连带着她露出的颈部线条看上去都柔和优美了许多。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让一让身上交叠的两只手上,他竟然也没看镜头,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微微侧身似乎是在看她?就只有让一让很配合地看着镜头,极有镜头感。 丛容静静看了一会儿,猛然惊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这次终于摆脱了温少卿,可同时……手里多了一坨毛。 她看看手上的白毛,又看看让一让,僵硬着把那坨毛放回到让一让脖子上,看着它小心翼翼地道歉,“不疼,不疼……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说完恶人先告状地转头向温少卿投诉:“它碰瓷!” 温少卿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笑得不可自抑,“没事,它最近换毛,掉毛很正常。” 外面的风很大,冬日的夜里,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丛容看着眼前的笑脸,又想起刚才照片里带着温柔笑意的那张侧脸,忽然觉得这才是她一直渴望的温暖。明知他有喜欢的人,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贪恋着这份温暖。 温少卿看她一直盯着自己,挑了挑眉,别有深意地开口:“你看,你也不用老躲着我,我们也可以像大多数邻居一样和平共处,聊聊天,开开玩笑。” 丛容看着温少卿,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邻居”这个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自认不是贪心的人,可想拥有温少卿是她有过最贪心的念头。几年前见过一面就想拥有,几年后多看几眼发现那个念头一直在心底,每多看一眼那个念头便会加深一分。 丛容以为她对温少卿已经不存幻想,可每天晚上临睡前和早上清醒前的一刹那,那种想要拥有的感觉强烈到她自己都会被吓一跳,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原来不管过多久,她还是想拥有那个男人,一如既往。 可他说他们是邻居,是啊,因为林辰的关系,他们大概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丛容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其实温少卿并没有她所想的那层深意,他今晚的说辞完全是为了稳住丛容,免得她一看到自己就跑。邻居?这大概只是他的第一步,他劝降招安的第一步。邻居到朋友就简单多了,从朋友再到他所期望的那层关系,那就是自由发挥了。 温少卿从小和萧子渊一起长大,行事作风深受这个表哥的影响。当年萧子渊追随忆的时候,随忆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声划清界限的“师兄”,萧子渊每每听了便冷脸,可温少卿却觉得师兄怎么了,师兄很好啊,防火防盗防师兄啊,师兄和师妹自古以来便是有一腿的高发群体,随忆这是在暗示萧子渊啊。 由此可见,论腹黑程度温少卿大概比不上他表哥,但他却比萧子渊流氓。 脚边的让一让安静了一会儿便耐不住了,蹭着温少卿开始闹得欢腾。丛容看着温少卿笑着和让一让打闹,忽然觉得能对宠物都这么好的男人,内心该是温暖干净的吧。 她转头看向进门处的照片墙,墙上挂满了他跟让一让的合影,从幼犬时期到现在,他笑着抱着让一让的,让一让在他旁边跳的,一人一狗在嬉戏的,他欺负让一让的,满满当当地挂满了那面墙。她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今天进门的时候又发现那里多了一张照片,看衣服应该是今天才拍了挂上去的。 她盯着角落里的那张照片,轻声问:“你为什么想要养它?医生不是有洁癖,不养小动物的吗?” 温少卿抬头看了看丛容,总觉得她今晚情绪有些不正常,低头看了让一让一眼,很正经地回答:“刚开始是因为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便想着养个宠物一起吃饭。本来是打算养边牧的,边牧聪明,养起来也省事,可去宠物店看过几次,总找不到合眼缘的。看到合眼缘就它了,又发现不是边牧,后来想不是就不是吧,它也很聪明,不挑食,又听话,白天看家,晚上陪我散步,看书的时候还可以当脚垫,没什么不好。” 丛容抬眼看向他,“你相信眼缘?” 温少卿一笑,“我为什么不信?” 丛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本来想找边牧,却没有遇到喜欢的……遇到喜欢的了,却发现不是边牧……”丛容低声重复了一遍,一脸兴致缺缺。 爱情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他相信眼缘,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他们没有缘分? 她掩藏在淡然无谓外表下的那点点卑微在漫长寒冷的冬夜毫无预兆地汹涌而至,就那么脱口而出:“所以……你说喜欢那个人,也是因为合眼缘?” 温少卿一怔,“什么?” 丛容一鼓作气,“钟祯说的,你告诉他,你有喜欢的人了。” “哦,你说的是这个。”温少卿忽然笑起来,然后半晌才摇着头回答,“不是。” 丛容不死心,“那是因为什么?” 温少卿却不再答了,而是反问她:“那你呢?你喜欢我是因为什么?” 被撩了一晚上的丛容终于恼了,一团火从心里烧到眼底。他是什么意思?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三番两次地来撩她,当她是什么? 丛容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温少卿看着她从面无表情一秒钟便愤怒了,气呼呼地涨红了脸还怒瞪了他一眼,心里叹气,再理智冷静的女人也终究是女人啊,说翻脸就翻脸啊,这么想着便拍了拍让一让,“去把她拦住。” 让一让很快冲到门口,挡在丛容身前,难得露出凶狠的模样。 丛容本就怕它,现在更是不敢往前走,退了几步转头怒视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温少卿,“有宠物了不起啊?!” “要不你也养一只?”温少卿一脸正经地建议,“我来想想什么动物没有毛啊……啊,有了,猪!你养头猪吧!” 丛容气结,“你快让它让开!” 温少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凉凉地开口:“你自己跟它说啊。” “温少卿!你这是非法软禁!我要给你发律师函!” “你为什么每次在谈到喜欢我这件事时就这么暴躁呢?” “我没有!” “看吧。” 丛容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着情绪,心里不断暗示自己。 丛律师冷静一下,和别人吵架的时候最忌讳丢了冷静,别生气,千万别生气。论吵架,你的实战经验绝对可以甩温少卿八条街,他就是个屠夫,绝对不是你的对手。 她很快回头,冲温少卿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开口:“那个时候我太年轻了,以为那种感觉就是喜欢,现在想来,不过就是那个瞬间忽然心跳不正常了,我就误以为是心动了。温医生是专业的,偶然的几秒钟心跳不正常这应该也属于正常的生理反应吧?再说了,过了那么久,什么感觉都淡了。温医生也有喜欢的人了,以后我们还是做好邻居吧?” 说完之后她又故作轻松地加深了嘴角的笑容,然后静静地看着温少卿。 温少卿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懒懒地抬眸扫了她一眼,忽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吧?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丛容看到他眼底的那抹笑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明明还是那张脸,嘴角勾起的弧度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可当年让她感觉干净温和的笑容此刻却让她觉察到这个男人深藏的腹黑。这些日子的种种,让她渐渐觉察到他并不如当年她认为的那么温和简单。 他这次很快开口:“让一让,让开。” 让一让摇了摇尾巴,果然让开了门。 丛容很快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在即将关门的时候,温少卿忽然叫住她:“丛容。” 丛容眼角一跳,顿感不妙,“干什么?” 他的视线投了过来,久久落在她的脸上,最后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开口:“下次再说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记得看着他的眼睛说,不要看着他的人中,这样至少看上去……会有些诚意。” 说完又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的胸有成竹和调侃,让丛容只觉得血气上涌得厉害,想也没想便吼了出来:“温少卿,你浑蛋!” 她话音刚落,让一让忽然冲她吠了两声,吓得丛容马上关上门逃离,还不忘加上一句底气不足的挑衅,“有宠物了不起啊!” 第十四章 蜜不透风 丛容惊慌失措地跑回家,坐在沙发上吐槽着温少卿。当年自己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什么雅人深致啊、温润谦和啊、温柔细腻啊,全是用来唬人的!一定是他当年在那顿饭菜里下了迷魂药! 丛容想起刚才让一让冲她叫了几声,她就气势全无地落荒而逃,想想就气得脑仁疼,她拿出手机给钟祯打电话。 “你帮我去买一个最大号的玩偶熊,明晚送到我家来!不许拒绝,否则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钟祯正在绞尽脑汁地写文章,听了一蒙,“玩偶熊?谁要过生日?” “没人过生日,我要养!”说完便挂了电话。 钟祯看着手机皱了皱眉,女人到了一定岁数还没男人,是有些不正常,明天还是去医院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表姐的对象。 第二天下午刚过5点,钟祯便挠着脑袋一脸为难地等在手术室门口,终于看到温少卿出来,赶紧凑上去,“老板,我今天可不可以早点下班啊?” 温少卿连着做了两台手术,仰着头转了转脖子,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老板还没走,你就要走?” “不是……”钟祯扯了扯头发,“我表姐非让我去给她买个熊,我再不去人家就关门了。” 温少卿挑眉,“她要熊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钟祯忽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对了,老板,你真的不认识和我表姐差不多年龄的单身男人吗?” “你又想干吗?” “你不觉得我表姐现在的行为越来越诡异了吗?我觉得肯定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我要尽快帮她脱离苦海。您认识那么多人,总会有合适的吧?听说当年您在的寝室特别出名,室友都有女朋友了吗?” 温少卿听到这里忍不住皱眉,沉着声音问:“你说什么?” 神经大条的钟祯丝毫没有嗅到危险,不怕死地继续开口:“我说,您室友啊或者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单身啊,最好也是学法律的,这样和我表姐比较有共同语言。” 室友,最好是学法律的。 温少卿忽然眯着眼睛笑了笑,“你的文章写好了吗?这个月要发出来。” 钟祯张大了嘴,“这个月?现在都下旬了!” 温少卿轻描淡写地看他一眼,开始威胁,“我看你挺闲的,应该很有空,这个月底之前,我要看到文章发出来,发不出来你这学期的成绩大概会不太好看,下学期的奖学金啊、补贴啊,你都不用想了。” 温少卿看着钟祯惊恐的眼神,心情终于好了一点,施施然走开了,留下钟祯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自我反省。 他什么时候得罪温少卿了吗?! 温少卿跟值班医生交代了手术病人的情况之后才下班,快到家的时候恰好看到钟祯拖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从地铁站出来,棕色的大熊趴在他背上把他遮挡得严严实实,远处看过去像是一只行尸走肉的泰迪熊。他减慢车速靠过去,按下车窗,“去你表姐家?那晚点来我家吃饭吧,叫上你表姐。” 钟祯正走得艰难,他没打上车只能坐地铁,结果背着这只巨熊被人围观了一路,想着还要背着它走到小区就想哭,现在看到温少卿,立刻求救,“老板!捎上我吧!” 温少卿上上下下地扫了他几眼,笑得春风和煦,“不行。”说完便升起窗户,踩了油门加速离开了。 钟祯震惊错愕地盯着温少卿的车子转过十字路口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委屈得一抽一抽的,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谁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啊?一定不是亲生的! 半个多小时之后,钟祯才托着泰迪熊艰难地移动到丛容家,丛容来开门的时候还一脸嫌弃,“怎么来得这么晚?” 钟祯心里的委屈立刻泛滥开来,嘴角下沉抽着鼻子窝在沙发上不说话,一副宝宝很委屈但宝宝不会主动说,你快来问我的表情。 丛容叹口气,极不情愿地问:“怎么了?” 钟祯前一秒还死气沉沉的,终于听到想听的话立刻跳起来,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这只熊的体积多么巨大,他被人围观的时候多么不好意思,以及为了提前下班去买这只熊,他还得罪了自己的老板。 丛容正忙着玩那只熊,心不在焉地听着,最后头都没抬给出一句:“哦,下个月多给你一半的零花钱。” 钟祯下一秒便眉开眼笑,“真的吗?” 丛容看着这个行走的表情包,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明小姑妈和小姑夫都是那么严肃稳重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表情包出来? 钟祯一想起下个月多出来的零花钱就心花怒放,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好奇心便冒了出来,“表姐,你买熊干什么?” 丛容想了想,“示威。” 钟祯听不明白,一看时间忽然又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么晚了,温老师叫我们去他家吃晚饭呢,走吧。” “不去!”丛容皱着眉拒绝之后忽然又想起什么,指指趴在沙发上的熊,“去!你背上它!” 钟祯现在看到这只巨大的泰迪熊就有阴影,“带它干什么啊?” “带它去跟邻居见一见。” 钟祯一头黑线,自家表姐怎么忽然这么幼稚了? 温少卿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丛容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走在前面,跟昨天奓毛跳脚的模样相差甚大,丛容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指了指身后,“我的宠物。” 温少卿歪头往后面看了一眼,钟祯正背着熊慢腾腾地跟在丛容后面,“侵犯人权不太好吧,丛律师。” 丛容嘴角一抽,冷着脸解释:“不是钟祯!是他背着的那个。” 钟祯终于进了门,艰难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嗨,老板,我们来蹭饭。” 温少卿点点头,笑着开口:“嗯,早点吃,吃完了回去加班写文章。” 钟祯的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低下头把熊背进屋。 丛容坐到餐桌前,把熊塞到旁边的椅子里,又踢了踢准备坐下的钟祯,“这是它的座位,你去旁边坐。” 钟祯傲娇地哼了一声,坐到了温少卿旁边跟让一让说话,意有所指,“让一让啊,你看你多好啊,没有表姐压榨你,每天过得多开心啊……” 大概他的怨气太重,让一让看着他又往温少卿的方向挪了挪。 丛容懒得理钟祯,指着身边的泰迪熊,“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宠物。”说完摸了摸它的毛,瞥了温少卿一眼,好像在报复那天温少卿那句“只能养猪”的理论,又瞥了让一让一眼,言外之意,以体形取胜。 钟祯看不明白,温少卿倒是一下子就懂了,一脸玩味,“哦,原来丛律师喜欢……大的。” 一句话说得丛容面红耳赤,可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配合地问:“它有名字吗?” 丛容努力维持着镇定,“有,它叫风风。” 温少卿好奇,“有什么说法吗?” 丛容淡淡地开口解释:“因为密不透风啊,蜂蜜不会透过风风去,全都是它的。” 温少卿由衷地赞叹:“真是好名字啊!”说完转头对让一让说:“这么说来,我得给你改名字了,你不是爱啃骨头吗?从今天开始,你就叫小五了,五谷不分嘛,小五和骨头一刻也不能分离。” 钟祯噗一声笑出来,被丛容瞪了一眼,又捂着嘴把笑憋了回去,扯着桌腿全身抖动。 丛容皱眉看着温少卿,“你在嘲笑它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温少卿继续饶有兴致地问,“请问你的宠物要喝汤吗?” 丛容压下火气,“不用,它最近在冬眠,不进食。” 温少卿一脸钦佩,“……不愧是律师,思维缜密,佩服。” 一顿饭下来,钟祯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看看自己的老板,又看看自家表姐,只觉得暗流涌动,气氛不太对。 吃完饭钟祯又拖着那只巨熊回到对门,刚进门便忍不住问:“表姐,你和温老师怎么了?” 丛容懒懒地摆弄着风风,“没怎么啊。” 没怎么,就是示威失败心里憋屈而已。 钟祯想起温少卿的威胁,捧着一张笑脸贴过来,“阿姐,问你一个问题啊,如果说我下学期拿不到奖学金和补贴,你会养我吗?” 丛容听到“阿姐”这个称呼便挑眉,心情正郁闷呢,抬手蹂躏着钟祯的脑袋,“要考试了?别紧张,压力不要太大,考不好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我没你这个弟弟而已。” 钟祯浑身一僵,立刻站起来,“表姐,我还要回去写文章,就先走了,最近几天我都很忙,你别找我了啊。”说完便着急忙慌地回家补作业去了。 丛容的宠物示威失败后,便对温少卿采用冷暴力的攻击。偏偏温少卿还要去撩拨她,每次带让一让出门玩时碰上丛容总要问上一句:“不带你们家风风出去透透气?” 丛容一开始气得吐血,被问的次数多了,便也知道怎么应付了。 “它怕冷。” “它感冒了。” “它是只宅熊。” “它在冬眠。” 回答的次数多了,丛容也懒得编理由,每次遇上也只是极敷衍地笑笑后便不再说一个字,完全一副我跟你不熟,你不要跟我说话的模样。 第十五章 康熙字典 一天晚上温少卿来敲门,丛容从猫眼里看着门外站着的人,犹豫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打开门。 温少卿扬了扬手里的U盘,“借一下打印机。” 丛容皱眉,“没有。” “你不是还说给我打印律师函来着?” “……”丛容一顿,侧了侧身,“进来吧。” 丛容还处在和温少卿共处一室就不自在的阶段,生硬地指指书房,“打印机在那儿,电脑在桌上,随便用吧。” 丛容不过为了尽待客之道去厨房给温少卿倒了杯水,谁知水还没烧开就听到温少卿的声音。 “丛律师,你的电脑好像出了点小问题,你要不要来看看?” “刚才还好好的啊,我一直在用……”丛容纳闷地进了书房,往电脑屏幕上看过去。 屏幕正中央有个弹起的对话框,上面写着几个字“对方抖了你一下”,然后便是钟祯叽里呱啦的一段话。 “温老师今天做讲座,穿了件深蓝色条纹西装,帅爆了,这是偷拍照。”紧接着几张照片便出现在对话框里。 丛容现在无心欣赏美色,恨恨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温少卿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解释道:“是它自己弹出来的,我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绝对不是故意的。” 丛容深吸了口气,根本就是无言以对啊,这要怪谁?就怪钟祯这个笨蛋! 温少卿看她没有反应,又凑近了些,笑着问:“你经常向钟祯打听我吗?他这是……每日例行汇报?” “从来没有!”丛容立马反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给我发这个!” “是吗?” 温少卿微挑的嘴角和轻描淡写的语气让丛容觉得他一点都不相信,她抚了抚额,“快打印吧!一张十块!准备好零钱!打印完了,钱放桌子上出去带上门!” 说完丛容便出了书房,砰一声关上卧室门,打电话找钟祯兴师问罪。 “钟祯,你疯了吗?!温少卿今天穿了什么,干了什么,你发给我看干什么?!” 钟祯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对不起啊,表姐,我发错人了!我想发到另外一个群的!那个群里都是我们学院里温老师的花痴粉!她们让我每天更新的!还要配图!” 丛容心里的火噌噌地往上冒,“钟祯!最近最好别让我看见你!” 钟祯挂了电话捏捏耳朵,心里犯嘀咕:不就是发错了吗?怎么生那么大气?更年期提前了? 第二天查完房,温少卿拦住钟祯,“把你手机给我。” 打开相册,最新一张是刚才拍的,往前翻每天都有。 钟祯心虚。 “你偷拍我干什么?”温少卿当然相信丛容的话,以他对丛容的了解,她还没闷骚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你大概又想抄书了,给我几秒钟,让我想想哪本书比较厚。” 钟祯立刻回答:“发给学姐学妹们交换零食饮料大餐!” “我就值那几顿大餐?” “不是几顿……是很多很多顿……滔滔不绝……” “那你发给你表姐做什么?” “不小心发错了啊,咦,被你看到了?!天呢,怪不得表姐那么生气!糟了糟了!她肯定会打击报复我的!等等,那么晚了你在我表姐家里干什么?” “不要转移话题,以后不要再发了,还有把手机里我的照片都删了,再被我发现就准备抄《康熙字典》。” “温老师,我是学临床的,抄《康熙字典》干什么?” “因为我要让你在西医界混不下去,到时候你只能转去做中医。” 隔了几天,丛容整理电脑的时候看到那几张照片,忽然舍不得删掉,皱着眉关了电脑。 丛容最近接了个委托,忙得晕头转向,快上庭了又发现当事人说了假话提供了假证,和助理加班重新整理上庭资料,回到小区快11点了。 她本就头昏脑涨的,从电梯出来的时候,有个黑影突然从角落冲出来扑向她,丛容急着往后躲没注意看后面,退了几步之后后脑勺一下碰到角落里的消防栓角上。 她只觉得剧痛袭来,眼前黑了一下,她低头捂住额头,抽着气等着这阵眩晕过去。 耳边传来低沉呵斥的男声,很快手上一热,有人扶住了她。 丛容抬眼便看到温少卿,他一脸紧张,“让一让跟你闹着玩的,没事吧?” 丛容还记得自己在和他生气,推开他不让他碰自己,“不要你管。” 温少卿看到她疼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快让我看看。上周有个病人摔到头,自己以为没事,晚上昏迷了才送过来,没抢救过来。” 丛容心里也怕,后脑勺起了一个大包,怕是撞得有些狠,便皱着眉松了口,“嗯。” 让一让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嗖”一下跑了。 温少卿左手扶着她的头,右手轻轻按在肿起的包上,“头晕恶心吗?看东西模糊吗?” 丛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都没有,你轻点,疼!” 温少卿收回右手,竖起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几?” 丛容无语,“我又没傻!” 温少卿又扶着她的头左右动了动,“这样呢?有头晕或者恶心的感觉吗?耳鸣吗?” 丛容慢慢摇头,“没有,就是疼。” “只是撞的地方疼还是哪里疼?” “这个包疼。” “确定是包疼不是头疼?” “……感觉不出来。” 温少卿收回手,“你自己动一动,多说几句话。” 丛容动了几下,感觉好了很多,“应该没什么事。” “明天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温少卿说完又若无其事地补了句,“今晚你睡我家。” 丛容一脸错愕地盯着他,“为什么?” 温少卿平静地回视她,“方便我随时监控你啊,万一夜里有什么不对劲,我好送你去医院。” 丛容觉得荒谬,“不去!” 温少卿无视她的拒绝,“是让一让忽然冲出来,你才撞到的,作为它的主人,我得对你负责。” 丛容蹙眉,“不用你负责。” 温少卿想了想,“那我睡你家也一样。” 丛容默默翻了个白眼,“温少卿,你是趁火打劫吧?” 温少卿忽然一脸正色,“我以一个医生的立场很郑重地提醒你,撞到头这件事可大可小,当时没事,不代表真的没事。后脑是颅骨与颈椎的连接处,在整个颅脑中来说,这里的容积特别小,如果是因为受伤而使这里受损出血的话,会压迫脑干,脑干的功能主要是维持个体生命,包括心跳、呼吸、消化等重要生理功能。一旦脑干受损,伤者会立刻昏迷,甚至迅速进入死亡状态,最常见的可能就是一睡不醒。” 丛容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有余悸,“你别吓唬我。” 温少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知道怕就好。” 丛容确实有些怕,温少卿也不是胡说,他说的情况她也听说过,踌躇半晌,“我叫钟祯来,他也是学医的,他看着我也是一样的。” 温少卿竟然很好说话地点头同意,“也行,那你叫他的时候提醒他一下,让他记得把教科书和讲义带来,我先给他画一下重点,免得到时候他对你急救的时候手忙脚乱地翻书,毕竟医学书都比较厚,不太好找。” “……”丛容无语。以她对钟祯的了解,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 温少卿看她还是一脸犹豫,便拉着她的手腕往自己家走,“走吧,丛律师,什么都没有命重要不是?走廊里太冷,有话进去说。” 丛容挣扎了几下,“真的不行,我后天要上庭,今天还要加班准备材料。” 温少卿没松手,“我的书房让给你。” 丛容被温少卿拉着进了门,看到照片墙的时候忽然开口:“让一让跑哪儿去了?这么晚了你要不要去找一下?” 温少卿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不着急,它闯了祸只会去一个地方,我一会儿再去找它。”说完便进了厨房,很快拿了冰块出来,“你坐会儿再加班,我先给你冰敷一下,不然一会儿该肿得更厉害了。” 她坐在沙发上半低着头,他站在她身后,中间隔着沙发靠背,他一只手轻轻扶着她的头,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指腹的温度。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好在温少卿很快收起冰包,“好了。” 丛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刚想站起来又被温少卿按住,“再等一下,我帮你按摩一下。”说完便绕到沙发前面坐在丛容身边,抬了两只手,一手扶着她的侧脸,一手按在她脑后,用掌心轻轻地按摩。 丛容皱眉,松开,又皱眉,又松开,温少卿看着她,“很疼?” 两人离得太近,丛容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热的,额头上很快起了一层薄汗,眼神闪烁,“嗯,疼得厉害。” 温少卿又放轻了些力道,“稍微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他抬着她的下巴,她的视线只能落在他的脸上,可她又不敢看,只能垂着眼睛,“你刚才说的那些是骗我的吧?” “哪句?” “会一睡不醒那句。” “我说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被蚊子叮一口也有死亡的可能。” 丛容一下就恼了,“温少卿!” “别动!”温少卿沉着声音开口,看她老实了才慢条斯理地解释,“你真当我是神医啊?我又没有透视眼,哪知道颅内有没有出血,哪里就敢确定你一定没事。”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听得她心里一颤,她也知道自己对上温少卿总是有些冲动,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第十六章 调戏 因为她仰着头,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温少卿看着她不停扇动的睫毛,无声地勾起唇角,她是紧张吧? 其实丛容的长相在温少卿见过的女人中不算最美,但也算得上美女。她的颜很有攻击性,不像东方美女的柔顺温婉,眉眼间总带着几分女孩子少见的英气,却是一种别样的韵味。很少有女孩子单眼皮眼睛还那么大的,瞳孔颜色又浅,所以看上去特别亮,波光粼粼的,很有神韵。温少卿第一次见丛容的时候,她还尚未长开,只觉得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再见时,垂眸敛眉间已经格外有风致,足以称得上是女人了。 温少卿很快回神,“好了,我出去抓让一让回来跟你道歉,趁这段时间你抓紧洗澡吧,免得我回来了你尴尬。” 不提还好,一提丛容真的开始尴尬了,轻咳一声,“我可以回家洗吗?” 温少卿点头,“可以,但我回来之前你要回到这里,我家钥匙你有吧?洗好了自己开门进来。” 丛容这才想起来这几天光和他斗气了,钥匙忘记还给他了。 丛容洗完澡温少卿还没回来,她便抱着电脑在沙发上加班。点开无线连接,看着里面乱七八糟的无线名,想了想给温少卿发微信。 “你们家无线是哪个?” 温少卿回复得很快。 “26647664649269267449652676” 丛容心里吐槽:乱码?他长了什么脑子,怎么记得住的? “密码多少?” “密码:42633。” 丛容看着对话框,实在看不明白温少卿,账号设置得这么复杂,密码却这么简单,早知道自己试了。连输了几遍都提示密码错误后,丛容开始抓狂。 “不对啊!” “哦,忘了跟你说,前面那个冒号和后面那个句号也是。” 丛容吐血,你是故意忘的吧?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想出这种密码。 丛容扔了手机,开始加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开门的声音。 让一让一进门看到丛容似乎愣住了,站在玄关不敢进来。 丛容抬头扫它一眼,一身暖色的家居服却是一脸冷色,“交通肇事后逃逸,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温少卿正在关门,听到这句笑了起来。 丛容抿着唇和让一让对视了几秒钟,转了转笔,“不过你应该未满十六周岁,算了,原谅你了。”说完才看向温少卿,“外面很冷啊?” 或许是在外面待得久了,刚才一人一狗进门时满身的寒气。 “嗯,又降温了,明天多穿点。”温少卿点点头,看她坐在沙发上加班,“怎么不去书房?” 丛容有些不好意思,“你不在,我怕不方便,所以想等你回来。” 温少卿看了她几秒钟,“没什么不方便的。” 丛容和钟祯这对姐弟的教养很好,钟祯虽然胡闹了点,可待人接物方面很有礼仪。丛容自然更是不用说了,或许是职业关系有时难免犀利一些,却极有分寸,一看就是家里教得好。他忽然想见见她的家人,看一看什么样的家风会教育出这样的姐弟。 丛容自从在钟祯那里看到手抄的医书后,便一直对温少卿的书房念念不忘,以前来过几次都没机会,这次终于有机会进来了,一进书房眼睛便黏在书架上。 丛容指了指书架,“我可以随便看吗?” 温少卿正低头把书桌上摊开的资料放上书签整理好,“看吧。” 书架上摆满了厚厚的医学书,角落里有一排和其他书不太一样的装订,抽出来,竟然都是手抄的医书,整整一排!大概有几十本吧!泛黄的纸张上,一个个蝇头小楷写得工整漂亮。丛容一本本看过去,看到后面,最旧的几本上面的字歪歪扭扭,配图也是模糊牵强,像是小孩子写的。蝇头小楷最是费工夫磨耐性,不知道一个小孩子是怎么耐着性子坚持下来的。翻到后来字体便多样起来,行云流水的行书、古色古香的隶书、龙蛇游转的草书,笔意精微,风骨犹存,气定神闲中透着静谧灵动。 丛容这才发觉,这几十本的字迹是一点点变化的,大概刚学写毛笔字时就开始抄了吧?到了后期,字迹恣意隽秀,可见功底深厚。 丛容回头看向温少卿,扬了扬手里的书,“都是你抄的吗?” 温少卿看到上面的字迹,大概想起了什么,噙着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嗯,都是血泪史。小时候调皮捣蛋就会被长辈罚抄医书,十几年下来积攒了不少。” “上一次抄是什么时候?” “上一次……是高考报志愿以后。”他记得特别清楚,那个时候爷爷想让他学中医,他偏偏报了临床。气得温爷爷罚他在书房里抄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医书。学生时期最长的一个暑假,他是伴着蝉鸣声和笔墨纸砚一起度过的。 丛容一本本翻过去,“为什么后来不抄了?不再犯错了?” 温少卿一顿,“不是,是改罚别的了。” 丛容从他的神色中捕捉到一丝异常,颇有兴致地追问:“罚什么?” 温少卿的神情忽然变得微妙起来,避开她的视线轻咳一声,“以后再告诉你。” 改罚的那个项目真的是让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温少卿难以启齿,那已经不是血泪史了,是屈辱史啊。 丛容看着看着越发不舍得放手,看着温少卿眼底闪过一丝讨好,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能给我一本吗?” 温少卿倒是没想到她对这个感兴趣,“你喜欢这个?” “嗯………在钟祯那儿见过一次,我问他要,他不给。” 温少卿不知怎么就起了心思,扬眉轻笑,“这可是我从小攒的彩礼,拿了我的东西就得嫁给我。” “不要了。”丛容的脸色一下子便冷了下来,她不喜欢温少卿跟她开这种玩笑,特别是他还有喜欢的人。 温少卿不再逗她,“开玩笑的,别生气,喜欢哪本拿吧。” 丛容眼底的薄怒尚未褪去,“不要了,我要加班了,你也去忙吧。” 温少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也没多话很快从书房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后招招手叫让一让过来。 温少卿绷着脸看了它一会儿,“以后不许忽然跑出来吓她!闹着玩也不行!她本来就怕你,以后再这么莽撞就把你送给卖狗肉的!” 不知道让一让听懂了没有,呜咽了一声,趴到了地上。 温少卿说完站起来准备去洗澡,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退回来蹲下身,双手揉搓着让一让的耳朵,“还有,以后我们吵架了,你要站在她那边,她是女孩子,你是家里的男人,男人要绅士,不许吼她。” 温少卿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她吼我,你也不能吼她。” 让一让的耳朵忽然耷拉了下来,不再看温少卿一眼。温少卿看它无精打采的样子,轻声笑起来,很快进了浴室洗澡。 丛容只听到外面低沉的说话声,具体说的什么却听不清,她使劲摇了摇脑袋,把杂念甩出去,专心开始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 没过多久,温少卿轻声走进来,在书桌前站定,在她手边放了杯水,弯腰看着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他刚洗了澡,换了身黑色的家居服,身上都是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又靠得近,丛容本来没事,却忽然觉得心慌气短,极快地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资料,强装镇定地回答:“没有。” 他的家居服一向都是浅色系的,再加上五官本就长得柔和,浅色的衣服衬得他整个人玉树临风。丛容第一次看到他穿黑色,这么硬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一丝禁欲的味道,竟然觉得很好看。几缕半湿的碎发懒懒地趴在额前,让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温少卿抬手轻轻在她后脑抚了抚,“嗯,还疼吗?” 他明明是在检查那个肿起的包,可丛容总觉得他是在哄小孩,摸着她的头发,似乎下一秒就会吐出一句“乖”。 或许是没得到回答,温少卿又低了低头,看着丛容,“嗯?” 丛容一时间手足无措,慌乱地眨着眼睛,“不碰就不会疼。” 温少卿点点头,笑了起来,“睡觉的时候尽量趴着睡。” 丛容点了点头,谁知温少卿前一秒还是一脸正经,下一秒便开始耍流氓。 他的视线在她胸口停留了几秒,面不改色地开口:“就是不知道你的尺寸支不支持这种睡姿。” 丛容脸上一热,皱着眉狠狠地瞪了温少卿一眼。 第十七章 Sakura 温少卿耸耸肩,怕再说下去她又要恼,抬手拿起桌角上的几本书就去了角落的沙发上。 丛容红着脸不去看他,过了一会儿温少卿没了动静她才探身看过去。 温少卿眉目沉静地对着电脑打字,偶尔低头看一眼面前摊开的几本厚厚的书,拿起笔来在旁边写着什么。两人隔得远,丛容只能看到笔记本屏幕上一些看不懂的医学名词,她想起钟祯跟她炫耀过,自己的老板临床技术厉害,科研实力又过硬,他大概也不知道老板每天都会用功到大半夜吧。 觉察到她的视线,温少卿转头看过来,“结束了?” 丛容收回视线,看着邮件已经是已发送状态,便合上电脑,“差不多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一阵奇怪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下一秒丛容的脸便红了起来。 温少卿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忍了忍笑才问:“饿了?没吃晚饭?” 丛容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温少卿放下笔站起来,“家里没菜了,吃泡面行吗?” 丛容也跟着站起来,点点头,“行。”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隐藏的吃货,别的方面她对他一向是推三阻四,但在吃这方面,她好像特别好说话。 十几分钟后,丛容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碗,心里赞叹,这是她吃过的最豪华的泡面!最上面卧了个溏心蛋,碗里有青菜、火腿、虾米,满满一大碗,看上去就馋涎欲滴。 温少卿把筷子递给她,又问她:“喝什么?” 丛容下意识地回答:“吃泡面当然要喝冰可乐啦!” 温少卿看她一眼,“女人少吃凉的,可乐有,冰可乐就算了。”说完转身进了厨房,很快拿了瓶可乐和玻璃杯出来,倒了满满一杯后放到她面前。 丛容端起来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开口:“我以为医生不吃泡面不喝可乐的。” 温少卿笑了笑,“你认识几个医生?” 丛容咽下最后一口泡面,认真想了想,“除了钟祯这个还没学出来的医生,好像就只认识你一个。一般医生都很烦律师。” 温少卿挑眉,“因为医疗纠纷?” 丛容点点头,“是啊。” 温少卿忽然开口:“我不烦你。” 丛容一愣,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飘忽不定的视线最后落到了刚才用的杯子上。杯子是波纹玻璃做的,摸上去凹凸不平,矮矮胖胖的样式,杯壁是淡淡的冰粉色,上面洋洋洒洒点缀着几片樱花花瓣,透过杯壁可以看到可乐的气泡,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温少卿看她眼神发直便问:“这杯子怎么了?” 丛容回神,“没怎么,就是觉得挺好看的。” 温少卿又往杯子里续了半杯可乐,“喜欢就给你了,新的,没用过。” 丛容拿在手里忽然问:“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温少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在你眼里这么能干啊?” 丛容小声嘀咕:“连筷子都会雕花的人还有什么干不出来。” 声音不大不小,温少卿恰好听得清楚,那抹笑意瞬时便到达了眼底,眉眼间染着浓浓的笑意,“杯子不是我做的,上面那几朵樱花是我画的。” 丛容的手指在粉白色的花瓣上摩挲着,“你喜欢樱花?” 温少卿点点头,“喜欢啊。” 丛容抬眸看他,“为什么喜欢樱花?” 温少卿想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回答:“樱花不是日本的国花吗?男人对日本的产物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怀。” “……”丛容发现了温少卿隐藏的除了腹黑之外,还有厚脸皮。 她忍不住又往那张脸上扫了一眼,实在看不出那张白皙的面皮会有那么厚。 腹诽之后,丛容心底便又涌上了失落。他大概忘了,她在那个游戏里的ID叫Sakura,翻译成中文,就是樱花。 温少卿看丛容垂眸不说话,便敛了敛笑意,“开玩笑的,那年去日本出差,看到一个这样的杯子,很喜欢,可是人家不卖。回国后就买了类似材质的杯子自己画了一个。” 丛容觉得自己有点敏感,一点都不大气,你的ID叫Sakura,而人家只不过是恰好喜欢樱花而已,不要多想。再看温少卿一脸坦荡,似乎并没什么别的意思,她低头喝了一大口可乐之后很快扬起一抹笑,摇了摇手里的杯子,“那我真的拿走啦?” 温少卿笑着点点头,忽然开口问:“你前几天为什么生气?刚才在书房为什么生气?” 丛容是个理智的人,她一向认为有些问题说清楚了比较好,既然温少卿问了,她便老实回答:“因为我觉得你有女朋友了,还跟我暧昧不清的,像个渣男,我不喜欢这样。” 温少卿奇怪地看着她,“我没有女朋友。” 丛容皱着眉一脸疑惑,“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 温少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丛容的意思,无奈地摇头笑起来,“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喜欢她。” 丛容猛然睁大眼睛,继而盯着他神情微微发怔,有些接受困难。他这样的人,也会暗恋? 温少卿看到她眼底的震惊,“怎么了?” 丛容收回视线,目光闪烁,“没什么。”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过了半晌温少卿忽然低声开口:“你能意识到我在和你暧昧不清就好。” 他的声音太低,加上丛容还处在温少卿也会暗恋别人的震惊中,一时没听清,便开口问:“什么?” 温少卿勾唇笑了笑,眼底一片漆黑深邃,“没什么。” 丛容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没有女朋友就好,她可不想做没有道德的事。 温少卿又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是医院的电话,走到窗边接起来,听了几句便开始问:“什么症状?用过什么药……各项指标报一下……” 丛容听不懂便收拾了桌子,去厨房洗碗筷。 温少卿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让一让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蹲在厨房门口。丛容大概还是怕它,端着碗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人一狗处于僵持阶段。 他笑了笑,转过身专心听电话。 “今晚暂时这样,你注意观察,明天我会早点过去。”他交代完临挂电话前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帮我预约一个明天上午的脑CT检查。” 丛容刚刚洗好最后一个碗,温少卿恰好挂了电话回来,他开口问:“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早饭”这个词对丛容来说甚是久远,她擦擦手,“我不吃早饭的。” 温少卿看着她,“不吃?” 丛容点点头,“嗯,没那习惯。” 温少卿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严重,“从来不吃?” 丛容回忆了一下,“小时候吃过。”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吃的?” “工作之后就没再吃过。” “为什么?” “起不来。怎么,温医生觉得我不健康?”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以后你可以来我这儿吃。” 丛容睨他,沉默以对。 温少卿自顾自地说着:“早饭做起来没那么复杂。吐司抹了酱放在微波炉里叮一下,再煎个蛋,南瓜去皮洗好,切块和大米放在豆浆机里设好预约。起床之后就好了,又糯又软,十分钟就搞定了。” 丛容问出很现实的问题:“谁刷碗?谁刷锅?谁洗豆浆机?这些十分钟也能搞定?” 温少卿眉宇间俱是无奈,“你只负责吃。” 丛容有些动心,“一个月多少钱?” 温少卿一时没听懂她的意思,“什么?” 丛容解释了一下:“早餐的伙食费,一个月多少钱?” 温少卿彻底无语了,“我看上去像是卖早餐的吗?” 丛容咬咬唇,“不收钱?那我可不敢来吃,心里不踏实。” 温少卿叹口气,“你买食材,每天晚上送到我家,你出食材,我出力,如果哪天不吃或者我值夜班可以不用买。” 丛容权衡了一下,“好。” 温少卿打开冰箱扫了一圈之后建议:“明早就吃土豆饼吧,算是试吃?满意了再继续?” 丛容点头赞同。 温少卿关上冰箱,“时间不早了,睡觉吧。” 丛容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了,要不我回家吧?” 温少卿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无视她的提议,转身出了厨房,“主卧还是次卧,选一个。” 丛容当然选次卧,她正打量着房间,温少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个枕头,“给你换个枕头,你是不是经常睡眠不良,多梦烦躁?” 丛容接过枕头,“你怎么知道?” 温少卿一顿,“刚才拉你摸让一让的时候顺便号了一下脉。” “顺便?”丛容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你一个西医,号什么脉?!”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似乎也很是苦恼,“习惯了,不好改。” 丛容想起钟祯说起过温少卿家里是中医世家,再加上今晚看到的那几本手抄医书有一半是中医的,便问:“你真的从小学的中医?” “钟祯跟你说的?” 温少卿忽然笑得意味深长,深深看着她,“看来你们俩真的经常聊起我啊?” 丛容一时不察便掉进了坑里,果断开始赶人,“我困了,你快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大概是因为换了床,丛容一直睡得不太踏实,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进来了,站在床前抬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脑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收回手。 丛容模模糊糊地认出是温少卿,睁开眼睛问:“怎么了?” 屋里只开了壁灯,灯光朦胧昏暗,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模糊,“没事,我不放心进来看看,睡吧。” 丛容迷迷糊糊地应了一下:“嗯……” 第十八章 丛律师的冷笑话 第二天丛容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温少卿已经带着让一让晨练回来了。她收拾好准备出门,正好温少卿进门。 那么冷的天,他却浑身冒着热气,一身藏蓝色的运动装。 丛容很少见除了模特以外的年轻男人挑战这个颜色,倒不是说这个颜色挑人,而是这个颜色根本不适合黄种人,穿不好会有一股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不过温少卿穿着……倒是不难看,或者说好看也不为过。 她又抬眸看了看他的脸,分析大概是皮肤比较白的原因。 从温少卿一进门,她便一直盯着他看,看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相处的时间慢慢长了,他也知道她比较在意细节,便问:“我身上哪里不对吗?” 丛容意识到失态,很快低头拿起包,又忍不住飞快地看了一眼,“怎么想起来买这个颜色的衣服?” “一共三个颜色,其他两个颜色,一个跟手术服撞色,一个跟白大褂撞色。我不想下班了还有一种在医院的感觉,所以只能买这个颜色了。” 丛容没忍住笑了起来,越来越觉得医生这个职业有意思,笑完之后穿上大衣,“我先走了。” “不是说好吃早饭吗?”温少卿边说边往卧室走,“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下锅几分钟就熟,我先换衣服,你稍微等一下。” 温少卿很快换了衣服出来,进了厨房。丛容听到里面有打鸡蛋的声音,然后便是油进锅的声音,没过几分钟便闻到了香味。 丛容从小就知道父母工作很忙,早饭基本都是上学路上自己解决的,没人告诉过她坐在桌前等着吃早饭是什么感受。 温少卿很快端了一盘土豆鸡蛋饼出来,金黄的饼上零星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看得丛容有些饿了。 温少卿递了筷子给她,“喝牛奶还是豆浆?” 丛容有些没睡醒,无精打采地回答:“豆浆吧,我喝不了牛奶,总觉得有股怪味,所以只喝酸奶。” 温少卿听完忽然看了旁边的让一让一眼,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丛容也探头看过去,“它怎么了?” 温少卿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它也喝不了牛奶,只喝酸奶。” 丛容咬咬唇,做了个深呼吸,安慰自己念在吃人嘴短的分上不和他计较。 温少卿又给她倒了杯清水,“先喝点水,吃点东西,再喝豆浆,空腹喝豆浆不好。” 丛容忽然想起一个笑话,低头笑起来。 温少卿边倒豆浆边问:“笑什么?” 丛容一本正经地开始讲:“想起个笑话,第一口是空腹,第二口就不是了。” 讲完之后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温少卿站起来,到卧室穿了件外套回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丛容,“好冷,我感觉要感冒了。”说完又弯腰靠在让一让脑袋边,嘴里念叨着:“什么?你说你也冷啊,那围巾给你围吧,在沙发上,自己去拿。” 丛容气得吐血,恨恨地用筷子插了插土豆饼! 偏偏温少卿还一副无辜的模样继续逗她,“不好吃?” 丛容瞪他一眼,“一点都不好吃,今天不给钱!” 温少卿忍着笑点头,“好啊,明天再做别的。” 被温少卿这么一闹,丛容倒是精神了许多,开始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温少卿等她吃得差不多了,便问:“上午忙不忙?如果有时间就去医院做一下检查,我帮你预约了一个号。我今天手术排满了,可能没法陪你,你自己去有问题吗?” 丛容在生活上一向自力更生,忽然有人这么问她,她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别扭,又好像有些别样的情愫在生根发芽,她神色复杂地看了温少卿半天才回答:“没问题,我自己去就行了。不过我要先去趟律所,晚点会过去。” 吃了早饭两人先后出门上班,温少卿在手术室忙了整整一天,下午快下班了才给丛容打电话,“检查做了吗?” 丛容刚从法院出来,“做了,说是让我晚点去拿结果,但我这会儿走不开,明天去拿吧。” 温少卿本来打算回办公室,退了几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你不用来拿了,我帮你带回去,晚上你来我家拿。” 两个人都是干练利落的性子,丛容也没推辞,两人很快挂了电话。 温少卿去了放射科,这个时间了放射科还排着长长的队,温少卿一进门便有认识的医生过来和他打招呼:“温医生。” 温少卿笑着回应:“姚医生。” “着急拿结果?” “也不急,有个朋友上午做的脑CT,没时间过来拿结果,让我帮忙拿一下。” “哦,叫什么名字?” “丛容。” “哦,我记得,是我给做的,名字挺特别的,人长得漂亮,气质也好。” 温少卿忽然来了一句:“谢谢。” 姚医生正低头在一堆结果里翻丛容的,翻到后拿给温少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嘴里嘀咕着:“我夸人家姑娘好看,又不是夸你,你谢什么啊?” 下班之后钟祯抱着一堆病历去办公室找温少卿签字,人差不多走光了,冬天天黑早,办公室里没开灯,钟祯一进门就看到温少卿靠在几步之外的办公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观片灯上的片子看。他等了半天都不见温少卿有什么动作,连眼神都没变。 他凑过去试探着问:“老板,您在看什么?” 温少卿猛然回神,皱了皱眉才回答:“脑CT片子。” 钟祯也像模像样地去看,“哪个病人的?” 温少卿的视线依旧落在片子上,淡淡地开口:“你表姐的。” 钟祯立刻跳了起来,“我表姐的?我表姐怎么了?!她的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从医学角度来说,没有问题。”很快温少卿叹了口气,“不过我想看看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为什么我都做得那么明显了,她还是不懂?” “呃……”钟祯满脸黑线,却也配合地问,“那您看出什么了?” 温少卿换了个动作,双手抱在胸前,又仔细看了几秒钟才回答:“你表姐的头骨长得很漂亮,骨相不错。” “……”钟祯看着温少卿,还是不明白,“我表姐为什么做脑CT啊?” 温少卿走过去取下片子装好,又关上观片灯,“后脑撞到了,来医院做检查。” 钟祯紧张地问:“我表姐受伤了?怎么弄的?为什么这件事你知道,我却不知道?” 温少卿很不悦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我就不能知道?” 钟祯一脸嘚瑟,“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表姐的人!” 温少卿哼笑一声,挑了挑眉反问:“是吗?” 钟祯总觉得温少卿的语气很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温少卿的几个字给成功阻止了。 “你论文写完了?” 钟祯一听到那两个字就头大,有些心虚地回答:“还没……” “今天几号了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还有时间站在这里和我闲聊?” “我马上去写!” 钟祯一溜烟地火速开溜。 丛容回到小区后先去敲了敲温少卿家的门,没人应,她看了一眼时间,大概是出门遛让一让了,便回了家。 洗澡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她想着大概是温少卿回来了,便匆匆忙忙洗完,吹了吹头发便去敲对面的门。 温少卿很快来开门,让她进来坐,把片子拿给她,“检查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不用担心了。” 丛容掏出片子看了看,看了半天又塞回去,“看不懂。” 温少卿抿了口水调侃道:“如果你看得懂,我就没饭吃了。” 丛容想想也是,刚想站起来说走就看到温少卿一步迈了过来,站在她身前,微微弯腰扶着她的脑袋,“还疼吗?” 他一靠近,丛容的鼻间便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她全身一僵,忽然觉得屋里的暖气开得太热了,热得她心底躁动,魂不守舍地答了一句:“不碰就不会疼。” 温少卿垂眸看她,大概刚洗完澡,头发有些湿,脸上的妆容全然卸去,更显得皮肤晶莹剔透,两颊却带着可疑的绯红。他站在她身前,可她却不敢抬头看他,视线僵硬地盯着他胸前的纽扣。 丛容觉察到了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心里的燥热又加剧了几分,不断说服自己,他是医生,现在是在检查病情,对男女间的肢体接触不在意是正常的,不要多想。 丛容正在自我催眠,温少卿忽然伸出手指缠上她的头发,发尾绕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更显暧昧。他忽然扬起唇角低声开口,似是自言自语似是说给她听:“头发又长长了,别剪了,就这么留着吧。” 丛容更加手足无措起来,还带了点莫名的燥热。 第十九章 丛容更加手足无措起来,还带了点莫名的燥热。好在手机忽然响起来,温少卿便收回手走到旁边坐下,她手忙脚乱地接起来,才一接通便听到钟祯急吼吼地问:“表姐,你没事吧?头撞哪儿了?严不严重啊?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没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的?” “我老板说的啊,没事就好!表姐,我最近不方便过去看你,等过了这个月,我再去找你啊。” “你怎么了?” “温老师那个变态啊!非让我这个月把文章发出来!我怕去找你会碰上他!我现在看到他都躲着走!你说他是不是变态啊?他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随随便便就能发那么高影响因子的SCI啊?他现在每年还在刷新发SCI的数量和质量的纪录!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变态的人呢?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钟祯这边正吐槽得起劲儿,温少卿坐得近,电话里的内容他听得一清二楚。丛容也没想到钟祯会说这些,这个时候再想着躲开也太明显了,只能尴尬地坐在那里艰难地转头看向他,谁知他正一脸微妙地看着她笑。 丛容看到他笑便心里发毛,明明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角眉梢都那么温柔,脸上一派慵懒闲适,可眼底却带着明晃晃的算计,似乎在思忖什么,再看他那微扬的唇角,分明就是想好了计策。她这些年接案子见过的人和事不算少了,什么凶神恶煞的嫌疑人没见过,可她却觉得再凶神恶煞的人也没眼前这个微笑的男人可怕! 丛容打心底开始同情自己的表弟了,她轻咳一声提醒钟祯,“行了行了,别乱说话,要尊敬师长,他也是为了你好。” 谁知钟祯没听出来,还越说越起劲儿:“听说一般变态的人都特会折磨人,表姐,我以前错了,我以后不会把他介绍给你了!我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单身,这么变态谁受得了啊?你说是吧?你还要跟他做邻居,要小心点!” 丛容眼看着要被钟祯拖下水,不动声色地调减音量,开口打断他:“这个月我多给你点零花钱,明天打给你。” 钟祯兴奋地尖叫,尖叫完才想起来问:“为什么要多给我啊?” 丛容又看了一眼温少卿勾起的唇角,叹了口气颇为同情地回答:“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挂了电话,丛容窘迫地看着温少卿,开口解释:“其实他就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女儿的儿子而已,和我也不是很亲近。” 温少卿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半天,才开口,一开口却没提这件事:“头上的包一会儿记得热敷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丛容抬手按上太阳穴,“没什么,就是有点头疼,偏头疼,不过应该跟这个包没关系。” 温少卿看着她,“工作压力大?” 一提到这个丛容便皱眉,叹了口气,“是啊,明天要上庭,对方律师是我以前的老师,特别彪悍的老师。” 温少卿笑了起来,“你紧张啊?” 丛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一脸紧张地看向温少卿,“看得出来啊?糟了,糟了……要输了,要输了。我要回家准备了,再见……” 丛容碎碎念着拿着片子走了。 温少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活泼起来也跟着笑起来,对着她的背影问了一句:“明天早饭想吃什么?” 丛容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想了想,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羞赧,“就吃土豆饼吧?” 温少卿挑了挑眉,“早上不还说难吃?” 丛容脸上一派轻快地接招,“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温医生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今天做得难吃,就继续做啊,一直做到好吃为止。” 温少卿心底一笑,萧子渊说得没错,果然是个伶牙俐齿小丫头。他站起来边往厨房走边调侃着开口:“对了,刚才做了炒酸奶,加了蜂蜜,你家风风肯定喜欢,你带回去给它吧。” 一提这个名字,丛容又开始皱眉,她那个以体形取胜的宠物被她忘了个“密不透风”。看着温少卿递过来的小碗,丛容伸手接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口:“它在冬眠还没醒,我替它吃了吧。” 说完飞快地看了温少卿一眼,转身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丛容杀气腾腾地去对门吃早饭,把来开门的温少卿吓了一跳,饭桌上不自觉地往角落躲了躲。 丛容吃完早饭又杀气腾腾地准备杀向法院,却被温少卿叫住。他一边穿外套一边开口:“我今晚夜班,明天下班会有点晚,没办法做早饭了,自己解决吧。” 丛容现在脑子里还在过一会儿上庭的材料,敷衍地点了点头便出了门,在法院门口碰上谭司泽带着几个律所的实习生,她有些奇怪,“你们怎么来了?” 谭司泽脸上一派轻松自在,“吴大状久不出山了,今天的庭审肯定很精彩,我带他们来见识见识吴大状的铁齿铜牙。” 丛容冷冷扫他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谭司泽依旧一副笑哈哈的模样,“其实这个案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输赢了,就是走走过场,不要紧张。” 丛容懒得理他,抬脚便走了。一进去却发现旁听席里坐得满满当当,都是正襟危坐的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吓了一跳。 跟在她身后的谭司泽显然也没想到,退到门口看了看门上的牌子,嘴里还嘀咕着:“走错了?” 吴大状已经到了,看到门口有人进来便拍了拍手,指指丛容开始做介绍:“同学们,这位是你们的师姐。” 一群学生齐声打招呼:“师姐好!” 丛容一头黑线地叫了声“吴老师”,然后坐到位置上保持沉默。 吴大状又指指审判长的位置,“一会儿坐在那里的也是我以前的学生,就是你们的师兄。走上法律这条路你们就要明白,你们在庭审现场遇上你曾经的老师、同学、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都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你们要习惯。” 话音刚落,审判长就进来了,刚坐下跟吴大状打了个招呼,旁听席立刻传来字正腔圆的一句:“师兄好!” 审判长吓了一跳,转头去看丛容,丛容耸了耸肩,也是一脸懵懂。 好在庭审很快开始,丛容也知道这个案子就如谭司泽所说,走个过场,可没想到这个过场走得如此艰难。 丛容开始陈述没几分钟,吴大状忽然打断他,问下面的学生:“辩方律师刚才说的那条法规出处是哪里?” 丛容抚额,旁听席里的人俱是一脸迷茫,吴大状见没人回答皱了皱眉,转头又去问审判长:“你来说说,是《刑法》的哪一章哪一条?” 审判长一脸无奈,“吴老师,我毕业了……” “这跟毕没毕业有什么关系?你也不知道吗?”吴大状瞪他一眼后,看向丛容,“你告诉他们。” 丛容同样一脸无奈地和审判长对视了一眼,审判长轻咳一声,“公诉人请注意,这是在上庭,不是上课。” 接下来的时间里吴大状总算有所收敛,可还是三分钟一个暂停,五分钟一个回放,还兼顾解说,于是本来一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的庭审,进行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结束。丛容早就做好了被全程碾压的准备,谁知竟然是这种碾压方式。 结束的时候吴大状还不忘提醒学生,“保持安静有秩序地退场,自己制造的垃圾记得带走。” 丛容已经无语了,一脸疲惫地收拾着东西,审判长心有不忍地过来安慰她:“下次如果知道对方是吴大状,千万别接。” 丛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给多少钱都不接!打死也不接!” 丛容这边被老师碾压,和她同病相怜的表弟也在同一时间被老师碾压。 早上温少卿带着一群实习医生和学生查房的时候,看着某床病人的病历夹时忽然问钟祯:“钟祯,说一下急性硬膜外血肿的临床表现。” “呃……”钟祯吓了一跳,顿了一下回答,“急性硬膜外血肿多伴有颞骨或枕骨骨折、意识障碍、颅内压增高,随着颅内压增高病人常有头痛、呕吐加剧、躁动不安和四曲线典型表现,还有,还有……” 在钟祯磕磕巴巴的回忆中,众人越来越紧张,温教授怎么忽然开始提问了?下一个不会提到我吧? 温少卿啪一声合上病历夹,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记不住,回去抄100遍。” 钟祯一脸愕然,“100遍?!太多了吧,我有学生证,打个半折,抄50遍行吗?” 温少卿冷笑一声,“残疾人还全免呢,需不需要我打断你的腿?” 钟祯立刻老实了,“不用了,不用了,查完房我马上去抄。” 接下来的查房时间里,钟祯一直战战兢兢地保持高度紧张状态,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刚想开溜又被温少卿叫住。 “你问没问你表姐她怎么受的伤?” 钟祯一脸迷茫地看着温少卿,你不是比我知道的多吗?怎么还来问我? 他正奇怪呢,温少卿的眼神一扫过来,他立刻回答:“哦,她说就是不小心撞到消防栓上了。” 温少卿迟疑了一下,“严重吗?” 钟祯更诧异了,脑CT的片子你都看了,还来问我? 温少卿又一个眼风过去,无胆匪类钟祯马上回答:“还好,她说做了检查,医生说没事。” 温少卿点点头,然后看着钟祯,“保护和尊重患者隐私是临床医学伦理的重要内容,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把病人的情况告诉我呢?” 钟祯发蒙,“是你问我的啊?” 温少卿轻飘飘看过去,“我问你,你就告诉我?回去把《医学伦理学》手抄一遍,这周交给我。” 钟祯都快哭了,他看着温少卿悠闲走开的背影,觉得自己一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得罪了温老师,不然他今天为什么格外针对自己呢? 这么想着他转身揪住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你们说我是不是得罪老板了?” 有女孩子心软看不过去,安慰他:“怎么会呢?师弟,如果你真的得罪了老板,老板肯定一脚把你踢出师门了。” 资深师兄却一脸高深莫测,“你还年轻,跟着老板的时间短,还不了解他。谁如果得罪了他,他不会一脚踢出去,他会觉得一脚踢出去太便宜那人了,他要留着慢慢折磨,这样才有乐趣。” “呜呜呜……”钟祯回想着“慢慢折磨”那四个字,说的不就是他吗?! 第二十章 撩不撩都是风情 午饭时间,温少卿特意发微信关心一下邻居,特别简单的两个字。 “输赢?” 丛容回复得也简单。 “输了……” 温少卿看着那两个字似乎能觉察到她的郁闷,可他哪里知道丛容的郁闷并不来自输赢。 谭司泽点完菜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一转头看着丛容对着手机出神便八卦地凑过去看,“看什么呢?” 丛容动作极快地锁屏,“没什么,对了,我输了官司心情不好,休息几天调整一下,我手里有几个委托转给其他人吧。” 谭司泽一愣,“大姐,做律师的谁没输过官司啊?再说你输给老前辈有什么丢脸的?你拿这个当借口太牵强了吧?” 丛容皱了皱眉,“真的这么牵强吗?可我暂时想不到别的理由了,你就凑合着听吧。” 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跟老前辈打一场官司要老十岁。” 谭司泽摇头,“我拒绝。” 丛容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上诉。” 谭司泽依旧摇头,“驳回,维持原判。” 丛容皱着眉想了一下,转过头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我病了!头上撞了一个大包!不信你摸摸!” 谭司泽迅速把手背到身后,警惕地看着她,“我才不摸!丛容,你别给我下套,我一旦和你有了肢体接触就说不清楚了!你一定会拿什么骚扰女同事啊之类的威胁我!大家都是学法律的,就不要互相伤害了!” 说完转头对一旁纯洁的实习生说:“丛律师的这招你们可以学习一下,很好用,不过不要在我身上用。” 丛容的休假计划破产,她也没了吃饭的心情,随便应付了几口便回了律所。好在快到周末了,她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当天下午丛容下班后路过小区超市时顿了一下,转身进去买食材,如温少卿那天所言,买了吐司面包和南瓜准备送到温少卿家。 买完之后回到家门口,看到对面紧闭的大门时,她才想起来早上温少卿跟她说要值夜班的事。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回家洗了澡便早早睡下了。 可温少卿的夜班却是一片兵荒马乱。半夜忽然送来一个急诊病人,他和陈簇搭档一头扎进手术室,手术前前后后进行了快六个小时,最关键的部分结束之后,几个助手都是一脸疲倦却又不敢放松的模样。 温少卿和陈簇都是战场上的老手,知道这个时候最容易阴沟里翻船,两人对视一眼后,温少卿忽然老神在在地开口:“陈医生给大家讲个段子缓和一下气氛吧。” 一群助手和护士在经历了精神高度紧张和高强度的肉体摧残之后,皆是一脸期待地看向陈簇。 陈簇应邀开讲,他戴着口罩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不过从弯起的眉眼可以看出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桃花和菊花一起出去旅行,在机场过安检的时候为什么桃花过了,而菊花过不了?” 众人来了兴趣,“为什么啊?” “因为菊花是易爆品啊。”陈簇受了自己那个宝气的女朋友的影响,现在也能这么一脸温和轻声细语地讲荤段子了。 一群人恍然大悟,继而笑抽过去。 有才进医院的新人一脸错愕地看着陈簇,“陈老师,你太深藏不露了!” 陈簇也哈哈笑了两声,“都是我女朋友给我讲的。” 护士长在一旁搭腔:“这个我证明,陈医生在找这个女朋友之前讲的都是冷笑话,类似这种:‘从前有一只熊猫,它到一家饭店点了菜就开始吃,吃完之后掏出一把枪乱放几枪走了。饭店的老板就问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熊猫就说,你查一下字典。老板发现字典上写着:Panda:an animal,eats shoots and leaves.’一开讲别人还以为进了太平间。直到有一次手术的时候讲了个荤段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偏偏那场手术是现场直播供大家观摩的,当时就炸开了。手术之后主任叫住陈医生,为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以后录视频的时候不许讲荤段子。连院长都追着我问,陈医生的女朋友是谁,以前多纯良的一个人啊!” 一群人笑哈哈地乐了半天,麻醉师凑过来怂恿温少卿,“温老师也讲一个吧。” 温少卿一边做着收尾工作,一边一本正经地开口:“知道史上最简单最污的对话是什么吗?” “是什么?” 温少卿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吐出两个字,“哦。否。” “没了?” “没了。” “什么意思?” 温少卿微微挑了挑眉,几个男孩子很快反应过来,坏笑着开始解释。 “太污了!” “学医的还怕什么污?” “温教授果然是可荤可素,能文能武啊!” “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温少卿手里不敢松懈,嘴上回了一句,“莞尔一笑算吗?” “哈哈……这个我懂!” 刚才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空,一群人又进入战斗状态,温少卿和陈簇相视而笑。 手术结束之后,温少卿和陈簇累得只剩下靠在墙上缓气的力气了。护士长换了衣服走出来,看着两个人笑,“知道吗?这群小朋友最喜欢跟你们俩搭手术。” 温少卿揉揉眉心,苦笑一下,“是吗?” 中年妇女护士长坚定地点点头,“嗯,不仅可以近距离观摩精湛的手术操作,还可以听到最新的段子,关键是颜值还高。所谓人美活儿好,荤素皆宜,荤得恰到好处,无伤大雅,老少皆可,自然受欢迎啊。” 陈簇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刚才好像也录了视频,如果明天主任来教育我们的时候还要麻烦护士长帮忙挡一挡。” 护士长拍拍胸脯,“这个是自然,不听话就让他睡客厅! 温少卿和陈簇刚回到休息室躺下,又被叫了起来。 温少卿看陈簇脸色实在不好看,便拍拍他,“你休息吧,我去看看。” 陈簇状态确实不好,深深皱着眉揉了揉脑袋,“好像有点感冒了,忙不过来就来叫我。” 谁知温少卿一走就没再回来,陈簇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才起来,在病房转了一圈没看到温少卿,便去护士站问。 小护士指了指手术室的方向,“刚刚又送来一个急诊,在手术。”说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看来今晚是消停不了了。” 陈簇还想具体问问,电话响起来,小护士接完苦着一张脸,“陈医生,准备接病人……” 温少卿再从手术室出来已经过了交班时间,他揉了揉脖子,心里有些郁闷。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夜班基本上是一觉到天亮。科室里命最火的是陈簇,一上夜班就抢救不断。所以不管医生还是护士最怕和陈簇搭班,一般人镇不住,也只有温少卿可以勉强压一压,说来也邪门,以往他跟陈簇一起夜班也就是偶尔会有急诊,可昨天晚上根本就没停下来过啊。 他交了班在办公室门口碰上准备下班的陈簇,拉住他开始质疑,“你昨晚没拜夜班之神吧!” 陈簇也是累得不行,揉着脑袋敷衍他,“拜了,拜了。” 正是上班时间,不少来接班的医生护士听了这话便停下来讨论。 “看来昨晚是东风压倒西风了。” “你是说昨晚温医生被陈医生压了?” “我可没说!” 这话说得暧昧,学医的人一向尺度大,听了纷纷大笑。 陈簇看着温少卿的脸越来越黑,赶紧澄清:“别乱说话!我可不敢压他!”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一群人又大笑起来,“那看来陈医生一直都是下面那个!” 温少卿懒得理这帮人,在人堆里看到排班助理,便指了指陈簇,“近期不要把我跟他排一个夜班,他最近火大,我镇不住!” 陈簇无辜地笑起来。 排班助理推了推眼镜,一脸惊喜,“夜班之神一般都欺负菜鸟啊,怎么您二位也被虐了?等等,我要记下来发到医院的论坛上啊,题目就叫:百年难遇,两位临床担当集体被夜班之神虐。” 温少卿和陈簇俱是一脸无语。 一群人笑完正打算散了,忽然有个实习医生弱弱地站出来,“呃……对不起,温老师,陈老师,我忽然想起来,我好像穿了红的。” 温少卿扫他一眼,眼睛里带着疑惑,没看到红色啊? 那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内衣。” 这下连一向说话都不大声的陈簇都怒了,“不知道夜班不能穿红的啊?!容易见血!” 那人汗颜,“大家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不要这么迷信嘛。” 一群人集体回了个:“闭嘴!” 医护人员对于上夜班那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很敬畏的。 陈簇终于洗刷了冤情,温少卿抚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顺便提议近期两人大概气场不和暂时还是不要一起夜班了。 陈簇看着他的背影抗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明显还是不相信我嘛!” 温少卿以沉默表示就是对他不信任。 第二天早上丛容自然没有热乎乎的早饭吃,啃了两口冷面包便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温少卿站在电梯口扶着墙壁一动不动,她马上跑过去,“你怎么了?” 温少卿听到声音刚想睁开眼睛身体便晃了晃,丛容立刻伸手扶住他。他顺势低头靠在她肩上。他才从外面回来,一身寒气,可气息静静地扑洒在她的颈间,却又带来微微的热、浅浅的痒,让丛容的脸渐渐红起来,却又不自觉地微微用力想要撑住他。 过了半晌才听到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昨天白天做了三台手术,晚上做了一夜手术,没吃饭,血糖低,头晕。” 丛容垂眸看他,面色苍白,眼底一片青灰,刚才的声音也低沉嘶哑得厉害,大概真的是累坏了。 她一边撑住他,一边伸手从包里翻出一个铁盒,“我这儿有糖,你先吃一块。”说完倒出一颗递到他眼前。 温少卿低头看了一眼,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眉,“薄荷糖?” 丛容不明所以,“薄荷糖也是糖啊。” 他沉吟了一下:“我不喜欢薄荷。” 丛容不知自己为什么忽然有种总算扳回一局的感觉,心里坏笑脸上却依旧淡淡的,“是吗?那你别吃了。” 温少卿不再说话,闭着眼睛等着眩晕过去,不知是血糖低还是被丛容气的。 丛容到底不忍心,又把手心里的糖往他嘴边递了递,“先吃了再说吧。” 温少卿慢慢抬头看了她一眼,很快低头凑到她手心里,微微启唇,舌尖一扫把糖含进嘴里,而后直起身站好,轻声开口:“谢了。” 温热湿滑的感觉从手心扫过,掌心酥麻,丛容脑子一热,连带心底都有些痒,异样的情愫越积越高,满满得就要溢出来了。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收回手,握起拳头放到身后,似乎想要掩饰什么。 过了半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在心里咆哮,都这个时候你还撩我! 咆哮完又忍不住抬头去看虚弱地靠在墙边的人,那张脸此刻竟有种诱人的病态,看得她心里痒痒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果然撩不撩都是风情。 第二十一章 美人刀 丛容觉得自己被撩拨得有些色令智昏了,低头虚扶着他,“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进了家门,她扶着温少卿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热水,便去冰箱里找吃的。等她用微波炉热了几片面包回来的时候,温少卿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其实这个姿势并不舒服,可他的呼吸均匀绵长,可见真的是累坏了。 她把盘子放在沙发前的矮桌上,轻轻拍了一下温少卿,小声开口:“别在这里睡了,容易着凉,我这就走了,你去床上睡。” 他大概已经睡熟了,没有什么反应。丛容没办法,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躺下,在他头下塞了个抱枕,又去卧室抱了床被子给他盖上,做完这一切又站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苏醒的迹象,这才离开。 丛容到了律所,一进门就碰上谭司泽。 谭司泽正要出门,看到她便停下来调侃道:“哟,丛律师今天迟到了啊!” 丛容着急忙慌地往楼上走,“我约了客户见面,他马上就到了,我要上去准备,不跟你扯,快让开。” 谭司泽冲着她的背影开口:“今天下午面试最后一轮,上官不在,你来震一下场啊。” 丛容头也没回,“几点?” “下午2点到4点。” “行吧。” 丛容刚进办公室才喘了口气,助手就敲门进来通知她,约好的客户已经到了,她又拿了资料去会议室见客户。 等送走了客户,丛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看手机,没有微信,没有短信,没有电话,忽然有些担心温少卿,快到中午了,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午饭时间丛容才接到温少卿的电话,对她早上的仗义相救表达了谢意,并约她共进晚餐。 丛容因为约了钟祯于是婉言拒绝,并关心了一下他的健康问题。 温少卿则表示身体没问题,并表达了来日方长,有时间再约的意向。 下午丛容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里面试,她随手翻了翻手里的资料,低声问坐在旁边的谭司泽:“最后一轮了,应该不会有奇葩了吧?” 谭司泽一脸看戏的模样坏笑着,“奇葩没有,公主病倒是有一个,关系有点硬,不好直接刷掉,所以我让他们放在最后了,等一会儿上官来处理。” 丛容不明就里,“跟上官有什么关系?” 谭司泽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一会儿等着看。” 学法律的人多半死板枯燥,面到一半丛容便觉得乏味,直到有个胖胖的男孩子进来。 “我叫曲大壮,强壮的壮,我爸妈希望我以后成为大状,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谭司泽忍不住吐槽:“你以为你叫大状就能成为大状啊?你看哪个大状是你这种笨笨的样子?” 憨厚的男孩子挠挠脑袋,眼底都是迷茫,“啊?那我应该叫什么?” 丛容低头笑了一下,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默默在纸上打了个勾,憨厚踏实,挺不错的。 那个男孩出去之后,丛容歪头去看谭司泽的评价,竟然看到他也打了个勾。 她挑眉看他,谭司泽转着笔解释:“就是觉得他不错是个可造之才才骂他,我看不上的人懒得浪费口舌。” 说完翻过一页,点点上面的人名,“重头戏来了。” 重头戏公主病熊京京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名校毕业,专业素养还不错。丛容开始没觉得有公主病,直到她忽然开口提要求,“我不加班,其他的我都同意。” 丛容和谭司泽对视一眼,沉默不语。 谭司泽笑了下,“我们不加班的。” 熊京京诧异的看着他。 谭司泽忽然收起笑容,“因为我们从来不下班。” 熊京京脸上有些挂不住,“反正我不加班。” 谭司泽也不松口,“我在这行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不加班的律师。” 熊京京一脸不耐,“我爸爸是熊正平,你们不会没听说过吧?” 丛容一挑眉,熊检的名字她当然听过,原来是位大小姐。 谭司泽笑,忽然指了指丛容,“你知道她爷爷是谁吗?” 熊京京看了丛容一眼,“是谁?” “她爷爷是丛康伯,她爸爸是丛星汉,哦,对了,你爸爸还是她外公的学生呢。她每天在律所加完班还要回家加班,加班地点不限、加班时间不限、加班工作量不限、加班费基本没有。” 熊京京听后又看了丛容一眼,动了动嘴角,终究还是不再说什么。 趁着别人问问题的空隙,丛容歪头低声问:“熊检真的是我外公的学生啊?” 谭司泽也压低声音,“你不知道?” “我外公那么多学生,我怎么会都知道?” 两人正说着,恰好有人推门进来,上官易擦着头上的汗道歉,“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上官哥哥!”女孩儿跳起来揽着上官易的手臂,“我跟上官律师可以吗?我也可以加班!” 上官易一看到熊京京,眼角一跳,求救般地看向丛容和谭司泽,谁知两人都在收拾桌上的文件。 丛容早就想走了,“正主来了,我们先撤了。” 谭司泽拍拍他的肩,“最后一个了,上官,你做好评价表交给HR。” 出了会议室,丛容才问:“上官的风流债?” 谭司泽摇头,“怎么会是风流债?上官喜欢谁你又不是不知道。青梅竹马,只可惜妾有意来郎无情啊。” 丛容一脸疑惑,“你知道上官有喜欢的人你还把她弄到律所来?” “说起来那位女法官啊,对上官不冷不热的,估计是判了无期徒刑,我在为上官做最后的上诉,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丛容一脸不敢苟同,“歪招!” “对了,这个大壮,我要了啊。” “好啊。” “你为什么不跟我抢?” “因为我最近接的几个案子比较血腥,他还小,我怕他接受不了。” 谭司泽想了想也是,点点头走开了。 快下班的时候,上官易跑来求助丛容。 “熊京京你来带怎么样?” 丛容头都没抬,甩了几个她近期的工作计划表给他,“她看上去可是个软妹子,接触这些会做噩梦吧?” 上官易头疼地捏着眉心,“那怎么办?” 丛容心里忽然一动,试探着开口:“如果一个男人有喜欢的人,而又有一个喜欢他的女人出现,并且两个人因为一些事情经常接触,这个男人没有明确地拒绝这个女人,还跟她搞暧昧,你说这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上官易一时没听明白,“你拐着弯骂我有意思吗?我有明确地拒绝过熊京京。” 丛容看他一眼,“不是说你!” 上官易认真地想了一下,“有两种可能,要么这个男人是个渣男,要么就是其实这个男人喜欢的女人和喜欢他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说完冲丛容伸了伸手,“咨询费。” 丛容一脚把他踢出办公室,然后仔细回想了一下上官易的话。 第二种可能基本可以排除,那就是第一种可能,温少卿也有男人的劣根性,来者不拒。 这么想着,她便又开始烦躁。 丛律师烦躁的后果就是赴约和钟祯吃了晚饭后,不想回家,便去钟祯家里打发时间。 钟祯一改往日的松散,一回到家便坐在电脑前写论文。丛容看着乱糟糟的屋子,不知怎么就想起温少卿那个干净整洁的家,又看看钟祯,忽然觉得或许温少卿身上那股干净的气质并非因为他是医生,而是他骨子里自带的,无论做不做医生,都是那么干净,家里干净、衣着干净、声音干净、眼神干净、哪里都干净。 钟祯在一个问题上卡了好几天,试着在QQ上咨询温少卿。 温少卿竟然在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之后,打下一行让钟祯喜极而泣的内容。 “我记得我以前整理过,我找一下发给你。” 钟祯果然发了个惊喜的表情过来,可很快头像就黑了,然后温少卿收到条短信,“我表姐打扫卫生的时候把路由器的插头弄掉了,现在在重启。温老师,您发我离线吧。” 打扫卫生? 温少卿皱了皱眉,想起白天丛容婉拒了他,原来是约了钟祯。 他很快把鼠标从某个文档上移开,又把文件夹关上,回复:“我找不到了,你自己去查吧。这周必须交上来!” 然后关掉对话框,下线。 钟祯看着短短的两行字,感觉一股寒气直往外冒。 丛容看着他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半天没动,便问:“怎么了?” “我老板在追杀我……” 丛容顿了一下,问:“你觉得温少卿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起这个钟祯立刻换了副表情,丛容一看到他一脸敬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刚想开口就被丛容打断:“不是问你作为医生和老师怎么样,是问你作为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祯有些迷茫,“男人?” “嗯……”丛容提示他,“男人都有劣根性的,你们医院喜欢他的人应该挺多的吧?比如,他会不会来者不拒?” 钟祯一听就咧嘴笑了,摆着手,“怎么可能,所有人都知道美人刀的刀除了治病救人就是斩美人,你敢上前挑战,他就能一刀斩断你的旖旎,让你想都不要想。医院里喜欢他的人是挺多的,但别说来者不拒了,我老板大概连正眼都没怎么看过她们。” 这下换丛容迷茫了,这个人和有事没事就撩她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还是说温少卿上班衣冠,下班禽兽? 第二十二章 眼心反射 丛容一回神就看到钟祯一张八卦的脸凑到她面前,坏笑着问:“表姐,你为什么忽然问我老板?是不是有情况?” 丛容故技重施,坦坦荡荡地点头,“是啊,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暗恋你老板啊,这么快就忘了?” “真没意思!”钟祯明显不相信,一看她这态度就泄了气,重新趴到电脑前抠论文。 这个问题困扰得丛容一晚上都没睡好,好在第二天是周末,她起床之后觉得浑身乏力,便躺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睡回笼觉,睡得迷迷糊糊间总听到门口有什么东西在抓门。 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受不了了便走过去,一打开门就看到让一让乖巧地蹲在她家门口。她吓了一跳,随即才僵硬地抬起手臂和它打了个招呼。 让一让吐着舌头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丛容又问了一句:“你有事吗?” 让一让吐着舌头歪着头继续看她,丛容毫无防备地被萌了一下,探头往对门看了一眼,大门紧闭,温少卿没在?那它是怎么出来的? 丛容犹豫再三,“要不你来我家坐会儿?” 这次让一让不吐舌头了,转了个圈从丛容身旁进了屋。 丛容还是不敢离它太近,看它霸占着阳台,便缩到客厅的沙发上办公。 一直到了下午,听到有人敲门,她刚打开门,让一让便欢快地蹿了出去。 温少卿弯腰摸了摸它,才抬头道谢:“谢谢。” 连句解释都没有,没提为什么让一让会出现在她家门前,没提为什么他会知道让一让在她家。 “哦。”丛容也不问,淡淡地点了一下头,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后便不再看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温少卿觉得好笑,却装作没看到,“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丛容这才想起来,她去过温少卿家那么多次,他好像从来没来过她这边,马上侧身让开,“进来吧。” 温少卿大体环视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冷清,不太像女孩子住的地方。 她正在弯腰收拾沙发上的资料,大概之前在工作,A4纸洋洋洒洒地摆满了沙发,沙发前的地毯上还有厚厚的一叠复印的卷宗。温少卿看着她消瘦的侧影,忽然有点心疼,这么想着便问了一句:“吃午饭了吗?” “吃了,叫的外卖。”丛容不知道温少卿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只当他客套,于是反问了一句,“你吃了吗?” 温少卿没回答,反而深深地盯着她的脸,“你比那个时候瘦了不少。” 那个时候的她还微微带着尚未褪去的婴儿肥,这几年倒是越长越有御姐范儿了。 丛容怔了怔,她自然知道温少卿口中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时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仔细想了半晌才咬着唇问,“你的意思是说,我那个时候……很胖?” 温少卿笑了一下,“不胖,我喜欢圆润点的,喜欢骨头的是让一让。” 让一让大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凑上前来,吓了丛容一跳,她又往后退了几步。 温少卿抬抬手轰了让一让自己去玩,坐下后又把一个盒子推到丛容面前,“你那天忘记带走了。” “什么东西?”丛容坐在他对面边说边打开看,然后顿了一下才把东西拿出来。 是那天她说喜欢的那个杯子。 她当时不过随口一说,也难得他有心还特意送过来。 “无缘无故拿你的东西不好吧?”丛容有些为难,指了指四周,“你看看我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你随便拿。” 温少卿的视线在屋里环绕了一圈,最后久久地落在丛容身上,沉默着不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丛容忽然想起那句“拿了我的东西就得嫁给我”,她看着温少卿的眸色越发幽深,眼角一跳讪笑着打岔:“女孩子的东西应该没你喜欢的,改天我买了合适的再给你。” 好在温少卿终究没说什么,很快眉目舒展地笑着说好。 丛容的精力还停留在刚才温少卿的眼神上,听他没说什么又让她脸红心跳的话才松了口气。 温少卿看她好像没有再闹别扭才开口解释:“早上带它去了远一点的公园,后来接到医院的电话,情况紧急要去医院,来不及送它回来,就让它自己来找你。” 丛容还在平复呼吸,“你就不怕我也不在?” “你怎么会不在?这么久了,周末你从来不会早起,那个时候你根本不可能起床,一出门就会看到它。” 这话听得丛容面色一沉,是说她懒? 温少卿眼看情况不对,立即转移话题,“我买了菜,今天是平安夜,要不要一起吃晚饭,算是谢谢你照顾让一让?” 丛容还真是饿了,挣扎半晌才一脸纠结地点了点头。 温少卿忍着笑带着让一让准备回去,“那一会儿过来帮忙。” 说是帮忙,其实丛容不过就是做些递个勺子、接个盘子的活儿,看着温少卿准备了那么多菜,有些好奇,“就算是平安夜也不用做那么多啊,我们两个人也吃不完啊?” 话音刚落,门铃便响了,温少卿慢条斯理地切着肉,“去开一下门,看看是谁。” 丛容也没多想,大概以为是快递、物业之类的,一开门就看到外面满满当当的一群人,一时间有些尴尬,和外面的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钟祯站在最后面跳着探脑袋叫她:“表姐!” 丛容感觉情况不妙,冲众人淡淡地点了一下头,果断转头叫人:“温少卿!” 温少卿很快从厨房出来,拉着丛容让到一边,低头轻声解释道:“我同事和学生,让他们进来吧。” 他的姿态和表情有种说不出的亲昵,好像从下午就有些不太对劲,她带着探究转头去看他,谁知一转头便撞进他那双深邃温和的眸子里,心跳忽然加速。 他看到她愣愣地盯着他看,忽然笑了一下,这下丛容的心跳更不正常了。 温少卿的几个学生依旧乖乖地叫:“表姐好!” 丛容看着凭空多出来的表弟表妹们,又看看那几张带着探究眼神看她的陌生面孔,很是心虚地应了一声。 “你们自便,菜马上就好了。”温少卿招呼完他们又转头拉着丛容进了厨房,“你进来帮忙。” 丛容被温少卿刚才的举动撩得心跳如擂,现在又被一群人盯着看,她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强装镇定地微微笑了一下,施施然进了厨房。 身后还传来小声的讨论声。 “这是温少卿的女朋友?” “没听说啊。” “怎么钟祯他们叫她表姐啊,不是该叫师母吗?难道表姐是师母的另一种叫法?” “是挺奇怪的。” 丛容进了厨房便垮了脸,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温少卿站在一起被别人议论。 温少卿洗了洗手,忽然走过来,抬手覆在丛容的眼睛上,轻轻施力按压揉了揉,“眼球在受压或眼肌牵拉时受机械性刺激,会引起迷走神经过度兴奋,会让心率减慢,这叫眼心反射。” 丛容的鼻间都是他的气息,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到他离她很近,他指尖微凉,不轻不重地触碰着她薄薄的眼皮,她喃喃低语:“可是我的心跳好像还是很快。” “其实……”温少卿顿了顿,手上微微用力,“摘除眼球效果更明显,你要不要试试?” “……”丛容吓了一跳,猛然抬手拂掉他的手。 厨房的玻璃门忽然被拉开,一道男声很快响起,不见尴尬反倒是调侃的意味重一些,“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进来拿水的,你们继续,继续啊。” 他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覆在她脸上,几乎是半搂的姿势把她扣在怀里,而她因为刚才和他说话,半仰着脸正对着他,两人的头挨得极近,呼吸相闻,当真是暧昧又缠绵,丛容的脸刷一下又红了。 温少卿也不见慌乱,慢悠悠地松开她,转身从冰箱拿了两瓶水递给那个人。 那个人拿了水也不走,靠在门边继续调侃温少卿:“温医生,这是谁啊,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引来客厅那帮人的注意,他们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丛容理了一下头发,想也没想便回答:“邻居!” 话音响起的同时,一道清冽的男生也响起,“朋友。” 两人同时给出不同的答案,惹得众人哄笑,“再给你们个机会,商量好了再说。” 丛容看了温少卿一眼,决定顺着他说,谁知温少卿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朋友!” “学生家长。” 又是两个答案。 “……”丛容觉得自己和温少卿真的是毫无默契,忍不住皱眉看过去,谁知温少卿倒很是闲适,眉头轻挑,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她,一脸玩味,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也不甘落了下风,落落大方地冲众人笑了一下,“我叫丛容,是钟祯的表姐,还是温少卿的邻居。” “哦!你就是钟祯的表姐啊?”那人转头冲着客厅喊了一句,“祯子,你表姐挺不错的嘛,看你之前到处推销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尾货呢!” 丛容一脸懵懂地看着那个人,“什么意思?” 原本在客厅正玩得开心的钟祯立刻一脸紧张地凑上前来讨好丛容,“没什么意思,阿姐,你要喝水吗?” 丛容一听称呼都变了就知道没好事,瞥他一眼,“别转移话题。” 已经有人在嗤嗤地偷笑了,丛容挑了挑眉,忽然转头看向温少卿。 第二十三章 温少卿大概没想到她会求助于自己,轻咳了一声,扬扬下巴指着钟祯,“也没什么,就是他,在全医院和你年龄相仿的单身雄性生物中全心全意地推广你,全医院都知道他有个嫁不出去的表姐。” 丛容听了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很快冲钟祯笑了笑,温柔地开口:“小弟啊,晚上不要回去了,去阿姐家住吧,阿姐有话跟你说。” 钟祯觉得有股寒气从后背冒出来,立刻拒绝,“我不!” 丛容依旧和风细雨地笑,“听话。” 钟祯苦着一张脸,“我可以不去吗?” 丛容探手揉着钟祯的脑袋,笑容加深,“不可以呀!” 钟祯无精打采地回了客厅,瘫在沙发上,再也不见刚才的兴致。 温少卿看着闹得差不多了,便开始轰人,“好了,都出去玩吧,还差几个菜就能吃饭了,有话一会儿再说。” 一群人很快一哄而散,厨房里只剩下丛容和温少卿。 丛容一脸审视地看着他,怪不得他今天在家也没换家居服。她一开始还奇怪怎么做个饭还穿这么正式,刚才问他为什么做这么多菜,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瞪了他半天他都没什么反应,依旧淡定自若地忙着做菜,她忍不住开口:“你是故意的?” 温少卿握着木铲慢条斯理地翻着锅里的青菜,“故意什么?故意叫你来吃饭,还是刚才故意让你难堪?” 丛容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都有!” “哦。”温少卿终于转头看过来,冲她无赖一笑,“我也都是故意的。” 丛容看他一脸理所当然的坦荡,气得血气翻涌,那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可恶!她转身想出去,可一想到外面都是一群不认识的人,出去只会更尴尬,只能又转回来,站在厨房的角落里偏着头,也不再理温少卿。 温少卿看着她一脸憋闷地乱转,忽然心情大好。 丛容真的是郁闷了,别人都知道丛律师一向优雅端和,什么时候当着这么多人出丑尴尬过,这么想着她又狠狠瞪了那个忙碌的背影,还有钟祯!今天晚上一定好好收拾他一顿! 丛容正想着到底该怎么收拾钟祯,就听到温少卿叫她:“拿个盘子。” 丛容回神,脚下没动,偏过头去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满满的不屑和嘲讽。 温少卿一脸惊奇地看着她的脸,他还从来没见过她使小性子,扬着下巴垂着眼眸,一副倔强不合作的模样。 丛容被他盯得不自在,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看什么?” 温少卿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什么,一会儿再收拾你。” 丛容不屑地又哼了一声,她最不怕威胁。那么多人都在呢,她就不信温少卿还能怎么收拾她。 “不信啊?”温少卿自己拿了盘子,边往外盛菜边痞痞地笑,“没关系,一会儿你就信了。” 丛容觉得此地不能久留,主动端起琉璃台上的两盘菜出了厨房。温少卿看着她的背影低头笑了笑,才跟着出了厨房。 两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没有眼神语言交流,没有肢体接触,却无端让人觉得有种别样的情愫围绕在两人中间,像是居家过日子的小两口。 有明眼人看到了,便轻咳一声,扬扬下巴,示意众人去看,然后便是暧昧的哄笑声。 两人听到笑声一齐看过来,众人很快收敛,有人机灵地岔开话题。 “何哥跟秦大美女还没来呢,我给她们打电话看看她们到哪儿了。” 很快有人附和:“今天过节,估计堵路上了。” 上桌吃饭的时候,丛容又犯了愁。丛容和他们都不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挨着温少卿坐,要么挨着钟祯坐。鉴于刚才她主动挑衅温少卿,温少卿扬言要收拾他,所以她果断选择了钟祯。 她看着钟祯打算给他使个眼色,谁知钟祯一坐下来就盯着桌上的菜看,就差流口水了,愣是看都没看她一眼。 温少卿忍着笑拉了她一把,把她按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上,刚才闹过一场之后一群人总算熟悉了,于是温少卿挨个给她介绍。 “那个是萧子渊和他老婆随忆,其实还不是老婆,还没合法,他们你见过的。随忆也是我们医院的医生。他们旁边的是我同科室的同事陈簇,旁边的是他女朋友三宝。” 温少卿用眼神示意着丛容,介绍到刚才起哄最欢的男人时,眼神一顿,直接跳过,“那几个小朋友是我学生,你也见过的。剩下的几个都是医院的同事,过来蹭饭。” 丛容表情淡淡地挨个打量过去,萧子渊的夫人随忆、陈簇、三宝,那个温少卿刻意跳过的男人,再加上温少卿,她看了一圈,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医院是根据颜值招医生的吗?” 众人一愣,很快笑起来。 那个叫三宝的女孩子立刻揪住陈簇的胳膊一脸兴奋地问:“她是在夸我长得好看吗?” 陈簇脸上笑意满满,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回答:“是……” 三宝眉开眼笑地冲温少卿开口:“亲师兄,你女朋友有眼光!” 丛容一愣,马上解释:“不是女朋友。” 三宝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怎么不是女朋友?女性朋友也是女朋友的一种嘛!” 入行这么久,丛容第一次觉得自己愧对“律师”这两个字,巧舌如簧的她此刻终于明白什么叫“秀才遇上兵”了,索性不再解释,淡淡地瞟了温少卿一眼。 偏偏温少卿似乎也没打算解释,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那两人还要多久啊?” 话音刚落,门铃便响了。 温少卿起身去开门,让了两个女孩子进门。 何文静一下子蹿到饭桌前,一屁股坐到三宝旁边,扫了一圈之后眼睛忽然一亮,“咦,钟祯的表姐也来了啊?” 丛容还记得这个拔了她一颗牙的何哥,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何哥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认识一个名字奇葩的人?”说完重重拍了一下三宝的肩膀,“就是她!三宝,你自己告诉人家你大名叫啥?” 三宝立刻不高兴了,噘着嘴瞥了何哥一眼,一改刚才的豪放,嗲嗲地嗔怒着开口:“你真的是good bad good bad的!我ball ball你,以后能不能别跟别人提我的大名!” 何哥一脸崩溃,“说人话!” 三宝立刻开始翻译:“你真的是好坏好坏的!我求求你,以后能不能别跟别人提我的大名!” 何哥一脸恶寒地往随忆身边靠,“阿忆,她最近中药吃多了吧?” 随忆温婉地笑着,“可不是吗?估计苏主任终于受不了她了,打算学潘金莲呢。”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番玩笑。 丛容正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温少卿什么时候回来了,在她耳边轻声解释:“她们三个是大学室友,现在又都在我们医院,关系特别好。三宝的大名叫任申,她爸姓任,她妈妈姓申,就取了这个名字。” 说完之后忽然盯着她,“你妈妈不会姓容吧?” 丛容很正经地回答:“我妈妈姓殷,单名一个媛字,女爱媛。” “殷媛……原来你们家取名字都是这个风格……”温少卿垂眸低声重复了一下,思忖半晌忽然笑着抬头看她,“我以后有了女儿的话就叫温晴。” 丛容听到那两个字心底忽然一颤,呆呆地看着他不说话。 前段时间温少卿被隔离回来的时候,诱哄她说想好的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她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想的那个名字就是温晴。女孩就叫温晴,男孩就叫温故。 两人正四目相对,忽然有人轻咳打断,“喂,温医生,人家秦大美女在跟你说话呢!” 丛容这才发现饭桌上除了何哥之外,还多了个人。 秦楚恰好坐在两人对面,怔怔地看着两人,半天才回神,把手里包装精美的苹果递过去,“今天不是平安夜吗?不知道送什么,就买了点苹果。” 温少卿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转头给丛容介绍:“这位是肿瘤外科的秦楚医生,就是那天晚上我在那什么的时候打来电话,你帮我接的那位。” 丛容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心里便发慌了,赶快解释:“我没接过你的电话。” “哦,对,我记错了,没接。”温少卿态度极好地澄清,然后补充了一句,“是你帮我递的手机,我自己接的。” 丛容垂头抚额,怎么这话听上去那么让人浮想联翩呢? 果然有人坏笑着问。 “哪天晚上啊?” “是啊,多晚啊?” “还有那什么是那什么?” 丛容虽然喝过洋墨水,可在情之一事上格外保守,平时接触的多半是司法界人士,古板保守,很少有人会开这种玩笑。可今晚她却感觉一直在被温少卿有预谋地调戏,还外加了一群助攻。 她实在是没想到温少卿收拾她的方式这么……“别致”。 第二十四章 医生VS律师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她心里在窘迫,脸上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看着众人目光清明地解释:“那天温医生请我吃饭,当时他在做饭,不方便接,我就帮他递了一下手机。” “哦……”一帮人开玩笑开惯了,坏坏地笑着问,“做饭啊?谁吃的谁啊?” 丛容身边的律政精英都是一帮衣冠禽兽,至少表面上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正经模样,可这帮医生……根本就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的禽兽,百无禁忌! 温少卿眼看着丛容脸越来越热,这么久接触下来,他大概也能感觉到她在这方面的保守,便敲了敲桌子替她解围,“快吃饭吧。” 钟祯到底是护着自己表姐的,宽慰她:“表姐,他们都是开玩笑闹着玩的,我们经常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众人大概也觉得第一次见面就开这种玩笑有点过火了,几个年纪小的嘴甜,“表姐,我们闹着玩的,你别生气。” 丛容本来也没怎么在意,她只是针对始作俑者温少卿,对众人笑了笑,大大方方地回答:“没事。” 钟祯这下才笑出来,不知怎么了又重点强调了一句:“嗯嗯,我们都知道你跟我老板就是邻居而已。” 了解内情知道他们渊源颇深的萧子渊、随忆愣了一下,立刻低头偷笑。温少卿不冷不热地扫了钟祯一眼,心里暗暗决定把收论文的时间改成明天。 丛容本来就当温少卿是邻居,可不知怎么听到别人特意强调这个意思,心里也不舒服起来。 众人刚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刚才做介绍时被刻意忽视的男人满脸不满地用筷子敲敲碗,看着温少卿,“你还没介绍我呢。” “你?”温少卿转头看着丛容,“他就是个蹭饭的,他是谁、叫什么一点都不重要,不用关注,自动屏蔽就行了。” “我叫沈沉,整形科的。” 温少卿调侃的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忽然换了一副正经的模样开始做自我介绍,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丛容这才仔细打量他。 头发比一般人要长些,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超然的味道,而脸上又挂着一抹痞痞的笑,不知道的还真猜不出他是个医生,还是个整形科医生。 丛容打量完沈沉,又重新去看温少卿,总觉得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凡人,而后一想,人以群分,他本身就不是普通人,身边的朋友自然也会特殊些。 一说起话来就忘了时间,三宝耐不住了,看着满桌子的菜抗议:“能不能开始吃了?我好久没吃亲师兄做的菜了!午饭都没吃,就等着这顿呢!” 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开始吃饭,丛容也很久没正儿八经吃温少卿做的菜了,吃了几口就顾不上和温少卿置气了,一门心思地扎进饭桌里。 温少卿倒是极少动筷子,多半时间都在和旁边的人聊医院里的事情。 聊着聊着话题便开始有些血腥残暴,一些器官和形容词光听上去就让人没了胃口。可丛容依旧面不改色地吃着,众人便开始恶作剧。 有人夹了一块肥肠,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然后扔到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碗里,“老魏,你的专业,看看这是哪段肠管?” 那个人夹起来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是直肠,而且这只猪还有痔疮。” 一桌子人,除了萧子渊和丛容,都是医生,这种话题对他们来说就是小儿科,他们一点反应都没有地继续吃吃喝喝。 萧子渊本身就强大,再加上这几年和他们一起混迹久了,对这种话题已经免疫了,所以也没什么反应,可丛容的淡定就让众人吃惊了。 有人再接再厉,递了手机过去,“我昨天做了台手术,从病人肚子里挖了十几个瘤子出来,形状特别漂亮,晶莹剔透的,要不要看看?” 丛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看着众人都盯着她,不好拒绝别人的“美意”,便接过来看了看,看完后脸色都没变地还回去,给出评价,“还好。” 众人不死心,“觉得恶心吗?” “不恶心,不过我上周看到一个倒是挺恶心的。”丛容边说边低头去翻手机,“找出来给你们看看。” 温少卿一直淡淡地挑眉看着他们胡闹,他对丛容的战斗力倒是很有兴趣。 他没反应,钟祯的反应就大多了,他一下子跳起来,跑过来小声求她:“表姐,别……” 丛容没理他,在手机相册里翻来翻去,而后眉眼一弯,“找到了!你们要不要看看这个。” 众人本来还兴致盎然地凑上来看,传阅一圈等手机重新回到丛容手里时,都安静了。 温少卿离得最近,那几张照片他只是扫了两眼就觉得有气味,饶是见过那么多血腥场面,还是被恶心到了。 半晌有人反应过来了才弱弱地问:“你是法医?” 能在这方面压他们一头的大概也就是法医了。 丛容摇头,“不是,是律师。” 钟祯一直捂着脸不敢看眼前的情景,这才皱着一张脸控诉他们:“忘了告诉你们,我表姐主攻刑辩的……高清无码的裸尸解剖照啊,在水里泡到变形的腐尸啊,被汽油烧焦的看不出人形的现场照啊,什么血腥照片没见过啊,她看过的尸检报告比我都高……我第一次拿医学案例都恶心了。” 一群医生竟然真的看恶心了,半天都没人说话,丛容的心情却好了起来,笑着夹了菜,笑着开口:“继续吃饭吧?” 温少卿坐在旁边姿态闲散地看她独战群雄,坦然接受了众人讨伐的目光。他眉宇间的愉悦一点都没避人,颇有引以为傲的意味。 众人僵硬着搁下筷子,这还吃什么吃啊!不往外吐就不错了! 一众重口味的医生几乎全军覆灭,只留了从一开始就心无旁骛吃菜的三宝还在继续跟一块猪蹄战斗,因为她压根儿没顾上看那些照片。 一直沉默的秦楚忽然出声问:“刑辩律师啊,那你会为了钱给坏人开脱罪名吗?”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一般人不会主动涉及,对于秦楚的反常,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全医院都知道秦大美女对温少卿是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的。 众人看看秦楚,看看温少卿,又看看丛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丛容也不见恼怒,只是笑着四两拨千斤地反问回去:“那你会为了正义不给坏人做手术吗?” 秦楚大概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讪讪笑着不再说话。 温少卿轻笑了起来,嘴上恶狠狠地教训她:“伶牙俐齿!” 可那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眼底的那一抹赞许。 丛容被他脸上别样的亲昵吓住,不再说话,低头安安静静地吃饭。 有人直接撂了筷子,仰着头抱怨:“哎呀,我真的被恶心到了,这饭没法吃了!” “我也是!我除了刚做医生那会儿有这种感觉,已经好多年没被恶心到了!上个月做手术的时候,血喷三尺的场面我都没什么感觉。” “还说!越说越恶心!” 一群人实在吃不下去,直接跑去客厅玩去了。桌上除了温少卿、丛容,最后只剩下萧子渊、随忆,陈簇、三宝,还有何哥。 萧子渊和随忆早就吃饱了,一直拿意味深长的眼神在温少卿和丛容身上扫。温少卿不好瞪随忆,便玩命地瞪萧子渊,偏偏萧子渊被他越瞪越开心。 随忆看着看着,忽然拿出手机来,默默把手机里跟手术有关的照片都删了。萧子渊看着她的动作笑起来,“你干什么?” 随忆删完后收起手机,拍了拍胸口,“我也拿这些照片吓唬过人,你不记得了?赶快删掉,免得下次遇上法医啊、律师啊,会被反教育的。” 萧子渊顺势握上她的手和她闲聊:“觉得温少卿这个邻居怎么样?” 随忆笑着看了他一眼,又往对面看了一眼,这才回答:“我挺喜欢的。” “喜欢哪里?” “你不觉得她吃东西的样子和三宝很像吗?会让看的人觉得东西很好吃,很舒服。” 萧子渊脸上的表情忽然有些诡异,“是单纯觉得喜欢她,还是喜欢坐在温少卿旁边的她?” 随忆一愣,知道他想说什么,好整以暇地逗他,“你不会是因为他是你表弟才帮着他吧?” 萧部长深深看她一眼,“如果真的喜欢,哪里舍得一走了之,还走了那么久,当年我在国外的时候可是一天都待不住,生生忍住的。” 随忆被他一脸的幽怨逗乐了,“好好地说温师兄呢,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我从来都没支持过丛容跟林辰在一起,丛容喜欢谁,那是她的自由啊。我也看得出来,温师兄喜欢她,所以他们在一起很好很好。林辰和我从小就认识,温师兄对我也很好,所以我也不会偏向谁,只是有些担心林辰哥哥。” “林辰有他自己的打算和考虑。”萧子渊那眼神示意她去看温少卿,“当年你不知道他放弃了多好的机会回国来,你以为是为了谁?单从这一点来看,不管他是不是我表弟,我都是看好他的。” 第二十五章 侠之大者 随忆也觉得奇怪,出国学医的鲜少有回来的,可温少卿不但回来了,还跟不要命似的提前完成学业回来了,又一脸好奇地问:“温师兄当年放弃了什么机会?” 萧子渊摇摇头,“具体的不太清楚,反正他爹到现在那口气都没顺,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从军区医院脱身出来。” 随忆抿唇笑了一下,“当年上学的时候,温师兄和林辰哥哥关系那么好,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萧子渊和随忆在角落里小声说着话,陈簇对别人的八卦倒是没什么兴趣,坐在这里只是陪吃,不时给三宝夹夹菜、盛盛汤。 何哥则是在尽医生的责任,一直盯着丛容,看她吃嘛嘛香便放了心,“看来丛律师恢复得很好,这我就放心了。” 丛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暴露了自己吃货的属性,轻咳一声放下筷子,冲何哥笑了笑,“何医生医术很好。” 三宝立刻大笑着拆台,“哈哈,你不知道当年她上学的时候,考试都是靠突击!” 何哥一脸窘迫地转身打她,“就你话多!” 三宝还手,何哥是跆拳道黑段,可架不住三宝胡搅蛮缠,两人很快扭成一团。 两人的打闹以最后蒸好的一盘大虾上桌而结束,众人纷纷表示吃不下去了,最后几十只大虾都进了丛容和三宝的肚子。 温少卿看了会儿陈簇一心一意地给三宝剥虾,又看了会儿丛容相比较而言比较笨拙的动作,然后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拿起一只虾三五下剥干净,最后放在丛容的碗里。 丛容看看碗里的虾,又去看温少卿,他修长的手指捏起一只虾,随意翻转了几下,虾壳便自动脱落,指间只剩下干净鲜美的虾肉,她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外科医生果然手指灵活。 感叹之余看着碗里的虾,下不去口。人家陈簇给女朋友剥虾,天经地义,他们俩算什么?邻居间的相亲相爱?还是老师和学生家长的友好关怀?朋友之间的深情厚谊? 大概看出了她的纠结,温少卿回视她,淡淡地开口:“下个月有实践考核,我练练手指灵活度。” 这个理由……丛容腹诽了一下,勉强接受吧。 两个不同类型的吃货,气场不同却难得合拍。三宝大概许久没有碰到志同道合的吃货了,捏着最后两只虾,比较了一下,然后把大的那只递给丛容,还念念有词:“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意思是说,为了国家和人民,虾一定要吃大的。喏,这个大的给你。” 丛容从来没听过这种歪理,一下子噎住,侧过身使劲咳嗽。温少卿一边给她递水,一边拍拍她的后背。 陈簇冲丛容抱歉地笑笑,“她病情不稳定,只能正常十分钟,多数时候是不正常的,时间久了你就习惯了。” 丛容这二十几年除了当年偷偷报了X大的研究生外,都是中规中矩的。今天晚上她算是长了见识,也算是明白自己小白杨一样正直向上的小表弟为什么会长歪了,整天和这些不正经的人在一起,能不长歪吗? 吃饱之后,三宝捂着肚子还不满足,笑呵呵地看着温少卿问:“温师兄,你去年酿的青梅酒还有吗?” 温少卿看了陈簇一眼,陈簇赶紧冲他摇头,他便回答:“没有了,今年的还没酿好,改天再喝吧。” 三宝一脸遗憾,不放心地嘱咐温少卿:“温师兄,等酒酿好了,你一定记得邀请我们来你家小酌两杯,顺便再烤几个猪蹄做下酒菜!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啃个猪蹄?哎呀,想想就流口水。” 一群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每次聚餐的时候三宝都是特别闹腾,各种嗨,永远是气氛担当,有她在,不用担心冷场尴尬。 丛容笑完之后便看了温少卿一眼,她知道他在撒谎,前两天她后脑勺撞了个包,他还倒了小半杯问她要不要喝一点,活血化瘀。 温少卿觉察到丛容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便凑过去附在她耳边小声说:“她酒量不行,喝多了会耍酒疯。” 随忆笑着逗她,“现在物价这么高,工资也不涨,不知道陈医生会不会被你吃穷啊!” 三宝眼底果然闪过一丝担忧,立刻转头可怜兮兮地问陈簇:“会被吃穷吗?” 陈簇笑着摸摸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满脸肯定地宽慰她:“不会!你放心吃。” 得到回答的三宝立刻眉开眼笑,何哥一脸嫌弃地戳戳她,“你怎么就那么能吃呢?花500块买件衣服都舍不得,花几千块吃顿海鲜就幸福得飞起来。” 三宝不服气地戳回去,“说什么呢?我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花500块都要考虑很久的小女孩了!月底了,现在花5块钱我都要深思熟虑!” 三宝戳回来之后不敢恋战,马上转移到随忆身边寻求庇护。随忆捏着她一脸的胶原蛋白,“怪不得你每次来找我,都有人问你是不是新来的实习生,看上去跟上学的时候差不多嘛。” “我的脸虽然看上去很年轻,可我全身上下最年轻的地方应该是我的肚子!每次吃完饭别人都问我是不是两个月了!”三宝拉着随忆的手,“来,阿忆,你摸摸,有几个月了?” 一群人又笑成一团,丛容笑着笑着忽然觉得很温暖。 她来这座城市的时间不长,朋友也不多。聚餐的机会虽然多,可大部分都是跟同事或者客户,气氛说不上沉闷,可到底没有今天这么轻松自在。她看了一眼在客厅闹腾得欢的钟祯,忽然有些羡慕他,这几年这种聚会他应该参加了不少吧? 看着吃得差不多了,温少卿便起身收拾碗筷,顺势弯腰在她耳边小声问:“平安夜这么过还不错吧?比把自己关在家里加班吃外卖好多了吧?” 丛容仰头看他,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这么打算的? 在别人看来,两人一晚上就眉来眼去的,时而还会暧昧地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虽然两人没公开关系,可明眼人一瞧就懂了。 单身人士何哥率先愤愤地拍拍桌子,“温师兄,大庭广众之下不要秀恩爱,那边还有你的学生,他们还小,注意一下你为人师表的形象,就算不考虑他们……” 何哥顿了一下,又戳了戳三宝的肚子,“你也该考虑到这里还有一个两个月的肚子呢!胎教不好!” 三宝又要奋力反击,何哥立刻躲开,蹿去了客厅。 众人接着何哥的话题又轻飘飘地打趣了两人一番,温少卿一脸受用地坦然受之,而丛容强装镇定淡然自若地听了一会儿便钻进厨房洗碗。温少卿也很快回到厨房在一旁洗水果、切水果,准备果盘。 丛容刚才被他当着众人“收拾”了一顿,虽然一顿饭吃得不错,可到底心里憋着火呢,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发作,现在只剩两个人了,无论温少卿怎么逗她,她都没反应。 最后温少卿端着果盘准备出去的时候,又扫了她一眼,碰了那么久的壁眉宇间竟还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看来还没收拾服帖。” 丛容自认在不要脸这件事上,她没有温少卿功力深厚,听到这话心尖蓦地一颤,目光一闪立刻关了水龙头挡在温少卿面前,勉强挤出一抹笑,“服帖了,真的。” 温少卿俊逸温情的眉眼顿时飞扬起来,半垂着眉眼看她。 他见过她杀气腾腾出庭时的样子,一身正装,目光清冽,满脸威严,带着些许冰冷的气息。刚才吃饭的时候对着不熟的人却又是礼貌疏离的;对着至亲表弟钟祯的时候,又有几分调皮娇俏的女孩样儿。她平日里脸上表情极淡,可每次一笑起来,整个人都生动起来,就像此刻,虽然是被他威胁,可眉眼弯弯的模样,竟带出几分温婉的味道。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也不说话,安静的厨房里渐渐生出几分暧昧。 丛容被他看得不自在,慢慢挪开让出道路,指指他手边的果盘,轻咳一声打破尴尬,“快送出去吧。” 外面的人三五一群正闹得欢腾,几个男人靠在阳台上抽烟逗狗,其他人坐在沙发上、地毯上聊着天,根本不知道厨房里的旖旎。 第二十六章 大美至简 沈沉在整形科混迹多年,随随便便扫一眼便可以看出这人的脸是不是原装,一群年轻学生觉得新鲜,挨个指着手机里的明星照片问他哪里动过刀。 沈沉耐心回答,后来动静大了引得其他人渐渐围过来看热闹。 一个男生听完之后觉得索然无味,一脸失望,“原来都动过刀啊,真没意思。” 有人逗他,“哟,原来你只爱你爱豆的脸啊?” “我爱豆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但我不能接受她整容啊!” 沈沉笑了起来,“其实只是微调而已,本来底子就很不错,不用太在意。其实整容这件事呢,小整怡情,大整伤身。经常有小姑娘拿着照片来跟我说,沈医生,我要她这样的眼睛或者她这样的鼻子,其实那么多器官放在一张脸上,不过就是讲究个和谐协调,动了之后才发现不适合自己。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看了那么多张脸之后对单纯的容貌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众人觉得有道理,都点点头,又问起:“沈老师,网上不是经常说哪个明星是几千年才出一个的美人或者说五官比例是黄金比例之类的,是不是真的?你见过最美的脸是什么样子啊?” 沈沉想了一下,“‘美’这个词呢,本来就带着个人喜好,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我个人来说,比较偏爱那种气质型的。” 说完看向钟祯,“就拿你表姐来说吧,你表姐身上带着女孩子难得的英气,带着淡淡的侵略感,可眼角眉梢偏偏又生得妩媚,本来挺矛盾的两种感觉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冲突。她看着你的时候反而特别有味道,举手投足间既潇洒又风情,容貌气韵相得益彰。可能你表姐也知道自己眉眼太媚对律师来说不太合适,所以你看她的妆容,会把眼角刻意拉平,不过……欲盖弥彰,不但没遮住,反而又带出一股禁欲的性感来。” 钟祯一愣,“您在说谁?我表姐?” 他顿了一下往厨房的方向看过去,压低声音:“说实话,别说性感了,我觉得我表姐好像是性冷淡。你看她啊,对什么都淡淡的,下了班之后话也说得少,对不熟的人连笑都是敷衍,穿衣服也是简洁到不行,还都是冷色系的。你们没见过她工作时候的样子,脸上鲜少有表情,眼神说不上冷吧,可也没有女孩子的温柔。别人都说她是御姐,可我觉得她哪里像个女人了?” “啧啧,果然是小男生,不懂女人啊。”沈沉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以为胸大屁股大就是性感啊?肤浅!巧笑倩兮当然风情万种,但你不觉得收敛克制背后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撩人感吗?你们年轻人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老子的《道德经》里提出过中国古代文学理论中的一种美学观念,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同理,大美至简,说的就是你表姐这种。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书,古往今来,国内国外,王室贵族们选择配偶多是选择你表姐这样类型的,淡然自若稳坐正宫,轻描淡写秒杀众人,特别有正妻范儿。” 钟祯听着听着忽然皱眉看他,“不要正妻,正妻都是摆设,小妾才是最受宠的。” 沈沉无语,“……” 钟祯看着他后知后觉,“沈医生,你是不是看上我表姐了?你可千万别看上我表姐,虽然你看着年轻,可你们岁数差太多了……我舅舅和舅妈不会同意的。” 一群年轻人哈哈笑着起哄,沈沉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明智地转了话题:“只看脸的话,我倒是真的见过一个五官标致到无可挑剔的人。” 众人一下来了兴趣,“谁?” 沈沉指了指厨房,“你们温老师。” “温老师?” “嗯,那张脸啊真是完美。我认识他那会儿他还小,长大之后更是越看越美,是个难得的皮相跟骨相都好的美人,所以才会叫他‘美人刀’啊。美人分两种,一种是五官都不出彩,可放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惊艳。还有一种是五官都很出色,放在一起之后更是不得了,美学上对面部五官有个标准,叫三庭五眼四高三低。他那张脸啊,我仔细观察过,真的完美符合标准,真让我动刀我还真下不去手。其中当属眉骨长得最好。俗话说,女看眼男看鼻,有些人正面看上去都很好,可一看侧面就暴露了。一会儿你们从侧面看一下他的脸,特别注意一下他的鼻子和嘴巴,所谓侧面杀,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种。” 有女孩子扑哧笑起来,“沈老师,原来你不是看上丛表姐了,是看上温老师了啊?” “啧……”沈沉越来越无奈,“你们这帮腐女啊……说真的,你们温老师看上去善良干净,耐看儒雅,特别有味道,难得男人在他这个年纪就担得起‘味道’二字,看上就赶紧追。不过……” 沈沉又顿了顿,“你们这群小朋友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千万别被他的脸迷惑,别看他平日里一副温和的模样,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他可不是个人畜无害的,不信问问你们师姐。” 被点名的随忆、三宝跟何哥,极有默契地笑了笑不说话。 温少卿当年上学时“笑面虎”的外号就是随忆给取的,三宝跟何哥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内幕。温少卿自己带的学生更是深有体会,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沉笑着继续,“你们温老师以前有个外号,叫大魔王。坐诊的时候谈笑风生,手术台上横扫千军。又有一些高隐蔽性的属性,杀伤力强,可以称得上凶残。当年在国外的时候,很多欧美的学生看不起中国留学生,还说中医不好,每年考核的时候一个个被你们温老师收拾得服服帖帖,简直就是天赋和实力的碾压。你们温老师的那双手啊,拿起手术刀来,啧啧,真的是人刀合一啊,就是太毒舌,我记得当时有个美国教授对中医特别感兴趣,知道他学过中医,兴奋得不得了,让他留在美国。可他不知道跟人家说了什么,那个教授再也没找过他,后来连中医都不研究了。” 话音刚落,温少卿便端着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一群学生叽叽喳喳地围在沈沉周围听他忽悠,笑着开口:“好好听沈老师讲,沈老师是个神人,以前研究美学的时候,听他一节课贵着呢。” 众人又震惊了。 “咦,沈老师不是学医的吗?” 沈沉微微笑着,“半路出家的医生,以前是美院的。” “这都行,那沈老师你今年多大了?” “你看我像是多大?” “三十……二?” 沈沉摸着自己的脸,故作困惑,“虽然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但事实是我弃艺学医那年都已经三十三岁了。” 钟祯跃跃欲试想要去摸他的脸,“沈医生,您是不是偷偷往自己脸上打玻尿酸了?” 沈沉脸上立刻摆出一副不符合年纪的傲娇来,“我打那玩意儿干吗?!我是天生丽质。” 一群年轻人听完了沈沉的高论便散开来到一边去斗地主,钟祯对某个问题还是耿耿于怀,没去玩,反而凑在沈沉面前,“那您说我表姐长得没问题,气质也没问题,为什么还嫁不出去?” 沈沉看他一脸纠结,忍不住问:“你表姐看着岁数也不大,你怎么老担心她嫁不出去呢?” 钟祯挠挠脑袋,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沈沉忽然看了温少卿一眼,温少卿回视他,他倒要看看沈沉怎么忽悠。 沈沉笑了一下,开始解惑,“老祖宗留下的有些东西还是有道理的,比如门当户对,现在门第观念没那么强了,所以男女自身,那就要讲究一个旗鼓相当,其实这个和以前说的门当户对就是一回事。你表姐呢,在职场打拼多年,知性淡雅、干练洒脱,又有股清冷倔强,一般人也不敢去追啊,所以理所当然剩下了呗,就跟你沈老师我一样,太优秀了没人敢染指。” 钟祯皱着眉,脸都气红了,“不是的,我表姐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就是工作需要有时候气场强了些,她是御姐,不是女王!现在做诉讼的女律师不多了,你们没见过她在法庭上横扫千军的气势,她怎么会没人追……她上学的时候很多女孩子追的!”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没压住,原本在斗地主的人猛然听到立刻笑喷,“噗……” 有人打趣他:“祯子,你还别说,你这么一说,你表姐那种淡淡的气质还真有点那方面的倾向,你说她跟何医生配不配?” “才不是,我表姐吸引的都是软妹子!”钟祯说完才反应过来,一脚踢过去,“闭嘴!我表姐是喜欢男人的!” 沈沉看着温少卿蓦然一变的神色,在一旁煽风点火,“丛律师啊,着实是个妙人,不过,女孩子太强势了不好啊不好。你说是吧,温医生?” 温少卿毫不留情地呛他:“男人没用才会这么说。” 众人丝毫不给沈沉面子地放声大笑,“哈哈……” 几位女士异口同声地力挺温少卿,“说得好!” 沈沉忽然意味深长地笑着开口:“我不止研究过美学,还研究过面相学,会看相。” 钟祯立刻来了兴趣,“真的会看相吗?快看看我表姐什么时候能嫁出去?” 沈沉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快了。” 钟祯表示怀疑,“真的能看出来吗?” 沈沉笑得诡异,“我还能看出来你未来姐夫姓什么。” 钟祯挠挠脑袋,“姓什么?” 沈沉轻飘飘地扫了温少卿一眼,微微笑着不再回答,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 温少卿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了笑,“沈大仙不只会看相,还会读心。” 第二十七章 鸳鸯戏水 钟祯忽然想起什么,热情地扑过去,“沈医生,听说您有个堂弟是机长,他有没有女朋友,可不可以介绍给我表姐?” 沈沉想了一下,“你说沈南悠啊,他跟你老板熟着呢,问你老板啊。” 钟祯转头扑向另一边,“老板,可以吗?” “大概是不行,沈南悠太纯良了。”温少卿一脸惋惜地摇头。 钟祯不满地小声嘟囔:“纯良怎么了,我表姐也不是悍妇啊……你们别被我表姐表面的样子吓到,其实她是个生活白痴。她可以在法庭上气场全开和别人唇枪舌剑,也可以一脸淡定地横扫千军,可生活上却会一脸呆萌地问你‘少许到底是多少’‘一勺是多大的勺’‘适量是什么量’‘煮几分钟可以吃啊’‘到底加多少洗衣液合适啊’,难道不觉得想想就好萌吗?” 温少卿很认真地想了想,虽然觉得丛容的形象和“呆萌”这两个字根本不搭,却还是极给面子地点点头,“呆。” “……”钟祯一僵,不再理他,转头去磨沈沉,“沈老师,那您认不认识别的和我表姐条件差不多的单身男士?” 沈沉决定点点钟祯,“你非要舍近求远干什么,眼前这不就有一个?把你亲老师介绍给你表姐不好吗?” 钟祯幽怨地看了温少卿一眼,“我早就想到了,可温老师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沈沉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温少卿对丛容不一般,现在听了这话一脸惊愕地看向温少卿。 温少卿拿脚尖踢踢钟祯,“别闹了,一会儿你表姐知道了又要恼了,去那边跟他们玩去。” 钟祯耷拉着眉眼,一脸不高兴地挪开了,没过几分钟便听到他兴奋的叫喊声:“王炸!哈哈,我赢了!” 沈沉叹口气,本来就没什么眼力见儿,还如此没心没肺,怪不得姐姐不疼、老师不爱。 身边只剩下温少卿的时候,沈沉才低声问温少卿:“刚才祯子那话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换了个坐姿,脸上的表情越发慵懒舒缓,懒懒开口:“他当初要给我介绍他表姐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表姐是丛容,后来知道了,也懒得解释了。” “你先等会儿,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因为丛容是钟祯的表姐才认识的?你们认识得更早?”沈沉摸了摸下巴,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温少卿,“这下有意思了。” 温少卿眉目舒展地任由他盯着,半晌沈沉才低低笑起来,附和了一句:“是啊,那小子太纯良了,不是你温少卿的对手。” 温少卿揉揉眉心,好在沈沉不知道林辰的事,如果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揶揄他呢。 钟祯连赢了几把之后终于想起了丛容,环视了一圈之后忽然一脸惊恐地问:“老板,老板,我表姐在厨房?” 温少卿点点头,“嗯。” 钟祯立刻扔了牌跳起来,“老板,你怎么放我表姐一个人在厨房?!” 温少卿奇怪地问:“怎么了?” 钟祯压低声音回答:“我表姐是厨房杀手!” 温少卿松了口气,“她就是洗碗而已,没动火。” 钟祯有些同情地看着温少卿,“老板,你到底不了解我表姐啊,我建议你快去厨房看看你们家的洗洁精还好吗。” 在温少卿的印象里,丛容还是属于很靠谱着调的,他实在想不出她在厨房会有什么不妥,可还是站起来去了厨房,直到看到满水池的泡泡时才知道自己大意了,他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洗洁精的踪影,便问:“洗洁精呢?” 丛容正在跟满池的泡泡和碗筷做斗争,“扔了。” 温少卿有些无语,“洗洁精不是一次性的!” 丛容抬头看了他一眼,发尾还沾了几个调皮的泡泡,“我知道,用完了我才扔的。” 温少卿抿了抿唇,“我上周刚买的。” 丛容一脸不在意,低下头继续冲一个盘子,“今天不是要洗的东西多吗?” 温少卿似乎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人会是个生活白痴这个事实,轻声辩解:“那也不至于用一瓶啊。” 丛容却恼了,“你不是有洁癖吗?我就多放了点,洗得干净啊。不就一瓶洗洁精吗?你至于吗?我买一瓶新的给你!” 温少卿摸摸鼻子,彻底无语了,“这是洗洁精的事吗?” “不是洗洁精的事吗?”丛容低头看了看,“好吧,水费我也出了。” 温少卿走近了两步,很认真地看着丛容,“你不是因为不想洗碗故意的吧?” 丛容也很无语,不知道温少卿为什么纠结一瓶洗洁精,“故意什么?你不就是心疼洗洁精和水吗,我都说了我出了。” 温少卿看着她满脸的无辜和不耐烦,终于接受了现实,“……我是心疼你的手。” 丛容点点头,“就是,护手霜可比洗洁精贵多了。” 温少卿想起刚才钟祯对丛容的评价,再看看眼前抿着唇正一脸认真和泡泡做斗争的人,忽然勾唇笑起来,他一定是傻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呆萌”这个词……说的就是丛容呢。 丛容听到笑声,便转过头看他,正好一个泡泡飘起来落到了她的睫毛上,她伸手想要去擦,又意识到自己满手的泡沫,才愣了一下就给了温少卿可乘之机。 温少卿很自然地抬手帮她拂掉,指腹又在她的眼睛上摩挲了几下才拿开,“丛容,我真的很好奇你在国外这几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丛容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冷着一张脸隐忍不发,“关你什么事?” 温少卿不以为意,“还好我会做饭。” 丛容下意识地问:“和你会做饭有什么关系?” 温少卿理所当然地回答:“一家人里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可以了啊。” 丛容被撩拨了一晚上,终于怒了,看着眼前的水龙头,怒火中烧,怎么都压不住,捧了一把水,连水加泡沫都甩到了温少卿脸上,然后立刻转身逃开。 谁知却被温少卿从身后拉住手腕,水滴从他的脸上慢慢流过喉结,又顺着喉结流到了衣服里。丛容的视线停留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又不自然地移开,心里不断鄙视自己,你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啊? 他不松不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流水下来回拨弄,带着威胁的坏笑看着丛容,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 丛容挣扎了一下,实力悬殊,她嘴角抽了抽,好声好气地稳住他:“冷静点,你不要泼我……” 刚才的清水似乎泼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眼底的墨色清亮浓郁,笑容却清淡悠远,看得丛容一时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哟,鸳鸯戏水呢?还是泡泡浴,真浪漫!”沈沉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然后他很快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又是进来拿水的,你们继续。” 丛容趁机摆脱温少卿的桎梏,洗了手,两三步出了厨房。 丛容从厨房才探出头来,就听到刚才在餐桌上建立了“深厚”革命友谊的三宝叫她:“丛容,丛容,快来,我们几个玩干瞪眼。” 丛容应了声很快走过去,她本就不怎么会玩,眼前还总是闪过温少卿那双蕴着笑意的眉眼,更是心不在焉,几局下来连三宝都嫌弃她,看着她迟疑地开口:“看上去挺御姐的啊,怎么打起牌来连我这个萝莉都压不住?” 随忆坐在丛容旁边刚抿了口水,听到这话立刻呛住,然后转过脸去笑。 丛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怎么会玩,要不换个人吧?” “你别理她。”何哥安慰般地拍拍丛容的肩膀,而后又一脸嫌弃地看向三宝,“萝莉?你说谁?你吗?你哪里是萝莉?分明是罗汉嘛!人家御姐压不住你这尊罗汉多正常。” 三宝立刻不开心了,“阿忆,何哥又欺负我!” 随忆轻咳一声,“我就是一凡人,管不了罗汉的事,要不你去西天找如来佛祖吧?” 丛容扑哧一声笑起来,想不到随忆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也这么幽默。 三宝哼了一声,挤到丛容身边,亲密地揽上丛容,“丛律师,我们是有饭饭之交的!你不要被她们俩带坏了。来,我手气正旺,我的位置让给你,你去坐吧,保准把把好牌!” 丛容一脸迷茫,“泛泛之交?” 随忆给她解释:“不是‘泛泛之交’的‘泛泛’,是‘吃饭’的‘饭’,她的生活永远离不开吃。” 何哥嗤之以鼻,“饭饭之交算什么,我还给她拔过智齿呢!”说完也凑过去亲切地叫:“表姐,我们就是没齿之交。” 丛容被“丛律师”和“表姐”叫得头晕,不知道怎么又忽然冒出来两个妹妹,有些无措地看向随忆。 随忆冲丛容笑笑,一脸宽慰,“她们俩人来疯,不用管她们,一会儿就好。” “丛律师……” 三宝还想说什么,叫完之后忽然顿住,想了一下,又亲密地揽上丛容的手臂,“老叫丛律师是不是有点见外?来,我给你起个外号吧?” “丛容……丛容……”三宝念叨了两声忽然冲着温少卿的方向叫了一句:“亲师兄,丛容和你好般配啊,温和从容,岁月静好,是不是很美好?” 钟祯对温少卿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耿耿于怀,急着撇清两人的关系证明表姐的清白,也扬着声音喊:“不般配,不般配,一点也不般配!” 结果话音刚落就被温少卿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立刻噤了声。 第二十八章 温少卿很快笑着走过去,调侃道:“再般配也没有‘人参’和‘醋不相逢’般配啊!” 三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然后不正经地大叫:“我说怎么那么耳熟呢!苁蓉!亲师兄,快点吃了好好补补啊!” 说着把丛容往温少卿的怀里推了一下,丛容正听得纳闷,一时不察便倒了过去,温少卿稳稳当当地接住她,顺势双手搭在她肩上。 众人都是学医的,自然懂得其中的内涵,纷纷大笑起来,唯有丛容听得满脸疑惑,她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忽然又转到“他吃她”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上来,而且她只知道苁蓉是补药,但是具体是补什么的不是很清楚,不过从众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是给男人补……的? 边想边抬头看向温少卿。 温少卿被质疑了却不见反驳,笑着弯腰轻声在她耳边解释:“苁蓉,补肾阳,益精血,甘而性温,咸而质润,补阳不燥,补阴不腻。《本草汇言》曰:此乃平补之剂,温而不热,补而不峻,暖而不燥,滑而不泄,故有从容之名。” 丛容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发觉得可疑,“作为男人被质疑那方面的能力,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谁知温少卿一脸无所谓地低声回答:“别人说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你知道我行就行了。” 丛容翻脸,“我不知道!” 温少卿一脸正色,可说出来的话却忽然不正经起来,“那要不今晚试试?” 丛容面色一僵,强忍了一下,可脸还是渐渐红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红,配在她神色寡淡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可爱,连随忆都不自觉地盯着她看。 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只看到两人凑在一起耳语,看上去极亲密,至于说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三宝和丛容很快换了座位,重新坐下后,洗牌的手忽然顿住,半天才抬起头,“我有点想妖女了。” 随忆和何哥脸上的笑容俱是一僵,而后便陷入沉默。 丛容不知道这个叫“妖女”的人和她们是什么关系,看着她们脸上的落寞,也贴心地选择沉默,没有多问。 可没过两分钟就听到三宝义愤填膺地抱怨:“说好的海鲜楼都没请呢,就走得不见踪影!等她回来我要把利息都吃回来!” 此话一出,随忆跟何哥纷纷开始叹气,连丛容都没忍住笑起来。在三宝看来,大概所有的事情都会回归到吃上面来。 好在三宝的一句话让气氛重新活络起来,她又兴致勃勃地开始洗牌。 洗牌的间隙,丛容无意间一抬头,看到随忆状似无意地往阳台上扫了一眼,和萧子渊的视线才对上,便转开了。 很快萧子渊便灭了烟,大概又站在外面散了散烟味才走进来,坐在随忆身边笑着看她们打牌。 随忆出了几张牌之后,才歪着身子靠近萧子渊小声说着什么,眉宇间带着不易察觉的娇嗔。 萧子渊笑着抚了抚她的眉眼,她去拨开他的手却被他包在手心里,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随忆很快笑了起来。 丛容弯了弯唇角,大概是不喜欢他抽烟吧,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所想,真是有默契,哪像她跟温少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到你出牌了。”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男声,温少卿歪坐在丛容坐着的单人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伸手示意她出牌。 丛容马上回神,看了一眼手里的牌,“不要,过。” 三宝和何哥看看左侧的萧子渊和随忆,又歪头看看右侧的温少卿和丛容,对视了几秒钟,三宝果断转头叫陈簇:“快过来陪我打牌!” 陈簇很快结束谈话,靠了过来。 作为唯一一枚孤家寡人,何哥立刻翻脸,扔了手里的牌,“打个牌还要秀恩爱!不玩了!” “不玩就不玩!”三宝撇撇嘴,转头去问温少卿:“亲师兄,你准备夜宵了,对吧?” 众人一齐抬头去看墙上的时钟,刚刚吃完晚饭两个小时而已…… 三宝看着众人的眼神不对劲,立刻干笑着改口:“我就是问问,我不饿。” 众人这下纷纷向陈簇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陈簇捂着脸笑,笑完之后拉着三宝站起来,询问般地看向温少卿,“我带她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温少卿点点头,“去吧。” 随忆也跟着站起来,“我去洗洗手。” 萧子渊陪同,“我也去。” 丛容边收拾纸牌边看了一眼离开的两个背影,低声开口:“你表哥表嫂感情真好。” 温少卿正把纸牌盒递给她,听她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羡慕?” 丛容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那一会儿我也让别人羡慕羡慕你?” 丛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一脸警惕地看向他,“不用了!” 吃了一晚上闷亏,她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很快站起来,“我还要回家收拾东西,就先走了。” “收拾什么东西?” “钟祯。”丛容说完冲钟祯勾了勾手指,“表弟,我们走了。” 钟祯本来正坐在地毯上和让一让玩,听到丛容叫他立刻抱住让一让不撒手,把最后的希望寄予在温少卿身上,“温老师,我可以留在这儿和让一让玩一会儿吗?我特别喜欢它。” “你是刚刚决定特别喜欢它的吗?”温少卿毫不犹豫地戳穿他,“你可以带它去你表姐家玩。” 钟祯饱含热泪地控诉他:“老板,您见死不救。” “嗯,我还可以火上浇油。”温少卿说完转头问丛容:“刚才你弟弟说,你被很多女生追过,是真的吗?” 丛容眼底闪过一丝尴尬,然后一脸愤怒地看向钟祯,眼底的火苗温少卿看了都怕。 这是丛容根本不想提起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从小到大,追她的男孩子一个没有,真的一个都没有,追她的女孩子倒是可以组一个加强连,真是想都不想想起的黑色记忆。 钟祯被丛容的怒火吓住,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穿衣服。 众人一看有人要走,便纷纷表示也要走了。 一群人围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有人小声吆喝:“快!看墙上!” 丛容也跟着看过去,玄关处的照片墙上除了之前的照片外,有了一张新的,是上次两人和让一让拍的那个合影,不知道怎么被温少卿洗出来了,配了个同款的相框,挂在中间偏右的位置。 “全家福?” “哈哈,钟祯你以后是不是要改称呼了?” 钟祯愣愣地看着那张合影,除了钟祯,还有个反应反常的人。 一晚上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秦楚看着那张照片发怔,美人刀斩美人。她一直以为温少卿就是那个样子,温和的面相腹黑的心,可没想到他还会如此柔情蜜意地看着一个人。 秦楚低着头沉默半晌,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着温少卿,欲言又止,“那几个苹果……” 温少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自然地转头问正在穿鞋的丛容:“刚才还在想明天早饭吃什么,就吃苹果派怎么样?” 丛容一脸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人起哄。 “温医生,我明天早上也想吃苹果派!” 温少卿笑着扬扬下巴指着丛容,“羡慕吧?” “羡慕羡慕!” “羡慕着就行了,想吃自己买去!” 说完又转头邀功一般看着丛容,“他们在羡慕你。” 丛容平静地看着温少卿,心里早已认命,这真是个言出必行的好青年啊,只不过如果对象不是自己就更好了。 秦楚的脸色有些难看,默默转身出门和一群人去等电梯,走了几步又转回来站在门外等着丛容,看到丛容出来了便问:“住哪儿?我开了车,要不要送你?” 丛容一心都扑在收拾钟祯的事业上,心不在焉地摇头,“不用了,我就住这儿。” 秦楚脸色一僵,丛容这才想起来刚才介绍的时候她还没到,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便指了指对面解释了一下:“我住隔壁。” 秦楚的脸色这才缓了过来,讪笑着,“那我就先走了。” 温少卿也很快跟出来,拉着丛容往电梯口走,“一起送他们下楼吧。” 丛容想了一下,出于礼貌没有拒绝。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丛容不知怎么忽然起了心思,估计磨蹭了一下,看着电梯里站满了人,便笑着开口:“太挤了,我等下一班吧,你们先走。” 众人还没来得及拒绝,电梯门便关上了。 丛容转身走到温少卿家门前,很快拿出钥匙开门闪身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踮起脚来极快地摘下来,藏进大衣内侧,左右看了看,看到唯一的目击证人让一让一直盯着她,便恶狠狠地瞪回去,“不许说出去!不然就炖了你!” 说完又极快地闪身出去,坐了电梯下楼。 第二十九章 表姐的初恋 温少卿和丛容站在楼前笑着和众人告别,钟祯一脸凄凉地站在寒风里挥手,幽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表姐,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这里。 走在最后的一拨人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小声讨论。 “看到没有?” “看什么?” “秦医生大败啊!” “秦医生是没有丛律师好看。” “肤浅!秦楚是输在格局!她如果有丛容的格局……” “那温医生就是他的了?” “胡说!她如果有丛容的格局就不会喜欢温少卿,就不用现在难过了!” “我看秦医生也没怎么伤心嘛,再说了她跟温医生本来也没什么,都是大家起哄而已,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 “送的平安果都要被拍碎做成苹果派了,能不伤心吗?没表现出来只能说明心理素质过硬,这说明什么?说明学医的心理素质就是好!” 丛容和温少卿送了人回来,一出电梯就看到电梯口蹲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本来小声啜泣的人一抬头看到她哭得更委屈了,“容儿……” 丛容眼前一黑,咬牙切齿,“叫我丛容!” 小姑娘可怜兮兮的,怎么看都像是被始乱终弃的样子,温少卿歪头看了丛容一眼,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然后开门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丛容耳边忽然想起钟祯那句“我表姐很多女人追的”,不知道温少卿是不是也想到了,他不会以为她们俩……吧? 一想起来就生气,转头瞪了钟祯一眼,钟祯吓了一跳,马上跟上温少卿,“表姐,你先招呼程程姐,我去温老师家给他看论文,一会儿你忙好了,我再过去找你啊……” 周程程可怜兮兮地拽着丛容的衣角进门,丛容也不理她,回房换了衣服,顺便把赃物藏好才出来。 周程程坐在客厅里径自啃了一盒酸奶和半盘水果之后才眼泪汪汪地看向丛容。 丛容心烦,“快说,这次又怎么了?” 周程程一听她问眼圈很快又红了。 丛容无语,强压着火气柔声细语地开口:“大小姐啊,你怎么说也是名校法学院毕业的高才生,你自甘堕落为了近距离围观各类奇葩案件去法院做什么书记员就算了,可遇到事了除了哭就不会别的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周程程和丛容是留学时认识的,两人又一起回国,周程程同志胸无大志,平日里真的如丛容所说近距离围观各类奇葩案件,她乐在其中,时不时和丛容分享。可不知这个漂亮的软妹子是怎么招惹到月老了,情路坎坷得让人不忍直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丛容哭诉,丛容早就习以为常了。 周程程终于收拾好情绪,“我特意挑了今天平安夜。呜呜呜……跟我喜欢的那个……同事表白……呜呜呜,他说他现在想好好工作,不想谈恋爱,可是下班的时候我就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同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呜呜呜……他为什么要骗我……”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如果一个人告诉你他不想谈恋爱,并不是真的不想谈恋爱,而是不想和你谈恋爱。”丛容递了张纸巾过去,又一脸疑惑地问,“你先等会儿,周三的时候你还跟我说,你的游泳教练怎么怎么有魅力,怎么今天忽然跟同事表白?今天才……” 丛容瞄了一眼手机,“嗯,今天才周六。” 周程程忽然停止了呜呜,一脸平静,“哦,我已经不喜欢肌肉发达的汉子了,我最近喜欢文质彬彬的斯文汉子。” 丛容彻底不想说话了,正好门铃声响,她站起来去开门。 一打开门,温少卿站在门外,还没开口就看到那个女孩从后面小跑着扑进丛容怀里,“容儿,你不要走……” 丛容一脸错愕地看着周程程,再看看温少卿精彩的脸色就知道他想歪了,她经过今晚彻底知道了学医的人的脑洞有多么污,极快地开口解释:“我们真的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喜欢女人!她失恋了才来找我的!” 温少卿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丛容硬着头皮问:“什么事啊?” “现在没事了。”温少卿耸耸肩,转身走了。 关了门丛容一巴掌挥过去,“周程程!我限你二十分钟内把事情想清楚,把解决方案想好从我家滚出去!” 周程程和丛容重新坐到沙发上,开始了没什么营养的问答。 “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抢回来。” “我不想做第三者。” “还好你的道德底线还在,那就放弃吧,再找一个。” “我不舍得。” “别烦我!” 周程程忽然问:“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丛容面无表情地回答:“邻居。” 周程程眼前一亮,“要不我跟他表白吧,我觉得他看上也挺斯文的。” 丛容一脸敷衍,“嗯……去吧,出门直走,他住对面。” 周程程是个行动派,很快就去了,可回来的速度也很快,而且是哭着跑回来的。 丛容知道她肯定被虐了,不过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我跟他表白,他没说什么,我又问他要电话号码,他给我了一个电话号码,我刚才打过去,是个精神科医生!那个医生说是熟人介绍的会好好给我治病,我又没病!呜呜呜……” 丛容忍不住捂着脸笑起来。 周程程却恼了,“你还笑!今天平安夜啊!我连着失恋两次!” 丛容却对她疯疯癫癫的行为早已习惯。 过了半小时丛容把周程程送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候她开口:“你啊,别整天疯疯癫癫的了,找个正经人谈恋爱过日子去!” 周程程心情明显好了很多,没正经地问:“那你娶了我呗?” 温少卿拎着垃圾出门,两个人听到齐齐转头看过来。 恰好听到这句,他轻咳一声,“打扰到求婚了吗?需要我做证婚人吗?” 丛容没理他,转而瞪了周程程一眼,“你学过《婚姻法》吗?中国的哪条法律说允许同性结婚了?” 周程程笑嘻嘻地揽着丛容跟温少卿打招呼:“嗨,帅哥,扔垃圾啊,我帮你带下去啊。” 温少卿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丛容主动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垃圾袋,“我带下去吧。” 温少卿点点头,边递给她边开口:“我们医院的精神科还是不错的,有需要的话随时开口。”说完又看了周程程一眼才转身回家。 周程程立刻不乐意了,对着他的背影抗议:“我没病!” 温少卿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钟祯坐在沙发上出神,“不是让你把论文拷到书房的电脑里吗,怎么还不动?” 钟祯难得一脸严肃,看着温少卿踌躇半晌才开口:“温老师,您喜欢我表姐吗?” 温少卿在他对面坐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钟祯欲言又止,又犹豫了半天才很是为难地开口:“您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刚才又让那么多人误会您和我表姐。您这样不好……” 温少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我说喜欢的那个人就不能是你表姐?” 钟祯皱眉,“可是那个时候您和我表姐还不认识!” “是吗?”温少卿微微一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了解你表姐嘛。” 钟祯受不得激将,立刻原形毕露,“我怎么不了解我表姐?!我连她的初恋是谁都知道?” “初恋?”温少卿摸着下巴,来了兴趣。 钟祯开始吊温少卿的胃口,“而且还是暗恋呢。” 温少卿越听越觉得熟悉,“暗恋?” 钟祯却忽然闭口不提了。 温少卿主动出击利诱,“论文可以晚两天交。” 钟祯立刻没骨气地招了:“我上高中的时候,表姐带我玩过一个游戏,她在那个游戏里遇到一个人,然后就爱上那个男人啦!” 温少卿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也低了下去,“后来呢?” 钟祯一脸遗憾,“后来那个男人说了和您一样的话啊,他有喜欢的人了。” 短短的一句话听得温少卿眉头一跳,他深深地看了钟祯一眼,略一思索,“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是你表姐告诉你的?” “不是。我表姐不知道,是我……”钟祯忽然顿住,一脸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半天才故作镇定地开口,“反正我知道。” 温少卿也不追根究底,“所以……你是怕你表姐对那个男人念念不忘,所以才急着给她找男朋友?” 钟祯耷拉着脑袋,“是啊。” 温少卿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不说这个了,去书房拷论文吧,我正好给你看一下,你抓紧回去改。” 两人去了书房,温少卿打开电脑,钟祯站在电脑旁边看着桌面上熟悉的游戏图标,指着屏幕,“咦,老板,您也玩这个游戏啊?” 温少卿诱敌深入,“是啊,你也玩?” 钟祯点头,“我跟我表姐玩的就是这个游戏啊!” “很久没玩了。”温少卿说着便双击打开许久没登录的游戏,输入账号密码,进入游戏。 钟祯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游戏画面和ID时,完全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少卿。 第三十章 钟祯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游戏画面和ID时,完全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温少卿。 温少卿故意平静地看他,“怎么了?” “没……没怎么。”钟祯立刻站起来,“我去一下洗手间!” 温少卿也没阻拦,由着他跑了出去。 钟祯躲在洗手间里给丛容打电话。 丛容把周程程送到小区门口,还没回去,以为钟祯进不去家门才给她打电话,接起来便开口:“我出来送人,马上就回去。” 钟祯不理会她,叽里呱啦地开口:“表姐,表姐!你知道温老师是谁吗?!” 丛容莫名其妙,“是谁?” 钟祯声音里都是兴奋,“他就是那个杏林春暖!当初你在游戏里暗恋的那个人!” 丛容站在寒风里咬牙切齿,“钟祯!你敢再用‘暗恋’这两个字试试!” 钟祯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我什么都没说……” 丛容当然知道温少卿就是当年游戏里的杏林春暖,她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钟祯也只是以为他们只在游戏里有交集而已,可现在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温少卿是那个人?” 钟祯一下子就听出不对了,更加惊悚,“你早就知道?!我刚才在他电脑上看到的,他登录游戏的时候我看到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丛容的声音忽然变得阴沉,“钟祯。” 钟祯眼角一跳,“嗯?” “如果你让他知道当年我用你的账号挑衅过他,你就死定了!” 钟祯委屈,“阿姐,你是律师,怎么能威胁人……” “你自己搞定!” 钟祯从厕所出来之后看温少卿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了点不可思议,带了点兴奋,又带了点心虚。温少卿给他看论文的时候,他也有些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就盯着温少卿看。 丛容站在寒风里出了会儿神,半晌才叹了口气,继续往家走。 钟祯趁着温少卿给他看论文的时候,去了对门。 一进门就被丛容叫住,拿出一本装订成册的文件甩到他面前,第一页醒目的几个大写加粗的字——人体损伤程度鉴定标准。 钟祯浑身一滞,“表姐,你干吗?” 丛容在沙发上坐下,笑着回答:“我们来做游戏啊,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作‘你说我做’。自己说,第几页第几行,表格不算,那一行写着什么损伤我就把你打成什么残疾。” 钟祯立刻抱住丛容的大腿求饶:“阿姐,我真的知道错了。” “快说!” “阿姐……” “我数三个数,你不说我就替你决定!” 钟祯想也没想,胡乱回答:“第40页第7行!” 丛容把文件扔给他,“自己看吧!” 钟祯战战兢兢地开始翻,一行行数过去,然后一脸兴奋地指着那一行,“表姐!你看,那行只有两个字,溺水!我一会儿去浴缸里憋会儿气就行了吧?” 丛容冷笑一声,把文件翻回到上一页,“那个不是第40页,标注页码的时候没算封面,算上封面,这个39页才是真正的40页,再看第7行写着什么?” 钟祯一脸震惊和不服,“表姐,你竟然连你亲表弟都坑!简直是丧心病狂!” 丛容淡淡地看他一眼,“说不定这个比刚才那个溺水级别还低呢?” 钟祯抱着侥幸心理,忐忑地看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哀号起来,丛容冷声开口:“念!” 钟祯抽泣着念出来,声音越来越小,“肛门括约肌全部或者部分撕裂,甚至直肠前壁亦被撕裂……” 丛容忽然温柔地笑起来,“表弟啊,看来,我也得给你找个男朋友了。” 钟祯一脸惊恐地抓紧自己的衣领反抗,“表姐!你不能逼直为弯啊!” 丛容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被人逼迫不好啊?那你还非要给我找男朋友?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恨嫁?” 钟祯沉默了一下,忽然敛了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丛容开口:“不是恨嫁,是根本就不会嫁。阿姐,你给人一种根本不需要男人的感觉,你不冷,却让人觉得冷情。在情事上很淡,除了……那个谁,从那之后再也没见你关注过哪个男人。从小到大,你的事情都是你自己说了算,从来不依赖男人。上学的时候他们都告诉我,钟祯,你姐姐是女神。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你真的是高高在上,任何男生都不会左右你的喜怒哀乐。你的高高在上不是姿态,而是心态,你对男人从来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你根本就不会嫁人。” 丛容自然知道钟祯口中的“那个谁”是谁,不过他说错了,不是在那人之后没关注过哪个男人,而是一直在关注那个男人。 有心者有所累,无心者无所谓。 她不是无心,她是心里有人了,所以对别人无所谓。 丛容的忽然沉默让钟祯皱眉,他小心翼翼地问:“表姐,你现在知道温老师就是那个杏林回暖了,那你……还喜欢他吗?” 丛容目光闪烁了一下,“不知道。” 钟祯越发肯定了,“那就是喜欢,你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说不知道,你明明就是喜欢。” 丛容叹了口气,“可能吧。” 钟祯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你知道我老板说的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 丛容摇头,“不知道。” 姐弟俩全都沉默下来,半晌钟祯握起拳头,信誓旦旦地开口:“没关系,表姐!只要我老板还是单身,无论他喜欢谁,我都会帮你把他抢回来!” “又来了……”丛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你随便吧,我困了先去睡了,你愿意睡这儿就去客房,不愿意睡就快点回家,我不管你了。” 钟祯忽然叫住她:“表姐,表姐!跟你说件事!你知道为什么今天秦医生一直不怎么说话吗?” “为什么?” “因为她好像暗恋我老板,我们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之前还在医院的论坛里刷我老板和她的CP!还取了个名字叫什么‘卿楚’!” 丛容兴致缺缺,“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了!我老板是我看好给你留着的!怎么能跟别人跑了?!” “谢谢你啊,你真是我的亲弟弟。” “我觉得你和我老板也要刷个CP,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啊……” 钟祯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冒出个词,“就叫‘青葱’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纯纯的?” “我觉得白蒜更好,你觉得呢?毕竟现在蒜比葱贵。” “表姐!” “跟你说了一百多遍了,我跟你老师什么都没有的。” 丛容说完便站起来,一不小心踢到一个袋子,“这是什么东西?” 钟祯立刻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桌上,“一套洗化用品,香皂啊、沐浴露啊之类的,我老板给我的。” “他给你这个干什么?” “因为这个系列的名字很特别,所有的包装上都写着Nature和Science。他说有这个Nature Science系列在手,就不愁发SCI了!” 丛容还是第一次听说Nature和Science是这么发的,看来钟祯的这个老师也不怎么靠谱。 这个平安夜过得身心疲惫,丛容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翻了个身却被枕头下的东西硌了一下。她把手伸到枕头下,把那个相框摸了出来。 夜深人静,平静下来的丛容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有多荒唐。她当时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鬼使神差地把这个偷了出来。她是学法的,竟然知法犯法。 她把照片取出来,顺手把相框扔进床头的抽屉里,拿着相片看了许久。 当时温少卿拍完照之后,她本打算让他传给她的,可他当时没提,事后她也不好意思要,大概就是这份遗憾吧,怂恿着她把它偷了回来。 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相片上的侧影,那上面似乎带着熟悉的温度。他挑着她下巴时指尖的温度,贴着她后脑时掌心的温度,覆在她眼睛上时指腹的温度,握着她手腕时手指的温度…… 那莫须有的温度似乎从她指尖慢慢传递到她心里,熨帖着她纷杂烦乱的心,她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起不来,蒙眬间听到有人敲门,她翻了个身没有理会。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9点半了,她急急忙忙地起床洗漱,完毕后出门。一打开门就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保温盒,打开来里面整齐地摆着四个小巧精致的苹果派。 丛容拿起来咬了一口,还热着,刚才她听到的敲门声大概就是温少卿敲的吧? 丛容三两口吃完,又回到家里把保温盒洗干净,原样挂到了对面的门上。她看着那个保温盒就想起那个樱花玻璃杯,总觉得白白拿了他的东西不好,又偷了那张照片,总要回送点什么才安心。她想了一路直到坐在了办公室里也没想出来送什么合适。她自认察言观色、识人断物的本事还是有的,可温少卿这个人简直是无懈可击,完全看不出他的喜好,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三十一章 她在自己办公室里翻了个遍也没发现适合男人用的东西,又去谭司泽和上官易的办公室里翻,她知道有些客户会送一些精致的小礼物,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谭司泽稳如泰山地坐着看她到处乱翻,“怎么着,丛律师,抄家啊?有搜查证吗?拿出来看看。” 丛容一边翻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怀疑你这里藏有引爆装置,会危害他人或公共安全,情况紧急,不需要搜查证。” “引爆装置?危害公共安全?”谭司泽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上官易,“你是在说他吗?我觉得他马上就要炸了!” 上官易近来被女法官虐得体无完肤,完全无视他的调侃,继续丛容闯进来前的话题,“一个月。” 谭司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想都不要想。” 丛容好奇,“他怎么了?” 谭司泽解释:“他说想休假一个月,被我驳回了。” “婚假?”丛容笑着拍拍上官易的肩膀,“恭喜恭喜啊!” 上官易瞪了她一眼,刚想说什么又一脸讨好地拉她坐下,“丛容啊,你把熊猫京京收了吧?” 丛容一头雾水,“熊猫京京是谁?” 谭司泽好笑,“就是上官哥哥的妹妹啊!那个公主病。” 丛容恍然大悟,“哦,熊京京?她怎么了?” 上官易苦着脸不回答,谭司泽轻咳一声开始八卦:“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女法官的事,竟然不怕死地以正室的身份上门谈判。” 丛容满脸兴致地问:“结果呢?” 谭司泽坏坏地笑着看了上官易一眼,“结果?女法官怎么容许一个小丫头片子骑到她头上来,自然是铁面威严地手撕了熊京京,然后驳回上官律师一切诉讼请求,并剥夺政治权利三个月。” 丛容同情地看了上官易一眼,“好可怜啊……” “你俩够了啊!”上官易站起来就走。 丛容跟在他身后,“我去你办公室看看啊。” 上官易的办公室丛容没去成,刚走了两步就被助理请了回去,说是约的客户到了。 丛容忙了一天再抬头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收拾东西下班直奔周程程家。 周程程正在做面膜,顶着一张深绿色的面孔来开门。丛容大概早就习惯了,没有任何惊吓的表情,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门。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聊天,可丛容从一开始就极敷衍,周程程说三句她会回个半句,还多是单音节,眼神一直在各个角落扫荡。 周程程起身去洗面膜的时候,丛容便在她家各屋乱窜。 周程程洗完脸回来满是诧异地问:“你有东西丢我家了?” 丛容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有些嫌弃地开口:“怎么说周家也是个收藏世家,怎么你这里半点新奇的东西都没有?” 周程程不服气,冲进卧室,指着那张床,“怎么没有?!就这张床!以前贵妃住过的!还有这个首饰盒!拿出去拍卖起码……” 她还没说完就被丛容皱着眉小声嘀咕着打断了:“你这些东西好是好,不过男人也用不了啊……” 周程程眼睛一亮,揪着丛容不撒手,“男人?什么男人?容儿,你有男人了?” 丛容眼神更加飘忽,“没有……一个朋友,收了人家的礼物,想要回礼。” 周程程一听便泄了气,蔫蔫地开口:“如果不着急的话,等我下次回家去我爸和几个哥哥那里搜刮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男人的。” 丛容这才笑起来,“小物件就好,你们家的东西太贵了我可消费不起。” 周家的园子丛容是见识过的,当年她和周程程在国外相识,一直觉得她性格单纯活泼,平时花钱也大手大脚的,只以为是家里条件不错。可那年回国的时候,周程程邀请她去她家里玩,见到那些藏品,她才开始认真审视身边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 周程程白她一眼,“不要你的钱!送你!都是些死物,不知道他们往家里扒拉那么多干什么!” 丛容抽了抽嘴角,周家的长辈们听了这话会被气吐血吧? 周程程又一脸兴致盎然地跟她八卦了一下最近的奇葩案件之后才放她回家,她才回到家就接到丛母的电话。 丛容才听了几个字便哀号起来:“相亲?!妈啊,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可以。”丛母温柔而坚定地拒绝她,“相亲怎么了?我和你爸还不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不也过了一辈子。” 丛容有气无力地反驳:“丛教授,时代不一样了啊……您整天和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打交道,怎么思想就没跟上时代呢?” 丛母笑起来,“现在相亲也是一种潮流啊,去看看吧,不合适就算了,就当交了个朋友。” 丛母耍得一手炉火纯青的温柔刀,丛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她大声说话,可照样把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索性不再挣扎,“那就去吧,时间地点您发给我吧。” 第二天下午茶的时间,丛容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家甜品店里看着对面的男人侃侃而谈,这个男人五官平平,气质平平,条件也平平。丛容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思绪慢慢飘远,想起周程程跟她说过的一句话:看到相亲对象就知道自己在介绍人眼里是什么货色了。 本来来之前她还劝自己,对方大概也是被逼着来的,既然都是身不由己就不要互相为难了,坐在一起喝喝茶、吃吃甜品,走完基本流程,电话也不用交换,出了这家店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行了。 可实际情况和她预想的相差甚大,这个男人明显没有被逼迫的样子,反而一脸的兴致盎然。 她虽然没有想通过这次相亲找个男朋友的打算,可在这么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她还是有些郁闷,她打算回去劝一劝丛母,早日把这个介绍人拉黑。 对面的男人大概觉得自己说没意思,便停下来和丛容互动,“丛小姐是做律师的啊?律师不是一向能言善辩的,怎么丛律师都不说话啊?” 丛律师抿了抿唇,“听我说话是要收费的。” “哈哈哈哈,”那个男人干笑两声,“丛律师算得真清楚,那如果以后我们离婚了,我是不是连条裤子都分不到?” 丛容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那是你的个人财产。再说了,我并没有和你结婚的打算。” 那个男人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开始聊结婚的话题:“其实我个人觉得婚前财产公证很有必要,我先说一下我的情况。我有一套房,虽然还在贷款,可十年之内肯定可以还清,我还有辆车,车是全款,喏,就是那边那辆黑色的。你看我车子旁边那辆白色的车是不是很漂亮啊,我一直都很喜欢,但买车的时候资金不够就放弃了。等以后我们结婚了,可以AA买一辆,一三五我用,二四六你用,周天就不要出门了。对了,丛小姐是律师,律师可是高收入人群,你看样子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也有些家底吧?” 丛容听到那句年纪也不小了便在心里猛翻白眼,一条条弹幕在心里刷过,脸上却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我有两套房,一套在家里,一套在本市,没贷款。还有,你说的那辆很漂亮的车是我的,全款,还需要说年薪和存款吗?对了,我也觉得婚前财产公证很有必要,不然我怕你拉低了我的生活质量。” 她话说得不客气,听得对方一愣。很快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声,那声音让丛容觉得有些熟悉,她刚想再听听确认一下,可身后却安静了下来,桌与桌之间都有绿色盆栽遮挡,她也不好堂而皇之地直接走过去看,只好作罢,只当免费让人听了场闹剧。 第三十二章 眼前的男人看了看窗外的车,又看了看丛容,一脸难以置信,“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丛容立刻机敏地抓住了爆破点,诧异地问:“怎么,介绍人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她一脸平静地胡说八道起来:“今年是我的本命年啊,36。” “36?!看着……也不像啊……” 她装模作样地摸摸自己的脸,“保养得好。毕竟我儿子都上小学了,可岁月到底不饶人啊!” 那男人立刻睁大了眼睛,“你有儿子了!” “是啊。”丛容又是一脸诧异,“怎么,介绍人也没告诉你?不过现在说也不晚,我儿子很懂事的,不会麻烦你照顾他的。” 对方却忽然翻了脸,猛地站起来,“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愤愤离去。 丛容边叹气边招手示意服务生结账,嘴里还嘀咕着:“真没品,竟然让女人请客,不是应该AA吗?” 结了账丛容拎着包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特意绕过那棵巨大的盆栽往身后那桌看了一眼,然后便惊讶地打招呼:“许检?” 许嘉阳站起来点头示意,“我也相亲,对方刚走。” 丛容和许嘉阳因为工作有过几次接触,他是年轻有潜力的检察官,眉目清秀,据她所知,他并不乏追求者。 他既然用了个“也”字,说明刚才偷听加偷笑的就是他了。丛容也不在意,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许嘉阳拿起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我也结束了,一起走?” 丛容点头,两人便并肩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听到有人叫她:“丛表姐!” 丛容一转头便看到一桌熟悉的人,跟许嘉阳说了一声,便笑着走过去打招呼:“是钟祯的小伙伴们啊。” 一群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乖巧地叫她表姐,听得丛容觉得可乐,笑着问:“钟祯怎么没在?” 有人笑嘻嘻地回答:“今天温老板上手术,他是助手。” 丛容点头,“哦,这样啊。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回头见。” 一群小朋友又乖乖地和她说再见,丛容走到收银台指了指那桌的方向,帮他们结了账,才跟许嘉阳一起出了甜品店。 两人都开了车,一出门便告别了,也没注意身后炙热的眼神。 第二天查完房钟祯便被团团围住,“钟祯,钟祯,昨天我们去吃甜品遇上你表姐,她帮我们结的账,挺不好意思的,帮我们跟她说声谢谢。” 钟祯一头雾水,“我表姐?” 一群人立刻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对啊,她和一个穿制服的检察官在一起!那个检察官长得挺帅的!” “是啊!长得高高瘦瘦的,穿着检察官的制服一身正气,我好喜欢!” 丛容挠挠脑袋,“我表姐和男人一起去吃甜品?你们没看错?” “没有啊,她还跟我们打招呼呢!” 钟祯想了想,检察官?表姐不喜欢我老板了?不喜欢也好,老板有喜欢的人了,应该不会接受表姐。这么想着他摸出手机转身,“喂,舅妈啊,是我,表姐最近好像谈恋爱了啊,好像是个检察官……” 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 钟祯的动作太流畅,完全没注意到温少卿正从一个病房出来。他把手里的笔插回胸前,眯了眯眼睛,检察官? 丛容被丛母温柔的攻势轰炸了整整一天,下了班在电梯里又接到丛母的电话。她本来对昨天冷暴力处理相亲对象这件事准备好了说辞,可丛母对此竟然只字不提,反而对虚无缥缈的事颇为感兴趣。 电梯里没人,她索性说个痛快:“您听谁胡说八道的啊?钟祯他就是个长舌男!又八卦又爱添油加醋,您信他干什么啊?我一会儿就去扒了他的皮!真没有的事!就是一个朋友,您让我去相亲的时候恰好遇上了而已!真的不是男朋友!” 丛容边听着丛母的唠叨边痛恨电梯里为什么不屏蔽信号,丛母听她说没有男朋友,又想起了什么,不放心地问:“上次钟祯跟我说你喜欢女人,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男朋友,而且你上学的时候不是一直都有女孩子追你吗?你不会……” 丛容实在受不了了吼出一句:“我没有喜欢女人!” 吼的同时,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温少卿牵着让一让出现在她眼前,他微微上挑的眉眼清楚地告诉她,他发现了她的秘密。 丛容把头歪向一边翻了个白眼,怎么每次说这种话题都会被他碰上。 让一让看到丛容,立刻想要冲上来,丛容立刻阻止他,“你别动!” 丛妈妈大概又说了一句什么,丛容把手机重新贴到耳边,“我没说您,我说狗呢。” 那边大概又说了什么,丛容颇为无奈地解释:“我没说您是狗!我真的是在说狗!喂?妈?妈?妈!” 电话挂了。 丛容无力地叹了口气,从电梯里走出来。 和温少卿擦肩而过的时候,果不其然受到毒舌调侃:“丛律师最近水逆啊?” 丛容转头,一记眼风杀过去,“你一个医生竟然还信这个。” 温少卿摸着下巴思考了几秒钟,“不信,我们医护人员一般只信夜班之神。” 丛容无言以对,继续往家走,走了几步又停住,“有空好好管管你学生!没事就会散布谣言,脑洞那么大怎么不去写故事啊?” 温少卿问道:“关我学生什么事?” 丛容有些火大,“要不是我相亲碰上你学生,哪里来的后面这些事啊?” 温少卿一向很能抓重点,“相亲?” 丛容面色一僵,觉得今天丢脸丢大发了,极不自然地缓和了语气,“没事了,你去忙吧,我先回家了。” 温少卿在她身后淡淡地开口:“看来我学生脑补的律师和检察官的故事,丛律师不太喜欢啊。” 丛容一愣,转身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温少卿眼底墨色渐浓,“偶然听到的。” 丛容抿了抿唇,“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温少卿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反问道:“相亲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丛容一下子便爆发了,她相亲怎么了?她又没碍着谁,他干什么一副冷嘲热讽的态度?他能在朋友圈里酸兮兮地发什么“非不思她”,她还不能相亲了?再说了,他们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对她这个态度?! 丛容心里越生气,脸上越是平静,一副撒泼无赖的样子开口:“当然不是!我就是去相亲了!怎么了?” 第三十三章 温少卿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可那抹嘲讽却愈加明显,“一边说着喜欢一个人,一边还能和另一个人相亲,原来丛律师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一头冷水泼下来,丛容这下不止脸上冷静了,连心里都冷静了,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她不再说什么,很快转身回了家,没再看温少卿一眼。 从电梯口到家门,短短的几步距离,丛容却走得艰难,渐渐心灰意冷起来,就是因为她先动了心,所以活该被他调侃讽刺吗? 温少卿站在原地紧紧皱着眉,眼底情绪翻滚,似是解气又似是懊恼,直到让一让蹭了蹭他,他才回神,弯腰摸了摸让一让的脑袋,他们为什么会吵架?是他的耐心变差了吗? 他没了带让一让出去玩的心情,也转身回了家。 让一让没出去玩,便精力旺盛地在各屋里乱窜。过了一会儿,它咬着一个发圈过来,放在温少卿脚边。 温少卿正坐在书房里看书,低头看了一眼,捡起来,“哪儿来的?” 让一让立刻转身往客房奔去,温少卿顺着客房的门看过去,大概是丛容上次撞了脑袋在客房睡了一晚落下的吧。 他也起身往客房走,坐在床边发现枕头上沾着几根长发。 他低头看着让一让,开始冤枉它:“你怎么又上床了?不是告诉你不能上床吗?你什么时候开始掉黑毛的?黑化了吗?还是说你要进化成熊猫?” 他边说边胡乱地揉着让一让身上的毛,让一让抗议着叫了两声。他今晚和丛容闹得不愉快,索性开始折磨让一让,用发圈在它头顶扎了个小辫子。 说完又举起手机对着它,“笑一笑。” 让一让果然伸着舌头弯着嘴角对着镜头笑起来,温少卿拍好之后又拿给它看,“好看吗?” 让一让不理他,他又自说自话:“我觉得还不错,跟发圈的主人挺像的。” 于是顺手发到了朋友圈,并设置成手机屏保。 丛容可没有心情刷朋友圈,自然也没看到这张照片。她从小自尊心就强,今晚温少卿暗里讽刺她水性杨花,她又生气恼怒,又觉得委屈冤枉,更寒心的是这话是从温少卿的嘴里说出来的,伤害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其实温少卿也没有这个意思,他在意的不是她相不相亲,他在意的是那个检察官。其实他跟丛容在工作上没什么交集,生活上也不过就是因为做了邻居每天可以见一面,偶尔一起吃吃饭,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两人工作都忙,在家里的时间又能有多少?偏偏她还迟钝得厉害。可检察官就不一样了,工作上经常见面,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医院里那么多医生护士组建成家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总的来说,他不是恼丛容,他是在恼自己。 不过不管是谁对谁错,温少卿和丛容的邦交是破裂无疑了,正式开启冷战时代。 两人做邻居有一段时间了,各自的生活规律也基本了解了。丛容不过早上上班晚走一会儿,晚上在律所加了班再回来,总能避开温少卿。 温少卿几天没见到丛容了,虽有心道歉也找不到机会,发短信打电话也没有回应。 晚上温少卿照例找自己的学生开例会,学生们汇报的时候温少卿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来回地解锁手机屏幕。钟祯坐得近,偷偷探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忽然顿住,再抬头看温少卿的时候眼神就有些不一样了。 会后钟祯磨蹭到最后,凑过去问:“老板,你手机的屏保……” 温少卿漫不经心地开口:“是不是觉得我梳狗毛的手艺还不错?” 钟祯挠挠脑袋,“不是啊……那个发圈……” 温少卿不想提这个问题,眸光沉了沉混淆视听,“不是?你觉得我的手艺不行?” 钟祯看着大魔王要变身了,马上安抚,“不是,不是,您的手艺很好,就是这个发圈看着好眼熟啊?” “你的?” “我也用不上啊,这是我表姐的吧?我送给过她一个一模一样的。” 温少卿沉吟了半晌:“你就不能送个好点的吗?” 钟祯理亏,“送了好多年了,这不是当时在上学,没什么钱吗?我以为表姐早就丢了,看来我表姐是念旧的人,才会一直留着。” 温少卿的注意力还停留在“念旧”那两个字上,钟祯忽然一脸谄媚,“老板,您和我表姐是邻居没错吧?” 温少卿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嗯。” “那您介意帮一下邻居的弟弟吗?” “怎么个帮法?” “您能帮我去我表姐家里拿我的U盘吗,里面有我要用的资料,上次落在我表姐家里了。”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钟祯一脸抵触,“我不敢去。我表姐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前几天她被舅妈逼着去相亲,说自己36岁了还有个儿子把对方吓走了,我舅妈那个人特别可怕,表姐可能是被舅妈虐了。再加上我……我可能说错话了,她打电话把我骂了好大一顿,让我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温少卿怂恿钟祯去撞枪口,“你哄哄就好了。” “我不敢!”钟祯缩了缩脖子,“我表姐好难哄的!老板,您帮我去拿吧?” 难哄?温少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钟祯还只是不敢去,他压根儿连丛容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说去她家里拿东西了。 他很快开口拒绝,“不去。” 钟祯一脸疑惑,“为什么?” 温少卿装模作样地教育他:“U盘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乱放,给你长个教训。”说完便站起来火速离开。 钟祯看着他的背影满心疑惑,“怎么感觉怪怪的……” 快过年了,这个时间路上到处都是查酒驾的,温少卿开车回家的路上,看着看着忽然起了心思。他靠边停车,进了路边的超市,再出来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 都快9点了,丛容还在律所加班和客户谈事情,手机响个不停,终于送走了客户她才接起来。 听了一会儿之后有些不确定地问:“您刚才说谁酒驾?” “他说他叫温少卿。” 丛容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确定不是骗子之后才开口:“不可能,他是医生,很少喝酒,更别提酒驾了。” “他说你是他的私人律师,你来之前他都不会开口说什么。” 丛容心里冷哼,“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这么不配合你们工作,你们就把他拘留起来好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开始整理资料,可她对着电脑根本不记得刚才和客户的讨论结果,脑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酒驾的条款。 第三十四章 酒驾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万一闹大了,温少卿这个医生……怕是做不成了吧?那钟祯的学位怎么办?他被拘留的话,让一让怎么办? 丛容纠结半晌,终于用钟祯和让一让说服了自己,关了电脑去交警队捞温少卿。 丛容到了交警队就看到温少卿一身清贵地坐在一群醉汉中间,灯光下他的侧脸白皙干净,神色清明自若,怎么看都不像喝了酒的样子。 温少卿无意间一转头便看到丛容,便走了过来。 丛容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头问旁边胖胖的交警:“就是这个人吗?” 交警点头,“对。” 丛容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哦,我不认识这个人。” 交警愣了一下,“这么冷的天,又这么晚了,你跑一趟就是为了确认不认识这个人?” 一句话问得丛容哑口无言,想着反正来也来了,就当做好事了。 她扫了温少卿一眼,轻咳一声,推翻了前面的说辞,“我认识他,他怎么了?” 交警不知道丛容已经进入进攻状态,没怎么多想便回答:“我国《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酒后禁止驾驶机动车,这位先生……” 交警还没说完便被丛容打断:“意思是说,喝了酒就不能开车是吗?” 交警奇怪,“是呀。” 丛容又提出问题,“那酒后是多久?三小时?五小时?二十四小时?一个月?还是一年?” 交警大概没遇到过问这个问题的,为难地看着丛容,“这个……” “法律并没有规定这个所谓的‘酒后’是多长时间,对吗?那就不说这个问题了,说一下你们抓他的证据吧。” 局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掌控在了她手里,温少卿站在旁边看着她的侧脸,不知怎么,忽然笑了起来。 余光扫到他在笑,丛容瞪了他一眼。 交警看了一眼手里的记录,“经过仪器检测,这位先生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20mg/100ml。我国认定酒后驾车标准的起点是,驾驶人的血液中每100ml的酒精含量为20mg。”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就算我喝了酒只要血液中酒精含量低于20mg/100ml就没事,是吗?” 交警被丛容几个问题问下来越发不确定,“应该是吧。” 丛容提出质疑:“可您刚才不是说只要喝了酒就不行吗?” 交警这才意识到轻敌了,皱着眉,“这个……” 丛容继续问:“如果我的酒量很小,喝了一口就醉了,神志不清,但是血液中酒精含量低于20mg/100ml,我还是可以驾车,是吗?” 交警彻底无语了,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是不行的,可又拿不出条款来反驳。 丛容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记录,“还有你们的测试仪确定是好的吗?” 交警很快开口:“还可以……可以验血。” 这句话正中丛容下怀,“就是说,其实您对自己的测试结果也是存在质疑的,是吗?” “我没有……”交警一脸崩溃地和丛容交流,律师好可怕。以后娶老婆千万不能找律师啊! 丛容终于放过交警,转头去看温少卿,他神色清明,身上并没有酒味,就算是当时真的喝了酒,应该也没喝多少,折腾这么久了差不多也不会有问题了。她决定铤而走险,凑过去小声问温少卿:“可以重新测试一次吗?” 温少卿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强势碾压着交警,隔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肯和自己说话了,便点了点头。 丛容看到他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测试结果显示他的血液内并没有酒精,交警一脸错愕地看着手里的测试仪,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坏了吗?” 最后交警一边道歉一边送了两人出来。 丛容站在车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温少卿,“解释一下吧,温医生?” 除非测试仪真的坏了,否则不会出现刚才那种结果,而且温少卿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显有问题。 温少卿敛了眼眸,却微微扬了扬眉,腹黑功底深厚,无人能敌,“我没喝酒,测试前我刚刚吃了葡萄和蛋黄派,葡萄是最容易发酵的食物,发酵产生的乙醇气体会短暂停留在口腔,吹气的时候自然酒精含量超标,漱口后再测试就没问题了。” 丛容气不过,冷冷开口:“这么耍我有意思吗?” 温少卿抬起眼眸,看着她轻声开口,缓慢而坚定:“我想见你。” 一句话让丛容哑了火,他竟然就这么泰然自若地说出这句话。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笑,眉眼间却静静流淌着暖意。 一瞬间她身上的气势尽然散去,生生别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温少卿的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脸上,继续开口:“那天的事,对不起,我心里并不是那么想你的。” 只不过是最简洁的两句话,连个修饰词都没有,却让丛容的心神荡漾起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从她心底冒出来,竟让她无法自持。明明之前还在想着把她想得如此不堪的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看他一眼。可现在她却一点都不生气了,还觉得自己那天的行为实在是称不上大气。 深冬的夜里渐渐起了风,不时吹起两人大衣的衣角,两个人又站得近,很快便纠缠在一起。纠缠在一起的除了风吹起的衣角,还有地上的影子。 温少卿看她站在路灯下,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也低头看过去,很快也看出了端倪。 不知过了多久,温少卿才缓缓开口:“我们回家吧?” 丛容一愣,抬头看着他,然后点点头。明明知道他没有那个意思,就是因为他们是邻居,所以他才会那么说,可她却依旧会抑制不住地多想。 可憧憬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从心底升起,耳边却总会想起钟祯的那句话,我老板有喜欢的人了。就算他对她再好,也不是喜欢吧。 她忽然开始想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子,那个不知道他喜欢自己的那个女孩子,那个让人心生羡慕的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看她又开始出神,温少卿抬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像是怕吓到她一样,轻声开口:“丛容?” 她匆匆应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地上,像是怕错过什么。 因为他抬起的手,地上的影子看起来竟像是揽她入怀。他因为手上的动作而微微探身,两人的影子竟又近了些,颇有耳鬓厮磨的味道。 第三十五章 “不早了,走吧。”丛容极快地抬起头来,心里不断唾弃自己,怎么一在他面前就不在状态呢? 丛容开车跟在温少卿的车后面,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两人第一次一起回家。 回到小区从电梯里出来,丛容才想起来问:“你怎么那么确定我会去?” “不确定。”温少卿顿了顿,实话实说,“所以我打算再等五分钟,你还不来,我就自己出来了。” 丛容神色冷淡地回答:“是啊,你温少卿是什么人啊?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全身而退。” 边说着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来,一脸公事公办,“你好好看一下,这是我的收费标准,这次看在你是钟祯的导师的分儿上,我免费帮你,以后再找我就要收费了,还有,不要随便问我问题,法律咨询也是需要付费的。” 温少卿用两根手指捏着那张纸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笑着开口:“看刚才丛律师的架势,就算我真的喝了酒,丛律师也有办法帮我吧?” 丛容扯了扯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如果你真喝了酒,我就有办法让你的性质从酒驾上升到醉驾。我生平最讨厌知法犯法的人。” 温少卿垂眸很认真地想了一下,“应该不会,我酒量很差。你呢?” 丛容不知道话题怎么会转到酒量上来,很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温少卿一脸的理所当然,“两个人总要有一个酒量好些的,不然到时候结婚敬酒的时候会很麻烦。” 又来了,又来了,丛容隐忍不发,额角的青筋都拱了出来。 偏偏温少卿还恍若未见,一本正经地思索着,“如果你的酒量也不好的话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候辛苦一下伴郎、伴娘就好了。” “温少卿。”丛容忽然开口叫他。 “怎么了?”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反正你也没有女朋友,直接找个酒量好的新娘更省事。” 丛容心里冷哼,胡说八道嘛,谁还不会。 “是这样吗?”温少卿摸了摸下巴,“那丛律师酒量好不好?” 丛容立刻回答:“不好!” 温少卿勾了勾唇角,“那我就放心了。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如果新娘全场替新郎挡酒的话,新郎的颜面何存啊?你说是吧?” 话都让他说了,丛容气得胃都疼了,抬手压在胃上皱起眉。 温少卿不再开玩笑,“怎么了?” 丛容不想跟他说话,推开他的手,“我说了别问我问题,我的咨询费很贵的!” 温少卿不甘示弱,“我在帮你看病,我的挂号费也很贵。” “多少钱?” “25。” “你问的问题不属于刑事咨询,你是钟祯的老师,我再给你打个折,就按300块每小时,不足一小时的按照一小时计费,你还需要付我275。” “一会儿给你。”温少卿知道她不会真的收钱,嘴里敷衍着,抬手抚上她的胃,然后皱眉,“没吃晚饭?” 丛容摇摇头,“没吃。” 温少卿看她一眼,“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晚饭也不吃,丛律师这是要成仙啊?” 丛容叹了口气,“我也想吃啊,只是今天没吃,太忙了没顾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少卿的手放在她胃上,她觉得自己的胃痛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平时偶尔也会痛,也没见这么难以忍受啊。 或许就像走路摔倒的小孩子,没人看到就自己爬起来了,一旦有人关心便会委屈地大哭。 温少卿看她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便拉着她的手往家里走,“正好我也饿了,就一起吃点吧。” 丛容挣扎了一下,挣脱出来,“不用了,我叫外卖就行了。” 温少卿看着她一脸坚定的拒绝,还这么干脆,忽然想起钟祯那句“我表姐很难哄的”,便试探着问:“刚才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我随便做点暖暖胃,不比外卖好吗?就做麻食怎么样?” 丛容果然抬头问:“麻食是什么?” “嗯……一种面食。”温少卿简单解释了一下,“要吃吗?” “要。”吃货属性暴露无遗。 说完本来打算回自己家的丛容直接拐去了温少卿家。 温少卿愣了一下,她以前还矜持地先回自己家然后再过去,现在却直奔目标了。之前想着她难哄还想着再用别的诱哄,谁知……嗯,确实难哄。 丛容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去看照片墙上的那片空白,不知道温少卿是没发现还是怎么了,那个空白还是一片空白。 温少卿也跟着看过去,语气里都是奇怪,“咦,怎么少了一个?” 丛容很是心虚地不敢接话。 温少卿盯着那块空白看了会儿,又不可思议地转头问让一让,“你怎么看的家?怎么不见了?” 本来让一让看到温少卿回来,便很欢快地迎出来,此刻却呜咽了一声,趴到地上满眼无辜地看着他。 丛容又是一脸心虚地不敢看让一让。 “那天晚上明明还在啊,被谁拿走了……”温少卿嘀咕着进了厨房。 丛容这才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怀疑到她身上。 温少卿在厨房里扬着声音问了一句:“时间晚了,吃肉不好消化,做素的可以吗?” 丛容很快跑进去回答:“可以。” 温少卿听到声音很快笑着抬头看她。似乎每次谈及食物的问题,她就格外好说话,连声音都乖巧了几分。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每次她站在一旁看他做饭的时候,眼神都特别专注虔诚,和眼巴巴地等着他喂食的让一让特别像,看得他心都要化了。 她进去的时候,温少卿在给麻食过凉水,她看着猫耳朵一样的面食有些好奇,“这个就叫麻食?” 他一边继续手下的动作一边回答:“嗯。” 丛容看着他往锅里放油,油热了放葱姜蒜爆炒,然后放西红柿加调料翻炒,又放了水熬出西红柿汁,再放豆芽、土豆、胡萝卜、木耳、香菇翻炒,最后放青菜翻炒后,便把麻食倒入,煮了几分钟后,淋上香油准备出锅。 出锅前温少卿转头问:“吃不吃辣?” 丛容摇头,“不吃,我不吃辣。” 温少卿忽然想起上次那盘被她啃得干净的椒麻排骨,挑眉看她。 丛容也想了起来,轻咳一声更正,“一般情况下不吃,有时还是可以吃一点的。” 温少卿先盛了一碗出来给丛容,然后又撒了些辣椒入锅,又等了半分钟才关火。 温少卿端着两碗出了厨房,丛容拿着筷子和勺子跟在后面,她边走边看筷子上的花纹,忍不住赞了一声“变态”后又去看温少卿的手。 第三十六章 温少卿倒了杯水递给她,“快吃吧。” 丛容尝了一口便好吃得眯起了眼睛,又低头吃了几口才好奇地问:“这个是买的吗?” 温少卿没动筷子,拿着水杯喝了口水,“不是,我自己做的,上次做多了就放在冰箱里了,其实现做比较好吃,但是今天晚了,改天再给你做。” “这不是本地的吃食吧?” “不是。以前留学的时候,有个室友是陕西人,跟他学的。” 丛容对他的经历知道得很少,有的时候谈及,她总是忍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你做菜也是留学的时候学的吗?” “差不多吧。”温少卿回忆了一下,“之前也会做一点,但在国外的时候做得多了也就练出来了。你没听过那个笑话吗?没出国前别人都以为你在新东方学的英语,出了国别人都以为你在新东方学的厨师。” 丛容想起自己几次可以称之为“灾难”的做饭经历,叹着气嘀咕:“那别人大概以为我是在蓝翔学的挖掘机吧。” 她抽了抽鼻子,辣椒油的香气便不断地往鼻尖钻,她忽然停下了筷子。 温少卿看着她问:“怎么了?不好吃?” 丛容踌躇半天才开口:“你那个看上去好像好吃一些。” 温少卿忍不住笑,“你不是不吃辣吗?” 丛容依旧端得住,“所以我说,看上去……” 温少卿笑着把碗推过去,“我没动。” 丛容摇头,“吃着碗里地看着锅里的,这个习惯不好,我吃我自己的吧。” 温少卿听着这话觉得颇有深意,“那请问,我是在碗里,还是在锅里?” “……”丛容不再说话,低头猛吃。 吃完了才发现温少卿似乎一直都在看她,连筷子都没动,她有些尴尬地问:“你不吃吗?” 温少卿换了个坐姿,抬手支着下巴继续看着她,“我本来就不饿。” 丛容半天没有反应,温少卿再一看,才发现她正眼巴巴地盯着另一碗麻食,眼睛一眨都不眨,似乎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 温少卿觉得好笑,把碗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尝尝吧。” 丛容似乎被惊醒,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微微红了脸小声开口:“那我就尝两口吧。” 辛辣刺激着味蕾,丛容由尝两口慢慢演变成尝了整整一碗。 谁知洗碗的时候,丛容闷头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问在一旁洗水果的温少卿:“还炒酸奶吗?” 这下温少卿是真的有些吃惊了,转头打量了她半天,“还吃?” 丛容想反正刚才脸都丢完了,索性就随性来吧,极轻地嗯了一声。 温少卿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天,丛容低头装作认真洗碗,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温少卿盯得冒烟了,才听到他走了几步打开冰箱,似乎拿了什么出来。 温少卿先是炒了一份给她吃着,后来又炒了一份拿出去给让一让,再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他问:“还有吗?” 温少卿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实在不明白这么一个淡漠冷静的御姐外表下,为什么隐藏着吃货的属性?上帝在造她的时候到底把什么打翻了?她这种吃法怎么也不见胖? 最后丛容在温少卿家吃得心满意足了才道别离开,只不过走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那副冷淡客气的模样,被温少卿评价为“擦干净嘴角就不认人”。 即然如此,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勉强恢复了,温少卿约她明天一早共进早餐,丛容欣然接受。 也就是那天的早餐让丛容发现温少卿简直就是个生活小能手。 丛容早上打着哈欠进门的时候,温少卿已经准备好了,“你昨晚吃得太多了,早饭吃简单点吧。” 她睡眼蒙眬地低头去看,真的很简单,白粥配酱菜,一碟酸豆角,一碟酸萝卜,一碟酸黄瓜,有些纳闷,“怎么都是酸的啊?你怀孕了?” 温少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爱吃醋。” 不知她是没睡醒还是太迟钝,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模糊不清地回答:“这样啊,我家里有朋友送的山西老陈醋,回头拎来给你吧。” 温少卿慢条斯理地搅着手边的白粥,有些索然无味地开口:“吃饭吧。” 粥的温度刚刚好,丛容才吃了两口便精神了,“你这个咸菜是在哪里买的?还挺好吃的。” 温少卿指指厨房角落的泡菜坛子,“自己做的,喜欢吃的话送你一些。” 丛容听了一愣,很快扔了手里的勺子,去厨房围着泡菜坛子转了几圈,新奇得不得了。她除了小时候在外婆家见过这么古老的器皿,之后再也没见过。现在超市里什么都有,哪里还有人自己腌咸菜啊。 她参观完了才回到餐桌看着喝粥的温少卿啧啧称奇:“我以为医生都是养生派,不会吃这种亚硝酸盐过剩的东西呢。” 温少卿笑起来,“有个同事,边啃泡椒凤爪边给我们分析其中用了什么化学试剂。汪曾祺说过,‘一个人的口味要宽一点、杂一点,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医生也是人,吃得广一点,大概对生活的态度也会宽和一些。” 汪曾祺的《老味道》她也看过,只不过那个时候年纪小,看的时候除了口水直流之外,别的感悟一概没有。真的是白白浪费了那个被誉为“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的老爷子的心血,丛容心里暗暗决定等有时间了还是把那本书翻出来再看一遍。 丛容吃到一半接了个电话便急急忙忙地走了,温少卿收拾好碗筷出门上班的时候,站在门口换鞋看着照片墙上的空白又想起那个丢了的相框,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晚聚餐结束他送大家下楼的时候照片还在,后来就只有钟祯来过,是他干的? 他带着疑惑出了门,今天钟祯要上课,不会来医院。他打算明天下了夜班找钟祯问问,谁知他还没来得及问,就出了事。 第三十七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第二天一早钟祯刚换好衣服走出来,就听到吵闹声,还有女孩子好声好气劝说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还早,病人都还没起床,交班时间没到,走廊里安安静静的,所以那动静听起来格外吓人。钟祯顺着声音找过去,几个皮肤黝黑、身形健壮的男人和中年妇女正围着两个小护士说着什么,一脸凶神恶煞,还时不时烦躁地把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 钟祯看着两个女孩子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想也没想便快步走上前去,抬手挡住其中一个男人往小护士身上招呼的手臂,另一只手拉着小护士护到身后退了几步,一脸恼怒,“怎么能打女孩子?” 几个男人听到声音一齐看向钟祯,看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又一身学生气,便没了顾忌,随手拿起听诊器扔过去,正好砸在钟祯的额头上。钟祯的额角立刻开始冒血,顺着眼睛留下来,看上去有些吓人。 温少卿正在检查交班记录,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刚想出去看看,就见护士慌张地跑进来,“温老师,您快去看看,那边有病人家属闹事!还有几个眼熟的医闹,钟祯和他们吵起来了,好像还受了伤!” 温少卿马上扔了笔往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赵医生收的病人,病人年纪也大了,昨天白天做了6个小时的手术,夜里忽然并发症了,抢救到后半夜没抢救过来,宣布病人死亡的时候家属就接受不了,在手术室门口闹了很久,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没想到这会儿找了医闹来闹事。”小护士边说还边抱怨,“病人住院的时候也不见那些子女多孝顺……” 温少卿昨晚被ICU叫过去帮忙,也做了一夜的手术,高强度、高紧张度的长时间工作让他深深皱起眉,“赵医生呢?” “赵医生做完手术身体就扛不住了,找了别人来替班,回家休息去了,要叫他回来吗?” 温少卿想了一下,“先不用,免得病人家属看到他更激动。通知保安了没有?” “通知了,也报了警。” 还没到上班时间,科里没什么人,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温少卿带的几个学生。因为他今天白天不在医院,所以昨天交代他们今天早点到,把作业交过来,谁知正好赶上医闹来闹事。温少卿到了的时候,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病人家属正和医护人员推推搡搡,人数悬殊,体形也不是一个级别的,几个医护人员明显处在挨打的状态。周围能砸的东西已经砸得差不多了,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几个中年妇女则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要讨个公道。钟祯大概也急了,平时总是笑嘻嘻的表情包,现在却一脸烦躁地站在中间不时跟对面的人有肢体冲突。 温少卿转头低声问身边的护士:“昨晚哪个病人家属签的字?” 护士指了指站在中间的一个中年男子,“他是患者的儿子,地上那几个是患者的女儿和儿媳。其他的人……” 小护士说得隐晦,温少卿便明白了是医闹。 他踩着满地狼藉走过去,陆续有人看到他纷纷开口叫温老师,温少卿点了点头,然后他勾着嘴角态度良好地看着对面的病人家属开口:“这位家属,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一群人看他气度不凡,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欺软怕硬地停下手上的推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站起来一个男人问:“你谁啊?” 温少卿侧身抬手摁在钟祯肿起的额角上,钟祯立刻疼得龇牙咧嘴,看着温少卿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叫唤,生生咬牙忍着。 温少卿也不回答,细细看了一下钟祯的脸,除了额头,脸上还有被抓伤的血迹,旁边几个同事脸上也有抓伤,白大褂上还有几个脚印,一个年轻护士脸上还有鲜红的巴掌印,被衣服遮挡住的地方不知道又是什么状况。 温少卿有些恼怒,此刻也是疲倦至极,半晌才耐着性子解释:“我是你打的这个人的老师,这里是医院,他做错了事医院自然会处理他,不需要你动手。” 那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温少卿的胸牌,“哦,教授啊?年轻有为啊,不过教授又怎么样,我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我就打人了怎么了?他刚才也还手了!赔钱,不然我找记者写死你们!” 边说又开始动手砸,随手拿起东西往在场的医护人员身上扔,大有不闹不罢休的气势。 钟祯一向敬重温少卿,看不得别人这么说他,脸色有些难看,“温老师,算了,也怪我不好,刚才我确实动手推他们了,我给他们道歉。” 温少卿看他一眼,“你叫我一声老师,我就要对得起你。” 又是一团混乱,温少卿一眼扫过去沉着声音开口:“你最好别动那个。” 他的声音不大,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却带着惊人的气势,那群人又被惊得停住了。 温少卿冷冷看着一群医闹和家属,眼底晦暗不明,“医生手术前和病人家属谈过话告知过病情,你们也在手术通知单上签了字,如果你们对手术过程存在质疑,可以送到医学会鉴定,如果鉴定结果院方无失职行为,设备就要你们来赔,那设备太贵,你们怕是赔不起。” 领头的一个黑壮男人率先反应过来,“设备赔不起我们就打人!随便打!打医生护士不用赔钱!” 说完便开始往周围的医生和护士身上招呼拳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在场的医护人员,温少卿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淡的,忽然脱了白大褂往旁边一扔,“交班!” 众人对他的反应不解,忽然停下来看向他。 温少卿看着他们停了手,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挽衣袖,嘴里对着身后几个学生说:“你们的父母把你们养那么大,你们辛苦读了那么多年医,不是为了站在这里让人侮辱的。他有句话说得对,医生又怎么了,吃五谷杂粮,该有的脾气一样会有。做人就是那么回事,别人欺负你,你觉得无所谓就忍了,忍不了就一巴掌抽回去,去他妈的风度形象、教养气度。当然了,医生不能打人,记得先把白大褂脱了。其实这一课本来不想教你们的,你们学了那么多年医,打哪里让人最痛苦又只会造成轻伤都知道吧?一会儿看清人,只打医闹,不要动病人家属,速战速决,否则一会儿院里领导来了会先压你。我就不信了,主场作战,还能吃亏了不成?这一行干久了,谁手上还没几条人命啊?还有,女孩子不要学,看看就好,以后男朋友不听话了可以打男朋友。还有……” 温少卿退了几步,“我站的这个位置,是摄像头的死角。” 一句话说得隐晦,一群年轻医生却听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直接脱了白大褂扔到地上冲了上去。 随忆早上到了医院听了消息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狼藉,还有一地的白大褂,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没来得及清理,看上去有些惨烈,她拉住一旁的护士问了几句之后马上给萧子渊打了电话。 萧子渊刚送了她还没走远,以为她忘了东西,靠边停下车接起电话,“落了什么吗?” “不是!”随忆的声音里透着几丝紧张,“早上医院有人闹事,温师兄和医闹打起来了!” “你没事吧?” “不是我们科室,是温师兄那边。” “你没事就好,他还有两下子的,应该不至于吃亏。”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吃亏,现在他们被警察带走了!你快去看看!” 萧子渊依旧是优哉游哉的态度,“他是军籍,警察管不着。” 随忆还是不放心,“可他已经被带走了,还有几个学生,应该是我们医院附近的那个派出所。” “这样啊?”萧子渊想了想,“那我打个电话。” 随忆看着满地狼藉还在出神,就看到陈簇和三宝急匆匆地往这边跑。 走近了三宝一脸兴奋地拉着随忆问:“听说亲师兄以一当十打得他们屁滚尿流?!” 随忆一脸无奈,“你说的那种战况我没看到,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都被带走了。” 好在还有个正经人陈簇,“查房时间到了,随师妹,你去上班吧。”说完又看看三宝,“你也快去上班吧,我一会儿到科里打听一下具体什么情况。” 三宝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不去!我要和你一起去听战况转播!” “你快点去上班!一会儿你们主任又要吼你了!” 陈簇边说边推着三宝往外走,走了很远随忆还能听到三宝手舞足蹈地跟陈簇说话。 “亲师兄就是我偶像啊!他不惧暴力勇于斗争的精神值得我院全体医护人员学习啊!简直是当代白衣天使的楷模啊!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暴力的医闹,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陈簇边走边教育她:“医生打人影响不好。闹大了会影响你亲师兄的前途……” 两人说着便走远了,随忆有些担忧地回了科室。 第三十八章 萧子渊打来电话的时候,丛容正在出庭,恰好是周程程做书记员。周程程大概是还没走出失恋的阴霾,整个庭审过程都见她没精打采的。 结束以后,法官摘下老花镜笑呵呵地问:“冯程程啊,怎么不开心啊?” 周程程皱眉,“周!” 法官马上修正,“冯周周啊,眼睛怎么都哭肿了?” 周程程嘴角抽搐,憋出一个字,“程!” 法官又改了一下,“程周周啊,小姑娘,别不开心啊。” 周程程马上就要哭了,“是周程程!李老师,我不叫冯程程,我叫周程程!和上海滩那个大小姐没关系!” 法官一拍脑袋,“哦,对对对,你看你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丛容在一旁看得腰都笑弯了,周程程挽着她的手走出来抱怨着:“我都来了快两年了!李老师还是记不住我叫什么名字!” 丛容还在努力忍着笑,刚想调侃她两句手机便响起来,“我先接电话。” 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半晌才带着疑问:“你刚才说……谁?谁打架被警察带走了?” 丛容觉得最近真的是邪了门了,前天她才接到交警队的电话说温少卿酒驾,今天他竟然又被警察带走了? “温少卿。”电话那端的声音清正端和,字正腔圆。 说实话丛容不信。说酒驾她还勉强觉得有可能,可打架……温少卿的那双手是拿手术刀的,不是用来打人的。 她顿了一下,“那您是哪位?” 那边笑了一声回答:“萧子渊。还有,温少卿是军籍。” 那边说完就挂了,丛容拿着电话一脸迷茫。 周程程看她的反应异常,好奇地问:“谁啊?” 丛容没回答,马上给温少卿打电话,没人接,又给钟祯打,也没人接。 周程程看她的面色沉下来,也收起嬉皮笑脸,“出什么事了吗?” 丛容转身往停车场走,“回头再跟你解释,我先走了,有点急事就不跟你吃饭了。” 丛容到派出所的时候,温少卿周围围着一群学生,大部分她都眼熟,温少卿稳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低头粗略地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边还教训着。 “让你们平时好好锻炼身体,你们不听,现在知道体力不支了吧?你们以为学医是随便拉个人就能学的吗?不知道黄飞鸿吗?学了功夫才敢从医。你们哪个不是家里的宝贝,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家人担心才是一个男人的担当。”说完又看了几个女学生一眼,“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温柔。” 几个学生愧疚地开口:“对不起,老板,刚才要不是护着我们,你的手也不会受伤。” “没事,小伤而已。”温少卿倒是丝毫不在意,还不忘安慰一群小朋友,“《论语宪问》中路人问孔子:‘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孔圣人都说,以暴止恶,才是对善良最大的尊敬。” 丛容听了会儿低头笑起来,以直报怨?哪有老师这么教学生的? 她敛了笑意才走过去叫钟祯,钟祯转头看到她,下一秒就委屈得红了眼睛,“阿姐……” 那一声阿姐叫得丛容有些心疼。她想起小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被院里的玩伴们欺负了,一脸泥污深一脚浅一脚回家来,看到她就会抹着眼泪叫一声阿姐,眼泪和脸上的泥污混在一起,他再一抹,整个一个小花猫,每每叫得丛容心里涩涩的,义愤填膺地帮他出头打回来。 再加上此刻钟祯的额角肿得有些吓人,血迹还没擦干净,再配上脸上的抓痕更像个小花猫,其他的几个学生也都挂了彩,她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恰好处理这件事的警察和她认识,笑着和她打了招呼:“丛律师。” “律师?”另一边被打蔫了的一群人一听立刻精神了,马上站起来边说边指着温少卿,“律师吗?我请你,我要告医院!还要告他!医生打人!” 丛容走近了才发现温少卿的手伤得厉害,白色的纱布上渗出的血带着触目惊心的鲜红。她看了温少卿一眼,他的脸色疲倦而苍白,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什么,总觉得才一天不见,他的面容清减了许多。 温少卿坐在那里抬眸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 丛容没跟他说话,皱着眉转身去问另一帮人,神色冷淡,“你怎么证明他打你的时候是医生?” 出头的人立刻又蔫了,他们都是一群粗人,哪里懂这些,“这……反正他们打人了!医生打人!” 越叫嗓门越高,听得丛容眉头紧皱,蛮横的人她见得多了,最不怕这种纸老虎,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们,“吼什么?!嗓门高了就有理了?上了法庭你也这么喊试试!” 她早上有庭审,下午还要去律协开会,所以穿得正式,她身形本就高挑,深灰色的长大衣下面露出一截阔腿裤,配上银灰色的细高跟,做了律师以后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再面对胡搅蛮缠的人便有了一股淡漠的气质,脸上精致的妆容恰到好处,就算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一个眼神过去的气势也足够秒杀许多人。 对方一群彪形大汉果然没那么嚣张了,声音也低了下来,“本来就是医生打人……” 丛容淡淡地看着他们,“不好意思,我学过的法律法规里没有哪一条处罚条例说过医生打人罪加一等的。还有,我不接受你的委托,你可以去律师协会投诉我,我叫丛容。” 那边很快便又是污言秽语,丛容做了那么久的刑事诉讼,什么场面没见过,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简单描述了一下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和背景,然后把镜头转向对面,“对不起,为了避免以后有任何纠纷,我现在开始摄像,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行举止,想好了再说话,想清楚了再动手,因为从现在开始您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最后都有可能成为不利于您的证据。” 有人拽拽钟祯的衣袖,小声开口:“钟祯,你表姐好酷啊!” “就是就是!请问你们家还缺弟弟妹妹吗?学医的那种!” 钟祯捂着额角拒绝,“不缺不缺,已经有学医的弟弟了,现在就缺个学医的男朋友了!” 说完像是暗示什么似的看向温少卿,谁知竟看到温少卿目光沉沉地看着丛容,神色有些复杂。 这是温少卿第二次看到丛容作为律师出现的样子,上次是一天前的晚上,那个时候气氛没有这么紧张,她的气场也没这么足,只是慢条斯理地和交警交涉,不动声色地碾压着交警,和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同。 最初那个和他在电梯口偶遇,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后便站在他身后偷偷打量他的女孩子,在多年的求学经历和各类案件的游走中早就磨砺成真正的律政佳人。理性的处世态度和思维早已成为她的本能,就算面对再强大难缠的对手,也做得到处变不惊,眉眼间的谨慎沉静便是素质和涵养的最好沉淀。 处变不惊?温少卿想起她刚进门时盯着他的手皱起的眉,忽然垂眸笑起来,除了面对他的时候吧? 对方黔驴技穷,为首的医闹便怂恿患者家属过来抢手机,丛容动作敏捷地闪了一下,躲了过去,很快警察听到动静过来呵斥了几句,然后走到丛容面前和她小声商量:“丛律师,别闹大了,看样子医院方面也还了手,这事顶多算聚众斗殴,一会儿办个手续交了罚款。你把他们都领回去,这些医闹我们拘留几天就算了。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这帮人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算了?”平日里丛容也喜欢私下调解,可这次却意外强势,“恐怕不行。” 那个警察一脸诧异,“怎么了?” “那个人……”丛容扬扬下巴指了指温少卿,“他是军籍。” 第三十九章 “我说呢……”警察脸色变了一变,最后苦着一张脸跟丛容吐槽,“怎么看上去一身书卷气和这帮人交了手反而是那帮人吃了亏,原来是军籍……这可怎么办啊?” 丛容抬手看了一眼时间,“你先缓缓,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群医闹大概看出了丛容和警察很熟,怕吃了亏便又开始嚷嚷:“警察同志,他们打人,你们不能不管啊!你看他们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你再看看我们!” 警察顿了一下,转头对一群医闹解释:“这事我们管不了了,你们打的医生是军籍,去找警备司令部吧。” 说完又走过去笑着问温少卿:“我们所长一会儿就过来,您看您还能自己回去吗?要不要我找同事送您回去?还有啊,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一会儿您的战友……嗯……他们解决问题的时候不要在我们所门前好吗?上面领导最近经常过来检查,我们要被骂的……” 警察和温少卿说话的时候,丛容站在走廊里给谭司泽打电话。 “下午的会我赶不过去了,你替我出席吧。” “出什么事了吗?” 丛容实话实说:“接了个委托。” 谭司泽来了兴趣,“什么案子?” 丛容犹豫了一下,才回答:“医疗纠纷。” 那边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半天才听到谭司泽诧异的声音,“医疗纠纷?你接的?你不是从来不接医疗案件吗?” “嗯……”丛容顿了顿,“就接这一个。” 谭司泽啧啧称奇:“说真的,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你接医疗案件?” 丛容避重就轻地解释:“是我表弟的导师。” 谭司泽考虑了一下,“价钱呢?” 丛容坦荡自在地回答:“哦,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我是友情提供法律帮助,免费的。” 谭司泽咬牙切齿,“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合伙人?!” “顶多这钱我自己出了!” “你见过哪家律师自己给自己出钱接委托的?” 丛容知道一涉及钱财问题,谭司泽肯定会揪住不放,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打断他:“好了,好了,我还忙着呢,等见了面我们再细谈。” 说完也不等谭司泽的反应便挂了电话。 等她回去的时候,一群警察正小心翼翼地送温少卿一行人出门。 丛容看向温少卿,征询他的意见:“这就走了?” 温少卿往旁边看了一眼,“折腾了那么久他们都累了,先回去吧,有问题回头再解决。” 丛容想了想,点头同意,“那我去办手续。” 所长立刻回答:“不用了,不用了,丛律师,不麻烦您了,您快带他们走吧。” 丛容忍不住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着急放人的,忽然又想起什么,指了指屋内,“他们呢?” 所长很快回答:“先拘留十五天。” 温少卿往屋里看了一眼,“患者家属就算了吧,亲人去世了难免有些激动,可以吧?” 丛容忍不住又看向温少卿,她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一篇文章,文章里说,德不近佛者不可以为医,才不近仙者不可以为医,温少卿可以做医生不是没有道理的,至少换作是她,到了这个地步肯定不会为患者家属说话。 所长忙不迭地点头,“可以,可以。” 这块烫手的山芋只要愿意走,温少卿说什么他都答应。 温少卿点头道谢后又看向丛容,“你觉得呢?” “患者家属情有可原,可那帮医闹……”丛容转头看向所长,“律师函会尽快发出来。” 从派出所出来,都到下午了,天气也极应景,阴沉沉得刮着北风。 温少卿看着一群蔫头耷脑的学生,笑了笑,“天不早了,都回去吃饭休息吧,别多想,有事明天到医院再说。” 一群学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心情有些复杂,围着温少卿不肯走。 温少卿想了想,“那都去我家吃饭吧!” 说完又看向丛容,“你也去吧?” 丛容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她直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温少卿会动手打架。 这么想着她往他受伤的手上扫了一眼,想问问他又觉得当着这么多人不方便。 她似乎对他的手格外在意,不知怎么了,脑子里总是想起和同行一起吃饭时听来的案例,哪个医院的哪位医生被患者家属报复,伤了手以后再也没办法拿手术刀了。 她忽然有些心烦意乱,钟祯没有眼力见儿地又凑上来,小心翼翼地揪着丛容的衣袖,一脸谄媚,“阿姐,一起去吧?反正你也是回家。” 丛容淡淡地扫他一眼,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问:“学会打架了?” 钟祯底气不足地反驳:“真的是他们先动的手,我属于正当防卫!” “呵,你知道什么是正当防卫?!”丛容不悦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打架就打架,自己还挂了彩,丢不丢人?” 钟祯不服气,“温老师也挂了彩……” 丛容没忍住,又往他手上看了一眼,这才问出一进门就想问的问题:“你的手没事吧?” 温少卿本想回答没事,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这个部位血管比较多,出血量大了些,所以看上去有些吓人,可一看到丛容眼底的紧张,到了嘴边的话又收住,垂眸去看自己的手,故作担忧地胡说八道:“嗯,怕是有点严重……” 丛容真的相信了,走了两步靠近,拿起他的手细细查看,其实隔着纱布也看不出什么,可她不放心,忍不住要看看,“疼吗?” 温少卿乐得被她占便宜,立刻点头,“疼。” 丛容心里一紧,握着温少卿的手越发认真地看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这里离医院这么近,要不要去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啊?你动一动我看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在流血啊……” 她一心都扑在温少卿的手上,也没多想,所以没意识到温少卿有骗她的可能。一来,那个伤口看起来很是吓人;二来,她对温少卿的腹黑程度认识得不够深刻;再者,她理性有余,情趣不足,不认为温少卿用这个骗她会有什么好处。 一群学生睁着一双双大眼睛盯着两人慢慢缠在一起的手,脸上渐渐浮起暧昧的笑容,等丛容觉察到氛围不对的时候,猛地放开温少卿的手,却没想到他的手先一步动作,一把握住她的指尖,看到她又要恼羞成怒了才慢悠悠地放了手。 一群学生目不转睛地看了一场戏。丛容看看温少卿,暗暗恼怒自己的莽撞,这里有一群医生啊!再说了他自己也是医生啊!要检查伤口也是他们来啊!她检查什么啊?! 天渐渐暗下来,温度也降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丛容紧了紧衣领才发现温少卿没穿外套,只着了一件薄薄的衬衣站在风口,再看看他的几个学生,穿着严严实实的羽绒服还在瑟瑟发抖,而那个人却神色悠闲地站在那里,似乎根本不觉得冷。 丛容开口问:“你的衣服呢?” 温少卿竟然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闲闲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身上的衬衣,“这不穿着呢。” 丛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说外套,你不冷吗?” 温少卿双手插在裤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说冷的话,你要把你的衣服给我穿?” 丛容没说话,只是转头盯着钟祯。 钟祯先是诧异,明白过来后便苦着脸问:“表姐,你是想让我脱了给我老板穿吗?” 丛容一脸理所当然,“有什么问题吗?” 钟祯抓紧自己的衣领,“我的羽绒服我老板穿不上,太小了……” 丛容向他伸出手,“有总比没有强,脱下来。” 钟祯生不如死,弱弱地开口:“表姐,我也冷……” 丛容瞪他一眼,“年轻小伙子血气方刚,怕什么冷?” 本来站在一旁看戏的温少卿听到这话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看着丛容问:“你是在说……我老?” 丛容很理智地选择不再和钟祯纠缠,也没辩解,转身往停车的方向走,“先上车吧,车上暖和。” 第四十章 温少卿吩咐一群学生:“我的车钥匙在医院没拿,我坐丛律师的车回去,你们打车过去。” “我也坐我表姐的车。” 钟祯也想跟上去,被温少卿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后,缩缩脖子,“我还是和他们一起打车吧。” 丛容坐进车里,把空调打到最大,然后便看向车外不远处在接电话的温少卿,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温少卿挂了电话走过来。 丛容系上安全带,询问道:“要回医院吗?” 温少卿摇头,“不回,回家吃饭,饿了。” 丛容也没多问,直接回了家。 等两人到的时候,钟祯和几个同学已经等在门口了。 “我先回家换件衣服。”丛容往自己家的方向走,边说边转头看了钟祯一眼。 钟祯心领神会地跟上去,“表姐,我去你家玩会儿。” 温少卿忽然对着两个背影开口:“我的钥匙放在医院了,你那里那把还在吧?” 丛容的背影一僵,在一片疑惑目光的注视下,从钥匙扣上慢慢摘下一把钥匙,低着头一步步走回去塞到温少卿手里,全程没有看他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关门的时候还听到钟祯在喋喋不休地问:“表姐,你为什么会有我老板家的钥匙啊?” 温少卿笑了笑,摇摇手里的钥匙,冲着呆若木鸡的几个学生道:“走吧。” 丛容进了门便揪着钟祯问:“说说,怎么回事啊?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钟祯慢腾腾地脱掉外套挂起来,“就是患者家属找的医闹来医院闹事呗,一言不合就动了手,他们还打女孩子!表姐,你说是不是很可恶?怎么能打女孩子呢?” 丛容无视他的愤怒,“以前没闹过?” 钟祯挠挠脑袋,一脸苦恼,“以前也闹过,不过现在是什么环境你也知道,院方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我们只能忍了。” 丛容看着他惨不忍睹的一张脸,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起身去浴室揉了条热毛巾递给他,“怎么以前都能忍,这次忍不了了?” 钟祯收起嬉皮笑脸,对着镜子拿着热毛巾擦脸上的伤口,“最近也邪门,不知怎么了,老是有病人家属来闹事,有一次还堵了门!虽然大多是小打小闹的,可也让人心烦啊,压抑久了自然要爆发出来。” 说完之后又挥舞着毛巾摆了几个姿势,“不过温老师今天特别帅!平时穿着白大褂真的看不出来,他还有肌肉呢!好几块腹肌!那帮医闹们今天是吃大亏了!” 丛容还是不相信,“真的是温少卿带头还的手?” 钟祯大概是怕丛容对温少卿印象不好,便站好了小心翼翼地解释:“其实不只其他人,我知道温老师最近也挺烦的,你别看他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温和儒雅的,其实他心里也有烦躁的时候,只是不表现出来罢了。平安夜的时候,你也看到我们医院的那些医生前辈了,嘻嘻哈哈的,特别闹腾,就是因为平时在医院太压抑了,每天都要面对生死,面对那么多血腥场面,累死累活的,还要被患者和医闹打骂,还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下了班自己再不调节一下,真的要抑郁了。” 丛容仔细回想了近期和温少卿的相处,她那么敏感的人都没察觉到他的烦躁,大概是他不想把情绪带回家,所以在极力控制吧。 她心里忽然间五味陈杂,皱着眉低声嘀咕了一句:“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啊?” 那声嘀咕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和心疼。 钟祯正想说什么,无意间一抬头看到桌上的杯子立刻换上一脸惊悚,“表姐,你这杯子哪儿来的?” 丛容莫名,“这杯子怎么了?” 钟祯拿起来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我老板送你的?” 丛容从他手里抢回来,重新放回去,“你怎么知道?” 钟祯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悚了,“他主动送你的?” 丛容越来越觉得他莫名其妙,“是啊,到底怎么了?” 钟祯忽然一脸高深莫测,“表姐,你是不是知道了温老师什么秘密?他为了封口才送给你的。” 丛容白了他一眼,“不许胡说!” 钟祯重新拿起那个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丛容开始卖关子:“这杯子啊,就说来话长了。” 丛容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凉凉地开口:“长话短说,不然零花钱减半。” 钟祯立刻放下杯子,端正坐好,字正腔圆地开始陈述:“那年他带我跟一个师兄去日本开研讨会,开完会闲逛的时候在一家手工艺店里看到一套跟这个类似的彩色玻璃杯子。温老师想买,可店主说上面的图案是他亲手画上去的,要送给爱人,所以不卖。回来之后温老师就定了一套空白的彩色玻璃杯,自己在上面画了一些好看的药用植物的花,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有些中草药开花还是挺好看的,三七你知道吗,表姐?原来三七的花是白色的,小白花可以开成一个球,特别好看!还有连翘……” 丛容睨他一眼,“说重点。” 钟祯撇撇嘴,“那套杯子一共十二个,其中有一个就是樱花。表姐你游戏的ID不是樱花的意思吗?我就想要来送给你,可怎么要他都不给。后来大概嫌我烦了,说其他的可以随便挑,但是那个樱花的杯子不行。” 丛容也好奇,“为什么那个杯子不行?” “我也问他为什么啊,可他没说。”钟祯看看杯子,又看看丛容,一脸暧昧,“那么宝贝怎么就给你了呢?大概也是送给爱人的吧……” 丛容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在钟祯看来温少卿把这个樱花杯子送给她只是巧合,因为他不知道温少卿早就知道她的ID,那温少卿呢?他是知道的啊,为什么还暧昧地送了这个杯子? “表姐,你觉不觉得我老板特别霸气?喜欢的东西愿意卖我就买,不愿意卖我就自己做!”钟祯说完若有似无地瞟了丛容一眼,嘀嘀咕咕,“你说,如果是他喜欢的人会怎么样?” 丛容面色一沉,“你问我干什么?” 钟祯坏笑着凑过去,“说说嘛!” 丛容想了几秒钟给出答案,“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话就在一起,不喜欢我的话就毒死她。” 钟祯立刻不乐意了,“请不要侮辱医生这个职业。” 丛容忽然对钟祯的爱情观有些好奇,“那你呢?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钟祯撇撇嘴,“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喜欢她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丛容听了便笑起来,她这个表弟还是个小孩子啊,爱情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啊,如果能受自己控制,那还是爱情吗? 她想起那天在朦胧的灯光里,温少卿低着头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告诉她,他喜欢的那个人可能不知道他喜欢她。 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话就在一起,不喜欢我的话我也还是喜欢她。 “表姐,你呢?你又会怎么办?”钟祯一时嘴快,问出口了才意识到说错话了。 喜欢的人不喜欢她,眼前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谁知丛容竟是一脸轻松洒脱,“不喜欢我的话,我就自己喜欢我自己呗!” 她对这个问题无所谓,倒是对眼前这个杯子很是头疼,“要不我一会儿还回去?” 钟祯提醒她,“可是你都用过了……” 丛容思考着别的方案,“那就……” 钟祯大大咧咧地帮她出主意,“那就以身相许吧!” 丛容一巴掌拍过去,还没开口教训他就听到手机响起来,是温少卿发过来的微信。 “过来吃饭。”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温少卿的手受了伤是怎么做的菜。 第四十一章 丛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桌上已经放了一大盆麻辣香锅,他的几个学生围在餐桌周围流着口水眼巴巴看着,看到她便笑着叫表姐。 丛容早就习惯了多出来的这些表弟表妹,笑着应了声,便下意识地去寻找温少卿,想看看他的伤口。 一个男生看到丛容东张西望,便笑嘻嘻地指指卧室,“老板的衣服溅上油了,他去里面换衣服了。” “哦,”丛容若无其事地继续东张西望,“我没找他,我在找让一让。” 话音刚落,不知道让一让之前趴在哪里玩,大概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跑着过来,停在几步之外看着丛容。 钟祯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它怎么了?之前不是最喜欢忽然蹿出来吓你的吗?这次怎么出现得这么温柔?病了?” 边说边冲着从卧室出来的温少卿嚷嚷:“老板,你快过来看,让一让是不是病了?!” 丛容也发现了,自从上次让一让忽然蹿出来让她撞了脑袋之后,每次它和她相处的时候都格外温顺,走过去仔细看了看,也开口附和:“好像真的病了。” 温少卿无语地看着姐弟俩,论不知情识趣,大概非这二位莫属,他开口叫了一声:“让一让!” 让一让立刻又活蹦乱跳地蹿到温少卿面前,温少卿下命令:“跳两下。” 让一让听话地蹦跶起来。 “打个滚。” 让一让又躺到地上滚了两下。 温少卿这才挑眉看着丛容,“没病,欢腾着呢。” 钟祯觉得新鲜,“让一让,打个滚。” 让一让看了他一眼,没动。 钟祯不死心又重复了一遍,“让一让,打个滚。” 让一让飞奔过去撞了他一下,然后跑开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丛容没笑,视线自始至终落在温少卿的左手上,雪白的纱布上已经看不到血迹,应该是重新处理过伤口了。 温少卿看她的视线丝毫没有掩饰地盯着自己的手,便大大方方地把手递到她面前,“还要再看看吗?” 丛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两只纠缠在一起的手的画面,手心和指尖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温度。她微微错开视线,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吃饭吧。” 温少卿微微一笑,也没为难她,“厨房里还有一道菜,我去端。” 钟祯离厨房最近,马上走过去,“我去,我去。” 温少卿点头,“嗯,我去洗一下手。” 钟祯端着一个大大的青花瓷深盘从厨房出来就不太对劲,一直拿眼神偷瞄丛容。 丛容不明所以,直到看到那道菜才知道为什么。 几个学生一脸新鲜地凑过去看,边看边讨论着。那道菜他们年纪小大概不认识,可丛容却认识,叫李鸿章大杂烩。 这道菜做起来颇为讲究,以鸡杂、肚片、火腿、面筋、香菇、山笋、海参等垫底,用麻油酥烧,然后装入陶盆,点以葱段、姜片、白酒、精盐、味精、鸡精粉、白胡椒粉、白糖、酱油等,加鸡汤、熟猪油,文火慢烧,直至油清菜熟方才上桌。 小的时候她奶奶,也就是钟祯的外婆经常做,后来老人不在了,家里的餐桌上再也没出现过这道菜。 丛容太久没有见过也没有想起这道菜了,猛然闻到熟悉的味道便有些恍惚。 当年老人离开得突然,丛容正在国外求学,接到消息的时候老人已经走了。她没有见到老人最后一面,这件事一直是丛容的心结。 钟祯和丛容对视一眼,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开口:“表姐,你觉没觉得你跟我老板孽缘不浅啊?之前在游戏里就算了,在现实里,你喜欢蝇头小楷,他恰好用蝇头小楷抄了那么多本医书;你的游戏ID是Sakura,他那么宝贝那个樱花杯子竟然送给了你;还有现在啊,你跟外婆那么亲,那么多年没吃过这道菜了,他竟然做了这道菜……孽缘不浅啊不浅……” 丛容扫了钟祯一眼,第一次没训斥他胡说八道。 钟祯不知道的是,若干年前,他们就已经“孽缘不浅”地见过面。 温少卿洗了手回来,看到丛容依旧呆呆地看着那道菜,和旁边一群饿鬼投胎的小朋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便问:“怎么不吃?” 钟祯吃得满嘴流油,“吃吃吃!表姐,给你筷子。” 丛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之前一直盯着他的手,现在却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温少卿觉察到她的异常看过去的时候,她又反应极快地移开视线,然后视线便若无其事地飘忽不定,等他不再看她了,她便又看过来。 几次之后,温少卿索性不再管她。 一群人本来就没吃午饭,很快就把两大盆菜吃了个底朝天,还不忘夸赞自家老板手艺好。 丛容照旧去厨房刷碗,温少卿的手不方便也就没跟她客气。 吃饱了的一群小朋友又生龙活虎起来,兴奋地笑着讨论起白天的事来。 “其实我早就想揍他们了!” “我也是,我也是!老板,你白天太帅了!” “从今天起我要好好锻炼身体,下次再打架的时候就不会吃亏了!” 温少卿看过去,微微挑眉,“锻炼身体可以,今天教的东西不到实在忍不了的时候不许用!不然医院成什么地方了?斗殴场?记住没有?” 一群小朋友乖乖点头,“记住了。” “记住了。” “……” 温少卿眉心微动,怕误导了他们,想了一下,又一脸认真地开口:“现在医患关系确实很紧张,愿意学医的人也越来越少,包括你们,就算是毕业了也未必就会做医生。天下无医是社会的悲哀,没有人愿意看到这种结果。有的时候适当反抗,只是为了让寒心的人看到希望。你们要知道,打架本身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而且打架是不对的。很多事情,或许在选择动手的那一刻起,就大错特错了。你们叫我一声老师,师者何以为师?只是单纯的传道授业解惑?我的理解是还要示以美好,授以希望。我能教你们的除了课本上的理论和临床的经验,还有如何让你们在这条艰难的道路上走下去。今天的事情就此翻篇,明天穿上白大褂,还是要像所有医学生宣过的誓里那样,恪守医德、尊师守纪、救死扶伤、不辞艰辛,你们是,我也是。” 不知道什么时候,丛容关上了水龙头静静听着外面客厅里说话的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可他的声音依旧干净清冽,就像他的人。 丛容想起很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我喜欢的那个人身上,有光,光而不耀,和光同尘。 她忽然记起前段时间小姑姑给她打电话时提起钟祯的导师,大概意思是听钟祯说自己的老师很年轻,怕他教不好钟祯,很是担忧。她当时是怎么回复小姑姑来着? 哦,想起来了,她说,温少卿的医术和医德都没有问题,出身医学世家,颇有风骨,就算钟祯学得不好,也怪他自己。 或许当时回答的时候,她是带了个人感情在里面,可如今看来,他确实是这样,此刻的温少卿铮然而清贵。她这个不着四六的弟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这辈子可以遇到这么好的老师。 几个学生沉默了半天,过了许久才红着眼睛开口:“老板,你放心,我们不会乱打架的。” 钟祯握着拳头一脸信誓旦旦,“嗯!老板,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是吗?”温少卿瞟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问,“那你的论文为什么还没出现在我的邮箱里?” “呃……”钟祯满腔的热血瞬间熄灭,“老板,我大概是病了,我的懒癌越来越严重了。” “懒癌?”温少卿漫不经心地瞥了钟祯一眼,“这病目前的医疗水平还治不了,你直接刨坑把自己埋了吧!” 钟祯讪笑着,他知道在这方面温少卿对他们的要求一向很高,一点情面都不讲,只能暗暗决定从明天起熬夜写论文。 好在温少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大手一挥,“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去了医院,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一群人满是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啊?” 温少卿弯起食指敲敲桌子,“你们在医院打架,医务处不会找你们谈话吗?还有学校,你们以为学校还会表扬你们吗?” 一群人立刻没了精神,小声抱怨:“那老板你还是教授呢,也打架。” 温少卿扶着额角缓缓叹了口气,神色颇为复杂,“所以说,我的问题更麻烦啊……” 第四十二章 温少卿送学生下楼的时候,又特意交代回去就不要看手机了,明天再看。 他不说大家也知道,网络这么发达,白天的事大概早就传开了,还不知道网友会怎么评论呢。 钟祯累了不想回去了,便打算在丛容家里借宿一晚,临进门前被温少卿叫住。 温少卿靠在墙上双手抱在胸前,“你表姐今天晚上怎么了?” 钟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犹豫半天才开口:“那道菜……” 温少卿皱眉,“那道菜怎么了?” 钟祯没回答,反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问起来:“老板,你对我表姐……是认真的吧?” 温少卿也不正面回答,懒懒地抬眸看他,“认真又如何?不认真又如何?” 钟祯嘴角抽了抽,“认真你就要想着讨好我这个未来小舅子啊,不认真我就打你!” 温少卿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听进去,语气平缓却不容转圜,“说那道菜的问题。” 钟祯迫于他的淫威老老实实地交代道:“那道菜是我表姐最喜欢的,仅限于我外婆还在的时候。我外婆就是我表姐的奶奶,后来外婆走得突然,表姐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心里一直有心结,所以再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这道菜了,更不用说做了。” 温少卿沉吟了一下:“其实是因为太复杂没人会做吧?” 钟祯噎住,嘴角又抽了一抽,故作姿态地回答:“当然了,也不排除有这方面的因素……”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温少卿站直后摆摆手,转身走了。 温少卿进门的时候丛容正笔直地坐在沙发上等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凝重肃穆,听到他进门,神色缓了几分,拿起纸笔和录音笔,“我们去书房谈吧。” 温少卿点头。 两人进了书房后,丛容坐在单人沙发上打开笔记本和录音笔,“你把当时的具体情况说一下,时间、地点、事件的起因、过程、结果,越详细越好。” 温少卿靠站在几步之外的书桌前,一脸莫名,“这是要做什么?” 丛容眉眼间都是认真,连声音都官方了几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代理律师,合同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补签。” 温少卿看了她半天才慢慢开口:“客观地讲,是我先动的手。” 丛容怔了一下,随即不屑一顾地冷笑了一声:“那又怎么样?” 温少卿从未见她这么笑过,一时没忍住又看了过去。 “当时发生了什么,别人认为当时发生了什么,证据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是三件不同的事,可法律只会承认最后一件,难道我在你眼里连这点能耐都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她漂亮的眉眼间一派飞扬傲慢,还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两人对视良久,过了许久丛容才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你知道这么多年来学法律对我最大的影响是什么吗?” 温少卿目光一闪,“是什么?” “冷眼看世界。”丛容没有躲闪地看向温少卿,“可我却想温暖地看着我想保护的人,像朋友那样。” 温少卿轻声笑起来,眼睛里细细碎碎的光晃得丛容眼晕,半晌才听到他的声音。 “那就麻烦你保护我了。” 温少卿从未想过,在这个世界上会出现一个女人神采飞扬地对他说,她会在她的领域里横刀立马护他周全。 接下来的时间里温少卿极配合地讲述了整个事件的过程,丛容偶尔打断他问几个问题,温少卿解释之后再继续,丛容不断记录着,温少卿描述完之后,丛容又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后,忽然问:“你为什么那么相信那个赵医生,万一真的是他在抢救的过程中有失误呢?” 温少卿几乎没有思考便回答:“我并不是为了某一个医生,今天是赵医生,明天或许就轮到李医生,后天或许就会是我。我是针对整个大环境,难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是每个医生必须承受的?为什么我们为了救回那条生命付出那么多的努力,却只换回唾弃和打骂?” 丛容听到这里有些动容,忽然抬头看向他,“在此之前,你有没有……” 剩下的几个字丛容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温少卿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下,“有过。我说过,在医生这条路上走得久了,谁手里还没几条人命啊。” 温少卿说到这里歪头对着丛容一笑,轻松地开着玩笑:“跟律师一样,你没接过判死刑的案子?” 丛容本来严肃沉郁的脸慢慢破碎,点点头跟着笑起来,何止是接过。 温少卿笑过之后很快开口:“就算医学发展得再快,医学设备再先进,任你医术再高明,生命都有人力不可逆转的因素,面对生命,医生也会带着无可奈何的无能为力。家属听到的是一个结果,而医生却是看着生命迹象一点点地消失,生命体征监护仪上所有的数字归零,所有的曲线变成直线,只留下单调刺耳的蜂鸣。你知道和死神抢夺生命的这一仗,你败了。宣布死亡的那一刻,谁的心里都不会好受。都说医者仁心,可为医者要学会的第一课大概就是如何把心变硬。”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似乎在说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低垂着眼睛掩饰着眼底的情绪,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杯子上的花纹,说完这些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丛容看着他的侧影微微出神,她不了解医生,她对医生的认知还停留在平安夜那场聚餐上一张张毫无阴霾的笑脸上,也许那些笑脸的主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每天都要和死神宣战,或输或赢,越战越勇。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连带着他的声音都有些闷闷的,“怪我吗?” 丛容一愣,“什么?” 温少卿看向她,“我带钟祯打架。” 丛容摇摇头,半晌才开口:“钟祯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记事了,这些年我看着他慢慢长大,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打过架,在我的认知里,在一个男人的一生中,总要打几场架,这样人生才算完整。以前我经常会想,如果我是个男孩子,大概可以带钟祯痛痛快快地打几架。钟祯从小就喜欢黏我,可我毕竟是个女孩子,男女有别,我总怕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温少卿挑眉问道:“你是怕……” “我怕他会……”丛容似乎很是为难,犹豫了半晌才吐出那个形容词,“娘。” “……”温少卿想起那个表情包,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你想多了。” 温少卿想起小时候没事就会和温让打上几个回合,然后两个人被罚去抄医术就禁不住手腕发酸。 第四十三章 “你当初为什么选钟祯做学生?”丛容终究是好奇的,“听他说,你收学生很严格,以他的资质我以为是考不上的。” “当初选学生的时候我不太了解钟祯,比起资质和学识,我更注重一个人的品格和涵养。医生这个行业说特殊也特殊,说普通也普通,我不希望有人带着别样的目的来从事,而是希望它是靠自身的魅力吸引别人来学,希望每一个从医的人都是品行端正的。”温少卿顿了一下,“钟祯学医,是因为你奶奶的病吗?” 丛容愣了一下,满是疑惑地去看他。 温少卿,“晚饭的时候你有些不对劲,我就问了他两句。” “不是,他学医就是因为他想,跟我奶奶无关。”丛容摇摇头,“我奶奶身体一直很硬朗,是在睡梦中走的,谁都没想到她会走得那么突然。” 她记得那个时候快过年了,她在一周前还在电话里和老人笑着说,回家过年的时候要吃奶奶做的李鸿章大杂烩,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星期,便接到了老人离世的消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接受不了。 丛容从往事里回过神,觉察到温少卿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脸上,她尴尬地握紧笔,低头在纸上乱画,慌慌张张地问起来:“那你呢,你为什么学医?” 温少卿看到她假装认真做笔记来掩饰手足无措便觉得好笑,“这个也跟这个案子有关?” 丛容这下更尴尬了,下意识地把笔扔到一边,“没……没有关系,就是随便问问。” 温少卿敛了神色,声音也郑重了几分,“我是祖父带大的,祖父是中医,我从小就在中药堆和医书中泡大。从小我就知道学医很辛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医患关系变得紧张起来,很多医生都不会让自己的子女再去学医,因为他们觉得不值,本来就很辛苦,现在更是高危职业。如果可以选择,大概没人想去做医生,可这个职业终究要有人去做,天下无医,没人会希望看到这个结果。我祖父跟我说过,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父母给我取名少卿,少卿是个官名,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而且医生也叫大夫,大夫不也为国为公?这大概就是宿命吧。”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丛容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不知谁说过,一个人的气质里,藏着你走过的路、看过的景、读过的书和爱过的人。丛容忽然觉得,从最后一点来看,自己一定是个特别有气质的人。 她静静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沉静的男人,心里默默感慨,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很讨喜吧,能写一手好字,医术精湛,心灵和外貌都干干净净的,有着自己的想法,坚定又温柔地在世间行走,即便偶尔有些小腹黑,偶尔会捉弄她,也是让人欢喜的。 丛容轻声低喃:“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钟祯也跟我说过……” “那你肯定不知道下一句。”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却越来越柔和,忽然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情之所钟,虽千万里吾念矣。” 丛容心里一疼,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情之所钟,虽千万里吾念矣,他说的大概就是朋友圈里的那个“非不思她”吧? 温少卿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去,唇色白得有些吓人,意识到这个女人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他皱了皱眉抬手揉着眉心很是无奈地开口:“丛容,我说我喜欢你。” 纵使丛容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了他在说什么,一颗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她猛然睁大眼睛满是错愕地看过去,“怎么可能……” 温少卿无视她的震惊,换了个姿势慵懒地靠在桌边,笔直修长的腿斜搭着,微微歪头看着她不答反问:“当时,你跟林辰说喜欢我的时候,是喜欢我什么?” 医院是人世间最复杂的地方,温少卿在医院待得久了,看遍世事,和人对视的时候每每都会从内心释放出一股张力。丛容觉得自己被那股力道越缠越紧,几乎不能呼吸了。她心乱如麻,不敢再看他,歪过头去躲闪着他的目光,“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 温少卿恍若未闻,自顾自地问下去:“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喜欢游戏里的我,还是现实里的我?是喜欢几年前初次见面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丛容还处在震惊中不可自拔,温少卿的话似乎越来越难以理解,她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温少卿似乎并不需要她的答案,“那个时候我们彼此还不了解,你是因为不了解而喜欢,现在了解了,还喜欢吗?你了解的温少卿并不是看上去那样谦和儒雅,他也会粗鲁地挥动拳头,你还喜欢他吗?” 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微微垂着眼睛,长睫轻掩,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丛容一下子紧张起来,“我……” 她发出一个单音节后,便低头咬紧嘴唇,再开口时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原来放在腿上的手臂也慢慢垂下,“可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我们明明没有多少接触,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温少卿反问:“那你了解我吗?你当初喜欢上我的时候了解我吗?” 还,算是……了解吧? 丛容在心里底气不足地回答,她是个相当理性的人,事事讲求证据逻辑,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温少卿的事情上会这么感性。那个时候看到温少卿是那个样子,觉得心动。后来再遇到,发现原来他竟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样子,却更加心动。 过了许久,她才捏捏扭扭地嘟囔了一句:“反正我不会因为打架这件事而不喜欢你了。” 温少卿这次倒是反应极快,故作疑惑地问:“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 “……” 丛容猛然惊醒,不知是她的道行太浅,还是他的套路太深。总之,她又一头栽进了这个屠夫的陷阱里。 她把头扭向一边,强压着火气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温少卿看着她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表情极其精彩,忽然笑起来,颇为不要脸地继续撩拨她,“我早就说过,喜欢我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更何况,我们是两情相悦。” 丛容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眸蓦地一亮,下一秒又很快暗淡下去,轻声开口:“算了。” 温少卿缓缓开口:“说。” 丛容纠结了一下才开口:“那个时候我跟林辰说了那句话之后,没过多久,你就在游戏好友里把我删除了,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甚至是厌烦我的。” 在她闯了祸逃到国外之后便没有再玩那个游戏,甚至切断了一切跟温少卿和林辰的联系方式,就是怕温少卿会兴师问罪。 不过在很久之后,她还是没忍住登录过一次游戏,结果发现温少卿把她移除了好友。那一刻她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心情有些复杂,像是终于解脱了,又像是失落到了极点,一颗心飘来荡去找不到落点。 以至于后来在小区里再次重逢的时候,她才会以为温少卿是不想见到她的,所以才会选择装作不认识。 谁知温少卿竟倒打一耙,“不是我删的你,是你删的我。” 丛容微微蹙眉,一脸难以置信。 温少卿看她似乎还是纠结,迟疑了一下,开口:“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之后别激动。” 丛容抬起头看着他,“什么事?” 温少卿深吸一口气,“当年钟祯登了你的游戏号,冒充你给我发私信,就发生在你出国之后没多久。” 第四十四章 丛容忽然冷静下来,本能地开始逻辑分析,“你怎么知道是冒充?” 温少卿浅浅地笑着,“他不是知道你在游戏里一直很关注我吗?大概是登录你的账号时发现我们是好友,便自动脑补了我们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也许他认为按照你的个性根本不会主动出击,便很兴奋地跑来冒充你跟我表白,他应该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现实中见过,用词很奇怪,而且男孩子和女孩子说话的方式很不一样,他也不注意,很容易察觉出来,还有,他的操作实在是比你差太多了。” 丛容呆呆地听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的是天道轮回啊,她拿钟祯的账号关注温少卿,钟祯就拿了她的账号胡来! 丛容消化了半天,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都说了什么?” 温少卿斟酌了一下,“说你喜欢我。” 丛容盯着温少卿的眼睛,明显不相信,“原话!” 温少卿知道说出来丛容肯定又要奓毛,所以才总结了一下,原话……说出来丛容咬死钟祯的心都有了吧? 温少卿说得委婉:“他那时候年纪小,大概不太懂这些事,再加上……” “快说!”丛容本来就已经够羞愧难当了,可越是羞愧便越是想知道钟祯说过什么。 温少卿被丛容一吼,很快就松了口:“哦,他说你一直都很关注我,一遍一遍地看我解说的视频,特别特别喜欢我。” 丛容辩解: “我那是为了了解你,然后打败你!” 这次换作温少卿一脸质疑了,“钟祯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能知道什么?!”丛容气愤之下口不择言,“是他喜欢你,还是我喜欢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怔了一怔,继而神情各异。 温少卿挑眉,眼底静静流淌着笑意,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个可疑的弧度,又被硬生生地压回去。 丛容抚额,在心底默念,冲动是魔鬼啊,冷静啊,丛容,你要冷静啊。 过了半晌,丛容硬着头皮继续问:“还有呢?” 温少卿摸着下巴回忆着,“还有,你出国的那几年,他一直冒充你在游戏里撩我,发你的近照,说你的近况,还有……” 丛容心里的怒火越积越多,“还有什么?” 温少卿终于泼出最后一桶油,“还有,每隔几天便从网上抄一封特别酸的情书发给我,说是表达你对我的相思之情,坚持了很久。” 丛容紧紧皱着眉,“特别酸的……情书?” “是啊,他知道我是学医的之后,经常给我发什么,你是我的硝酸甘油片,我心如刀割的疼痛只有你能抚慰啊;还有你是我的窦房结啊,你在我的卵圆窝啊这种。”温少卿说完大概知道丛容对有些医学名词不了解便解释了一下,“窦房结是心脏正常自动节律性兴奋的起搏点,也就是我们平日里说的心动源头。卵圆窝是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从右心房进入左心房心导管穿刺的理想部位。” 丛容马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你都是怎么回复他的?” 温少卿一脸严肃认真,“我跟他说,心绞痛要去医院做检查,不能随便吃药,硝酸甘油片不是适合每个人的。” 丛容终于发飙,“他有病啊!他给你发这些干什么?!” 温少卿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有病。” 丛容问清楚之后,一时间羞愧难当,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极快地抽了口气,眼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浑身发抖地抽泣着。 几年前在游戏里死乞白赖地贴过去,几年后在小区里遇上了竟然还故作姿态地装作不认识,还不知道当时温少卿心里怎么想她呢?说她使手段耍心机欲擒故纵恐怕都是好听的! 温少卿看到她的眼泪也是吓了一跳,转身从书桌上拿起纸巾盒,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抽了两张递过去,看着她因为流泪而微微泛红的眼眶,猜到了她的心思,极快地开口:“没有把你往不堪的方面想。” 每个人都想在心爱的人面前保持最美好的一面,可丛容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形象早在八百年前就被钟祯给糟蹋干净了! 她紧紧咬着下唇,看着温少卿递过来的纸巾,还有什么脸面去接。 温少卿看她不接,无奈地笑了笑,抬手亲自替她擦了起来。 纸巾才触碰到她的皮肤,丛容便躲开了,自己抽了两张纸巾重重地擦掉眼泪,心思一转一下子掉转了枪口,瞪着他,“还有你,你明明识破了,为什么不揭穿他?” 她的眼睛因为才哭过,湿漉漉地泛着水光,越发显得乌黑明亮,可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撒泼无赖,声音因为哭泣带着微微的嘶哑。温少卿越看越觉得可爱,心里一动,脸上却故作莫名,“我为什么要揭穿他?我觉得还不错啊,可以知道你的很多事情。” “你……”丛容语塞,顿了一下,“后来呢?” 温少卿继续回忆,“后来……后来我跟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就忽然放弃了,消失了几天之后就不声不响地把我删除了好友,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丛容突然冷静下来,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她忽然想起那年冬天,钟祯大半夜蹲在宿舍楼顶给她打电话,他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他反复重复着一句话:“阿姐,我心里难过。” 当时丛容吓了一跳,可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因为什么,只觉得他大概是失恋了,可现在她似乎知道为什么了。 每个人总觉得自己最亲近的人值得拥有最好的,喜欢的人都会喜欢她,舍不得她受委屈,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看她被别人伤害。 丛容总归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轻咳一声问:“那个时候……你有喜欢的人了?” 温少卿的眼底蕴着浅浅的温情,“是啊,我喜欢你这件事有什么不对吗?不过钟祯理解力太差又没有耐心,还没等我说是谁,他就放弃了。” “你胡说八道!”丛容一时间难以接受,刚才温少卿说他喜欢她,她暂且相信是这段时间相处以来他对她有了好感,可他刚才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浅浅地笑着,眼神越发温润柔和,“我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上你,然后才从林辰口中知道,你跟他说你喜欢我。” 丛容斩钉截铁地开口:“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凝着眸子深深地打量着她,“丛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操作钟祯账号和我在游戏里厮杀的那个人是谁吗?当年你因为一句‘不喜欢律师喜欢医生’落荒而逃的时候,这些年你在国外惶恐不安的时候,可曾问过我一句,喜不喜欢你呢?” 第四十五章 一时间丛容心中五味杂陈,心思千回百转,有东西在心口慢慢发酵,整颗心都胀胀的,有什么东西渐渐破土而出,这些年积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原来,那个时候他站在她面前,笑着跟她说“丛容,我见过你”是带了这层深意的。 缘分从来都是种很奇妙的存在,无法寻求根源、无法推算、无迹可寻、无法强求、无法掌控。当她在游戏里一次次搜寻他的身影时,原来他也在关注她。后来的初次见面,当她春心萌动的同时,他也怦然心动。 温少卿耐心极好地等着丛容消化这些信息,这些年丛容一直以为是自己那句“喜欢医生不喜欢律师”使得林辰和温少卿兄弟隔阂,从此林辰异国求学逃离这一切,可她不知道,真正击垮林辰的是,当林辰把她的这句话当成玩笑讲给温少卿听的时候,温少卿正经回答他的那句“恰好医生也喜欢律师”。 所以在她眼里一直看似无辜的温少卿,并不无辜。这些温少卿本打算告诉她,可当他无意中发现每次提到林辰,丛容看他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愧疚和讨好,也不再总躲着他时,他便打算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过了许久,直到丛容无意识地端起手边的水杯抿了一口才发现水已微凉,才慢慢回神,低低地开口:“可是你从来都没找过我。” 温少卿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回答:“慎始,善终。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忙了,撇开时差和距离不说,繁重的学业我们尚且勉强支撑,更何况是感情呢?年轻情侣之间最常出现的问题就是满身尖刺意气用事,不懂退让,不知宽容,一言不合大概就是永不往来,或许伸手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我也怕不能一直牵手走下去。那个时候我也年少轻狂,我无法肯定自己对爱人会不会有一颗包容的心,爱情之所以美好,是因为经得现实的考验,只要还喜欢,成熟安稳之后再牵手,终究是不迟的,不是吗?如果只是晚几年时间便可以让我们强大成熟一些,让这份考验简单一些,让我们可以一起走下去,我不介意把时间往后推一推,你呢?” 丛容不得不承认,温少卿比她冷静理智,那个时候她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得挤出来。睡眠不足、学业压力大的时候脾气就会特别暴躁,钟祯不知道被她误伤过多少次。她和钟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深厚亲情,钟祯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如果换作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的年轻情侣呢?大概真的会如温少卿所说,会吵个天翻地覆,谁也不肯认输,从此分道扬镳,更何况他们还是异地,光是猜忌和多疑就可以磨光所有的感情,他说的大概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丛容终究还是个女人,即便理智上承认温少卿是对的,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可那点小女子的别扭又实在是说不出口。 温少卿看她的脸又皱成一团便又乐了,嘴角强忍着笑意问:“你在别扭什么?” 丛容一边在心里鄙视自己小家子气一边回答:“没什么。” “不是没有思念,就是因为心中有爱,所以才会克制。”温少卿低眉浅笑,“丛律师不也没有找过我吗?” 温少卿一语道破天机,丛容怔了一下,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太斤斤计较了。现在想来当初在小区里能和他重逢,大概也不是偶然,这么算起来到底他还是两人中主动的那一个。 想到这里丛容心里一动,“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回来的?” “那天我来这边拿很久之前放的书,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的时候,看到你从小区门口走进来,然后便回去收拾行李搬过来了。” 丛容忽然想起来,“你又是怎么知道是钟祯干的?” “本来是不知道的,前几天他自己说漏了,我故意露了怯让他知道我的游戏ID看他的反应,他的反应太异常了,前后一想才对上的。”温少卿说完指了指录音笔,“这些也是案情需要?也需要录下来?” 丛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立刻伸手关掉,看到录音笔旁边的手机忽然又想起什么,动了动嘴角,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问。 温少卿懒懒地靠进沙发里,“丛律师还有什么疑问就快点问,过了今天,我可就未必这么有问有答了。” 丛容终究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你微信的那条朋友圈……那个只有一个背影的女孩是谁……” 按照温少卿的说辞,他很早之前就喜欢上她了,可他在国外留学的时候为什么又会发那样一条“非不思她”的朋友圈? 温少卿不由赞叹:“律师就是律师,逻辑真是太清晰了,滴水不漏啊,不过……” “丛容,你以为我非要加你的微信是为了什么?我暗示了你那么多,你怎么半点都没察觉?你作为律师的敏感度呢?”温少卿看着她一脸懵懂,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提醒,“你不会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吧?” “怎么可能是我?”丛容拿出手机又翻到那张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下,然后,愣住。 好像……真的是她。 好像是某一年的除夕,她和钟祯带着一群小朋友在楼顶放烟火,后来她玩累了便坐在一旁看他们玩,这张照片像是有人站在她斜后方拍出来的。 温少卿一脸抱怨地睨她一眼,“那年过年我没回家,独自一人在异国过着孤独的除夕夜,难道还不允许我睹物思人发条朋友圈吗?” 丛容又低头去看手机屏幕,“这照片你哪里来的?” “不是照片,是从一段短视频里截出来的。钟祯拍了发给我的,只不过他是偷拍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我已经尽量截取最清楚的画面了,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怀疑钟祯有帕金森的征兆。” 丛容皱眉,“视频是钟祯拍的,他怎么会认不出来?直到前几天才发现你?” 温少卿点了点手机,“因为钟祯是个外星人,他不用微信的,你忘了吗?” 一切都对得上了,是了,钟祯不用微信…… 一切都怪钟祯不用微信! 丛容忽然站起来,“先不说这个了,你们家的刀在哪儿?” 她今晚的情绪起伏太大,到了现在基本恢复了面无表情,平静得有些不正常。温少卿不放心地问:“你要干什么?” 丛容微微一笑,“我要去砍了钟祯!” 温少卿扶着额头,“砍人犯法啊,丛律师。” “犯法我也认了!我先解气了再说!”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第四十六章 丛容一贯是冷静淡漠的御姐模样,温少卿却最喜欢看到她被撩拨得破功抓狂的样子,此刻难得看到她咬牙切齿找人出气的模样,他便笑着站起来追了出去。 温少卿到了对门的时候,门也没关,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钟祯鬼哭狼嚎的声音。他走进去的时候,丛容正拿着一只高跟鞋怒气冲冲地追着钟祯打,钟祯一边逃一边求饶,毫无形象可言。 钟祯正被丛容打得满屋乱窜,看到温少卿便哭着求救,“老板!救命啊!” 温少卿微微笑着不发一言,优雅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围观。 钟祯光顾着看温少卿,一不留神被丛容踹了一脚,拔高声音号了一声后龇牙咧嘴地冲丛容求饶,“表姐,你别下死手啊!真的很疼!” 丛容冷笑一声,“疼?疼就对了!不疼我费这工夫干什么?!” 钟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丛容忽然从对门冲回来便揪着他打,看她的样子是真的动了气,劝是劝不了了,只能继续向温少卿求救,“老板,我是你您学生啊,您不能这么袖手旁观助纣为虐啊!” 温少卿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说完站起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然后拦住丛容,在她身上比画了一下,“你打的地方不对,得打这个部位,这里不是要害,但是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就会特别疼,而且不会留下伤痕。” 钟祯目瞪口呆地看着温少卿,“老板,您……” 丛容点点头,笑容狰狞地扑向了钟祯。 温少卿看着满屋乱跑一个逃一个追着打的人,觉得闹腾,便开口:“钟祯,你跑什么?你表姐正生气呢,越是打不到火气越是大,你让她打几下出出气就好了!” “打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温老师,你晚上才说过!”钟祯做着垂死挣扎。 温少卿点头赞同,“我也这么认为,丛容,这种情况我也不建议你动手打他。” 钟祯脸上的喜色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温少卿的下一句话彻底打回谷底。 “我建议你直接换弟弟,这个弟弟就别要了。” 丛容阴恻恻地回答:“是不打算要了,今天就清理门户!” 钟祯都快哭了,“表姐,我是你亲表弟,你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呀!” 丛容趁机揪住钟祯,“中国《民法通则》第11条规定:18周岁以上的公民是成年人,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可以独立进行民事活动,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完全民事行为能力是指可完全独立地进行民事活动,通过自己的行为取得民事权利和承担民事义务的资格。也就是说,你要对自己完全负责。” 钟祯听得一愣一愣的,被丛容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之后,才可怜兮兮地趴在沙发上问:“阿姐,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丛容正气喘吁吁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平复呼吸,听到他问火气又一下子拱了起来,踹了他一脚,恶狠狠地反问:“你还有脸问?!” 钟祯被她吼得浑身一震,不敢再招惹她,往温少卿的方向挪了挪,小声问:“老板,我表姐到底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啊?” 温少卿的视线一直落在桌上的樱花杯上,伸手往杯子里倒了水,递给丛容之后才转头看着钟祯,郑重其事地开口:“钟祯,我跟你说过两次,我有喜欢的人了,都是同一个人。” “您什么时候给我说过,两次……”钟祯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立刻一脸惊恐地叫,“您怎么知道那是我冒充的?!”话一出口便猛地捂住嘴,小心翼翼地看向丛容,果然看到丛容眼底的火苗又烧了起来,一脸谄媚地凑过去,“阿姐,我错了……” 钟祯道完歉之后自以为聪明地和丛容坐在一边,指着另一边的温少卿转移炮火,“表姐,他竟然当着你的面那么明目张胆地说他有喜欢的人,这是在挑衅你啊!” 温少卿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边摇头边叹气,“唉,过了那么多年,耐心还是那么差,我还没说完,你又怎么知道我喜欢的那个人不是你表姐?” “骗人!那个时候您明明还不认识我表姐!您为人师表怎么能撒谎呢?”钟祯揽紧丛容的胳膊,“表姐,他在侮辱你的智商!” “我跟他……”丛容轻咳一声,顿了一下才继续,“认识得比你想象的要早,在现实中。” 钟祯一脸茫然,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从心底浮起来,“多早?” 丛容看了温少卿一眼,“我上研究生的第一年,他是我一个师兄的好朋友,我们一起吃过一顿饭。” 钟祯先是听得一头雾水,看看丛容,又看看温少卿,理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杏林回暖是他了?!然后呢?!你们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 “然后……”丛容硬着头皮模糊不清地闷闷开口,“我跟你说过的,我暗恋他被发现了,再见面时就是邻居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很尴尬,就假装不认识。” 钟祯脸上的表情更丰富了,眼睛瞪得大大,“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你在敷衍我!” 丛容拉下他紧紧箍住自己手臂的双手,一脸嫌弃,“是你自己不肯相信。” 钟祯脸上都是震惊,“你们……又是什么时候忽然勾搭到一起的?” 丛容听到“勾搭”那两个字便皱眉,温少卿倒是觉得这个词用得不错,慢条斯理地回答:“就在刚刚,讨论案情的时候。” 钟祯这下真的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他又谄媚地笑着跟温少卿解释:“亲老板,我刚才在跟您开玩笑,我在逗我表姐玩,您不要放在心上。” “我不放在心上。”温少卿极温和、极宽容地笑了一下,“你的一切我都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你什么时间毕业这个问题,我自然也没有放在心上。” 钟祯一听到毕业的问题眼睛都绿了,哭着去抱温少卿的大腿,“老板啊,您不能这样啊,我要早点毕业赚钱养家啊,还有个表姐要养的……呜呜呜……” “我不用你养!” “你表姐我会养。”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声音的主人下一秒便看向对方,一个坦然淡定,一个神色复杂。 第四十七章 “哈哈,”钟祯干笑两声,“你们好有默契啊!哈哈,你们继续,继续吧,我先去睡了。”说完便准备脚底抹油逃离战场,谁知温少卿忽然出声叫住他。 “对了,你刚才倒是提醒我了,我是为人师长,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你的肉体我是管不了了。首先我要把你的灵魂和肉体剥离开来,我先想想用哪把刀比较好……”温少卿边说边扫了钟祯一眼,“动刀不好,太血腥了,还是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好了,折磨久了就会自动分离了。” 钟祯苦着脸一头栽进沙发里,索性破罐子破摔,咿咿呀呀地打着滚呻吟。 丛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后来怕自己真的下手重了,刚才她下手也没个轻重,便看向温少卿。 温少卿了然,扫了钟祯一眼,给出答案,“装的。” 钟祯不服气,“又没打你身上,你凭什么说我装的?” 温少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都是学医的,装不装的谁又瞒得过谁?有意思吗?” 钟祯听了这话也觉得在这只道行颇深的老狐狸面前装没意思,索性不再装了,做起来摸摸自己的额角,可怜兮兮地对丛容道:“但是我的头疼是真的,阿姐。” 丛容不为所动,看都没看他一眼。 钟祯又折腾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也觉得没意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照了半天,“阿姐,你看看我的脸,会不会留疤啊?我会不会破相啊?” 钟祯长了张娃娃脸,又生得细皮嫩肉,衬得那几道抓痕格外明显。他对着镜子一脸担忧地碎碎念着:“改天要去整形科找沈医生要几盒去疤的药膏抹抹。” 丛容被他吵得无语,直接出大招,“好了,你前段时间不是吵着要买个相机吗?买给你,别再念了。” “真的啊?”钟祯也不管自己的脸了,扔了镜子兴冲冲地转头看着丛容,“表姐,如果我天天挨打,你就会天天给我买东西吗?” 丛容抚着额头,这下换她头疼了,“闭嘴!” 收拾完钟祯,丛容才想起笔记本和录音笔还放在温少卿家的书房里,等她拿回来之后才发现录音笔一直都没关,刚才他们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被录了下来。 她之前明明按了电源键,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上。 她按下播放键,很快他清冽低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听着他的声音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个时候,她戴着耳机无数次地看他解说的游戏视频,视频里的声音明明是变声器处理过的,可记忆中的声音却忽然变成了他的本音。 丛容猛地关掉录音笔,摇摇脑袋,企图把那个声音摇出脑袋,她今天一定是受到刺激了,还是洗洗早点睡吧。 她刚躺到床上就收到温少卿的微信。 “我明天要早点去医院处理事情,不能给你做早饭了。” 丛容来来回回编辑删除了半天,最后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昨天温少卿特意嘱咐学生们回去不要看手机,是怕网上的某些言论会影响他们。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大概昨天出事后没多久,消息便传播开来了吧,社会舆论的压力可想而知。昨晚他自己也没有看,很早就关了手机。今天早早地到了医院,换了衣服坐在办公室里才打开手机开始看相关新闻。 一条条浏览过去,底下网友的讨论如火如荼,他却心如止水。 温少卿看了半天,一抬头看到陈簇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笑。 温少卿也跟着笑起来,“他们都怎么说?” 陈簇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温少卿旁宽慰着开口:“还能怎么说,那帮年轻的女医生、小护士本来就迷你迷得不行,这下更不得了了,说什么要论血性男儿还得看解放军同志。什么温教授有多英勇,温教授天上有地下无,温教授文可提笔发文章,武可提刀斗医闹。别担心,我们都力挺你。昨天那几个医闹去急诊处理伤口,急诊上的医生、护士特别给力,理都没理,干晾着他们。” 温少卿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不好吧?会被投诉吧?” 陈簇难得不守规矩,“怕什么,都是些死不了人的伤口,怕的该是他们,以后最好别生病,看还有哪家医院敢收。” 两人正说得起劲,忽然觉得气氛不对,一转头就看到主任站在他们身后。主任紧紧皱着眉头看了温少卿一眼,然后对着陈簇开口:“一会儿晚一点查房,人齐了都到我办公室一趟。” 开会的时候,昨天参与打架的人自然被主任骂了个狗血喷头,温少卿这个主犯主任留了面子没怎么骂,就逮着几个实习医生和学生使劲骂。温少卿都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他,“主任,少骂两句,您不能只看眼前,得想想以后,等再过几年,您年纪大了需要看病的时候,正是他们这群小朋友成长成顶梁柱的时候,到时候您找他们看病,就不怕死他们手里?” 主任抽了抽嘴角,“你们都先出去吧,温少卿留下。” 法不责众的道理主任自然是懂的,他瞪了温少卿半天,“昨天是你煽动他们还手的?” 温少卿坦荡地点头,“是啊。” 主任被他的态度气得吐血,“你知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些媒体和记者都围到院长办公室去了!” 温少卿摇头,“不知道。” “你……”主任又狠狠瞪了温少卿一会儿,“先停职回家休息两天吧,好好写检查!” 温少卿一直低眉顺眼地挨训,听到这里才抬头看过去,问道:“两天是多久?” 主任斟酌了一下,“至少一个月!到时候看具体情况再定!” 温少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正沉默着,有人敲门,“温医生,院长叫你去他办公室一下。” 温少卿点点头,“主任,那我去了?” 主任烦躁地摆摆手,“去去去!” 十分钟之后,温少卿站在院长办公室看着院长长吁短叹地在他面前转圈,“你说你啊,你让我怎么处理你?!” 温少卿一脸平和,“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院长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那我以后还怎么去见你爷爷?我跟你父亲以后还怎么见面啊?还有你母亲,我跟你母亲可是同门师兄妹啊!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温少卿昨晚关了机,对外界的看法一概不管,可是院长说得对,家里长辈那里他确实不能不理,他缓了口气,说:“给您添麻烦了。” 院长顾虑他身后的温家,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了这种事,他本来也不好向温家解释,更何况温少卿本人此刻态度良好,他更是不好意思。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温公子啊,您没事打什么架啊?万一真的伤到哪里,我怎么跟你们家老爷子交代啊?” 温少卿眼神一凛,“医生不是圣人,老这么闹下去院里的态度实在让人心寒,我不想看到以后没人做医生,就这么简单,跟温家没什么关系。我爷爷和我父亲那里,他们未必会觉得我做得不对,我会自己去说。” 院长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几秒钟,“你先出去吧。” 温少卿刚回到办公室,几个同事和学生便围了过来,一脸悲哀。 他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有护士过来叫他:“温老师,15床病人不舒服,麻烦您过去看一下。” 温少卿脱了白大褂,“我停职了,不能看病人了。钟祯,你去找陈簇医生给他看一下。” 钟祯脸上的抓痕经过一夜不但没好,反而还肿了起来,看上去更像小花猫了,配上他凄凄惨惨的表情更加好笑,“陈医生刚进手术室。” 温少卿一顿,“那找主任吧。” 钟祯转头跟小护士说:“你去找主任吧,我跟我老板说会儿话。” 温少卿笑着看着几个同事,“你们去忙吧,不然主任一会儿又要骂人了。” 几个医生跟着笑起来,陆陆续续被护士叫走,最后只留了几个温少卿自己的学生。 “老板,您别走。” “打架我们都打了,为什么只罚你一个人。” “就是啊……” 温少卿浅浅地笑了一下,“你们还小,以后会明白的。再说了,我是停职,又不是辞职,我跟系里打过电话说明情况了,回头你们好好写份检查,学校不会难为你们的。” 他边说边低头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放到陈簇的桌子上,用杯子压住。 他一动一群学生便跟着他挪动,他好笑,“都跟着我做什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昨天教你们脱掉白大褂,今天要教你们怎么把白大褂穿回来,穿上了就要行使使命。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保证自己在健康的情况下不偏激矛盾,不低微脆弱。不过把青春和热血献给医学事业就可以了,你的命医学事业不需要。行了,都去忙吧,有什么问题去多去问问陈医生或者主任。” 温少卿把几个学生赶出办公室之后,便离开了医院。 陈簇做了手术出来之后看到桌子上温少卿留给他的字条,有些心酸。 上面是几个病人的情况和需要注意的地方,最下面写着一句话。 “可能还会有人来闹事,多关注一下赵医生和钟祯。” 陈簇叹了口气,但行善事,莫问前程,大概是当代医护人员的一种无奈吧。还是快到中午吧,到了中午他要去找三宝那个宝气的丫头吃午饭,调节一下心情。 没过多久院长忽然出现在科室门口,拦着主任问:“温少卿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主任老实回答:“停职查看。” 院长眼睛一瞪,“谁让你停他的职的?!” 主任一脸正色,“他带着学生打架啊,院长。” 院长咳嗽一声,“那也不能停职!” 主任看着院长的脸色有些奇怪,“院长,您怎么了?” “去你办公室说。”院长率先抬脚进了办公室。 主任一头雾水地跟了进去。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吗?”院长看他关上了门才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提醒,“温家啊!” 主任更是茫然,“哪个温家?” 院长气得直拍桌子,“医学界还有几个温家啊?你就知道埋头发文章,能不能抬头看看?” 主任恍然大悟,“不是……不是都在军区医院的吗?怎么跑我们医院来了?” 院长叹了口气,“他虽然年轻,可资历一点都不浅,他从会说话写字开始就入行了,骨子里流的可是几代人沉淀下来的医生血。别人开蒙学的是《三字经》,他开蒙学的是《千金方》,那能一样吗?算起来比我们的资历都老!温老手把手亲自教出来的啊,道行极深,他把手搭你脉上不出半分钟,就能知道你什么毛病!中西医结合那帮人天天想着来挖他,你不知道啊?就算没有这些,就他那把刀,你比得了啊?” 说完之后院长皱着眉问:“停了几天啊?” 主任有些心虚,“一个月……” 院长拍了一下桌子,“多久?!” 主任迟疑了一下,“两周。” 院长瞪他一眼,“几天?!” 主任小声回答:“两天……” 院长终于满意了,站起来准备离开,“两天之后我要在医院看到他。” 主任拦住他,“院长,出了这种事,媒体啊、厅里啊,总要给个说法吧?” 院长摆手,“他父亲已经处理了,不然你以为今天会这么安静?你通知他两天之后来上班。还有,以后再遇上这种事,医院还是要拿出该有的态度来,该硬气的时候就要硬气,知道吗?” 主任看着院长的背影挠头,说软的是您,说硬的也是您,您以为您是海绵体啊? 第四十八章 丛容昨天晚上失眠到后半夜,今天出门晚了,没想到一出门竟然看到上班时间温少卿竟然拎着几棵青菜从电梯里出来,绿油油的菜叶上还挂着露水。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你怎么没去医院?” 温少卿边走边回答:“去过了。” 丛容满是疑惑,“去过了?” “嗯,停职察看。正好休息休息,以前想请假都不批。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多做点。” 他慢悠悠地走着,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被停职了,然后抬头问她回不回来吃完饭,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丛容看着逆光而行的温少卿,阳光在他的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沉静安然。他面对不公和误解时那么淡然,发自内心地坦然与豁达,不慌不忙地继续前行,继续做他该做的事情。 温少卿和她擦肩而过,拿了钥匙开了门,没得到她的回答又转身问了一句:“要回来吃吗?” “哦。”丛容点点头,看着温少卿进了家门,愣在原地。 接下来的一整天丛容都不在状态,眼前总是晃动着温少卿那双俊逸温情的眉眼。 下午庭审的时候她更是心不在焉,好在是个小案子,对方又是新人,看到她就发怵,再看到她准备的材料就又输了一半。 法官组织调解的时候,丛容皱着眉头频频看表,脸上明显的不耐烦吓得对方不敢反驳,很快结束了。 法官在庭后笑着问:“小丛啊,那个新人得罪你了?” 丛容收拾着东西,“没有啊。” “那你怎么那么不耐烦地碾压人家?” “哦,我要回家吃饭。”丛容看了一眼时间,“再不结束就赶上堵车了。” 法官一愣,丛律师看上去不像个吃货啊?还想再问就只看到她匆忙离开的背影。 丛容终于赶在堵车前回到小区,等电梯的时候还在想一会儿怎么安慰温少卿,毕竟被停职,对他来说,应该是难以接受的吧? 进了门她特别温柔地和温少卿聊了会儿天,温少卿说什么她都很温顺地表示赞同,温少卿对她的温顺表示很诧异,也就是一瞬间,在心里一转他就明白了,继而不动声色地享受这难得的殷勤与温柔。 吃了饭丛容主动洗了碗、倒了茶,坐在沙发上继续温柔地安慰他:“你不要难过,停职也就是一时的,等风波过去了,你还可以回医院上班的。” 温少卿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丛容看着他低垂着脑袋顺着让一让的毛,心里一紧,似乎情绪很低落啊? 丛容很快又满面笑容地开口:“没关系啊,你如果心情不好可以出去玩一玩。” 温少卿再次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丛容觉得自己不适合安慰人,面对当事人的那些大道理都不适用,她又努力了一下,“不想去啊?那要不做做运动?我有一张健身卡,就在小区的健身房,可以借给你。” 温少卿这次连单音节都懒得发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丛容越来越紧张了,怎么反应这么冷淡,难道事情很严重?医院处罚得很重? 她踌躇着问出口:“嗯……到底停职多久啊?” 温少卿这下终于抬头看向她,“两天。” “!!!”丛容下一秒便暴躁地跳起来,“两天?!那你在这里装什么装?!” 温少卿一脸无辜,“我没装啊,我有说我难过了吗?都是你一个人在那里说。” 丛容咬牙切齿,怪不得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声音听上去也很奇怪,大概就是一直在憋笑吧! 她很快冷静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少卿,“那温医生就好好在家反省吧,我就不打扰了。明天上午如果有时间到律所找我,我们签一下委托合同,顺便谈一下律师费的问题。” 温少卿也站了起来,他平日里就比她高出半头去,现在丛容脚上穿着拖鞋,身高差距瞬时拉大。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大概是不满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走近了半步,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问道:“你这算是在约我吗?” 他的头顶便是吊灯,身体一靠近便把她罩在阴影里,丛容脸上微微一热,一把推开他跑回了家。 这次两人敞开心扉之后,温少卿第一次半真不假地撩她,之前存有那么多疑问,每次被他撩拨她心里总有股莫名的烦躁,现在…… 她靠在门上揉着头发,那股烦躁好像变成了一股燥热,烧得她心里慌慌的,是她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觉。 她扯着头发郁闷地想,是头发太长了吧?明天去剪了! 温少卿第二天上午如约到了丛容所在的律所,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听他说找丛容后,脸上便浮现出一抹暧昧的笑。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后,兴奋地一齐看向他,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拿起手边的电话,“丛律师,有人找您,是个帅哥啊。” 不一会儿丛容亲自出来接温少卿,前台两个小姑娘立刻齐刷刷地冲丛容挤眉弄眼。 丛容看着温少卿脸上微妙的表情便觉得尴尬,瞪了她们一眼后转身带着温少卿往办公室走,“进来吧。” 刚走出去几步,身后的小姑娘便兴奋地讨论起来。 “是这个吧?丛律师要等的人?长得好帅啊……” “应该是吧!丛律师早上一来就交代上午有电话找她,一律都说她不在,如果有个男人来找她,马上给她打电话,她还亲自出来接,我觉得肯定是这个!” “两个人挺般配的,是吧?” “两个人刚才还眉来眼去的,丛律师脸都有点红了,好有爱啊……”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谭司泽和上官易从外面走进来,谭司泽敲敲桌子好奇地问:“谁好有爱啊?” “丛律师和一个男人!” “什么男人?” “刚才有个可帅可帅的男人来找丛律师,现在他们在丛律师的办公室。” 谭司泽一脸玩味,“上官,一会儿我们去看看?” 上官一手插在裤子里,另一只手抬起来摆了摆,边说边往里走,“算了算了,见丛律师是按照分钟收费的,我就不去见了。上次我咨询了她几个问题,她竟然收了我四位数的咨询费!” 那边谭司泽还在想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去强势围观一下,这边丛容隔着半张桌子把起草好的合同拿给温少卿,“你看一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的话就把自己的信息填上。” 说完又盯上他的左手,今天包扎得比昨天还严实,看上去有些严重,“手没事吧?” “嗯,”温少卿装模作样摸着自己的左手,“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严重。” 丛容今天学乖了没直接上手,拿笔戳了戳,“是不是伤到骨头了?去医院看看吧?” 温少卿一脸正色,“我就是医生。” 丛容愣了一下,“你不是说术业有专攻吗?” 温少卿靠近了些问:“你担心我?” 他的眼底蕴着点点笑意,让丛容不忍拒绝,“就算是吧。” 他得寸进尺地继续问:“如果我的手一直好不了,做不了手术了,你养我吧?” 丛容立刻就紧张地抚上他的左手,“真的这么严重吗?”说完又站起来,“算了,改天再签吧,先去医院。” 温少卿反手压住她的手,“我是说如果。” 丛容和他对视良久,渐渐从他眼底读出一抹戏弄,能这么气定神闲地开这种玩笑,大概根本就伤得不重。她抽回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淡淡地开口:“作为你的律师,如果真的是那样,我只能尽量帮你多争取点赔偿,希望够你下半辈子用的。” 温少卿还在逗她,“你真不管我?也未免太无情了吧?” 丛容很理性地帮他分析,“我是为你考虑,之前不还说觉得让新娘挡酒太没面子吗?现在让一个女人养你不是更没面子?” 温少卿想了想,“说得有道理。还是签合同吧。”说完也低头去看手里的合同。 丛容拿余光偷瞄了一眼他的手,打算回头找钟祯问问到底严不严重。 温少卿草草扫了几眼,问道:“怎么费用这里都是空着的?” 丛容不好意思说不收他律师费,故意冷着脸看他,“我打算等你签了字再慢慢填,如果以后你得罪我了,我就填得你倾家荡产。” 温少卿忽然笑起来,“那我就更不用看了,你要是打算坑我,我也看不出什么。” 丛容无语地递了支笔给他,“那就填信息,签字。” “先等一下。”温少卿刚准备下笔,丛容忽然开口,翻到某一页递给他看,“这页你再仔细看一下,诉讼都是有风险,法庭宣判前,没人能肯定官司的输赢。” 丛容说完之后温少卿便一脸古怪,她试探着问:“怎么了?” 温少卿一脸严肃,“这种话一般都是我跟病人家属说,手术有风险,不能保证手术100%成功,现在换你跟我说,我有点接受不了。” 丛容有点不想理他了,淡淡地开口:“签字吧。” 温少卿刚写了几个字又停住,抬起头来一脸纯良地看向丛容。 丛容探身看过去,“怎么了?填错了?没事,我再打一份。” 温少卿摇头,“不是,我平时写病历都是用蓝黑色的笔,忽然用其他颜色的不适应。” 丛容叹气,低头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然后放弃,“没有。” 温少卿极好说话地笑了笑,“那我就凑合着用吧。” 丛容睨他,“你可以不用凑合。” 温少卿又停下笔,“那怎么写?” 丛容扬扬下巴示意他,“咬破手指用血写。” 温少卿极给面子地笑起来,“丛律师真会开玩笑。不过,说真的,有个做律师的熟人还是挺方便的。” 丛容正低头在另一份合同上填自己的信息,听到这里笔下一顿,模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要是有可能,我倒是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用到我。” 温少卿听了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那笑容说不出地悠远清浅。 两个人填完之后,温少卿看着并排列着的甲乙方信息及签字,忽然开口:“我想过我们的信息会同在一张纸上,可没想过会是这种方式。” 丛容问道:“你想过的是哪种方式?” 温少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一扫而过,只是那一眼真可谓是意味深长,看得丛容心里一动。 她细细想了一下,一男一女的信息出现在一张纸上,又不是以这种方式,大概就只剩下……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努力压下那个念头,不敢再往下想,仓皇失措间抬头去看温少卿,谁知温少卿却是一脸了然地冲她笑了一下,眼底静静流淌着那抹情绪分明就是戏谑! 丛容脸上一热,他肯定猜出自己的想法了! 脸红过之后丛容便又不平,她的想法有什么错吗?一男一女的信息出现在一张纸上,又不是以这种方式,她能想到的就只有《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了啊! 第四十九章 丛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把印泥推到他面前,“盖手印。” 温少卿用拇指轻沾了印泥后并没有往合同上按下去,反而举到自己眼前,看了半天才开口:“不盖行不行,我想把第一次留到……”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留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后又继续,“反正我们那么熟了,又没有律师费的问题。” 丛容想也没想,便伸手抓着他的手强行按了下去,然后扔给他一张纸巾。 温少卿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边开口:“我不是自愿的,你强迫我。” 丛容呵呵笑了两声,冷眼看他,“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自愿的?怎么证明是我强迫你的?你有证据吗?你不知道律师从来都是只认证据不认人的吗?” 温少卿觉得新鲜,“你怎么胡搅蛮缠?” 丛容轻扫他一眼,不疾不徐地回答:“跟你学的。” “……”温少卿被噎了一下,“我就不收你学费了。”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收起合同站起来,看了一眼他的手,知道他手受了伤不能开车,便主动问:“要去哪儿,我送你?” 温少卿摇头,“不用,我停职了不用上班,也不赶时间坐地铁就行了。” 丛容拿起车钥匙,“反正我要出去剪头发,顺路捎你一段吧。” 温少卿一听便皱起眉头,“怎么又要剪头发?” 丛容当然不会说被你撩拨得心慌意乱迁怒头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太长了,会热。” 温少卿的嘴角抽了抽,“现在是冬天。” 丛容坚持,“冬天也热。” 温少卿看了看她的头发,“要剪到哪里?” 丛容抬手随意摸了摸肩膀,“到锁骨吧。” 她上班的时候多半都是大衣,浅色上衣加深色长裤的穿法,简单大气。室内温度高,此刻上身只穿了一件V领白衬衣,隐约露出锁骨,温少卿看看她的锁骨,视线又往下移了移,落在她腰间,他垂眸想了想,“时间应该差不多够了,剪吧!” 丛容没注意自己并没有在征求他的意见,反而被他前一句话吸引,“什么时间够了?” 温少卿摇摇手里的合同,欢欢喜喜地回答:“就是这个时间啊。” 丛容刚想翻脸,就有人敲门,然后谭司泽探头进来,“听说丛律师带了男朋友来上班,我来围观一下。” 丛容正暴躁呢,“走开!” “见不得人吗?”谭司泽无畏地挑衅,然后便把视线落在温少卿的脸上,“这不挺帅的,干吗怕人看?” 丛容极快地扫了温少卿一眼,怕谭司泽再说出什么来,开口解释:“不是男朋友,别乱说话。” “不是男朋友,也不是一般关系,不然你干吗空出来一上午时间专门等他。”谁知谭司泽一点都不认生,笑着看向温少卿,“你说是吧,兄弟?” 温少卿笑而不语,弄得丛容更觉尴尬。 谭司泽忽然扯着温少卿的衣袖,拔高声音,“手怎么了?丛律师家暴你吗?” 说完神色复杂地看了丛容一眼,继续喋喋不休地对温少卿说:“兄弟,你不要怕,她家暴你的话,你跟我说,她是律师,我也是律师,律师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会帮你争取一笔很可观的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的!” 丛容懒得听他胡扯,直接扯着温少卿的手臂往外走,“谭师兄,你去忙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谭司泽立刻换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大度地挥手告别,“去吧,去吧,好好约会啊!” 丛容无视他的胡言乱语,直到拉着温少卿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才放手,终于松了口气。 电梯门打开,上官易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丛容,又看了看温少卿,问:“男朋友?” 丛容一颗心又提起来,“不是,是当事人。” “是吗?你最近不是为了个医疗纠纷的案子推掉了不少委托,又开始接了?”上官易嘟囔完看向温少卿,“哥们儿,遇上什么事了?” 温少卿指指自己,“我就是那个‘医疗纠纷’。” 上官易又仔仔细细地盯着温少卿看了几秒,“你知不知道丛容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案子?这是她的第一次,你好好珍惜。” 丛容看着他越说越没谱,对着他身后扬着声音叫了一声:“熊京京,你上官哥哥在这里!” 果然看到上官易浑身一僵,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丛容在他发现有诈前拉着温少卿进了电梯,看着电梯门关上,她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一抬头却看到温少卿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她心虚,“干什么?” 温少卿走了半步靠过来,“丛律师为什么从来不接医疗纠纷的委托?” 丛容扫了他一眼后便目不斜视地紧紧盯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每个律师都有自己擅长的方向和不擅长的方向。比如刚才那个人他的强项就是打离婚官司,你非让他接刑事案件不是强人所难吗?医疗纠纷不是我的强项,所以不接。” “听上去倒是没有问题,不过……”温少卿故意顿了一下去看丛容的反应。 诱敌深入这种套路丛容见得多了,自然不会轻易上当,继续故作镇定地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心里却开始紧张。 温少卿很快开口,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不过,丛律师是不是忘了按楼层了?” 丛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的数字压根儿就没有变过,忍不住在心里哀号一声,硬着头皮轻咳一声,伸手按下地下停车场的楼层。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丛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余光却扫到温少卿嘴角那抹颇有深意的笑。 上了车,丛容边系安全带边问:“要去哪里?” “城南。” “城南?” “嗯……打了架自然要回家挨骂。” “你家住城南?” “是我爷爷奶奶住那里,奶奶在,父亲就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丛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父亲……也是医生吗?” 温少卿点点头,“是啊,送我去地铁站就行了。” 丛容想着温少卿的身份,出身医学世家,又是军籍,有个萧子渊那样的表哥,他的背景大概也不会多简单,一想到这里她原本打算宽慰他的话,便觉得多余,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丛容把温少卿送到地铁站便去了常去的那家理发店,她进门的时候周程程已经到了。她正在修头发,看到她便从镜子里打了个招呼,然后又不放心地对身后的理发师交代:“只修修发尾就好了,去一点点,只要一点点……” 然后又指指丛容,“你看到她没有?她是律师,你给我剪多了,我就找律师告你。” 丛容和理发师俱是一脸黑线。 半天理发师才理了理她柔顺的长发,笑着开口:“周小姐的头发又黑又直,让我剪我也下不去手。” 丛容也颇为羡慕地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跟绸子一样滑,真是让人羡慕啊!” 周程程得意地冲她飞媚眼,“天生丽质,羡慕不来的。” 丛容笑着去洗头发。 洗完头发坐到镜子前,理发师问:“想怎么剪?” 丛容比画了一下,“剪短,到这里。” 理发师还没什么反应,周程程已经不乐意了,“怎么又要剪短啊?好不容易留长的!再说了,短发多难打理啊?” 丛容倒是不见舍不得,“我的发质本来就不好,留长了掉头发更厉害了。” 女孩子一向都看重头发,理发师难得见到这么果断的女孩子,一开口就要剪短,看了一下回答:“丛小姐的脸型和气质确实更适合短发,今年也流行锁骨发。” 周程程颇有微词,“我倒是觉得她长发好看。” 理发师一愣,讪讪地笑了一下,“丛小姐长得漂亮,怎么都好看。” “别捣乱。”丛容看了周程程一眼,便低头看杂志。 理发师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握着剪刀,“真的剪了?这一剪子下去后悔就来不及了?” 丛容头也没抬,一点也不在乎地嗯了一声。 丛容看着看着杂志,忽然心里一动,便拿出手机开始搜温家的信息,可信息寥寥无几,跟温少卿的情况也基本对不上。她又搜了搜萧子渊,萧家的信息倒是不少,也有八卦提到萧家主母有个同胞妹妹,但这个妹妹的夫家却没有提到。 周程程吹完了头发探身看过来,“你在看什么?” 丛容一下子想起来周家在本地也是有些人脉的,便问了一句:“你听没听过城南温家?” 周程程想了想,摇头,“家里的那些事我一向是不管的,知道得也不多,要不我跟家里打听打听?” 丛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周程程便出去给家里打电话,等她回来的时候丛容也剪好了,两人便去了附近的咖啡厅聊。 一坐下周程程便开口:“温家是医学世家,颇有底蕴,家里都是医生,而且是军籍,军衔都不低。现在温家主事的是长房,他夫人和萧家主母是同胞姐妹,那个萧家你知道吧?不过温家是以医术传家,家教甚严,特别特别低调,迄今为止连一张照片都没流出来过,不过并不妨碍他强大的背景和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哥哥说,城南只有这么一个温家,如果你问的是这个温家的话,这就是基本情况。哥哥还说,温家的口碑一向很好,教出来的孩子特别谦逊有礼,如果是跟你接触的案子有关系,建议你再核实一下。” 丛容愣了一下,摇头,“跟工作无关,是我自己打听的。” 周程程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忽然想起来打听这个了?” 丛容迟疑了一下,“你记不记得我那个邻居?” 周程程回忆了一下,“那个医生?” “嗯。”丛容抿了口咖啡,神色平静地低声开口,“他也恰好姓温,有个表哥也恰好姓萧。” 周程程一脸震惊地张大了嘴,半天才合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还好还好,上次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丛容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却不再说话。 温少卿有家里的庇护,也许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从昨天到今天,大概都是她一厢情愿、多此一举吧。 第五十章 温少卿到了城南,还没进门就看到温让正气鼓鼓的坐在门外的石阶上。 他想到一会儿要被骂心情也不晴朗,叹了口气坐了过去,“让一让,你又挨骂了?” 温让立刻正襟危坐,一脸清风朗月六根清净的模样,“我是出家人,法号不让。” 温少卿看他一眼,“你又提回山上出家的事儿了?” 温让瞥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温少卿站起来拉了他一把,“好了,先回家再说吧。” 温少卿心里想着,拉他回去至少还可以抵挡一部分炮火,可谁知温让立刻缩成一团,“我不回去!” 温少卿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听到角落里的声音。 “我也不回去!” 他转头看过去,诧异的叫出来,“爸?!” 温父脸上的表情和温让一模一样,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执拗。 温少卿走过去,“爸,您怎么了?” 温父皱眉诉苦,“我爸打我!我都那么大了,我爸还打我!还叫我兔崽子!还当着你妈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温让适时补充了一句,“嗯,叫我小兔崽子。” 温少卿没理他,转头问温父,“为什么打您啊?” 温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你小叔提起要回山上的事儿,把你奶奶气得摔了杯子,你奶奶嫁给你爷爷那么多年,你爷爷都 没气过她,所以你爷爷立刻就火了,要打温让,我劝了两句,就引火烧身了,说我作为长子没教好弟弟,这关我什么事儿 啊?自古都是,子不教,父之过。什么时候听过弟不教,兄之过的?” 温少卿现在没什么心思嘲笑温让,反倒是温让忽然开口揭他伤疤,“大侄子,听说你在医院跟人打架啊?” 温少卿睨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身进了家门,反正都是来挨骂的,早死早超生。 进了正厅,温母正在细声细语的劝自己的婆婆,温爷爷看到他便抖着花白的胡子问,“你爸和你小叔那两个兔崽子呢?! 话音刚落,就有了回答,“我们在这里,老兔子。” 温父和温让一前一后跟在温少卿身后进来。 温爷爷指指温让,“你叫谁老兔子呢?!你要造反啊!” 温让不以为意,“我们是兔崽子,你可不就是老兔子吗?生物遗传学决定的。” 眼看父子俩又不对付了,温少卿赶紧开口打断,“还是先处理我的事儿吧。” 一群长辈都看过来,齐声问,“你有什么事儿?” 温少卿也是一头雾水,“你们不是叫我回来骂我的吗?” “谁要骂你了?”温爷爷转头看着温父,“你要骂他?” 温父摇头,“我没那个打算,如果他极力要求我可以勉强满足。” 温少卿有些搞不清状况,“那叫我回来干什么?还叫了我爸,我以为是三堂会审。” 温爷爷一脸莫名其妙,“你奶奶说想你们了,就叫你们回来一起吃顿饭。” 温少卿这下大概终于知道了家里的态度,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毕竟不挨骂好多年了,总有些忐 温让一脸不服气,“你们对他也太纵容了吧?为什么他打架可以,我回山上救死扶伤就不行啊?我要回山上出家啊!法号 我都想好了!叫不让!是不是很霸气?” 众人一听这话便自动散了。 温母扶着温奶奶往外走,“妈,我去厨房给您打下手。” 温奶奶点头,“好好好。” 温父扶着温爷爷往里走,“爸,我们好久没下棋了,我陪您来两盘吧。” 温爷爷也点头,“好好好。” 很快就只剩下温少卿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的看热闹。 温让瞪他一眼,也转身走了。 过了会儿温让主动服软,凑到温爷爷面前,“爸……” 温老爷子瞪他一眼,“不要叫我爸!我不是你爸!” 温让犹豫了下,颇为为难的再次开口,“老温,你老婆叫你吃饭……” 温少卿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来之前心底的那份沉重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饭后,温少卿陪温父坐在院中喝茶,“爸,是你帮我善后的吧?” “嗯……作为父亲,我不鼓励自己的儿子打架,作为前辈,我也不支持后辈打架,可同为医生,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 你们递交到医学会的鉴定资料我都看过了,院方没有失职行为,就算是闹上法庭,也没什么理亏的地方。”温父抿了口茶 开口问,“医院怎么处置你的?” 温少卿老老实实的回答,“停职写检查。” “多长时间?” “两天。” 温父听了便笑起来,“有些话你们医院也不好直接说出来,可这个结果就说明了一切。” 温少卿点头,“我明白。”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就看到温母端了水果过来,垂眸看了眼他的左手,到底是心疼,“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温少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拆纱布,“没什么事儿,怕挨打故意包扎的严重点儿的,您和奶奶看了会帮忙拦着点儿。 “调皮!”温母嗔怒着看他一眼,而后又忍不住笑起来。 温父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淡淡开口,“咱们家什么时候动手打过孩子?不都是一向抄医书吗,左手断了都不耽误挨罚,右 手能写字就行,正好给你小叔做个伴。” 今年年初温奶奶生日,温母去外地开会了,提前准备好了礼物,又特意提前一天提醒温父,可温父工作一忙便忘了,到了 第二天睡醒了才想起来,赶紧带了礼物回家负荆请罪,温爷爷也没含糊,大手一挥,一个月之内把《神农本草经》抄好了 于是在业内颇受敬重的温教授每天下了手术就在办公室里抄医书,别人都道温教授修身养性,只有温父苦不堪言,抖着手 生生受下这份恭维。 温少卿当然没敢大张旗鼓的嘲笑自己的亲爹,现在听到他提起抄医书,就怕他心血来潮让自己去抄,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遁 丛容和周程程吃了晚饭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正坐在书房里效率极低的准备诉讼材料,心里还想着不知道温少卿从城 南回来没有,普通家庭的孩子打架都要被家长教训,更何况是那样的家庭吧? 她正犹豫着是去敲一下对面的门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就收到温少卿的微信。 在家吗?过来吃宵夜。 还有心情吃宵夜? 丛容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真是白操心了,关掉手机屏幕,又对着电脑磨蹭了半天才去对门。 一进门丛容就闻到满室的香甜,温少卿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左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只贴了个面积很大的创可贴。 “尝尝。”温少卿递给她一个勺子,“我奶奶自己磨得芝麻糊,放了核桃红枣。” 青瓷小碗里的芝麻糊熬的浓浓的,用勺子轻轻搅动便冒出香甜的热气,丛容垂着眼睛机械的搅动着,然后闷闷的吃着,看 也没看他一眼。 温少卿打量了她半天,“头发剪得不错。” 丛容头都没抬,敷衍道:“谢谢。” 温少卿看她情绪不高,便故意逗她说话,“芝麻糊多吃点,特意给你熬的,总觉得你的发色有点奇怪,多吃点黑芝麻。” 丛容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瓷勺和瓷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深吸一口气才抬头无语的看着他,“我那是故意染得好不好 ?很贵的!” 温少强一脸不赞同,“还经常掉头发,每次你来过之后,家里都是你的头发,我还以为让一让黑化了呢。” 丛容毫不犹豫的反击,“你才是狗呢!” 温少卿看看脚边的让一让,又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悠悠开口,“做狗有什么不好?每天除了吃就是玩儿,不会有什么 不开心,做人才会不开心。” “没有啊。”丛容故作一脸莫名,“我没有不开心啊。” 温少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反问,“是吗?” “就是脑子有点乱。”丛容被他看得越发底气不足,便松了口,顿了下又画蛇添足的补充,“工作上的事儿。” 温少卿忽然伸出手来抵着她的下巴在她嘴角擦拭着,笑得宠溺,“怎么吃得到处都是。” 丛容下意识的伸舌头去舔嘴角,不知是他收手太慢,还是她动作太快,总之她的舌尖就那么舔到了他的指尖。 她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舌头紧紧抿住唇,他的手指却在她的嘴角下巴来回流连,丝毫没有收回手去的意思。 他的指腹温热干燥,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渐渐的丛容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热,竟然开始贪恋他指尖的微凉。 她垂着眼睛不敢看他,晶莹剔透的肌肤上渐渐晕染上一抹粉红,长睫不断闪动泄露了心底的慌乱,温少卿想起几天前她面 对交警和医闹时攻守自如的姿态,现在再看到她脸红心跳的模样,越发觉得可爱。 丛容半天才想起来推开他,一边在心底唾弃自己反应迟钝,一边满脸正气的怒视他,“我们现在是律师和当事人的关系, 你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谈举止,不要让我违反职业操守。” 温少卿皱眉,“这么麻烦,早知道上午就不签了。这件事过后总没问题了吧?” “过后?”丛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过后就更不好说了。” 温少卿纳闷,“什么意思?” 丛容微笑着解释,“当事人当事人,当时是人,过时就不一定把他当人了。” 她难得扳回一局,看到温少卿无言以对越发得意。 温少卿审视的看着她,“法律真的有规定,律师和当事人不能谈恋爱吗?” 丛容板着脸义正言辞的开口,“《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第六章第六十条规定,接受委托后,利用提供法律服务之便与 当事人发生不正当关系的,由设区的市级或者直辖市的区人民政府司法行政部门给予警告,可以处一万元以下的罚款;有 违法所得的,没收违法所得;情节严重的,给予停止执业三个月以上六个月以下的处罚。” 温少卿没想到这的有这种法规,愣了下,“好吧。” 说完起身去倒水,走到厨房门口又转头问了一句,“真的有这条法律吗?” “咳咳……”丛容清了清嗓子,然后便眼神飘忽的开始东瞧西看。 温少卿看着她的样子便明白了八九分,笑了起来,“是你自己编的吧?律师法根本就没有第六章第六十条吧?” “嗯……”丛容继续东瞧西看,嘴里发出不明声音。 温少卿倒是不再开口,不过就是站在几步之外似笑非笑的一直盯着她看。 丛容被他看得没办法,皱着眉不服气的妥协,“其实是有的,只不过不是我说的那些内容。” 温少卿双手抱在胸前,气定神闲的问,“那请问第六十条说的什么?” 丛容低头猛吃了几口芝麻糊,才模糊不清的回答,“本法自某某年某月某日起施行。” 温少卿忍不住抖动双肩,调侃她,“丛律师这是欺负无知群众啊。” 丛容索性开始耍赖,“我就是欺负你不懂法,怎么样?” 温少卿抬手揉着眉心阖了阖眼,苦笑着微微叹息,“我又能拿你怎么样……” 他极轻的一句话却重重砸在她的心头,她忍不住抬眸看过去。 他站在灯光下,白色的家居服上笼罩着一层暖暖的光,指节分明的手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温润柔和的下巴。或许 是刚才在熬芝麻糊的缘故,衣袖被挽起一段,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却依旧白皙。温少卿真的是她见过皮肤最白的男人了 ,不止是手白脸白,平时偶尔露出的其他部位也透着让人嫉妒的白皙细腻。 她正紧紧盯着他的手臂,还在苦思冥想一个大男人为什么皮肤会这么好,难道真的是因为整天待在医院里的缘故? 忽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静,丛容猛然惊醒,看向声音的来源。 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脸上挪开了,露出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微勾着唇角正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 温少卿真的是没忍住才笑出声来。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在这种时候突然走神的,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手 臂,似乎想要盯个洞出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忽然皱起了眉,紧紧抿着唇,似乎很不满意。前几次他就发现了丛容在情 之一事上的迟钝,面对别人的时候还好,思维清晰反应敏捷,必要时还有些咄咄逼人,可每次面对他,便有些不在状态, 他稍稍施压,她便更是迷糊无措,思绪飘忽得大概连她自己都收不回来。 温少卿看她一脸被惊吓到得懵懂,忍不住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低头继续去吃芝麻糊,原本香软甜糯的芝麻糊此时吃到嘴里却有些不是 滋味,可她能感觉到温少卿的视线还一直落在她身上,混沌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她抬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就是看看 你有没有受伤,你下午不是回家了吗,我怕你会挨打。” “嗯……”温少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理由不错。如果你一进门就这么说的话我应该会相信。” 丛容在他面前似乎从来没有撒谎成功的案例,想逃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她猛地站起来,却再也不敢去看他,“那个…… 我吃好了,先回家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吧。” 温少卿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穷追不舍,“丛律师,明天还来吃早饭吗?” 丛容停下脚步,低着头轻皱了下眉,转过身来极不自然的嗯了一声,依旧一副御姐范儿,丝毫不见狼狈。 温少卿看到大门被砰一声关上,摇着头叹气,“真的是好难哄啊……好难哄…….” 事实证明,丛容是对的,她守护温少卿一战终究是没有打成,她的律师函发出去之后,几个医闹先是态度强硬的表示法庭 上见。大概是做刑诉的女律师本就少,丛容在业界也算颇有名气,他们找了几家律所咨询了基本情况和费用后,本就没拿 到病人家属的钱,还要自己搭进去,自然不乐意,便伏低做小大张旗鼓的到医院道歉,弄得医院都不好意思了。只还有病 人家属还不依不饶的要医院赔偿,医院难得拿出姿态来,发了声明对医疗过程进行了具体说明,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患者 家属的无理索赔。 网友对医院的回应一致点赞,对患者家属的行为进行了谴责。 后来更有知情人士出来放了几张图片,表示是患者家属和医闹先动的手,而且医生根本就没动患者家属。 网友又是一边倒说医院做得对,支持医生,反对医暴,打击医闹。 医学会的医疗事故鉴定流程本来繁冗复杂,大概是这件事闹大了,鉴定结果出来的很及时。 鉴定结果显示院方没有失职行为,在整个治疗及抢救过程中,医生始终都是尽职尽责完成了医生可以做的事情。也算是给 这件事正式画上了一个句号。 温少卿倒没觉得什么,倒是几个学生和年轻医生颇为兴奋,走路都带风。 这件事情既然没有了上法庭的必要,那他和丛容签的那份委托合同也没了意义,再深一步,无论他跟丛容是什么关系都不 会违反她的职业操守,想到这里温少卿还是很开心的,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和丛容说这个结果,她就不见了,一连几天见不 到人影,他便意识到不对劲了。 自从那晚两人敞开心扉之后,虽说还是恋人未满友达以上的状态,可关系到底是近了许多,怎么说她也不会一声不吭的不 这天下了班,温少卿特意留了下钟祯,等办公室没人了,他也没什么动静,倒是钟祯明显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温少卿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低头看病历,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你表姐去哪儿了?” 钟祯梗着脖子,“不知道!” “哦”,温少卿应了一声,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打印好的论文,随意的翻着,那眼神那姿态,赤裸裸的暴露了他对这 份论文的不满意和不屑。 钟祯看到熟悉的封面,浑身一激灵,“是不是出差了?她以前也经常出差的!” “是吗?”温少卿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红色的笔。 钟祯立刻情绪激动的否定自己,“不是出差不是出差!不过她应该不会走远的。” 温少卿这次什么都没说,按下笔帽,那支笔眼看就要落在论文上,钟祯忽然扑过去拦住他,毫不保留的回答,“她回家去 温少卿这才收起笔,看着他问,“哪个家?” 钟祯不甘心又不得不屈服于他的淫威,纠结了半天才泄了气,“她自己家啊,S市。” 温少卿点点头,把笔重新插回胸前,把论文扔进抽屉了,站起来走了出去。 钟祯捂着脸欲哭无泪,表姐啊,你不要怪我,不是我不够坚定,是敌人太强大啊! 钟祯还站在那里挠墙,谁知温少卿又回来了,站在门口对钟祯说,“今晚回去收拾下行李,明天带我去你家。” 钟祯一头雾水,“您去我家干什么?” 温少卿想了下,“家访。我带你好几年了,从来没去家访过,忽然觉得我这个老师不太负责任。” 钟祯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看着温少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家访?!老板啊,你想去见我表姐就直说啊!还搞什么家访?!博士生有这种项目吗?! 其实两人都误会了,丛容是真的来S市出差的,尽管这个出差机会是从上官X那里抢来的,她又顺便这个出差时间提前了几 丛容自从知道了温少卿的家世之后心里便有些别扭,其实以前也隐约察觉到了,可她自欺欺人不愿意去捅破,这次她终于 鼓起勇气去打听了,结果也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她也就真的郁闷了。 偶然间被她发现了这个出差机会,她便毫不犹豫的抢了过来。 只不过回了家才意识到……还不如留在X市和温少卿别扭着呢。 就算回了家,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做,她每天对着电脑办公的时候,丛母就在她耳旁柔声细语的介绍某个青年才俊多么多么 的优秀,要么就是某某叔叔伯伯的博士生多么忠厚可靠前途无量。 丛母是S大的老师,当年为了给丛容和钟祯营造良好的学习氛围,就和钟祯的父母一商量,一起买了S大的家属楼,后来丛 容也考到了S大,她本来觉得自己家住在学校里面还挺方便,可这次回来就发现弊端了。 晚上陪丛父丛母出门散步的时候总能碰到以前教过她的老师,而这些老师像是约好似的问起她的个人问题,她除了脸上微 笑内心咆哮之外,也不能有什么别的反应了。 几次之后丛容便放弃了强身健体的计划,白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晚上吃完饭便回房间,任凭父母怎么邀请,她也不再踏 出家门一步。 钟祯当天晚上收拾好行李之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是导师家访,钟祯的母亲本来就对温少卿好奇,这下更是痛快的表示 会好好招待。钟祯挂了家里的电话后本想给丛容偷偷报个信,可一想到是自己扛不住压力把她拱了出来,肯定又会挨骂, 心里一怂,便掩耳盗铃的上床睡觉了。 两人做了第二天早上最早的高铁,刚过中午便到了S市,打上了车钟祯一脸谄媚的问温少卿,“老板,是先去我家啊,还是 先去我表姐家?” 温少卿想了下,“离得近吗?” “近,特别近。”钟祯点头,“前后楼。” “那就先去你家吧,毕竟我是来家访的。” 钟祯面上一喜,现在能晚让丛容知道一分钟是一分钟,喜过之后他又开始担忧,“老板,一会儿,您跟我爸妈聊些什么啊 ?我表现一直都挺好的吧?” 温少卿转头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S市他不是第一次来,却是第一次为她而来。 之前钟祯冒充她在游戏里撩他的时候,他从钟祯嘴里套出不少她的情况,独生女,父亲是法官,母亲是法学教授,父亲老 实敦厚,母亲虽温柔却不容小觑,家里的长辈和兄弟姐妹大多从事了司法工作。这次突然出现虽然唐突,却是个难得的好 机会,确定他们关系的好机会。 一路上钟祯就有些坐立难安,不时的提建议意在拖延时间。 “老板,您饿了吗?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老板,您渴了吗?停下车我去给您买瓶水吧?” “老板,要不先找个地方让您住下来吧?” “老板,要不我先带您逛一逛吧,其实S市好玩儿的地方还挺多的!” 他话多得出奇,就算温少卿不怎么搭理他,他也能自说自话的说一路,后来连司机师傅都开始侧目了,他才终于闭了嘴。 此时,钟祯同学的表姐丛容也不怎么好过。 一大早就被丛母揪起来去看中医,排了一上午队眼看午饭时间都要到了,她抱怨道:“妈,我们先去吃饭吧,今天人这么 多,等以后再来吧!” 丛母天生的慢脾气,一点儿不着急还温柔的安慰她,“再等等,你自己什么毛病自己不清楚啊?这个号还是我找别人帮忙 拿到的,下次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丛容从小就扛不住丛母这种温柔的路数,很快败下阵来,耐着性子等着叫号。 这位老中医丛容之前也来看过几次,因为排队过程太过艰难所以她印象深刻,等终于见到真容的时候,丛容早就等得没了 这位老中医竟对她还颇有印象,“很久没来了。” 丛容淡淡笑了下,“工作忙。” 老中医点了点头,抬手示意丛容把手放过来便开始把脉。 丛容看着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温少卿来。 他是学中医长大的,如果当年没有选择学临床,现在应该也是一位中医,给病人看病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他长得好看,手也好看,中医治疗又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不知道多少女孩子会打着看病的旗号来看他,就算吃再苦的中药 恐怕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正想着,老中医已经收回了手,低头写着病历,“身体还可以,比上次来看好一些,还在坚持吃中药吗?” 丛容迟疑了下,抬头看了丛母一眼,心虚的回答,“没有。” 老中医宽和的笑了起来,“年轻人都吃不了中医,坚持不住也正常,是在吃西药治疗?” 丛容摇摇头,“也没有。工作一直挺忙的,也不是什么别的毛病会有不适,就一直没顾上。” 丛母不放心,开口问,“那她这种情况是……” 老中医又仔细打量了下丛容,“脸色比上次好看些了,胃口是不是比以前好了?” 丛容想着大概是总去温少卿家蹭饭,在无形中就帮她调理了身体,“比以前吃得多了,也规律了,可能是这个原因。” “嗯,食补是最好的了。”老中医低头开始写药方,“我再给你重新开副药,还是要坚持吃,你年纪也不小了,早点调理 好也好早点嫁人不是?” 一句话说到了丛母的心坎上,笑着回答,“您说的是,就是她自己老是不怎么在意。” 丛容腹诽,在意,怎么不在意,不在意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又听老中医嘱咐了一番,拿了药之后,丛容和丛母才从医院回来,快到家的时候,丛母拉住她,“我们不回家,去你小姑 家吃饭,你爸一会儿也去。” 丛容疑惑,“去小姑家?” “嗯”,丛母拉着她往后面的楼走,“你表弟回来了。” “钟祯回来了?”丛容一听到这个消息眼角就开始跳,果然没辜负她的预感,一打开门看到坐在餐桌正中间的温少卿时,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女人的直觉真的是准得可怕啊! 丛容不知道这个工作日的中午,不过一顿午饭而已,为什么可以来这么多人,大家都不用上班吗? 小姑一家,小叔一家,丛容一家,外加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温少卿,一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 钟母招呼母女俩入座后便开始介绍,“这位是钟祯的舅妈,她是钟祯的表姐,这位是钟祯的导师温教授。” 丛容冷冷的扫了眼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钟祯,压住心里的惊讶,边伸手去掐钟祯的大腿边微笑着看向钟母,“小姑,我 们认识。” 温少卿也笑了下,别有深意的开口,“是啊,我们认识很久了。” 钟祯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扭曲,语气奇怪的补充了一句,“是啊是啊,很久了……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丛容便掐着那块肉狠狠转了个角度,下一秒钟祯便开始尖叫。 钟母奇怪的看着他,“你瞎嚎什么?” 钟祯疼得都开始冒泪花了,还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没什么,没什么……” 丛容则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水。 钟母立刻招呼大家吃菜,“人来齐了就快点吃菜吧,昨晚钟祯才通知我们温教授要来,没准备什么,大家就随便吃点儿吧 温少卿一贯的礼貌谦和,“您客气了,是我突然打扰了。” 钟父边给温少卿倒茶边客套,“不打扰不打扰,钟祯这个孩子从小就不好教,您辛苦了,前几天我跟孩子他妈还说,有时 间了一定要去拜访一下您,没想到您就过来了。” 丛容听出了端倪,手又伸到了桌下,靠近钟祯,嘴角的笑容越发用力,“昨天晚上?” 钟祯忍住尖叫的冲动,哆哆嗦嗦的小声求饶,“阿姐,你就不能换个地方掐吗?” 丛容的笑容越来越扭曲,“当然不能啊……” 大概是温少卿一直盯着两人看,众人也跟着看过来,看到看似凑在一起笑着说话的姐弟俩便笑着评价,“他们姐弟从小感 情就好,跟亲姐弟似的。” 温少卿看着丛容忽然勾唇一笑,“真让人羡慕。” 一句话说得暧昧,别人听不出来,丛容却觉得他话里有话,羡慕什么? 众人以为他是羡慕他们姐弟感情好,便问,“温教授是独生子女吧?” 温少卿便就驴下坡的回答,“是啊,家里就我一个,亲戚家也没有和我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 丛容看着他,这个人怎么说都是个教授,怎么能张嘴就胡扯呢?没有年纪相仿的兄弟姐妹?您那个闪闪发光的表哥萧子渊 是个摆设吗? 这么想着丛容的手下便不自觉的用力,钟祯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老板,我们换个位置吧。我这边的菜好像都是你爱吃 温少卿竟真的站起来了,坐下后,在眼前的菜色上扫了一群后,最后落到了丛容的脸上,看着她眼神柔和的开口,“的确 有我喜欢的菜。” 丛容紧紧抿着唇,恨不得抬手推开他的脸,有你喜欢的菜你就去看菜啊,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菜! 众人一听又开始招呼他,“温教授多吃点儿,这边的菜不知道吃不吃得惯。” 温少卿笑着回应,“吃得惯,麻烦你们了。” 温少卿装起来的时候,无论是外表的皮相还是内在的气度都很能哄人,怎么看都是个温文尔雅的教授,谈吐斯文,举止有 度,和众人相谈甚欢,一顿饭还没吃完便博得了一众人的好感。 丛母看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人有种莫名的亲昵,想起刚才的话题便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丛容怕温少卿乱说话,便抢先回答,“我出国前就认识了,他是我一个师兄的好朋友。” 钟母笑得更开心了,“这是多大的缘分啊!” 丛容来之前,温少卿已经和众人聊了半天了,钟母对钟祯的这位导师越看越满意,如果钟祯是个女孩,大概她都想要打包 送给人家了。 虽然她儿子不行,可有行的啊,钟母低声问丛母,“嫂子,你看这位温教授怎么样?” 丛母点点头,“一表人才,这么年轻就是教授了,很不错了。” 钟母又扫了两人一眼,“配咱们家容容怎么样?” 丛母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丛容?” 钟母点头,“是啊,多般配啊。” 丛母犹豫了下,“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单身啊?” 钟母一心想要牵这个红线,主动请缨,“我之前问过钟祯,知道他没结婚,至于女朋友,我一会儿问问。” 吃完了饭,一众人又转移到客厅去喝茶。 喝茶的空隙,丛父也到了,和温少卿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到了丛容旁边。 一顿饭吃得丛容心惊胆战,血槽被清空了一半,正缩在角落的沙发上休养生息。 丛父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温少卿才开口,“难得这个年纪的男人还一身书卷气,是做什么的?” 丛容没精打采的回答,“不是说了吗,钟祯的导师,是个教授。” 丛父满意的点头,“怪不得,看上去儒雅又谦逊,真好。” 丛容轻笑起来,“难得您阅人无数,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丛父一愣,“怎么了?” 丛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不是儒雅又谦逊,是腹黑又流氓!” 丛父一惊,“他对你流氓了?!” 丛容马上否认,“没!” 丛父这才放心,“那就好。” 那边钟母终于找到机会,状似无意的提起,“温教授有女朋友了吗?” 温少卿轻轻笑了下,“有了。” 钟母一脸惋惜,“有了?那就可惜了……” 温少卿问,“可惜什么?” 丛母也是同样一脸惋惜,“没什么没什么,不知道哪家姑娘这么好福气,有温教授这么好的男朋友。” 温少卿毫无征兆的甩了个雷出来,“就是您家姑娘啊,丛容就是我的女朋友。” 众人一下安静下来,俱是一脸震惊。 “什么?!不是钟祯的老师吗?怎么又是丛容的男朋友了?” “不是说来家访的吗?难道是来见父母的?” 众人的视线一下子便聚集到了丛容身上。 这下丛容的血槽彻底被清空了,同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温少卿。 钟祯这下终于松了口气,小声嘀咕,“终于说出来了,我也解脱了……” 温少卿忽然走过来,拉着丛容的手站起来。 丛容愣了一下便开始反抗,温少卿扣着她的手,压制住她的挣扎,站在众人面前气定神闲的笑着重复了一遍,“丛容是我 女朋友,我们认识很久了,最近才确定的关系,收钟祯做学生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丛容的表弟,直到最近才知道的。这次 来这边一是做一下家访,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见一下丛容的长辈们,希望你们允许我跟她在一起。” 丛容这下只剩下目瞪口呆了,他这都是说的什么?他们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 她反应过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反驳,着急忙慌的开口,“我们没有……” 才开口便被温少卿打断,他含情脉脉的看了丛容一眼,才微笑着跟众人道歉,“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吓了你们一跳吧? 众人震惊之后便接受了,接受之后竟还觉得这是件喜事,越看温少卿越觉得顺眼。 “果然好有缘分……” 丛容被憋得两颊通红,看在众人眼里被误解为娇羞,可钟祯却是知道表姐是真的被温少卿镇压住了,由此也放心了,一会 儿可以辩解,自己也是被温少卿逼迫的,就像表姐你刚才被他拿下是一样的。 可是钟祯不知道的是,女人有一项天生的技能,就是不讲道理。纵然这个女人再知性聪慧,一旦爆发起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丛父丛母对视了半天,丛父才后知后觉的开口,“我说呢,不年不节的,这姐弟俩忽然都跑回来干什么。”丛母皱眉看了 丛容一眼,“这孩子也是,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搞得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丛容苦不堪言,企图做最后的挣扎,情真意切的看向自己的父母,“我真的是来这边出差的!” 温少卿又是宠溺的看了丛容一眼,才跟丛父丛母道歉,“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她。” 于是众人便只看到温少卿对丛容的宠溺,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丛容这下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了,谁能想到她根本就是个受 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大势已去,索性不再辩解,由着温少卿胡说八道。 丛父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怪她,这是好事儿啊,这还是我们家容容头一回带男朋友上门。” 丛母也温柔一笑,“是啊,一会儿温教授到我们家坐坐吧?” 温少卿点头应下,“您别客气,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丛容马上反对,“不行!” 看到众人诧异的看向她才皮笑肉不笑的软了口气,“我一会儿想带他到处转转,就不去家里坐了。” 丛父沉吟下,“也行,那就一起吃晚饭吧,晚上让你妈多做几个菜。” 丛容迫不及待的扯着温少卿往外走,“那我们就先去了啊。” 两人便在众人的微笑注目下手牵手的出门了。 钟祯笑着关上门,满脸写着“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啊,特别是表姐你,千万不要回来找我算账啊!” 一下了楼,丛容便甩开温少卿的爪子,喘着粗气怒视他。 温少卿笑着指指楼上提醒她,“他们从窗户可以看到。” 丛容的脸色变了几变后终于正常,“学校门口有个咖啡厅,去那里。” 两人进了咖啡厅,挑了个角落坐下,丛容立刻发难,“我们什么时候确定男女朋友关系了?你为什么要胡说八道啊?” 温少卿一脸无辜,“上次我说我喜欢你,你也没有反对,我以为你默认了。” “我……”丛容捂着脸,她当时确实没有反对,可并不是默认的意思啊,她是太过震惊而忘了有所反应啊! 温少卿好脾气的等着她发起第二轮攻势,丛容果然很快开口,“就算我们是男女朋友,你也不用当着那么多人说啊,你有 温少卿慢条斯理的反击,“我是医生,有没有病,我最清楚不过了,有病的不是我,可能是你。” 丛容一愣,半晌才低下头小声回答,“我确实有病。” 温少卿以为她在开玩笑,便笑着问,“什么病?” 丛容抬头看着他,很是为难的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她自打知道温少卿的家世后,便耿耿于怀。她是新时代的女性,自然不会因为什么门第观念而自己为难自己,可惟有这个 毛病,让她退缩了。 现在让她说出口,她又有些犹豫了,人家根本没说要和你怎么样,就提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些…… 她坐在那里紧紧皱着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温少卿忽然紧张起来,从她对面改坐到她旁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真的病了?” 丛容每次一和他有肢体接触就头脑发晕,她立刻推开他的手,垂着眼帘慢慢开口,“我……宫寒体虚,肝气郁结,有些严 重,大学的时候发现的,调理很多年了也不见起色,生孩子可能会很困难。” 温少卿这下终于明白了,怪不得上次他提起孩子名字的时候她神色那么复杂。 她说完之后也不敢抬头看他,半晌才听到他问,“还有吗?” 她低着头闷闷的开口,“没了。” 他这次极快的回复,“哦,那就不生好了。” 这下丛容不得不抬头看向他,“啊?” 温少卿一脸无所谓,“如果你实在想要我们可以领养一个。我有个同事就领养过,改天我问一下具体怎么领养。” 温少卿抬了抬手,“手伸出来。” 丛容越来越看不懂这个男人了,皱眉看他,“干什么?” 温少卿没说话,直接抓过她的手腕便开始把脉。 丛容看他一脸正色,担忧的问,“是不是治不好了?” 温少卿半晌才收起手,却顺势握上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抬眼看她,“你可真是外强中干啊,生不生孩子倒不是什么大 事儿,身体还是要调理好,毛病这么多你不难受吗?” 丛容此刻心里颇为纠结,也就没在意他的动作,“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 温少卿疑惑,“我家里?” 丛容看了他一眼,“你家里大概不会同意领养孩子吧?毕竟……温家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温少卿的声音里忽然染上了几分惊喜,“你特意打听的?” 丛容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温少卿忽然笑起来,眉宇间的愉悦甚是明显,“我家里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她的手有些凉,之前一直以为是天气的原因,今天才知道是体质的问题,是他大意了。 她半天没什么反应,温少卿捏了捏她的手心,忽然靠近,“丛律师还有什么顾虑吗?” 丛容这才发觉两人的手正缠在一处,猛地开始挣扎,奈何温少卿怎么都不肯松手,她挣扎了半天,额头都出汗了也没能撼 动他半分。 偏偏温少卿还装模作样的用另一只手亲昵的帮她抹掉额头的薄汗,“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冒汗呢,身体确实有些虚,我得给 你好好补补。” 丛容长这么大都没跟异性这么亲密过,很快便被温少卿逗弄的脸红心跳,歪过头抓起外套,“是屋里太热了,我们出去吧 温少卿点头同意,“嗯,出去逛逛吧。” 趁着穿外套的机会,丛容终于从温少卿手里挣脱出来,穿好外套后立刻插进口袋里,并且打定主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 备拿出来。 温少卿笑着睨了她一眼,低垂的眼睛中眸光一闪,示意丛容先走。 丛容以为他是绅士风格,让女士先行,可到了咖啡厅门前她看到门上写着的“拉”字时便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要出门就 势必要从口袋里把手拿出来…… 她停在门前不动,温少卿出声提醒她,“开门。” 丛容侧身让开,“你开。” 温少卿晃了晃那只受伤的手,“我的手受伤了。” 丛容皱眉,“用另一只手。” 温少卿大言不惭,“另一只手也受伤了。” 丛容受不了他的胡说八道,“你骗人!” 温少卿便开始跟她讲道理,“这里怎么着都算是你的地盘吧,你尽下地主之谊帮我开下门都不行吗?” 丛容作为一名律师岂有讲道理讲不过一个职业屠夫的可能,“你是个男人,尽下绅士风度帮女士开下门也不行吗?” 两人还在进行着拉锯战,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丛容?” 丛容一回头便大惊失色,浑身僵硬着打招呼,“秦老师。” 被称为秦老师的中年女人看了看温少卿,又问丛容,“什么时候回来的?” 丛容也顾不上和温少卿斗智斗勇,极快的伸出手来,一手扯住温少卿连一只手拉开门,一副随时准备飞奔的架势,“前几 天才回来的。” 中年女人忽然开口问,“你父亲最近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秦老师,我们还有急事就先走了。”说完拉着温少卿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走出几百米去,温少卿才慢悠悠的拉住她,“别跑了,每人追上来。” 丛容喘着粗气交代他,“一会儿见到我爸妈,千万别提起见过秦老师的事情。” 温少卿轻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奇的问,“怎么了?” 丛容一脸戚戚然,“这个秦老师啊,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以前很疯狂的追过我爸,我爸就是因为她才从学校辞职去做法 官的,后来我爸和我妈结婚以后,她也就由表面追求改为暗地关心了,这些年一直都没再结婚,所以我妈一直耿耿于怀, 平时见面都不说话的,我跟我爸见到她从来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温少卿微微一笑,“没想到岳父大人还有这种艳事。” “什么岳父大人!别乱叫!”丛容一愣,觉得自己的关注点似乎不对,又补充道,“不是艳事!是灾难!总之你千万别在 我妈面前提起这个人,我妈虽然不会发火,可比发火还可怕!” 温少卿又微微一笑,“没想到岳母大人这个年纪了还会吃醋。” 丛容皱眉,“别乱叫!” 温少卿也不理她,自顾自的说着,“不过你放心,这种艳事我从来没有。” “你没有?”丛容撇撇嘴,你是没有一个,有很多个吧? 温少卿指着不远处的教学楼,“那个是你们法学院的楼吗?” 丛容刚才只顾着带温少卿狂奔,也没注意方向,没想到竟一头扎进了学校里,她顺着温少卿的手指看过去,点点头,“是 啊,是法学院的楼,我以前经常在这里上课上自习。” 温少卿神色自然的抓过从容的手握在手心里,闲庭信步的往前走,“都走到这里了,就带我逛逛你的母校吧?” 丛容看着他这个越做越自然越做越流畅的动作,有些恍惚。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之间忽然变得亲密起来了? 温少卿走了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来,捏了捏她的手,“走啊。” 丛容这才神色恍惚的点点头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其实这个季节学校里也没什么好的景致可以看,不过好在午后的阳光不错,在校园里随意的走一走,还是挺舒服的。 丛容从上小学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对这所校园早就没了什么兴趣,倒是温少卿一脸兴致盎然的到处看着,从主楼一路晃到图书馆,又从图书馆晃到食堂,又从食堂晃到了宿舍楼,偶尔看到什么便问她几个问题。 “这座是女生宿舍楼吗?” “你以前是住在这座楼里吗?” “不是,这座楼是我毕业以后新盖的,我住的在那边,再往里面走。” “那我们过去看看。”温少卿拉着丛容又走了一段鹅卵石小路,指着一座稍旧的楼问,“这栋?” “嗯。”丛容指着一个窗户给温少卿看,“就是那间,其实也不过住了几个月。” “为什么?” “因为……”丛容顿了顿,“因为家里就住在学校里,没有住校的必要。” 温少卿明显不信,“嗯?” 丛容觉得也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丢脸了,索性实话实说,“因为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说喜欢我,为了避免尴尬,我就退宿回家住了,你满意了吧?” 温少卿退后了几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不满意啊,看来丛律师的体质太特殊了,我得防着点。” 丛容瞪他一眼,甩开他独自往前走,温少卿笑着跟上去。 两人走着走着,温少卿忽然指着不远处某棵树下的人开口,“哎,前面那个,好像是我岳父。” 丛容懒得理会他满嘴的岳父岳母,眯着眼睛看过去,还真是。 丛父正指挥着学校的保安在树下挖着什么,丛容诧异的走过去叫他,“爸!您在干什么?” “哦,当年我们搬来的时候我在这儿埋了两坛酒,今天想起来了,就想着先挖出来一坛准备晚上和少卿喝几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这棵树下面,还是在那棵树下面了……”丛父边说边看看旁边那棵树,嘴里嘀咕着,“这两棵树怎么长得那么像啊……” 丛容还不知道丛父有这个爱好,温少卿也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这两棵树,忽然凑在她耳边小声开口,“这两棵是桂花树。” 丛容看了看,完全看不出来,转头问,“桂花树怎么了?” 因为带着笑意,他的眼底愈发的流光溢彩起来,慢悠悠的开口,“桂花树下埋得酒不就是女儿红吗?《南方草木传》有云:南人有女,数岁即大酿酒。既漉,候冬陂池竭时,置酒罄中,密固其上,瘗陂中;至春潴水满,亦不复发矣。女将嫁,乃发陂取酒,以供宾客,谓之女酒,其味绝美。看来我岳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你嫁给我了。” 丛容闻言呆了一呆,小声训斥他,“别乱说!” 两人正旁若无人的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就听到丛父大声叫了起来,“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挖一坛出来就行了!剩下那坛埋好了,埋结实了啊,以后还有用呢。” 最后丛父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儿往家走,身后跟着抱着酒坛的温少卿和一脸微妙的丛容。 回到家的时候,丛母正在做菜,丛容刚钻进厨房就被嫌弃的赶出来,“你快出去!别捣乱!从小到大你一进厨房就准出状况,快出去!” 丛容一脸讪讪的站在厨房门口,温少卿想起上次她洗个碗用了一整瓶洗洁精,忍不住笑起来,脱了外套,挽着袖子走进去,“伯母,我来帮忙吧。” 丛母摆摆手,“不用不用,你去客厅跟丛容玩儿吧,我这里马上就好。” “没关系的,伯母,我在家也经常做菜,我给您打下手吧。” 说着他便拿起刀开始切菜,丛母看着他的手法便知道是经常做饭的,笑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很少有会做饭的,我们家丛容就是个生活白痴,煮面都不会。哎,你这刀工真好啊,我做了那么多年饭都比不了。” 丛容不服气,站在厨房门口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嘀咕着回嘴,“职业屠夫嘛,可不就是耍刀耍得好吗。” 丛母扬了扬手,她吓得立刻缩回了客厅。 客厅里,丛父正兴致盎然的给酒拆封,拆开后闻了闻,一脸享受,“真香!” 丛容也凑上去闻了闻,然后捂住鼻子走开了。 有了温少卿的帮忙,很快就开饭了。 餐桌上丛母高高兴兴的跟丛父说,“这几道菜都是少卿做得,没想到他做菜做得这么好!” 丛父看了温少卿一眼,调侃丛容,“那是我们家容容有口福喽!” 丛容兴致缺缺的握着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么多菜也吃不完,叫钟祯也过来吃吧。” 丛母拦住她,“你表弟回学校了,下午他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你没在。” “走了?”丛容诧异之后便是愤怒,他是故意挑她没在的时候打的吧! 温少卿看着她眼底又开始冒火,明智的撇清自己,在她耳边小声开口,“先吃饭吧,回去再收拾他。” 丛容转头幽怨的看过去,收拾他?明明你才是主谋好吗? 温少卿被她看得心虚,摸着鼻子躲开她的视线,笑着对丛父丛母开口,“伯父伯母,你们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丛父丛母本来正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温少卿忽然转过头来,两位长辈都有些尴尬,笑着回应,“好好好,大家都吃。” 才吃了几口,丛父就指挥丛容,“容容,你去厨房看看酒温好了没有,温好了就端出来,我跟少卿喝几杯。” 丛容想起温少卿之前的胡言乱语,磨磨蹭蹭的不肯去,“爸,别喝了,您明天还上班呢。” 说完又看了温少卿一眼,“他不能喝。” 听她这么说丛父转头问温少卿,“一点儿也不能喝吗?” 温少卿不好意思的笑笑,“只能喝几杯。” 温父大手一挥,“没事儿,喝几杯也行,喝多了也不怕,今天就住家里了!实在不行,容容你陪爸爸喝。” 温少卿看了看丛容,转头问丛父,“她很能喝吗?” 丛母笑起来,“是啊,她最像她父亲的就是这点儿酒量了。” 丛父骄傲的看着温少卿,“对对对,我们家的小棉袄没事儿还会陪我喝几杯呢。” 温少卿深深的看了丛容一眼,丛容想起上次谈论的挡酒的事情,她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能喝,没想到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了,尴尬的站起来,“我去厨房拿酒。” 丛容很快端着温好的酒出来,给丛父和温少卿分别倒了一杯,丛父捏着手里的酒盅,跟温少卿说,“我们家祖籍是绍兴,绍兴有句话,汲取门前鉴湖水,酿得绍酒万里香。当年我小妹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酿了那么几坛,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不懂做父亲的心,后来丛容出生的时候,我才明白父亲的心意,所以也专门请人酿了两坛,一直埋在桂花树下。按照绍兴的老规矩,这酒要等女儿出嫁的时候要作为嫁妆送到夫家去,今天我高兴,提前开一坛,我们先尝尝,男方的冬天空气潮湿寒冷,喝几杯这个最好不过了。” 说着便喝温少卿碰了下,“来,喝!” 温少卿的命门大概就是酒量了,他低头看了眼杯中透明澄澈色泽澄澈的琥珀色液体,鼓起勇气抿了口,发现并没有白酒的辛辣苦涩,温热的液体还带了点儿传说中的馥郁芳香。 越是这种酒怕是后劲越大,温少卿犹豫了下,抬头看了眼,丛父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一狠心便整杯下了肚。 丛容看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忍着笑给他倒了杯饮料,“没事吧?喝点儿甜的缓缓。” 谁知却被丛父一把推开,“别捣乱,喝酒哪有配饮料的?喝酒得配下酒菜!来,吃这个!” 温少卿咬牙微笑,“伯父说的是。” 丛父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丛容,“你怎么不喝啊?” 丛容摇头,“我就不喝了,你们喝吧。” 丛父皱眉,丛母给她倒了一杯,“喝点儿吧,难得你爸高兴,平时你们也不在,也没人陪他喝。” 丛容接过来眉头都没皱的喝了起来,温少卿看着她轻松加愉快的模样,心里真是羡慕得紧啊。 三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丛父兴致越发高涨,温少卿的酒劲已经上来了不过是在咬牙坚持,丛容全程轻松自如,喝着喝着,丛父忽然握住温少卿的手一脸激动,“这酒好喝吧?” 温少卿有苦说不出,咬牙点头,“好喝!” 丛父越发激动了,“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怕这酒会永远埋在地下了。” “为什么?” 丛父顿了下,抬头看向丛容,“你跟他说过吧?” 丛容心领神会,郁闷的一抬手喝光杯中的酒,把头歪向一边,“就算我不说,您那个大嘴巴的外甥也不会放过我啊。” “那就好。”丛父拉着温少卿的手继续絮叨,“她也不知怎么了,从小到大就招女孩儿喜欢,那个时候又忽然出国留学,还一直不肯回来,我和她妈就怕她……怕她……” 丛母笑着补充,“怕她真的喜欢女人,在国外结婚一辈子不回来了。” 丛父点头,“嗯嗯,好在她终于带你回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温少卿听得想笑,又不好明目张胆的笑,低了低头不断抖动双肩。 丛容在桌下狠狠踩了他一脚,才无语看向自己的亲爹亲妈,“我一直都说我不喜欢女人的!是你们不相信!” “这下相信了!相信了!”丛父已然喝多,还不忘提着酒壶给温少卿倒上,“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温少卿也扛不住了,虽然没白酒难喝,可到底还是酒啊,他一边心里滴血一边抖着手递出酒盅,“伯父,我敬您。” 丛容实在看不下去了,趁着他们说话自己低头猛喝了几杯,掂量着酒壶里酒见底了,才把酒壶偷偷放回去。 谁知一抬头就看到丛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脸上一红,“那个……我觉得挺好喝的,妈您要不要也尝尝?” 丛母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丛父嚷嚷,“哎,怎么没了?” 丛容立刻才椅子上弹起来,一副时刻准备着结束的状态,“没了正好,结束!我来洗碗!” 丛父迷迷糊糊的看着她,“结束?” 丛容坚定的点头,然后看向丛母,一脸求救的模样。 丛母也跟着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结束吧。” 一家之主发了话,丛父点点头站起来,“那我们出去散散步。” 丛母犹豫了下,看看丛容又看看温少卿,“也好,带你出去散散酒气。容容,你给少卿倒杯茶解解酒。” 说完扶着丛父出门散步去了。 丛容看着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的温少卿,试探着问,“没事吧?” 温少卿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呆滞,反应有些迟钝之外,倒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半晌他才回答,声音也控制的相当平稳,“有事。” 说完抬头看向丛容,眼底都是苦恼,“我好像喝多了。” 丛容一脸无奈,扶起他,“真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下。” 温少卿一触碰到她便自发的靠过去,半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丛容艰难的扶着他往客房走。 可温少卿喝多了竟还不老实,扯着丛容往另一个房间走。 丛容使劲拉住他,“这边才是客房!” 温少卿揉着脑袋拒绝,“我要住这间。” 丛容头痛的解释,“这间是我的卧室!” 温少卿用行动做了选择,直起身子,摇摇摆摆的往丛容的房间走,丛容怕他摔了,只能跟上去扶住他。 他看上去也不胖,可没想到这么沉,丛容扶着他摇摇晃晃的进了房间,坚持走到床边便没了力气,两人一下子都歪到了床上,温少卿翻了个身,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 他的头歪在她的颈间,两人喝了酒,体温都有些高,隔着衣服感受着对方的温度,他们还未如此亲密过,丛容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忽然不敢乱动了。 温少卿不安分的动了动,又往她身上蹭了蹭,丛容都快哭了,使劲推着他,“快起来啊,一会儿我爸妈就回来了!” 温少卿赖皮的把她揽进怀里,侧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不起。” 他身上的温度高的吓人,丛容也是个成年人了,酒后那啥的事情也不是没听过,全身僵硬着也不敢使劲挣扎,就怕温少卿起反应。 温少卿大概会读心术,竟埋在她颈间沉沉的笑起来。 丛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温少卿闭着眼睛,“你别怕,醉酒在医学上叫做酒精中毒,一般来说呢,醉酒会造成神经系统异常、血液循环系统紊乱,海绵体不容易充血,也就不具备作案能力。我是真的喝多了,就算你想对我怎么样,我也不能满足你。所谓的酒后乱性呢,不过就是个借口。” 丛容红着脸,“你喝醉了还有心情给我解释这些?” “我学医学了那么多年,这是本能。”温少卿睁开眼睛看着她,“我真的喝醉了,头晕得厉害。” 丛容皱眉,“骗人,你才喝了几杯啊!” 温少卿又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我酒量不行,跟你说过的。喝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晕得特别厉害。” 丛容挣扎了下完全没有效果,索性放弃,歪在他怀里嗔怪,“这是黄酒,又温了喝的,喝得时候没感觉,后劲大着呢!刚才都让你少喝点儿了。” “我以为这是在考验女婿酒量的,哪里敢不喝。”他叹了口气,低头嘟囔着,还捏了捏丛容的手,“不过你喝点儿倒是不错,活血祛寒,通经活络。” 丛容看他醉了还记挂着她,心里一暖,抬手抚上他的眉心,柔柔的问,“头疼吗?” 他把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放在唇边轻吻,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床上用品还是上学时候用的,那个时候流行田园碎花风,所以丛母给她置办了好几套,现在他闭着眼睛躺在一片碎花里,竟然没有一丝违和。 大概是头顶的灯太刺眼,他微微皱了下眉,丛容抬手在床边的开关处摸了半天,关上吸顶灯,打开了光线柔和的壁灯,果然见他渐渐松了眉心。 这个时间正是晚间热闹的时候,能隐隐约约听到校园里学生嬉戏打闹的声音,丛容被他揽在怀里,静静的躺着,耳边就是他浅浅的呼吸声,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管,就这样一直躺下去也不错。 可温少卿也就安静了几分钟便开始不安分起来。先是坏心眼的含着她的耳垂往她耳朵里吹气,后来便埋在她颈间轻轻的啃噬着她脖子上最嫩的地方。细细密密的酥麻很快从颈间蔓延到全身,丛容咬着唇抑制住就要溢出的呻吟。 她温温软软的,抱在怀里特别舒服,床上的被子枕头上都是她的味道,暖暖甜甜的,尽管温少卿一直在尽力控制,可还是起了反应。 丛容很快便觉察到不对劲,大腿根处似乎有个硬硬热热的东西顶着她,她反应过来后猛地捶了他一下,脸红的滴血,“你又骗我!你不是说喝醉了不会……” 温少卿睁开眼睛轻咳一声,“我刚才是说一般情况,从纯医学角度来说,醉酒后那啥也是没有问题的。生命体本来就很神奇,有些现象无法用科学来解释。” 丛容抽了抽嘴角,实在不知道眼前这张清俊儒雅的脸上怎么可以出现那样无赖的坏蛋相,简直就像个耍混的混小子,哪里像个教授了! 她使劲推着他,“你还敢胡说八道!快起来!” 温少卿才舍不得起来,优哉游哉的闭上眼睛,“你又不是没骗过我,你还说你酒量不好呢。” 丛容又打了他一下,“这能一样吗?” 两人还在闹着,就听到敲门声,“丛容?你在吗?” 第五十二章 丛容猛然一惊,光顾着和他胡闹,连丛父丛母回来了她都没听到,这下她真的要哭了,捶了温少卿一下,“都怪你!这下真的说不清楚了!” 温少卿睁开眼睛看着她,很快坐起来,揉了揉眉心,都这时候了他还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得模样,“急什么。” 说完便扯过一边的被子给丛容盖上,“一会儿配合我一下。” 然后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才走过去开门,笑着对门口的人说,“丛容说她头晕,我扶她进来休息下。” 丛父丛母一进门便看到歪在床上的丛容,丛母看着她脸颊通红,“真喝多了啊?” 丛容只能就势半闭着眼睛坐起来,揉着头,“妈,我头疼。” 丛母坐到床边摸摸她的脸,“脸怎么这么红啊?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怎么今天喝这么几杯就倒了?” 边说边转头问丛父,“你这酒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吧?”丛父出去逛了一圈显然已经清醒了,转头问温少卿,“少卿有没有不舒服?” 温少卿极快的和丛容对视了一眼,揉着脑袋回答丛父,“我也头疼。” 丛母忽然抬手摸上丛容的脖子,“你这儿怎么红了一片?过敏了? “嗯!”丛容一边在心里腹诽温少卿一边心虚的重重点了下头,“好像是过敏了。” 丛母转头瞪了丛父一眼,“你这酒肯定有问题,以后别再喝了!” 温少卿靠在门边勾着唇角看着丛容做戏,不时微笑着接收丛容的眼神飞刀。 丛容躺了一会儿就装不下去了,怕再待下去要穿帮,喝了丛母准备的蜂蜜水,便拉着温少卿逃出了家门,美其名曰,散酒气。 校园就那么大,下午基本也逛得差不多了,丛容便带着温少卿去逛学校后门的夜市。 学生的精力好,就算是冬天的晚上,夜市也是热热闹闹的,到了吃宵夜的时间,小吃摊上都围满了人。 丛容在北方待久了,也有点儿受不了南方的湿冷,出门的时候从柜子里翻出了在北方过冬都难得穿一次的短款羽绒服,又围了条厚围巾才出门。 出了门才发现竟然和温少卿身上的羽绒服是同款,不过颜色不同,一黑一白。她这件衣服还是去年回家过年的时候,挨不住冻才去商场里买回来的,想着穿的时候也不多就没怎么细挑,便随便拎了一件回来,不过温少卿这件…… 她轻咳一声,“你这件衣服……” “哦,说起来我这件衣服还是在这里买的。去年来这边开一个研讨会,一下飞机就被冻感冒了,随便在机场买了这件。”说完他看了看丛容身上的羽绒服,“看来我们真是挺有缘分的。” 她对她和温少卿“孽缘颇深”这件事一点儿异议都没有,但凡缘分浅了那么一丁点儿,他们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 这么想着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下他。 她很少见温少卿穿得这么年轻,他不再是平日里衬衫大衣的搭配,黑色羽绒服里能看到里面白色粗线高领毛衣的领子,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裤,看上去倒有几分学生的模样,他上大学那会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温少卿耐心极好的任由她的视线在他脸上身上不停滑过,半晌才开口提醒,“欣赏够了咱们就走走吧?站在这风口里不动还挺冷的。” 丛容的脸又是一红,好在她大半张脸都躲在围巾里,他也看不到,便硬着头皮强装镇定,“走吧。” 这条街上多是卖各色小吃的,她走了几步便觉得饿了,掏了掏口袋,刚才着急出门,身上一分钱都没带,又抬头看温少卿。 温少卿一手牵着她,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四处乱看,觉察到她炙热的目光,便歪头看向她,“怎么了?” 丛容难得伸手问别人要钱花,眼底带着几分羞赧和不自然的讨好,“你带钱没啊?” 温少卿摸了摸口袋,翻出白天打车找的零,递给她,“够不够?” “够了够了。”丛容立刻眉开眼笑,扯着他往一家卖牛肉丸的摊上走。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羽绒服,看上去年轻活泼了几岁,俨然一副学生情侣的模样,摊主大概也以为他们是S大的研究生,笑着招呼,“同学,想吃什么自己拿。” 热气腾腾的牛肉丸串成一串,淋上酱汁,香气扑鼻,丛容咬了一个香喷喷的吃完才想起来,递到温少卿嘴边问,“你吃不吃?” 温少卿喝了酒胃里正不舒服,本没什么胃口,可一看到她带笑的眉眼和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亲昵举动,便低头咬了一个。 丛容自己咬下最后一个,笑着问,“好不好吃?” 其实味道很普通,酱汁味道太重了,可他看她满脸的期待还是点了点头,“好吃。” 她似乎一遇到吃的就心情很好,哪里还有半分淡漠理智的律师模样,根本就是个小吃货。以前还知道隐藏一下,人多的时候一向端得住,可自从被温少卿发现这个属性后,索性破罐子破摔,在他面前原形毕露,满心欢喜的扯着他往前走,“前面还有好多好吃的,我们往前走。” 丛容从街头吃到了街尾,终于心满意足,“还是学校好啊,物价真低,几十块钱都没花完。” 温少卿边给她递了张纸巾边问,“你上学的时候经常来吃吗?” 丛容摇头,一脸遗憾,“我妈怕不干净,吃过一次拉了好几天肚子之后就再也不让我吃了,管得很严。” 温少卿忽然盯着她看起来,犹豫着开口,“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非要考到X大去读研究生的吧?” 丛容被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温少卿拧开水递给她,她喝了口水平静下来才一脸不自然的扭过头去。 她不用回答温少卿也知道答案了,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优哉游哉的开口,“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吃货啊,好可怕……” 回去的路上丛容一边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边交代温少卿,“一会儿回去我妈问起来,你千万别说我们去也是吃小吃了。” 温少卿睨她一眼,“我是没吃,某人吃没吃我就不知道了。” “你吃了!”丛容立刻拿出手机给他看,“我留了证据!” 温少卿低头看了一眼,果然是刚才他吃那个牛肉丸时抓拍的照片,他有些无语,“你连这个都拍?” 丛容收起手机,不好意思的往围巾后面躲了躲,“职业习惯……不好意思……” 温少卿看着她,“那如果我岳母问起来,我说我们去哪儿了?” 丛容随手指了指,“就是逛校园啊。” 温少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开口问,“那是什么地方?怎么那么黑?” 丛容不过就是随手一指,哪里知道就那么巧,拽着温少卿往反方向走,“别问了,快走快走。” 温少卿被她扯着小跑了几步,拉住她,站定,示意她去看头顶的一排摄像头,“丛律师,你超速了,扣六分罚二百块钱。” 丛容一脸无语,“我又不是机动车。” 温少卿笑着笑着忽然一僵,丛容转头看他,“怎么了?” 温少卿一脸严肃的回答,“我好像被追尾了。” 丛容低头往他身后看,一个小男孩儿正扶着温少卿的腿站起来,摸摸被撞的额头,甜甜的叫人,“容姑姑。” 丛容笑着弯腰摸摸他的脑袋,“阳阳啊,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阳阳一直盯着温少卿,敷衍的指指身后奶声奶气的回答,“爷爷在后面。” “没看到教授啊。”丛容往他身后看了看,“下次你不要跑这么快,教授年纪大了跟不上你。” 阳阳一脸敌意的看着温少卿,“我是看到他才跑这么快的!” 丛容看看他,又看看温少卿,温少卿耸了耸肩,一脸无辜。 她弯腰看着阳阳,“你认识他?” “不认识。”阳阳摇头,“容姑姑,你是我的女朋友呀,不能和别的男生一起玩儿。” 丛容使劲忍着笑,学着他的语气开口,“我是你的女朋友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阳阳挠挠脑袋,一脸苦恼,伸手努力去搂丛容的脖子,“咦,钟祯舅舅没告诉你吗?我们俩商量好的啊。” 丛容看他个子小,手短腿短,干脆蹲下来,抬眼看向温少卿,“看看你学生,分分钟就把我卖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温少卿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情敌,挑眉笑了笑。 或许是他没当回事儿的态度激怒了这个小雄性动物,阳阳紧紧搂住丛容的脖子,趴在她耳边一副小大人的口气,“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不要和陌生人在外面乱跑,我送你回家吧。” 丛容逗他,“姑姑不是一个人啊,姑姑的朋友和姑姑一起啊。” 阳阳偷瞄了眼温少卿,“姑姑,你这个朋友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你不要和他一起玩儿了。” 丛容点头表示赞同,看着温少卿调侃道,“小孩子的眼睛是最干净的,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好人了。” 温少卿反常的没有反击,依旧好脾气的笑了笑,丛容忽然嗅到危险的气息,她怎么觉得温少卿在技能冷却准备放大招呢? 后来阳阳的爷爷追了上来,阳阳被强行从丛容的脖子上剥离下来,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丛容只顾着回头和他挥手道别,没注意被温少卿往相反的方向带,等反应过来猛地停住。 温少卿一脸好奇的看着前方,“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丛容眼看躲不过去了,迟疑着开口,“就是……每个学校都有的,专门谈恋爱的地方。” 温少卿竟忽然来了兴致,抓着她抬脚往那边走,“我们也进去逛逛。” “不去!”丛容挣扎着拒绝。 上学的时候她都没去过,每次都是绕道走,实在不得已路过也是匆匆跑过去,现在更没有去逛得道理了。 走近了温少卿才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湖,南方的冬天温度没那么低,湖水没结冰,风一吹便能听到水声,他牵着丛容在湖边走了一圈,灯光昏暗的地方果然都是一对对的情侣,不时发出暧昧的声音,他是一派气定神闲恍若未闻,丛容却没那么淡定了,听了一路只觉得脸红心跳,不由得感慨,果然是年轻啊,这么冷的天也抵不过爱情的火热。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转过身来,丛容没发觉还在往前走,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低头覆上她的唇,轻啄了一口,很快松开,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他的动作太快,几秒钟便完成了整个动作,丛容愣愣的走了几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刚才柔软微凉的触觉似乎还在,她有些傻眼,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被占便宜了?刚才果然是在技能冷却是吗? 半晌走出了湖边,重新上了主干道,温少卿才转过头来,勾起的唇角彰显着他心情很好,“难得回校园,又是这么有情调的事情,不做点儿什么真是太浪费了。” 丛容恼羞成怒,“怎么是难得了!你不是经常回X大上课吗?!” 温少卿一脸正经,“那不一样,在X大我是教授,万一被学生撞到了多尴尬。这里多好,没人认识我,做什么都肆无忌惮。” 也是邪门,他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叫丛容的名字,丛容僵硬着转身打招呼,一直到回到家属楼,都不停的遇上认识的人,直到进了电梯才终于清静了。 温少卿难得因为心虚全程保持安静,可丛容也没放过他,咬牙切齿的发难,“没人认识你?做什么都肆无忌惮?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在学校里碰到认识的人的几率有多大,你知道吗?!” “别生气别生气。”温少卿抬手拍拍她的后背,“你肝气郁结,不能生气。” 丛容这才反应过来,捂着胸口,“还不是因为你!” 温少卿竟然又毫无预兆的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下,还大言不惭的安抚她,“我知道是我的错,我亲你一下,就别生气了。” 丛容猛地捂上自己的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电梯门一打开她便跑了出去。 站在门口开门的时候,温少卿趴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别捂着了,你爸妈这个年纪什么没见过啊,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丛容转头瞪他,温少卿态度良好的点了点头,她只能败下阵来,把手拿了下来。 才进门丛母果然问起来,“怎么去了那么久,去哪儿逛了?” 温少卿一脸纯良的回答,“去了一个湖。” 说完转头问丛容,“那个湖叫什么名字?” 丛容又瞪他一眼,不好意思的回答丛母,“逛了下情人湖……” 丛父丛母心照不宣的笑起来,嗔怪着,“怎么去那里逛!” 丛容在心里咆哮,是他非要去的!我能有什么办法!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儿我死也不会去啊! 脸上却若无其事的胡说八道,“天黑,又太久没回来了,走着走着才发现走错路了,就顺便逛了下。” 接下来的时间,温少卿变身儒雅博学的教授,和丛父丛母坐在客厅里相谈甚欢,丛容躲在浴室里洗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听到客厅没动静了才肯出来。 她才吹完头发就听到丛母叫她,“容容啊,你去看看少卿房间还缺不缺什么?” 丛容回房间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送过去,房门大敞着,温少卿正在书架前看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便转身看过来。 丛容把被子放在床尾,背对着她边铺床边不情不愿的跟他说话,“这座楼建的早,当时还不流行地暖,所以没有装,S市一到冬天就湿冷湿冷的,你刚过来可能会不习惯,晚上睡不暖就开电热毯,开关在这里,直接推上去就行了,用不惯的话这里有个热水袋,充电的,都不习惯也可以开空调,温度是调好的,打开就可以了,如果觉得太干,这里有加湿器。” 温少卿看她忙前忙后的,拦住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都行,你别忙活了。坐下我们说说话。” 丛容垂头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温少卿才走过去,她便一脸警惕的抬头看着他。 温少卿不觉好笑,故意紧紧贴着她坐,“说正经的,丛律师这次出差打算出到什么时候?要不要明天跟我一起回去?” 她出来也久了,差不多也该回去了,点了点头,“嗯。” 他本来也没什么正经事说,不过为了化解一下她的抵触情绪才胡说的,回去的票都没买,现在看到她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便笑着问,“还生气呢?” 丛容反应过来,往旁边挪了挪,想起刚才的事又脸红心跳起来。 温少卿笑着去握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手心缓缓开口,“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就是控制不住的想触碰到她,抱抱她,亲亲她,当然也想睡她,和她融为一体,这些都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形式。” 丛容一听他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便炸毛,“流氓!” 温少卿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就是想对喜欢的女人耍流氓!” 丛容使劲甩了甩手,“我说你是流氓!” “当然了,这些也需要一步步来,不着急。” “我本来也不着急!” “我是说不着急,就从晚安吻开始好了。”温少卿作势真的要亲下来。 房门大开着,还能听到丛父丛母在客厅看着电视说话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进来,她此刻背对着门什么都看不到,心里更是紧张,越是紧张感官越是强烈,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那张俊颜,她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想逃开可两只手臂都被他压制住,怎么都使不上劲,他的呼吸静静的喷洒在她脸上,随着不断下移她的脸越来越红。 他忽然顿了下,最后他弯起唇角,微微抬头一个吻落在了她的眉心,他微凉的唇贴在她的肌肤上,轻声嘀喃,“晚安。” 他也是刚洗了澡,身上没了酒味,也没了刚才夜市里油烟的气味,只余下一股干净好闻的味道,她忽然平静了下来,慢慢抬手抱住了他的腰。 不知书架上什么东西掉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丛容一惊,立刻推开他跳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回了自己房间。 温少卿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快,只觉得怀里一空,愣了下才笑着起身起捡地上的那本书。 第二天早上,丛容起来的时候丛父丛母正准备出门上班,站在门口交代,“少卿说你们今天就走,我跟你爸就不送你了,别落了东西,走之前去趟你小姑家,不渝听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非要见见。” 丛容揉着眼睛敷衍的点头,点完之后又问,“温少卿呢?” “他出去晨练去了。”丛母看着她,“你啊,多跟人家学学,没事儿多锻炼锻炼,别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还有,给你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丛容微笑着点头,无论丛母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看得丛父在一旁忍不住笑。 丛父丛母终于出了门,丛容便开始收拾行李,刚收拾好温少卿就带了早饭回来。 两人吃到一半,丛容忽然想起来,“一会儿我们去下小姑家。” “昨天不是去过了?” 丛容忽然一脸复杂,“带你见个神人。” 温少卿闻言笑了笑,也没多问。 两人吃完,丛容便带着温少卿去了钟家,才进门就看到钟不渝哭得梨花带雨,看到她便冲了过来,“表姐!我不想上学!” 丛容和温少卿被她堵在门口,只能探身跟沙发上的钟父钟母打招呼。 打完招呼丛容才懒懒的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声开口,“别演了,快点收一收,今天有客人来,再胡闹一会儿就收拾你!” 小姑娘吓得一愣,下一秒便用手背抹抹眼泪,换上了笑脸,冲温少卿笑起来,甜甜的叫了声,“表姐夫!” 这两天丛容已经对什么岳父岳母女婿表姐夫这种词语免疫了,也没纠正,指了指眼前的小姑娘给温少卿介绍,“钟不渝,钟祯的亲妹妹,混世小魔头,浑身都是戏。” 温少卿笑着点了点头,“嗯,闹腾程度倒是和钟祯挺像的。” 丛容也跟着笑,“人来疯,仗着钟祯宠她,常年爬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让钟祯叫她姐姐。” 钟不渝忽然盯着丛容使劲看,看得丛容有些莫名。 钟不渝眨眨眼睛,“表姐,你以前没这么爱笑的。” 丛容马上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懵,“我有吗?” “有~”钟不渝一脸夸张的笑着,又别有深意的看向温少卿。 温少卿被小孩子调侃也不见尴尬,拿出个红包递给钟不渝,丛容一看便吓了一跳,拦着他,“她那么小,给她这么重的礼干什么?!” 温少卿把红包塞到钟不渝怀里,低声跟从容说,“表姐夫的见面礼怎么也不能太少,再说了,给再多还不是到不了她的手。” “这倒是。”丛容这才放心,最后还不是被父母收走。 钟不渝欢欢喜喜的拿了红包,才拉着两个人到客厅坐说话。 钟不渝正处在青春叛逆期,一言不合便回了房间摔上房门。 钟母叹了口气,“脾气越来越大了。” 丛容和这个妹妹差了十几岁,代沟太大,问钟父钟母,“她为什么不想上学啊?” 钟母自己是老师,却管不了自己的女儿,“嫌校服太丑!” 丛容和温少卿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钟父不好意思的冲温少卿笑笑,“让温教授见笑了。” 温少卿倒也不见外,“小姑夫客气了,要不我去跟她谈谈吧。” 一声小姑夫叫得钟父一愣,转头看向丛容。 丛容也是一囧,推推温少卿,“去吧去吧。” 等温少卿走开了,她才一脸窘迫的解释,“他乱叫的,你们不用理他。让他去试试吧,没准小丫头听他的呢。” 温少卿敲了敲门,站在门口不知说了什么,钟不渝竟真的开门放了他进去。 温少卿转身关门的时候,没有关严,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缝隙,钟不渝虽然年纪还小,可到底是个小姑娘,有些忌讳他还是注意点儿好。 丛容看得心里一暖,转头继续跟钟父钟母聊天。 温少卿进去的时候,钟不渝正趴在床上生闷气。 温少卿也没劝她,低头静静的看着书桌上翻开的参考书,看到兴起,竟拿起笔算了起来。 没一会儿钟不渝便憋不住了,坐起来问他,“表姐夫,你看我长得好看吗?” 温少卿一愣才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美的时候,笑了笑,“你还小,还没张开,看不出什么好看不好看,干净精神就是好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钟不渝撇撇嘴,“我才不信!我表姐就是从小到大都很好看!我要是能像我表姐一样好看就好了。” 温少卿心里一叹,不得不承认,丛容这体质,果真是莫名的招女孩子喜欢啊。 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书,“你还在上学,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钟不渝耍赖着在床上打滚,“我不想上学!我不要读书!人丑才要多读书!我不丑!” 温少卿等她滚完了才开口,“人丑就要多读书,不是你说的那个意思。书是个好东西,腹有诗书气自华,读得多了,容颜气质自然会改变。” 钟不渝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真的?” 温少卿指指门外,“你表姐不爱读书?” “当然不是!”钟不渝提起丛容便是一脸崇拜,“我表姐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温少卿笑了起来,“所以啊,你看你表姐现在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 丛容正端着一盘水果准备送进来,走到门外恰好听到温少卿一本正经的忽悠,心里直想笑,这个小魔头也有了克星。 果然听到钟不渝信誓旦旦的开口,“那我也要多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丛容笑着推开门,“行了,闹够了就来吃水果,吃完了快点儿回学校上课去,别作了。” 钟不渝捏起块苹果塞进嘴里,利落的收拾好书包,做了个鬼脸跑了出去。 钟不渝走了没多久,温少卿和丛容也准备去车站了,钟父本打算开车送他们,被温少卿婉拒了,于是两人便坐地铁走了。 这个时间恰好是高峰期,地铁上人挤人,温少卿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护着丛容。 丛容忽然抬头看他,“有一次下班,我们也是做了同一班地铁,你就站在我面前,当时觉得真的是好巧。” 温少卿垂眸看她,“哪有那么巧,我故意的。” 丛容不信,“你怎么知道我会做哪一班?” 温少卿没说话,只是扬眉轻笑,就那么看着她。 丛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你不会是和我在同一站上的车吧?” 温少卿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丛容又疑惑,“可是医院和事务所中间隔着好几站呢,你从医院坐到事务所,在站台上等我?那天医院生意不好吗?你那么闲?” 温少卿一脸无语,“我那天休息,不上班!” 丛容低头回忆了下,又抬头问,“那我们第一次在超市门口遇到,也是你故意的?” “那天是巧合。”温少卿忽然示意她往旁边看,“那个人好像一直在看你。” 丛容看过去,很快点头打了个招呼,她小声对温少卿说,“研究生时候的同班同学。” 那人大概一直不敢认,看到丛容跟他打了招呼才确认,竟穿过层层人群走过来和她说话。 毕竟很多年没见了,当年丛容又只在国内读了一年,关系没那么深,寒暄几句之后便有些冷场。 那人忽然开口,“对了,林师兄下周有事要回国一趟,说喊我们聚一下,你知道吗?” 丛容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温少卿,温少卿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跟林师兄很久没联系了。” 那人立刻又热情起来,“那这样吧,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到时候我叫你。” 丛容犹豫了下,还是给了张名片。两人互换了手机号码后,那人便下了车。 随着地铁门关闭,丛容也沉默了下来。 温少卿倒是一切如常,笑着问,“怎么了?” 她低着头闷声回答,“没什么。” 她实在是愧疚,林辰这件事,说破天去都是她不对,如果不是她,温少卿和林辰大概还是好兄弟吧? 温少卿握了握她的手,“他回来他的,我们的事到时候我会和他谈,你不要担心。” 丛容低头看着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实在没办法不担心,“他回来也没告诉你,显然是不想谈。” 温少卿宽慰她,“我有办法。” 丛容抬头看着他问,“如果叫我的话,我能去吗?” 温少卿点头,“想去就去,他是你师兄,多年不见,聚一下也是应该的。” 丛容回握了下他的手,不再说话。 温少卿在丛容面前还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在她面前的时候就没那么淡定了,当天晚上就杀去了萧子渊家,一进门就问,“林辰下周回来你知道吗?” 萧子渊一脸莫名,“不知道啊。” 温少卿审视着他,“真不知道?” 萧子渊不屑,“我用得着骗你吗?他要回来了?” “嗯,好像是要回来。”温少卿想了下又问,“乔裕知道吗?” 当年四个人一个寝室住了五年,感情那么好,林辰不跟她们俩说,总该给乔裕说一声。 萧子渊也不确定,“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温少卿同意,“开免提。” 第五十三章 乔裕刚从南边调回来,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接到萧子渊电话的时候还在开会,他抬手示意会议继续,从侧门出去接起电话。 萧子渊开门见山的问起来,乔裕一惊,“你们怎么知道的?” 温少卿冲着手机喊,“你知道竟然不告诉我们!” 乔裕这才知道两人是在一起的,有些无奈,“他不让说。” 一说起这个温少卿就郁闷,“都过去那么久了,至于的吗他!” 乔裕低声笑了起来,在电话里对萧子渊说,“听听,你这个表弟说话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子渊看了温少卿一眼,又问乔裕,“林辰具体什么时候回来?” “过年之前肯定要回来,他一连几年都没回来过了,他们家老爷子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必须回家一趟。”乔裕说完又叹了口气,“林辰也是,不就是那女孩说不喜欢他喜欢老温吗?也不是老温的错,是人家女孩儿喜欢他,又不是他喜欢那女孩,他也是无辜的。” 乔裕说完,电话那端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才听到萧子渊别有深意的声音,“这么说的话,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无辜。” 温少卿也不得不承认,“嗯,是不无辜。” 乔裕一愣,“什么意思?等等,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温少卿及时浇灭了他心底八卦的火苗,直接扔下一句“他一回来你马上通知我”就挂了电话。 萧子渊收起手机,看了温少卿一眼,不紧不慢的抛出一颗炸弹来,“其实就算他没打算回来,年前大概也是要回来一趟的。” “为什么?” “因为我要结婚,打算请他做伴郎。” “结婚?!”温少卿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什么时候?” “年底之前,还在看日子,到时候给你发喜帖。” “这么着急干什么?随师妹有了?” “没有!管好你自己吧!” 温少卿坚定的怀疑一定是随忆有了,萧子渊才会这么着急要结婚,萧子渊懒得跟他解释,直接一脚踢出了家门,清净了事。 第二天一早温少卿准时出现在医院,钟祯一看到他立刻一脸紧张,“老板你回来了?我表姐是不是也回来了?” 温少卿点头,“嗯。” 钟祯立刻讨好的笑着,“老板,我这次可是为了你才得罪了我表姐,她打我的时候你一定要帮我!” 温少卿很是为难的推开他,“可能不行。” 钟祯难以接受这个答案,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温少卿温柔的开口解释,“难得她没有迁怒到我身上,我自然也不能引火烧身了,不过你这份情我记在心里了,我会好好教你的。” 钟祯扯着他的衣角不撒手,“不是吧,老板?” 温少卿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准备查房了。” 留下钟祯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好在丛容回来之后一直很忙,也懒得抽空去收拾他。 两人从S市回来之后就算是确定了关系,丛容也就心安理得的每天去温少卿家里蹭饭,同时也解决了一些之前一个人不好解决的问题,比如…… 那天她在超市顺手买了几个橙子,去温少卿家蹭饭的时候便带着了,切开一个,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然后便扔在那里就没再动过。 吃完了饭,温少卿看着盘子里孤零零的几瓣橙子问,“怎么不吃了?” 丛容一听便觉得倒牙,“太酸了!” 温少卿笑了起来,“来,教你点儿生活窍门,不收学费。” 说着把橙子放进了微波炉里,中火叮了几十秒后,拿出来递给她,“再尝尝。” 丛容咬了一小口后,一脸惊喜,“真的变甜了!” 温少卿也拿起来吃了一瓣,“以后买到酸的也不怕了。” 又隔了几天,丛容拎着半个柚子来串门,借口倒是冠冕堂皇,“想着你大概喜欢吃柚子,便拿给你尝尝。” 温少卿对她这个说辞保留怀疑的态度,“吃了一半才想起来我喜欢吃?” 丛容态度强硬,“吃了一半的怎么了?我又没用嘴咬,再说了,卫灵公和弥子瑕的故事没听过吗?” 温少卿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你是说你爱慕我?” 丛容把头扭到一边,“……我是说,这个太酸了,能不能也塞到微波炉里叮一下。” 温少卿加蜂蜜做了柚子茶。 “尝尝,你体寒,用的是枣花蜜,多吃点也没事。” 丛容尝到了甜头,以后但凡是买到吃不下去的就都送到温少卿这里来。 几次下来,温少卿便觉察出不对劲了,“我这里是废品回收站吗?” 丛容心虚,“不是废品,就是我吃不了。” 温少卿好奇,“那之前你都是怎么处理的。” 丛容清了清嗓子,小声回答,“扔了。” 温少卿挑眉看着她不再说话,一脸促狭。 “如果以后我老了,你吃不动了,是不是也要把我扔了啊?” “没吃过!不知道!”丛容转身回家,“一会儿钟祯要来,我先回家了!” 钟祯每次从她这儿走的时候都是吃拿卡要的风格,今天来竟然破天荒的捧了束花。 丛容看了她一眼后,“要去表白啊?” “不是!”钟祯笑眯眯的递到她面前,“阿姐,这是我特意送给你的。” 丛容低下头继续看卷宗,不咸不淡的开口,“坊间传闻,男人主动送女人花因为做了亏心事的比例高达98%。” 钟祯眨了眨眼睛,“不是还有2%不是因为那啥吗?我属于那2%!” 丛容这下头都没抬,“剩下那2%是变性人。” 钟祯:“……那我还是那98%吧。” 丛容推开卷宗抬头看他,“说吧,又干了什么。” 钟祯欲言又止半天,才开口,“我把你的车蹭了。” 丛容深吸了口气,“修车的钱你出。” 钟祯开始耍无赖,“我是穷学生,我没钱。” 丛容给出建设性意见,“没钱可以卖肾啊。” 钟祯使劲摇头,“我不卖!我留着还有用呢!” “一个够用了。” “表姐,你是律师,怎么能怂恿我买卖器官呢!买卖器官是犯法的!” “蹭车不修也是犯法的。” 钟祯一头栽进沙发里装死。 丛容等手边的工作忙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人没事儿吧?” 钟祯立刻诈尸,坐起来心有余悸的向她诉苦,“没事儿,就是吓了一跳,这还是我考了驾照以来的处女碰呢!” 丛容懒懒瞥他一眼,“蹭了别人的车吗?人家没让你修车啊?” 一说这个,钟祯脸上的表情又不自然起来,“嗯……我让他自己去修,然后……留了你的手机号,让他打电话报销。” 丛容心里刚刚涌起的那点儿姐弟情就这么被他一句话冲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钟祯我看你是活腻了!” 钟祯战战兢兢的掏出张纸推到她面前,“这是他的电话号码,如果打来了,你别不接。” 说完便落荒而逃。 丛容捂着胸口安慰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丛容本以为钟祯做了亏心事总要躲几天,谁知隔天下午她下班回来他就站在了她家门前,一脸郁闷的开口,“表姐,你怎么才回来,我忘了拿钥匙。” “你怎么又来了?”丛容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问,“又干了什么吗?” 钟祯跟着她进门,一脸的不高兴,“我是来寻求安慰的,今天我主刀,患者死在手术台上了。” 丛容吓了一跳,“你不是还没毕业呢,怎么能主刀?你们医院和学校都不管吗?” “管啊。”钟祯闷闷的开口,“所以我得了0分。” 说着右手从身后伸出来,举到从容面前给她看,“这就是我的患者,是不是很可爱?” 丛容看着他手里的那只兔子,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钟祯拎着兔子耳朵在她面前来回的晃,“你说它怎么就那么脆弱呢,那么容易就挂了。” 丛容推开他,“你把它拎回来干什么?” 钟祯一脸理所当然,“拎回来吃啊,兔子肉可好吃了。” 丛容诧异的看着他,“做实验的动物你还准备吃?!” 钟祯点头,“是啊,之前也吃过啊,好多师兄师姐抢呢,我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前两天还有人跟院长建议,快过年了,可不可以买头猪回来做实验,做完实验还可以吃。” “学医的果然都是重口味啊。”丛容退了几步离他远了点儿,“你带回家自己吃就行了,带我这里干什么?” 钟祯换了只手拎兔耳朵,“我不会做啊,正好今天老板叫我们来他家吃饭,一会儿让我老板做,表姐,你一起去吧?” 丛容想起这只兔子是做过实验的就饱了,“我不去!” “那好吧。”钟祯看了眼时间嘴里嘀咕着,“老板怎么还不回来……” 丛容想着今天温少卿和他的学生们一起吃晚饭,就不去蹭饭了,便想着出去随便吃点儿,拿了车钥匙交代钟祯,“我出去一下,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行了。” 谁知才出门就碰到温少卿拎着一袋食材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她便开口,“要出去?正好,捎瓶醋回来,我忘了买了,我叫了学生过来一会儿一起吃晚饭。” 丛容的那个不字还没说出口,温少卿又回头,“如果想吃炒酸奶就再买瓶酸奶,家里没有了。” 一提炒酸奶,丛容的那个不字就彻底的咽了回去,“好。” 丛容在超市晃了一圈,买了醋和酸奶才慢悠悠的回去,进门的时候,客厅一个人都没有,一群人都围在厨房,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切菜板上躺着一只被分解了一半的鸡,除了几把形状奇怪的刀之外,还有镊子剪刀钳子,怎么看都像是手术台。 温少卿手里握着一把刀正在给几个学生做操作演示,边讲解还边提问,“从骨骼关节软组织处切入刀,沿骨缝剥离,避开肾脏,腰椎第五节入刀,知道第五节在哪儿吧?钟祯,你指一下在哪儿?嗯,就是这里。方程,你说一下,这个是什么部位?” 丛容扫了一眼,几个学生聚精会神的盯在一处,这哪里是在做饭,分明是在做实验。 她悄悄退出来的时候,耳边还能听到温少卿的声音。 “都过来摸一下,这只鸡有脂肪肝。” “这块骨头是什么骨?嗯,肋骨,是第几根肋骨?” “好,下面就是把细碎的骨头剔掉,我上次演示过了,每人一块,剔骨,要做到骨肉分离,把剔出来的骨头放在一边,一会儿我检查。” 丛容站在厨房门口听得一点儿食欲都没了,温少卿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她便一脸恶寒的看着他。 “主食吃米饭可以吗?” “可以。” “饭后甜点吃炒酸奶?” “好的。” “一会儿你刷碗?” “没问题。” “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 “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怕忤逆你会被你肢解。我觉得相对鸡来说,你对人体结构更了解,肢解起来更顺手。” 温少卿忍不住笑起来。 温少卿站着和她说了会儿话,又进去看学生的操作,丛容听着专业术语直头晕,叹口气去了客厅。 没过一会儿温少卿便开始做饭,被赶出厨房的一群学生便坐在客厅里玩儿桌游,丛容心不在焉的看着。 有人热情的邀请她,“表姐,一起玩儿吧!” 丛容上了一天班,说了一天的话,实在没精力,摇摇头,“不了,姐姐年纪大了,玩儿不动了。” 正说着就听到温少卿在厨房里叫她。 她以为他需要帮忙,便挽着袖子走进去,“怎么了?” 温少卿正在洗手,歪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擦了手,掀开锅盖,用勺子撇了撇油,盛了点儿汤递到她嘴旁,“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丛容也没多想,探头过去微微张开嘴,温少卿却忽然移开勺子吻了上去。 她本就半张着嘴,他的舌没有障碍便滑入了她口中,柔柔的在她口中扫荡着,浅浅的含着她的唇吮吸轻咬。 她始料不及,猛地睁大眼睛,耳边还环绕着外面一群人嬉笑的声音,可湿热的触觉那么真实而刺激。这次的吻和上次明显不同,之前只不过是轻轻的触碰,这次他却越吻越深,她愣了半天才闭上眼睛慢慢开始回应。 有人闯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吻得缠绵悱恻难舍难分。 那人大概打开门看到情形不对便反应极快的闪了出去,还顺便帮他们拉上了门。 温少卿感觉到怀里的僵硬,便停下来拍拍她的后背,扶住她的后脑,在她的唇角落下一个吻,轻笑着在她唇上呢喃,“没关系的……看到了也没关系……” 丛容红着脸低头埋进他的颈窝,咬了咬唇。 真的是丢死人了!她到底是受了什么蛊惑!和他在厨房里亲热!还被他的学生看到!一会儿这饭还怎么吃啊! 她半天没有反应,温少卿带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人走了,要不我们继续……尝汤?” 丛容猛地推开他,颤抖着手指指着温少卿控诉他,“你……” 温少卿抬手包住她的手指,一本正经的开口,“想让你尝汤是真的”。 说完他顿了下又补充,“想亲你也是真的。” 丛容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又指上他,“你……” 温少卿又抬手去握她的手,一副无辜的模样,“本来真的只是想让你尝尝汤的,看到你张嘴就想吻你。” 丛容的脸又是一红,“闭嘴!” 温少卿忍住笑,“好吧,不说了,尝汤。” 丛容炸毛,“不许尝汤!” 温少卿安抚,“好好好,不尝不尝。” 第五十四章 吃饭的时候,丛容从头至尾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神不时在几个学生的脸上扫过,想要看出刚才闯进厨房的是谁,不知道是她心虚还是现在的孩子们都太开放觉得没什么,她要么觉得每个人都有问题,要么就觉得或许刚才那人根本就没看到什么? 看了几圈之后,她索性放弃,安慰自己她和温少卿男未婚女未嫁,就算被人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对那道汤还是退三舍而避之的态度,偏偏钟祯看她越躲越远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表姐,你尝尝汤啊,特别鲜。淮杞兔子汤,特别补的!” 丛容一听到尝汤两个字就想把碗扣到他脑袋上去,一抬头又看到温少卿一脸促狭的笑。 钟祯喝了一口,“老板,汤好像淡了。” 温少卿扬着下巴指指丛容,“你表姐不许尝,我也把握不了咸淡。” 钟祯转头问丛容,“为什么不许尝啊?” 丛容心里再窘迫,脸上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没什么,我开玩笑的,你老板当真了。” “哦,原来是开玩笑的啊。”温少卿勾唇一笑,别有深意的开口,“那我们下次接着尝?” 丛容僵硬着把视线移到别处,不说行也不说不行。 温少卿也不知道刚才闯到厨房里的人是谁,不过他也不关心,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才过了一天就有了蝴蝶效应。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钟祯冲进来把病历摔在他面前,瞥了他一眼便扬起下巴,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温少卿看着他,“你要造反啊?” 钟祯来势汹汹,“对!我就是要造反!我要跟学校申请换导师,我不跟你了!” 温少卿也淡定,“原因。” 说起这个钟祯就冒火,“同学们在传,那天去你家吃饭的时候,看到你跟我表姐……那什么,说我拿奖学金是靠的裙带关系!” 温少卿淡淡开口,“然后呢?” 钟祯委屈,“我怎么可能是靠裙带关系!你去看我的成绩单!你给我的论文分数是所有科目里最低的!” 温少卿把病历扔回去,“你知道就好,以后要好好做科研,临床科研都要重视,不能再混日子了。” 钟祯点了点头,忽然反应过来,“这不是重点!” 温少卿反问,“那重点是什么?” 钟祯拔高嗓门,“重点是我不堪受辱,我要换导师!” 温少卿沉吟了下,“也好,反正我是要娶你表姐的,到时候你就是我的亲属,我再带你是不太合适。” 钟祯眼睛一亮,“所以我可以提前毕业了?” 温少卿波澜不惊的摇摇头,“不是,是转去跟赵教授,我跟她还算有点交情,虽然你笨点,但她看我的面子还是会接收你的。” “灭绝师太?!”钟祯大惊失色,抱着温少卿的大腿不撒手,“我不要去!老板!我是你的人!你别不要我!” 陈簇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呃……这是……主动要求被潜规则?” 温少卿踢了踢钟祯,向陈簇解释,“师门不幸,我决定将他逐出师门。” 钟祯跟在温少卿身后出了医院还在碎碎念,“老板,你那天真的跟我表姐……那什么啊?” 温少卿不答反问,“你打听这么细干什么?” 钟祯很是怀疑的看着他,“我觉得你跟我表姐的所有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我到现在都觉得你们能在一起真的是个奇迹。” 温少卿瞪他,“你那么闲的话就多发两篇文章。” 钟祯一脸苦恼,“可我还没想好下一篇文章写什么,到底要解决什么问题。” 温少卿看他一眼,很认真的开口,“你写文章最先考虑的是解决你能不能毕业的问题。” 钟祯一愣,不确定的问,“老板,我是不是你带过的最差劲的学生?” “你觉得呢?” “不是……” “其实差劲也算不上,顶多就是我带过的毕业最慢的学生。” “……我离毕业真的还很远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温少卿开车扬尘而去,留下钟祯仔细思考毕业的问题。 丛容今天在律所加班到半夜,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的。又偏偏楼前那段路灯坏了,她拿出手机来想要照明才发现手机没电,早就自动关机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整个路段都黑漆漆的,她走得心惊胆跳的。脚边忽然窜出来一个生物,她拼命才忍住尖叫,仔细一看,好像是让一让。 让一让冲她叫了两声,她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惊喜看到让一让,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温少卿,心里一喜感觉他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跑了几步一把抓上他的手臂,“温少卿!” 温少卿看她一眼,这么冷的天,她额头上却起了薄薄一层汗,脸色也不好看,贴着他手背的手心里都是冷汗,他很快开口,“怎么才回来,等你半天了。” 他去敲门,没人在,给她打电话,手机也关机了,这才带着让一让出来,边遛它边等。 丛容的心还在怦怦直跳,“车……车坏了,没打到车,等了很久才等到公交车。” 温少卿又想说什么,可一抬眼看到丛容冲他使眼色,便改了口,声音不高不低,“不是说我去接你的吗,非要自己回来,以后还是我天天去接你吧。” 丛容重重的点头,“嗯……”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回走,走了几步温少卿才低头小声问,“怎么了?” 丛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车胎被扎了,所以才没开车回来,刚才好像有人跟着我。” 跟在两人身后的让一让似乎觉察到什么,冲着黑暗处吼了两声,很快想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走远了,丛容才松开温少卿,长长的出了口气。 温少卿抬手抹掉她额头上的汗,“怕了?” 丛容重重呼出口气,“废话,你以为只有医生会被打啊?律师还不是会被打!” 温少卿笑着看着她,“最近接什么案子了?” 她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恍惚得摇了摇头。 温少卿看着看着忽然伸手揽过她的腰,一低头吻了上去。 丛容挣扎了半天,他才放开。 丛容捂着嘴,瞪着他,“你又干什么?!” “我发现你这个职业也是个高危行业,所以你有必要学习点急救知识,关键时刻可以救命。刚才教你的是人工呼吸。”温少卿慢条斯理的解释,说完又瞄了眼丛容胸前,“下次再教你心肺复苏。” 丛容恼羞成怒,“温少卿!你再这样,我真的给你发律师函了!告你性骚扰!” 温少卿拉着她往回走,“发吧发吧,我们住的这么近,你就直接给我送过来吧,我在家等你。” 丛容看着身前人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让一让,呼吸间除了冰凉的空气,还有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手心里的温度那么真实,她忽然觉得安心下来,刚才的恐惧似乎也就那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丛律师这次没有开玩笑,第二天温少卿出门上班的时候,一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放着一个信封,大概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吧?打开一看,果然是封律师函。 他没忍住笑了起来,转身送到书房的抽屉里放好,才出门上班。 丛容的车今天送去修,有了昨晚的教训,今天一过下班时间便下了班,体验了一把沙丁鱼,终于到了站,她一被挤下公交车就看到了站在站台上撑着伞等人的温少卿。 黑色的羊绒大衣上有被溅上的雨水,搭配灰色的围巾,再加上手里深蓝色的雨伞,都是沉闷的色调,却让她眼前一亮,她小跑了几步到他面前,“来接我吗?” “嗯。”温少卿顺势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进伞下,揽着她的肩往小区里走。 丛容转头问,“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不怕我坐地铁错过了?” “下着雨呢,从地铁到小区还要走一段,丛律师不会那么傻。” 丛容低头笑着就听到温少卿问。 “今天没出什么事吧?” 丛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了笑,“没什么,可能是我多疑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温少卿转头看她一眼,“车什么时候修好?” “就这几天吧,前几天钟祯开的时候车头蹭了一下,正好一起修了。” “这几天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不顺路。坐地铁坐公交都很方便。” 温少卿忽然开口问,“有一块钱吗?” “硬币?我找找。”恰好走到超市附近,丛容以为他要买什么,便低头去找钱包,“没有硬币,纸币行吗?” 温少卿点点头,“也行。” 说完便把手里一直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她。 丛容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温少卿低头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运动鞋,以后你上班时间穿高跟鞋,下了班就换运动鞋。” “为什么?” “这样遇到坏人你就可以跑快点了。” “难道你还想和对方对打?还是说靠哪条法律法规来说服他放过你?” “不想。不过你不知道不能送别人鞋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给你了,刚才你不是给了我钱。” “一块钱?” “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回送我一双,我给你两块。”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 “如果我想知道的话,连你的某个部位位于前胸第几根肋骨至第几根肋骨水平之间也能知道,你想试试吗?” 边说边往她胸前扫了一眼。 丛容看了眼温少卿的指尖,脑中迅速闪过摸上她肋骨的画面,那种温热粗糙的触觉似乎已经形成,迅速移开视线,脸不自觉的开始发烫。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开口,“你可以回去检查下,一般是三至六,看看有没有下垂。” 丛容抓狂,“走开!” 晚上洗澡的时候,丛容不知怎么就起了心思,胡乱冲了冲,就站在镜子前数起肋骨来,数完之后心满意足的关灯睡觉。 隔了一天,丛容收到了4S店的账单,并通知她有时间可以去取车,她正看着账单上的数字在心里痛骂钟祯,钟祯留给她的那个号码竟然就打来了,她叹口气才接起来,开门见山的开口,“不好意思,我表弟蹭了您的车,如果车修好了,您直接把账单发照片给我就可以了,我把钱转给您。” 她说完之后,那边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回应,她喂了一声,那边依然没有动静。 她看了眼手机,信号是满格啊,于是又喂了一声,那边终于有了声音,“丛容。” 这下换丛容没动静了,那声音……竟然是林辰。 十几分钟后,两人便坐在了一家咖啡馆里。 两人进门的时候无关痛痒的打了招呼之后,便继续坐着无关痛痒的聊天。 丛容主动开口,“没想到这么巧,我表弟竟然蹭了你的车。” 林辰淡淡一笑,“是啊。” 在丛容的印象里,林辰性格阳光开朗,可眼前这个人……言行举止中透着股淡淡的疏离, 几年不见,他比以前沉稳安静了许多,也没了之前的玩闹开玩笑的熟络,两个人静静的坐着,不免有些尴尬。 丛容努力了半天也没找到话题,抬手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我请你吃晚饭吧?” 他也没拒绝,“好。” 一顿饭丛容吃得味同嚼蜡,林辰倒是没什么异常,安安静静的吃饭,她说起什么,他也极配合的回两句,可还是尴尬。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丛容才想起来,“对了,修车多少钱,我给你。” 林辰摇摇头,“如果知道那车是你的,我根本就不会打这个电话。” 丛容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那个时候她刚从S市到这里,人生地不熟,林辰作为师兄还是帮了她很多,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应该还会是好朋友吧? 她本以为他也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她一样,可以避免很多尴尬,可明显林辰并没有这种打算。 丛容勉强笑了下,“那我们就……再见吧?” 林辰看她一眼,“开车来的?” “没有,我打车就行了。” “走吧,我送你。” 她实在不想再继续这种尴尬了,摇头拒绝,“不用了,你先走吧。” 林辰看着她,“送女士回家是基本礼仪。” 丛容看着他冷冷淡淡的态度,不想再纠缠,坐在车里后偷偷看了眼林辰,他神色自然的开着车,似乎没有开口聊天的打算。 她轻咳一声,“林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辰面无表情的回答,“上周。” “那这车……” “我家里也有人在本地,车是我借来开的。”林辰停在红灯前,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丛容在心里小声回答,车本身没什么问题,就是你开这车就有点儿问题了,知道你跟温少卿关系好,也不至于两人都开同一款车型同一个颜色的车吧? 这话她也不好直接说出口,干巴巴的回答,“哦,我以为这车是你的,还以为你买了车有回国发展的打算。” 林辰很快启动车子,“我暂时没这个计划。” 丛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车外,不再说话。 两人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到楼前,丛容和林辰正站在车边告别,林辰忽然浑身一僵,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 丛容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温少卿正牵着让一让从楼里走出来。 温少卿神色如常的走近,看了看丛容,又笑着问林辰,“回来了?上楼坐坐?” 林辰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之后,不答反问,“你们住在一起?” 温少卿淡定的胡扯,“是啊。” 丛容反驳,“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丛容解释,“我们住对门。” 林辰忽然嘲讽的笑了起来,“对门?” 温少卿忽视他的阴阳怪气,再次提议,“上去坐坐,我们聊聊?” “我没那闲工夫。”林辰说完转身准备上车。 温少卿看着眼熟的车,别有深意的开口,“看来我们的品味还真是挺相近的。” 林辰看看丛容,又看了看车,很快皱眉,语气僵硬,“这车不是我的。” 温少卿一晒,“我没说这车。” 林辰瞬间濒临爆炸,爆发前扫了丛容一眼,又生生憋回去,“师妹先回去吧。” 丛容一直安静的看着,对于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有些担心,有些愧疚,现在气氛一触即发,她更是不想离开,刚想开口说什么,温少卿把手里的绳子递给她,“带让一让上去吧!” 丛容结果绳子,看着温少卿。 温少卿对她一笑,侧了侧身小声开口,“炉子上温着芝麻糊呢,自己盛。” 林辰把头歪到一边,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冷嘲热讽,“秀恩爱给谁看呢……” 丛容转头想要去解释,温少卿握了握她的手,冲她无声的摇了摇头,她踌躇半晌,这才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进了楼。 两人静静的看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温少卿打破平静,“你看,她是不是比一般的女孩子要果敢?说走就走,头也不回,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 林辰看也不看他,“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的说给谁听?” 温少卿也没什么好脸色,“原来有些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啊,这些年某人做事畏畏缩缩的,一点儿光明磊落的样子都没有,我当某人就喜欢这种风格呢。” 两人自打认识就没这么针尖对麦芒般的斗过嘴,林辰也没想到今天会碰上温少卿,看两人的眼神动作,恐怕不是“对门”那么简单,他心里不是没有感觉,不是不受打击。曾几何时,他跟温少卿亲如兄弟,这几年他主动断了他们所有的联系,可一见面他知道,他们还是兄弟,就算是刚才丝毫不客气的你来我往,他也能觉察到温少卿的毒舌功力只用了几分,他是律师,在唇枪舌剑上谁又能胜他半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保存着实力,并不是真的要去伤害对方,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怕见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兄弟这两个字…… 林辰装了一晚上的高冷,此时也松懈下来,靠在车门上,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有气无力的开口,“我没想过跟你抢,当初她说喜欢你,我跟你说了之后你竟然没有一口回绝,反而还说……上学那会儿那么多女孩子跟你表白,都被你的毒舌逼得避退三舍,那个时候我就放弃了。” 温少卿冷哼一声,“放弃了何必这些年要死不活的飘在外面不回来,林辰,有什么你不能来跟我说的?何必这样?好像我多对不起你,丛容多对不起你一样!” 林辰也恼了,蓦地拔高声音,“我没有要死不活!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己活该!我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温少卿!我是看在是你才放弃的,换了别人我死也不会让!” 温少卿站在寒风里,声音也是没有一丝温度,“喜欢的人就那么容易让给别人?你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又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林辰一怔,温少卿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乔裕,便打开免提。 乔裕的声音很快传出来,“林辰今天在本市,要不就约今晚见一面?我叫上萧老大?” 温少卿看了林辰一眼,阴阳怪气的回答,“可以啊。” “那我约好了给你发短信,到时候你跟萧老大过来的时候就当偶遇,别说是我搭的线。” 乔裕愉快的挂了电话,林辰的手机很快就响了。 他接起来,也打开了免提,“是要见我吗?” 乔裕一惊,“你怎么知道?你从家里回来了吧?今天晚上见一面?” “好啊。”林辰也是阴阳怪气的语气,“没问题。” 乔裕心里犯嘀咕,这两人怎么口气那么像,半晌才开口,“那约在哪儿?” 林辰笑了一下,和风细雨的回答,“就约在温少卿家楼下吧,反正他也在这里了,也不用找什么偶遇的借口了。” 说完便挂了电话。 乔裕捏着手机目瞪口呆,半晌才想起来给萧子渊打过去,那边一接通他就痛心疾首的开口,“你表弟也太不仗义了!接电话竟然开免提!” 那边默了一下,传来随忆小心翼翼的声音,“乔师兄,他在洗手不方便接电话,我也给开的免提……” 乔裕哀嚎,现在人都什么毛病啊!接电话喜欢用免提?! 哀嚎完了才温温和和的对电话那边说,“萧老大,林辰和你表弟已经在你表弟家楼下遇上了,我现在就过去了,你洗完了手也过去吧,我们在那里见。” 林辰捏着手机,踌躇半晌开口建议,“要不我们打一架?” 温少卿沉思了下,点头同意。 乔裕和萧子渊前后脚到得时候,两人正打得起劲,显然两人还是极有默契的,都没手下留情,医生知道打哪里疼,律师知道怎么打可以争取最大利益。 乔裕看了会儿问萧子渊,“要不要管?” 萧子渊还是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慢悠悠的开口,“怎么管?这属于警民纠纷,得找警备司令部,不属于你我的管辖范围。” 乔裕皱了皱眉,“这么打下去是两败俱伤啊。” “你说……”萧子渊忽然顿住,很认真的想了下,转头看向乔裕,乔裕以为他要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句,“他们俩谁会赢?” 乔裕无语的看他一眼,“这种事输赢有什么意义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萧子渊坚持问,“你觉得谁会赢?” 乔裕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拳头招呼,“林辰吧,温少卿都抱得美人归了,还要在拳脚上压林辰一头,就太过分了吧?人和面子总得给他一个不是?” 萧子渊边摇头边叹气的看着乔裕,“幸好你不是温少卿的情敌,不然……唉……” 乔裕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温少卿一脸高深,“看啊,这戏还没完呢。” 温少卿果然如乔裕所料,渐渐落了下风,最后被林辰一招凌厉沉稳的擒拿手制服,按到地上。 林辰微微用力,听到温少卿的闷哼声才收了手,一个用力把他推到了地上。 两败俱伤的两人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休息,毫无形象可言,温少卿擦了下嘴角,仰头看着月亮忽然开口,“她一直都在。” 林辰活动着肿痛的手腕,“哈?” “丛容。”他坦荡的看向林辰,眼睛里映着清亮温柔的月光,缓缓开口,“她在我眼里,在我心上。” 顿了下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一直都在。” 不知何时站在黑暗处的丛容忽然想要落泪,她低头看着让一让,紧紧抿着唇。让一让似乎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乖巧的蹭了蹭她,抬起前爪搭在她的脚上,似乎在安慰她。 林辰一滞,怔怔的看着温少卿,半晌才施施然站起来整理仪容,“我明天还有事,先回去休息了。” 温少卿从地上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缓缓开口,“仁清,我爱她,很爱很爱。这话你敢说吗?” 男子二十冠而字,他成人那年祖父给他取了字,仁清。仁者,情志好生爱人,《荀子》有云,虚壹而静,谓之大清明。仁清,祖父大概是希望他怀有一颗仁爱之心,成为清微淡远的君子吧,清雅微妙,淡泊深远,果真是寄予了美好的希望。 他极少会叫他的字,“清”与“卿”本是同音,《礼记》又有云:温良者,仁之本也。而他恰好姓温,那个时候两人还开玩笑,说是有着莫大的缘分,所以一见如故。只是后来谁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缘分,喜欢上同一个人。 林辰转身看着温少卿,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竟然会变成这样,插在裤中的手紧紧握成拳,“我不敢说,那是因为我在还没有很爱的时候,在知道你们互相喜欢的时候,就把这个想法掐死了,少卿,如果对方不是你,我会努力一把,也许也会有很爱很爱的可能。” 温少卿反常的继续挑衅他,满是嘲讽的挑眉开口,“也许?可能?” 乔裕看得一头雾水,转头问萧子渊,“老温干嘛一直激怒他?” “为了让他出气。”萧子渊在揣测人心上颇有建树,抬头看了一眼心里便明了了,低下头一边继续用手机和随忆聊天一边回答,“林辰心里憋着气呢,久成内伤,所以才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少卿逼着他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气顺了,自然什么都好说了。” 乔裕不知怎么就把这话听了进去,后来在求得某人原谅时便用了这招,发现颇为好用。 林辰果然被刺激到了,气势汹汹的就冲温少卿扑了过去,这次他狠下了心,一招一式都下了死手,温少卿本就无意抵挡,装模作样的挡两下,毫不意外的处在下风,生生受着,再次被打倒在地。 乔裕和萧子渊看着还没什么反应,可有人却看不下去了,两人只看到一个身影一阵风似的跑到了温少卿面前,扶起他,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手臂,才抬起头有些责怪的看着林辰,“你下那么重的手干什么,他的手本来就受了伤还没好,以后还要拿手术刀呢!” 乔裕一愣,低声问萧子渊,“这姑娘谁啊?” 萧子渊别有深意的笑起来,“就是喜欢医生不喜欢律师的那位啊。” 乔裕恍然大悟,这才细细打量起丛容来。 “我刚才话没说完。”萧子渊收起手机,看了眼躲在某人身后故作虚弱的某人,“一方面是让某人出气,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另一个某人心疼,关心则乱,情急之下就会暴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感情这种事,愧疚和不忍没有半点帮助,拖拖拉拉拖泥带水只会伤人伤己,只有快刀斩乱麻才是上策,只不过这一刀落下来滋味怕是不好受,试想一下,还有什么比被钦慕的人偏爱情敌更让人伤心的?所以我才说,幸好你不是温少卿的情敌。” 乔裕看看温少卿又看看萧子渊,一脸不认同,“我看是幸好我不是你萧子渊的情敌吧,果然是表哥表弟,腹黑一家亲……” 林辰气喘吁吁的靠在车前盖上,也没了晚上见她时的冷漠,真性情的白她一眼,“男人打架女人插什么嘴!” 丛容语塞,一时气急,“你……” 林辰无视丛容的气愤,扬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温少卿,“怎么样?还打吗?” 温少卿一脸不在乎,挑挑眉回视他,“随你。” “对手太弱,没意思。”林辰轻蔑的看他一眼,转身上了车。 车子滑出去几米后忽然停住,林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上车,单挑,地点我选,敢不敢?” 温少卿点头,“奉陪到底。” 丛容看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了温少卿的意图,没再阻拦,看着他,“去吧,早去早回。” 十几分钟后,四个人出现在一家网吧。 林辰看着电脑屏幕上熟悉的游戏登录画面,转头看向温少卿,“一局定输赢。” 温少卿开始输入账号密码,“好。” 游戏里的两个人打得如火如荼,游戏外的两个人百无聊赖。 当年这个游戏盛行的时候,本来是四个人一起玩儿的。只不过萧子渊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一出现在哪里,别人只有被碾压的结果,所以他被严令禁止再玩儿这个游戏。而乔裕本就兴致缺缺,长期处于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状态,后来先是被某位美人骚扰的没空玩儿,后来又被美人攻下每天要陪娇滴滴的女朋友,就更没空了,只剩下温少卿和林辰两个孤家寡人在游戏里浴血奋战,建立革命友情。 一个多小时过去后,林辰扯下耳机,畅快开心的叫了声,“赢了!” 说完得意的看了温少卿一眼。 温少卿微微一笑,“我去下洗手间。” 林辰拉着萧子渊和乔裕炫耀着,两人则是开始摇头叹气。 萧子渊脸上的笑看得他想打人,“嗯,不得不说我表弟水平确实高,让得这么不着痕迹,你竟然都看不出来。” 林辰一愣,“你什么意思?” 萧子渊挑了挑眉,却是不再解释。 乔裕一脸恨铁不成钢,“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是他不是你。你如果输了,还可以说是技不如人,可现在呢,赢了更尴尬,只能承认是你这个人有问题了,魅力不如人家啊。” 林辰脸上的笑容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后来林辰又发疯,买了一箱酒拉着温少卿去了X大操场拼酒,萧子渊和乔裕作陪。 林辰的酒量是四个人中最好的,一向能喝,啤酒白酒红酒混着来,就算是情场失意状态不好,喝倒不谙此道的温少卿也是极轻松的。 两人闹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这才发现一直微微笑着的乔裕在默默出神,自斟自酌竟喝了大半瓶白酒,脸色是越来越白,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然后一起看向萧子渊,萧子渊接收到信号后默了一默,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拿出手机来不知道在干什么,过了会儿才最后换了座位坐到乔裕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乔裕机械的抬眼看,眼神涣散的看了半天才回神,然后愣愣的看着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一张视频的截图,画面上的女孩子眉眼精致漂亮,正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半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飞扬明媚的气质就那么扑面而来,让他的酒立刻就醒了几分。 第五十五章 他伸出手指摩挲着日思夜想的眉眼,半天才低声问,“她跟随师妹经常联系吗?” 萧子渊点头,“她们感情一向很好。” 乔裕看着看着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推开萧子渊的手,把头转向一边阖了阖眼,“再看下去就要死人了……” 林辰大着舌头过来,揽着乔裕的肩膀,扫了萧子渊和温少卿一眼,“乔二,来,我们两个失意人喝,别理他们,让他们幸福去吧。” 乔裕接过酒,和他碰了下,仰头灌了几口,喝到后来,原本拼酒的两个人倒是还算神色清明,乔裕却人事不省了。作为全场一个清醒理智的人,萧子渊难得做了回司机,送了三人回家。 第二天丛容没去律所,醒的也早,不知道温少卿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家里等了会儿想着他差不多起床了,才准备去对门。 谁知才出门就看到钟祯从电梯里出来,“表姐,我的U盘落你这里了,今天没课就过来拿。” “嗯。”丛容留个门缝,“去拿吧。我去下对门。” 她站在门口敲了门,又等了半天,温少卿才来开门,看到她笑了下,“没上班?” 边说边揉着太阳穴让她进门。 丛容看他脸色有些苍白,屋里隐隐有一丝酒气,试探着问,“喝酒了?” 温少卿坐在沙发上点点头,“喝了点儿。” 丛容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头疼吗?” 温少卿接过来喝了一口,“还好。” 丛容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跟林师兄喝的?他没事吧?要不要今天一起吃顿饭?” 温少卿顿了下,把杯子放到桌上,淡淡开口,“他走了,早上走的,我刚刚知道。” 丛容一惊,“走了?” 温少卿看着她,“不是回国外,是回他自己家了,你不知道吗,他家在外省。” 丛容越发愧疚起来,“都是我不好,我昨天不该吼他的……” 温少卿看着她一脸愧疚觉得碍眼,阴阳怪气的打断她,“都是你不好?你有什么不好的?是昨天不该吼他,还是几年前不该拒绝他?” 丛容意识到温少卿的反常,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毕竟是我师兄,上学的时候帮过我不少,他这么久没回来了,对这里大概也不怎么熟悉了,我们应该关心他一下。” “是吗?”温少卿冷哼,“丛律师还真是关心师兄,我也不是丛律师的师兄,你大概从未把我放在心上过,可能我不过是你当初拒绝林辰的挡箭牌。丛律师没谈过恋爱也是个中高手,我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上,可谓是愚蠢至极。” 丛容从未见过他这么尖酸刻薄的样子,紧紧皱着眉,“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淡淡扫她一眼,“小时候学写毛笔字,祖父说,凡“心”在下者,其身勿高,其身勿正,应以低矮以避上,以右出以取势,四笔一气呵成,不宜间断。爱情是不是也是这样,先动心的那个人总是处于下风?” 丛容一怔,先动心的那个人?是她?是他?还是林辰? 温少卿忽然笑了,看着丛容问道,“或者说丛律师是两个都想占着?擅攻心计,权衡利弊争取最大的利益不是律师的长项吗?” 这下丛容是真的气着了,抑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忍了半天才平静下来,自嘲的笑了下,利落的转身走了。她在司法界混了几年,业内没人能在言语上伤她半分,可没想到,在庭下她竟然被一个屠夫伤得体无完肤!真是天大的讽刺! 钟祯站在门口看到两人吵架吓了一跳,他不过去找了个U盘,怎么回来两人的气氛就有些不一样了呢? 看丛容回了家使劲甩上了门,才走进去跟温少卿解释,“老板,我表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温少卿抬手揉着眉心,“我知道。” 钟祯不解,“你知道?那你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温少卿抿着唇,眯着眼睛似乎很是解气,“我故意那么说的,她一直对林辰有愧疚,心理负担太重,时间久了成了隐疾,不逼她,她永远都走不出来。这事儿不是任何人的错,就算有错也不该是她来承受。” 钟祯看着他,半天才小声嘀咕,“可你看着也不像是做戏啊……” 说起这个温少卿忽然有些烦躁,“嗯,我是真生气了。” 钟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生气啊?” 他皱了皱眉,生硬的吐出两个字,“吃醋。” “……”钟祯觉察到今天的温少卿不太正常,还是先跑路吧。 从那天起丛容开始疯狂的加班,疯狂到谭司泽都看不下去了。 下班前他站在丛容办公室门口敲敲门,“还不走?” 丛容正在整理上庭资料,头也没抬,“先走,我还没忙完,拜拜。” 说完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探头冲外面的助理喊了句,“你先下班吧,那些资料明天上午给我就行了。” 谭司泽觉得她不太对劲,不但没走反而进来坐在她对面,“丛容,我有件很要紧的事情要跟你说。” 丛容抬头看他一眼,“说。” 谭司泽又是一副周扒皮的模样,“就算你加再久的班,也是不会有加班费的。” 丛容冷了脸赶人,“走!” 谭司泽悻悻离开。 温少卿最近几天也不好过,每次带让一让出门,它总是往对门疯跑,拉都拉不住,丛容倒是对出门和回家时间进行了精确的计算,完美的避开了两人见面的可能,他竟然一次都没碰到过她。 他隐隐有些后悔,那天话说得是不是重了点儿,会不会药效太猛,会把自己搭进去。 一连几天他都有些无精打采,今天他一到医院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进手术室的一路都被问候,“温医生最近失恋了啊?” 温少卿心里一紧,脸上依旧笑着点头打招呼,心里却恶狠狠的决定要好好教训教训钟祯。一定是这个大嘴巴,这种事都敢八卦。 他换了刷手衣站在水龙头前刷手的时候,恰好碰到刚刚做完手术的秦楚,笑着打了个招呼。 秦楚摘下口罩,竟然也笑着调侃他,“温医生最近失恋啊?” 温少卿手下动作一滞,满是疑惑的转头问,“连你都知道了?钟祯这传播范围也太广了吧?” 秦楚笑了笑,“昨天有个会诊,无意间听到的,其他科室的知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 温少卿挑了挑眉,不再说话,认真刷手。 秦楚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里的人,忽然开口问,“她到底有什么好?” 温少卿垂着眼睛弯起唇角,竟然想也没想便回答了出来,“我家丛容,什么都好。我爱的人拿得了刀剑,在她的世界里大刀阔斧,开辟山河,也穿得了水晶鞋,配得上皇冠,也戴得起花冠,在她的世界光芒万丈,在我的世界里貌美如花。” 秦楚不知是做手术的缘故还是受了他这几句的刺激,脸色有些苍白,过了半晌才开口,“温少卿,我喜欢你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个女人如此豁达的主动提及此事,温少卿也不会扭捏作态,从镜子里看过去,点了点头,等着她的下文。 谁知秦楚扬了扬头,大方开口,“没了,就是告诉你一声,做个了结。” 温少卿淡淡笑了下,“秦医生大彻大悟,功德圆满了。” “刚才那个病人差点儿死在手术台上,有时候想想,在生命面前,人真的很渺小,我为什么还要为难自己?别人都说医生对生死看得很淡,看得淡生死,怎么还会看不透人生?”秦楚叹了口气,忽然歪头一笑,“你说呢,温医生?” 温少卿听出了她在调侃他跟丛容冷战的事,也跟着笑了起来,“看得淡生死,看不够的是从容。” 秦楚意外的被秀了一脸恩爱,一脸恶寒的转身走了。 温少卿忽然想起什么叫住她,“对了,有件事想问你一下,你有没有……见到一张照片,我跟丛容还有让一让的那张合影,上次在我家一起吃饭的时候挂在墙上的那张。” 秦楚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是我拿的吧?” 温少卿有些不好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秦楚一脸无所谓,“再洗一张就是。” “照片误删了,我没备份,洗不了了。”温少卿有些遗憾,“好了,我去换衣服了,回头见。” 温少卿连着做了两台手术,从手术室出来也不得安宁,他还没来得及去收拾钟祯,钟祯便主动送上门来了。 钟祯殷勤的给温少卿端茶倒水,“老板啊,您和我表姐吵架有好几天了吧?我表姐特别伤心,我昨天去看她,她哭了一晚上,劝都劝不住,要不您哄哄她?” 温少卿心情也不好,看他一眼,很是无奈的揭穿他,“你就算是编,能不能也编得走一走心?你表姐怎么会当着你的面哭?” “呃……”钟祯挠挠脑袋,“编过头了吗?” 温少卿瞟他一眼,淡淡开口,“你觉得呢?” 钟祯觉得那股熟悉的寒气又从后背冒起来,硬着头皮说下去,“老板,其实我表姐还是挺好哄的,真的,您试试吧?” 温少卿看着他不说话。 钟祯看他似乎没什么反对意见便建议,“老板您没怎么哄过人吧?要不,您先哄我练习一下?” 温少卿忽然勾唇一笑,“可以啊,需要我怎么哄你?抄病历、写论文、抄教科书,随便挑。” 钟祯觉得此刻笑着的温少卿比刚才的样子更加可怕,猛地摇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老板,你休息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钟祯的大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晚上值夜班的时候拉着温少卿在护士站讲鬼故事,这些鬼故事不是跟X大医学院有关,就是跟医院有关,因为都是熟悉的地方,代入感特别强,几个小护士吓得抱成一团,他边讲边那眼睛瞄温少卿,温少卿视若罔闻。 钟祯又绘声绘色的讲了一个,小护士被吓得脸都白了,可温少卿还是面无表情的看文献,他挫败,继而放弃,回到办公室之后才问温少卿,“老板,那些都是我压箱底的鬼故事了,还不够可怕吗?” 温少卿点头,“够了。” 钟祯好奇,“那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 温少卿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所有关于我们学校和医院的鬼故事百分之七十都是我编了传播出来的。” “……”钟祯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无语,“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呢?” 温少卿想了下,“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是随医生入校成为我师妹以后补充完善的。” 钟祯看着温少卿,实在不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为什么要编鬼故事?” 温少卿想了会儿,“因为每到考试周,医学院的自习室都不够用,还会有别的学院的过来占座,所以随便编了几个用来清理闲杂人等。” “那为什么还要编关于医院的?” 温少卿又看了看他,“夏天太热,停尸房里有空调,所以医学院的人都会选择在那里自习,有时候也会人满为患,医院的鬼故事是用来清理自家人的。” 钟祯脸上的表情忽然诡异微妙起来。 温少卿挑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钟祯投降,“没……就是觉得老板你真的好可怕,叫大魔王真的是实至名归。” 温少卿似笑非笑,“谢谢,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以后你的论文如果不能按时交上来,就去停尸房里写,又凉快又安静。” 钟祯大惊失色,“我不要!我害怕!” “你怕什么?有那么多……”温少卿顿了下,幽幽开口,“陪着你呢,还都是新鲜的,你绝对不会困的。” “老板,你和我表姐吵架心情不好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钟祯一脸恐惧的搓了搓臂膀,忽然想起什么,“这不是重点!老板,你看,女孩子都怕鬼故事的,天一黑你就去给我表姐讲,她一害怕就自动滚到你怀里去了!这样你们就和好了!” 温少卿收起文献,深吸了口气问,“钟祯,你有女朋友吗?” 钟祯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温少卿叹口气,“没什么,我觉得你也不需要找女朋友了,你这种情商会把你女朋友气死,你还是找个男朋友吧。” 钟祯在温少卿这里接连碰了两次壁,决定转战丛容,出去给她打电话。 丛容一接起来就听到钟祯欢欢喜喜的问,“表姐,我生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她刚刚到家,看了眼日期,“不是还有一周吗,你着什么急。” “嗯…….”钟祯找着借口,“下周我有考试,会比较忙,就没时间了。” 丛容对此没什么意见,“好啊,想吃什么,我请你。” 钟祯大喜,“那就这么说定了,就明天中午吧,我想好了给你发短信。” 第二天中午丛容拎着蛋糕到的时候,服务员把她领到包厢里,里面只有钟祯在,正对着菜单点菜。 她扫了眼空空的房间,“怎么我们两人吃饭还这么正式?” 钟祯这才敢说实话,“不止我们俩,还有我同学,还有科室里的老师,还有……” 丛容面色一冷,不需要他说出来她也猜得到还有谁,满不在乎的开口,“那么大排场啊,钱够吗?” 钟祯心里着急,怎么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关心他钱够不够,她怎么不提温少卿呢?就算这时候翻脸也能说明她是在意他的啊! 他放下菜单坐过去,明确了一下目的,“表姐,我老板也会来。” 丛容依旧没什么表情,扯过菜单心不在焉的看起来,“来就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哎,这个菜不错,点一个。” 钟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从她手里抢过菜单扔到一边,“表姐,你怎么了?你不是喜欢我老板吗?” 丛容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口水,歪头看着窗外,淡淡开口,“喜欢而已,又没有非要怎么样。这世上那么多的喜欢,怎么会都是善终。” 其实自从那天和温少卿冷战开始,她就想清楚了。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林辰,干净利落的拒绝他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就算是现在再来一遍,她还是会那么做,以后她也不会对他再有什么愧疚。 林辰对她的喜欢,多半是看到周围人都找到了喜欢的人之后也急于脱单,看到一个差不多的就以为自己喜欢,也许林辰在意的不仅仅是她拒绝了他,只不过恰好她当年多嘴说了一句喜欢医生,所谓的朦胧好感和兄弟情掺杂在一起,复杂的情感发酵升温,让他心里不舒服,耿耿于怀,就以为对她有多么深情……呵呵,男人的通病,太自以为是。 至于温少卿,随便他怎么想她,不就是个男人,她犯得着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他影响,失了本心吗?最好这辈子她都不要再跟这两个男人有什么交集,还说她后悔当初拒绝了林辰,其实后悔的那个人是他吧?!后悔因为她,他跟林辰才产生隔阂这么多年。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让他们兄弟情深去吧! 温少卿站在门口听了几句,心里暗叫不好,真的是药力过猛把自己搭进去了。 他正皱眉,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咳嗽了一声,推门进去了。 姐弟俩正说着话,门忽然从外面推开,丛容看到门口的人,想到他可能听到了什么也不见尴尬,微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礼貌疏离,“温教授。” 温少卿眉心一紧,本想把钟祯支出去,和她说几句话,还没开口学生和同事便陆陆续续到了,他也只能选择沉默,打算吃了饭再说。 丛容和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之后便坐在角落里喝水等上菜,不发一言。 她今天上庭,没换衣服就赶过来了,一身装扮本就庄严肃穆,再加上长久的沉默加深了眉宇间的淡漠,在周身自制了一股低气压,今天在座的基本都在平安夜那天在温少卿家里和她见过,那个时候的她坐在温少卿旁边还是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现在这个样子才终于让他们意识到这个律政佳人的气场。 一群人聊着聊着便觉察到气氛不太对,今天丛容和温少卿的位置隔了大半张圆桌,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想起这几天每个人看到温少卿都会半真不假的问候一声“温医生最近失恋啊?”,再看看两人脸上不见半点笑意以及钟祯一脸忧心忡忡便心照不宣的笑着看热闹。 钟祯的视线在温少卿和丛容脸上来回扫,努力寻找着可以把两人牵扯在一起的话题,“哇,表姐,你买的榛子蛋糕啊,我老板最喜欢吃这个了!” 丛容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钟祯努力扯出一抹艰难的笑,“我说,我最喜欢吃榛子蛋糕了,谢谢表姐。” 众人噗嗤一声笑起来,温少卿也勾了勾唇笑了下,眼底静静流淌着无奈。 钟祯抱着菜单一屁股坐到温少卿旁边,“老板,你想吃什么,我们点菜。” 温少卿随便的翻着菜单,刚翻过一页,钟祯忽然按住,翻回来指着某道菜说,“点个熘肝尖吧,我表姐喜欢吃这个。” “好”,温少卿很配合的点头,抬头对服务员说,“来十盘熘肝尖。” 众人无语,钟祯看看他,又看看丛容,一个微笑着继续点菜,一个面无表情的喝水。 钟祯冲服务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对温少卿说,“老板,不用那么多,来一盘就行了。” 温少卿慢悠悠的翻着菜单,瞟了丛容一眼,“你表姐不是爱吃吗,爱吃就多吃点,来十盘。猪肝明目,多吃点以后看事情好看清楚些。” 众人忍着笑纷纷东张西望,等着看后续。 “……”钟祯一脸为难的冲丛容使眼色,丛容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和温少卿在空中对视了几秒钟,淡淡开口,“好啊,就来十盘,吃什么补什么,没心没肺的人多吃点儿。” 钟祯求饶,“表姐!要那么多干什么?又吃不完!” 丛容“不是你请客吗?吃不了就兜着走呗!” 众人现在都没了吃饭的心情,怀着一颗兴奋的心继续看温少卿和丛容斗法。 服务员一脸为难的问,“真的要来十盘熘肝尖吗?还点别的吗?” 温少卿合上菜单,“不用了,就这些吧。” 钟祯都快哭了,“您见谁过生日请客吃饭点十盘熘肝尖啊?” 说完转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丛容,丛容不为所动,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我先接个电话。” 第五十六章 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渐渐皱起眉头,然后压抑着情绪低声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挂了电话之后她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钟祯看她脸色不对,凑过去小声问,“表姐,怎么了?” “工作上的事。”丛容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他,随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后,忽然站起来看着众人,“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便走了出去。 温少卿坐在她对面,看着丛容的脸色有些沉郁,还隐隐带着几分心神不宁,便朝钟祯使了个眼色,钟祯会意,追出门去拉住丛容,“表姐,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这张卡你拿着,没有密码,一会儿自己结账,表姐就不陪你了。”丛容脚步匆匆的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住,转过身来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角最终什么都没说又转身走了。 她下了停车场,站在车前,看着满目狼藉的车子,挡风玻璃和车前盖上被各色油漆涂鸦的乱七八糟,简直不忍直视。她在车前站了二十分钟,却始终保持着冷静沉默,除了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倒是平静无波,最终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上次还只是车胎,这次更变本加厉了,好啊,她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 温少卿有些不放心,那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当天晚上敲了半天丛容家的门,里面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给她打电话,没人接,去了下律所,已经没人了,他站在电梯口等了大半个晚上都没等到她。 时间越来越晚,让一让趴在他脚边呜咽了一声,温少卿有些颓废的靠在电梯旁的墙壁上,叹了口气,“你先回家吧,我再等会儿。” 让一让没动,又往他脚边蹭了蹭。 温少卿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给钟祯打电话,“给你表姐打电话,问问她在哪里。” 过了会儿钟祯回过来,“在程程姐家。” “今晚不回来了吗?” “大概是,表姐说程程姐又失恋了,她要陪陪她。” 温少卿还是不放心,丛容的智商和情商可以甩钟祯几条街,想骗他的话连脑子都不用动,“周程程的电话发给我。” 周程程正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看到陌生电话又闭上眼睛接起来,“喂,哪位?” 低沉清冽的声音很快响起,“我是温少卿,请问丛容在吗?” “温……?!”周程程立刻睁大眼睛,一把扯下面膜,捂住电话冲到书房找到丛容,无声的询问她。 丛容正心烦,躺在垫子上做瑜伽,接收到周程程传递的信息,她摇了摇头,周程程点头会意,点开免提,客客气气的回答,“不好意思,容容在洗澡,不方便接电话。” 对这种没什么新意的借口,温少卿也不揭穿,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可以等。” 周程程和丛容对视一眼,丛容皱了皱眉,关掉免提拿起手机放到耳边,“有什么事吗?” 温少卿开门见山的问,“白天出了什么事?” 丛容很快否认,“没事。” 温少卿沉默了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叫她的名字,“丛容。” 丛容受了那声叹息影响,本来硬着的一颗心似乎在无声无息间裂开了一道缝,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半天才应了一声,“嗯?” “算了,你没事就好。”温少卿觉得有些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晚上你回家我们好好聊聊。” 丛容有些排斥,“聊什么?林辰吗?我和这个人不怎么熟,再说我也没什么要和你聊的。” 温少卿坚持,“我有。” “再说吧,我很忙。”丛容烦躁的扔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律师最善于解决问题,可她面对他们两个的问题,却处理得一塌糊涂。 她握着手机呆呆的坐着,周程程轻咳一声唤醒她,一脸八卦的问,“你跟温少卿……?” 丛容把手机扔回去给她,“嗯,差不多就是你想的那样。” 她把跟温少卿的事大概讲了下,周程程听得目瞪口呆,“你们这也太有缘分了吧?怪不得上次跟我打听温家,都这么有缘分了还不好好在一起吵什么架啊?” 一提起这个丛容就生气,“他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我能不生气吗?他凭什么那么说我啊?” 周程程小声嘀咕,“你做了那么久的律师,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也没见你这么生气过,还不是直接上去吊打,什么时候改风格躲起来生气了……” 丛容做了个拉伸的动作,没精打采的辩解,“没有生气,就是觉得他挺莫名其妙的。” 周程程转了转眼球,贼兮兮的笑着靠过来,仔细看着她的脸问,“容容,你不会是……自卑吧?” 丛容一惊,继而一副听到什么特别可笑事情的样子,“我为什么要自卑?” “说得也是。”周程程若有所思的撤回来,“可总感觉你怪怪的,挺反常的。” 丛容心不在焉的回了句,“反常的可不是我。” 一句话提醒了周程程,她又扑回来,“温少卿不会是吃醋了吧?” 丛容想了想,“应该不会,之前还好好的,不知道怎么了那天就忽然阴阳怪气的。” 周程程眨了眨眼睛,一脸笃定,“不是吃醋那就是故意的。” 丛容看着她,“故意什么?” 周程程狡黠的笑了起来,“你看你现在对那个什么林辰不就没有愧疚感了吗?也许这才是他的目的。” 丛容恶寒,“他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我也觉得挺变态的,不过简单粗暴有效啊,我喜欢。”周程程一脸佩服,“不愧是医生啊,一刀就切中要害。” 丛容闷闷的不再说话,静静的做完了一整套动作才开口问,“我挺烦自己现在的状态的,每次好像一碰到和他有关的事情,就特别……” 她停了几秒钟,皱着眉想了想该怎么形容,“特别矫情,平时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误会我,我应该找他解释清楚,证明自己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这样问题就解决了啊,可我就是不想解释。” 周程程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把谈恋爱当打官司啊?丛律师,你这种反应才是正常的好吗?你的冷静理智杀伐决断留给你的当事人就好了,谈恋爱呢,不就讲究个矫情啊,腻歪啊,撒娇啊,卖萌啊,荷尔蒙是能让女汉子转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软妹子的特殊化学物质,更何况是你。” 丛容一脸不认同,“歪理。” 周程程贼兮兮的靠过去揽过丛容的肩,“说实话,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期待他来哄你啊?” 丛容推开她,“我没有!” “谈恋爱呢,没事儿的时候吵个小架啊,撒个小娇啊,闹个小情绪啊,都是情趣啊。”周程程歪着头想,“就是不知道温医生哄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好想看。” 丛容很认真的看着她,“周程程,你是不是狗血案件看多了?” 周程程靠在她肩上,满是羡慕,“狗血案件的当事人哪里有温少卿帅啊?” 丛容使劲摇了她几下,“喂!你到底是哪边的?别人说我脚踏两条船,你竟然还花痴别人帅?!” 周程程依旧赖在她肩上,“正所谓相由心生,就凭他可以长这么帅,我就不相信他是什么坏心眼的人,容容啊,你放心,以我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 丛容意识到再和周程程这个外貌协会聊下去基本没什么意义,一脸泄气,“早点睡吧。” 周程程家离律所本来就远,她又没开车,第二天早上到了律所已经十点了,一进门助理就通知她,有人慕名而来找她做委托,一大早就来了,现在在会议室等她。 丛容一进会议室便看到熟悉的背影,想也没想便转身出了会议室。 温少卿追出来拉住她,两人站在会议室门口拉扯着。 谭司泽和上官X路过,一脸调侃,“哟,吵架呢?” 丛容面色尴尬,瞪了温少卿一眼。 温少卿大大方方的微笑点头打招呼,手上却没放松。 丛容使劲挣扎了下想要甩开手腕上的桎梏,丝毫没有效果,她转头看向谭司泽和上官X,“这个人在你们面前欺负你们的合伙人,你们就这么坐视不理吗?” 上官X笑了笑,“我没打算坐视不理,我压根什么都没看到。” “真吵架了啊?”谭司泽冲温少卿眨了眨眼睛,“我说兄弟,别跟律师吵架啊,特别是丛律师,她是做诉讼的,嘴皮子利索着呢,你更没优势,你得……咳咳,你懂的。” 温少卿心领神会,微微一笑,“受教了。” 话音刚落便一把拉着丛容进了会议室,关门的同时把她抵在门上,没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便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丛容吓了一跳,抬手想要使劲推他,却被他越压越紧,腰上那双手烫得她心惊。她不想让他得逞,死命咬紧牙关,他却耐心极好的贴着她的唇厮磨,含着她的唇轻咬。 会议室的门是磨砂玻璃门,里面的情况虽然看不清楚,可大概情况还是可以看到的。 门外谭司泽和上官X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谭司泽才说,“我发誓,我刚才绝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让他态度好点,不要来硬的,不是让他……这么干的。” 上官X思索着,“可你不觉得他这么硬点儿,效果更好吗?” 谭司泽点头赞同,“嗯,我们先走吧,不要打扰人家了,不然一会儿丛律师出来看到我们,是要杀人灭口的。” 丛容越是反抗,他的动作越是轻柔,可却怎么都推不开他,办了半晌,她终于放弃,温少卿这才放开她,直起身来看着她,可那双手依旧贴在她的腰上。 丛容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生气可以形容的了,“温少卿你不觉得你这种行为太无耻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正人君子了?”温少卿笑得轻佻,“是要好好谈谈还是继续……?” 丛容忍了又忍,终于扯出一抹笑来,“好好谈,你先放手。” 温少卿看了她几秒,这才放开她,退开几步。 丛容走到会议桌前坐下,“要喝什么吗?” 温少卿摇头。 “那我去倒杯水。”丛容又站起来,“你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温少卿眯着眼睛看她,“你不会是想跑吧?” 丛容笑了起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是吗?” 温少卿点头,“你知道就好。”丛容果然如她所说,倒了杯水很快回来,只是她才刚刚坐下,温少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温少卿才接起来就听到钟祯着急忙慌的说医院有紧急的病人,叫他回去。 他挂了电话,皱了皱眉看向丛容,“我有事要回医院,我们晚上谈。” 丛容笑了笑,“晚上再说吧。” 他总觉得她的笑容有些诡异,也没多想便离开了。 谁知到了医院,却没看到所谓的紧急病人,只有苦着一张脸的钟祯。 温少卿看着钟祯,没有怒气,反而风轻云淡的开口问,“你敢骗我?” 钟祯快给他跪下了,“这不是我本意啊,老板,我也是被逼的,我表姐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你骗回医院。” 温少卿没理他,转身去给丛容打电话。 丛容这次倒是接了,心情极好的呛他,“温医生,你不知道阴险狡诈也是律师的长项吗?” 温少卿默了一默,“那些话……不是我本意,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丛容一哼,“你错了,我就是那种人。” 温少卿这才发现丛容胡搅蛮缠起来还真的是……想让人把她摁在怀里咬上几口! 他远远的看到陈簇在给他打手势,他点了点头,对着电话开口,“我这边有点儿事,晚上我在家等你,多晚都等。” 丛容难得在口舌上占了上风,心情愉悦的开口,“那你就慢慢等吧!” 温少卿没想到不用晚上,当天下午就见到了丛容。 他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陈簇便往他身后看,“你那个表情包学生呢?” “钟祯?”他转头看了看,“还在换衣服吧,怎么了?” 话音刚落,钟祯便跳了出来,“我在!” 陈簇看向他,“刚才我在骨科,好像看到你表姐了。” “我表姐?”钟祯诧异,“她怎么在那儿?” 陈簇摇摇头,“好像是骨折了吧?我看脸都白了。不过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她,我还有台手术要做,就没过去细看,你要不要去看看?” 钟祯着急往电梯跑,“老板,我去骨科看看啊。” 温少卿听了陈簇的话,也是脸色微微一变,“我也去。” 丛容没想到骨科的生意也这么好,再不排到她,她感觉自己都要疼晕过去了。 医生看着她,“怎么一个人来的啊?没人陪你吗?” 丛容忍着痛,有气无力的开口,“只是伤了手,我自己就行了。” 医生开了单子,叫住一个护士,“你带她去拍个片子吧。” 丛容带着片子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温少卿和钟祯站在走廊上。 钟祯看到她马上跑了过去,“表姐,你怎么了?” 丛容擦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没什么,下楼梯的时候没注意,摔了下来,着地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就这样了。” 钟祯拖着她的手,叹口气,“好好的怎么会摔下来呢?” 温少卿走近看着她,上午还在电话里张扬得意的人现在白着一张脸毫无生气,他皱了皱眉。 丛容有些尴尬,可这会儿疼得也没心思和他置气,垂着眼睛不去看他。 温少卿很快伸手扶她靠在自己身上,“先进去吧。” 医生看到温少卿扶着丛容进来,打了个招呼,“刚才还说病人怎么自己一个人来,马上就来了俩。” 温少卿把片子递给他,他放到观片灯上,看向温少卿,“你也是医生,自己看吧。” 温少卿看了看,转头向丛容解释,“桡骨远端骨折,不是很严重,打个石膏吧?” 丛容排队打石膏的时候,钟祯凑到丛容耳边小声嘀咕,“表姐……你想跟我老板和好制造机会也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啊!生生把自己的手摔骨折了,你也真下的去手……怎么自从你跟我老板重逢之后不是这里受伤就是那里受伤,促进感情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做代价啊……” 丛容脸一垮,捞起旁边的包就要抽他。 钟祯立刻跳开,冲旁边嚷嚷着,“老板,你快来看看,我表姐说她疼得厉害!” 温少卿正在前面看前面还有几个人,听到钟祯的声音便走了回来,“怎么了?” 钟祯站在几米之外继续胡说八道,“表姐,好好的你怎么会摔骨折啊?是不是因为你们吵架了,你心情不好精神恍惚才摔倒的?” 丛容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的开口,“你给我闭嘴!” 只是她现在是伤员,那几个字毫无气势可言,钟祯丝毫不畏惧。 温少卿看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转身跟护士说了几句话,很快扶起丛容去了治疗室,边戴医用手套边开口,“前面还有几个人,不等了,我来吧。” “你来?”丛容捂住自己的手臂拒绝,“你又不是骨科医生。” 温少卿一脸自信,“我学过。” “你不是说术业有专攻吗?” “打个石膏而已。” “我还是等等吧。” “你是不相信我吗?” 丛容看着他不说话,温少卿耐心的等着,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温少卿要亲自打石膏,旁边一个年轻医生出门冲外面喊了一句,“温教授做示范打石膏了,小朋友们快来观摩!” 治疗室里瞬间就涌进来一群学生,争先恐后的围了过来,拿出手机准备拍视频。 丛容扫了一圈,心里忍不住叹气。两次来这家医院,两次被围观,上次是拔牙,这次是打石膏,下次再也不来了。 温少卿看她一眼,又看向周围的学生,“拍操作就行了,不许拍脸啊。” 一群学生笑嘻嘻的答应,“是!” 他一靠近丛容就有种说不出的紧张,转头看着钟祯。 温少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忽然开口,“病人家属出去。” 钟祯一愣,“老板,我也想学习一下。” 温少卿指指门外,“你回头自己看视频。” 钟祯任命的走了出去。 温少卿已经尽量小心尽量放松动作了,可丛容头上还是很快起了一层薄汗,他看她一眼,“疼就叫出来,忍着就不疼了?” 当着这么多人,丛容不好意思叫唤,可手上却越来越疼,她倒抽了口气,“你是故意的吧?” 温少卿还没说话,旁边就有学生笑着安慰她,“不会的,温教授一向对病人很好的。” 温少卿点头同意,“嗯,自己的女人当然自己心疼。” 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丛容也感觉不到疼了,低着头保持沉默。 温少卿垂着眼睛看着手下的动作,过了几秒钟才再次开口,“认识一下,我女朋友。” 一群学生默了一默,异口同声的开口叫,“师母好!” 丛容浑身一僵,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假装没听到好。 温少卿手下动作依旧不慌不乱,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 “行了。”他很快摘下手套,又从胸前取出一支笔,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石膏上利落帅气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丛容看着自己的手臂,一时有些恍惚。 他穿着白大褂坐在窗前,大半个身子都带着模糊柔和的光晕,你的名字写下来不过短短的几厘米,却贯穿了我那么长的时光。 温少卿,其实你并不知道,我曾视你如梦想,你一直都是我的梦想。 是梦想,不是理想。理想可以通过努力奋力争取就会实现,可是梦想却不一定会实现,也许只会是个天花乱坠的美梦,遥不可及到让你自己主动放弃。 一群学生又开始对着丛容的手臂各个角度拍照赞叹,“好完美啊!温教授肯定是处女座吧?” 有人好奇的边拍照边问,“温老师,打完石膏后是需要在石膏上签名吗?” 温少卿想了下,“一般来说是不需要的,在病历上签名就可以了。” “那您这是……” 温少卿一脸理所当然,“为了证明……它属于我啊。” 说完抬手调整了一下那个学生的手机角度,“这张照片一会儿也给我发一下。” 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一语双关,属于你的,到底是它还是她啊? 丛容看看一群挤眉弄眼的学生,又看看一脸微笑的温少卿,努力保持呼吸平稳,心里却在哀嚎,又来了又来了! 温少卿扶着她从骨科出来也到了下班时间了,他回科室换了衣服后和丛容一起回家。 上了车,丛容还是一脸绯红,温少卿转头看着她,“很疼啊?” 丛容转头看向窗外不搭理他,过了几秒钟才转回来看着他,“刚才那句话录到视频里去了!” 温少卿慢条斯理的发动车子,“哪句话?” “就是……”丛容忽然顿住,认命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看着窗外继续看风景。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慢慢勾起了唇角。 快回到家了,他看着她身上的戾气没那么重了才开口问,“怎么好好的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丛容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隐约觉得是有人推了她一下,可是当时人多,她也没办法确认,“当时在想事情,没留神,踩空了。”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下去,“一会儿顺路去超市买点儿骨头,给你熬了点儿骨头汤,好好补补。” 丛容想起白天才摆了他一道,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 温少卿看她恹恹的,顿了下才又开口,“林辰的事……” 丛容立刻开口打断他,“林辰跟我没什么关系,以后他要是问起,你就告诉他当初我拒绝他跟你没什么关系,真正原因是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正所谓断臂山下,百合花开。” 温少卿一脚踩在刹车上,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丛容面无表情的正视前方,“没胡说,我一直都喜欢女人,只不过一直在压抑自己,现在发现控制不了了,还是释放本性吧。” 温少卿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下药太猛,而是根本就下错药了!这个女人疯了吧? 坐在后排的钟祯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连呼吸都放慢了,心里也是极度震惊,表姐这是打算出柜了吗?!要不要告诉舅舅舅妈呢? 第五十七章 丛容淡定的指指前方,“这里不许停车,有摄像头。” 温少卿一边打着转向灯重新上路一边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怕是需要从长计议了,这次是他失策了,他万万没想到丛容会是这种反应。喜欢女人?没问题,他恰好也喜欢女人,志趣相投啊。 到了小区,钟祯被踢下车去超市买棒骨,温少卿护送伤员回家。 晚饭是温少卿下厨,丛容的手疼得厉害,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大部分菜都进了钟祯的肚子。 温少卿从厨房端了碗汤出来放到丛容面前,“不吃饭就喝点儿汤吧,明天我再去买只鸽子回来炖汤。” 丛容之前看到温少卿还可以冷言冷语的对他,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亲自给她打了石膏不说,还专门给她炖了汤,她也不好意思再对他实施冷暴力政策,僵硬着道谢,“谢谢。” 钟祯闻着香味直流口水,“老板,我也想喝!” 温少卿指指厨房,“厨房有,自己去盛。” 钟祯欢欢喜喜的去了厨房,温少卿看着丛容忽然开口,“晚上我睡你家,或者你睡我家。” 丛容只觉得这话熟悉,上次她撞了脑袋他好像就是这么说的,“不用了吧,我是手臂骨折而已,不会出现一睡不醒的情况吧?” 温少卿点头,“从医学角度来说,不会,不过这个建议是从你生活自理程度这个角度考虑的。” 丛容现在看到温少卿就觉得尴尬,恨不得马上逃回家去,对这个提议直接驳回,“我是手骨折了,不是残废。再说了,钟祯在呢,他留下来照顾我就行了。” “钟祯要准备考试,你不要耽误我学生复习。”温少卿说完转头看着端着一大碗汤从厨房出来的钟祯,“你还不回家复习吗?” “回回回,马上就走。”钟祯接到逐客令,三两口便把整碗汤倒进了肚子里,抹着嘴对丛容说,“表姐,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钟祯!”丛容开口威胁他,“你敢走试试!” 钟祯都快哭了,他不过就是去盛了碗汤,为什么事情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们两个吵架总是伤及无辜呢?!我到底是选老板还是选表姐啊?! 温少卿淡淡扫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可却让钟祯迅速权衡了下利弊,白天他才骗了温少卿,如果现在还站在丛容这边,肯定会死得很惨,这么想着他一脸真挚诚恳的看着丛容,“表姐,要不这样,我先回家拿复习资料,然后再回来?” 他便往门口小碎步的挪动边在心里哀嚎,还差几步!还差几步就到门口了!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好!我又没说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丛容下一秒便开口打破他的幻想,“不行,少复习一晚上不会死人的。” 钟祯故作一脸震惊,“你是我表姐吗?!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呢?!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刻啊!我能不能拿到奖学金就在此一举了!” 丛容不理会他的人来疯,“你拿不到我补给你。” 钟祯面色一喜,还没来得及展开笑颜就看到温少卿抬手看了眼时间,下最后通牒,“现在是8点57分,如果9点钟之前你还没有出门……” “不要说出来!马上走马上走!对不起表姐!我先走了!明天一定来看你!”钟祯丝毫没有犹豫的大步往外跑,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丛容在身后叫他,一溜小跑进了电梯。 丛容只来得及看到钟祯的背影,没想到这个表弟再一次背叛了她。 温少卿心情极好的笑着开口安慰,“我知道我无耻,不要生气,注意身体。” 丛容冷哼一声,“我不生气。” 温少卿看她额角的青筋都拱出来了,忍了忍笑,“那就选一个吧,我家还是你家?” 丛容换了个坐姿,索性开始耍无赖,“如果我就是不选你打算怎么办?” 温少卿嘴角的笑容加深,忽然靠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很是同情的建议她,“理智点儿,丛律师,其实我不介意就这么整个晚上抱着你。” 丛容挣扎了两下,两只手的时候她尚且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还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她咬咬牙,“去我家。” 丛容本以为伤了手也没什么,可洗澡的时候才发现确实很影响生活自理的程度,更何况她伤的是右手,她好不容易擦干换上睡衣,却跟睡裤带子较上劲了。 睡裤是系带的,平时没发现不方便,现在她一只手怎么都打不了结,纠结了半天也没系上。 温少卿在门外敲了敲门,“需不需要帮忙?” 丛容吓了一跳,“不用!马上就好了。” 温少卿不放心又交代一句,“不要把手弄湿了。” 丛容随便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打结,又过了十分钟终于放弃,随便扯了下塞进裤子里就出了浴室。 温少卿站在门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然后视线停留在她按在肚子的手上,“肚子疼?” 丛容一囧,“不疼。” “那你捂着肚子干什么?” “没什么。”她按在肚子上的手又用了用力,她也不想捂着肚子,可不捂着裤子就要掉下来了。 温少卿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忽然笑了起来,“过来,我给你系上。” 丛容一脸窘迫,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他,“不用了!马上就睡觉了。” 温少卿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声,“原来丛律师喜欢裸睡,要不今天你勉强克服下,毕竟我在呢,万一看到什么,你多尴尬。” 丛容抬头瞪他,“我本来就没那个习惯!” “好了好了。”温少卿笑着抚了抚额,走了两步靠近,“我给你系上。” 丛容迟疑了下,便乖乖站着让他帮忙。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腰间,仔细整理着一圈扭曲了的系带,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的皮肤上,丛容努力保持呼吸正常均匀,低头看着腰间的那双手,忽然想起周程程给她普及过的男人最让女人心动的十大瞬间,其中有一条就是,一个男人肯蹲下为你系鞋带。现在想来编出这十大瞬间的人多半没有谈过恋爱,系鞋带算什么啊,系腰带才要人命好吗?!何止是心动,撩拨着整颗心扑腾扑腾的狂跳!都快要跳出来了! 温少卿刚要打个蝴蝶结,不知怎么就想起当年上学的时候某位女匪首用外科结调戏乔裕的事情,心里一动,也打了起外科结来。 丛容眼看着不对劲,“你在干嘛!” 温少卿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外科结,结实。” 丛容无语,“那我脱的时候怎么解开啊?” “叫我啊,我打结的当然负责解开。”温少卿停下来,一本正经的问道,“现在要脱吗?” 丛容的脸又是一红,“你走开!” 温少卿皱眉,小声嘀咕,“果然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丛容咬牙切齿,“你闭嘴!” 温少卿打好了节,也没离开,一双手在她腰间慢慢摩挲着,“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在晚风前。鸾钗重,青丝滑。罗带缓,小腰怯,销魂当此际。” 丛容没想到他堂堂一个教授竟然还看过这种淫词艳曲,“温少卿!” 他干脆直接搂住她的腰,小心避开她的右手,把她勾到怀里,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着问,“现在还喜欢女人吗?” 丛容强撑着和他对视了半天,半晌把头偏到一边,渐渐红了脸,答案不言而喻。 温少卿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红,心情愈发好了,轻声叫她,“丛容。” 丛容条件反射抬头看他,猝不及防的被他吻住唇角。 温热柔软的触觉清晰的传来,她的鼻间都是他身上的气息,清冽又熟悉,他常年待在医院里,可奇怪的是身上却不带一丝一毫消毒水的味道,干净得让她心痒。 他的唇只是轻轻贴在她的唇角,浅浅的厮磨,并没有深入的打算,却让她的呼吸急促紧张起来,竟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他微微闭着眼睛,丛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心跳如擂,半天才猛地推开他,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的开口,“我们好像在吵架,不适合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温少卿今晚不知怎么了,似乎和她的腰杠上了,伸手揽住她的腰微微用力把她勾进怀里,一脸无赖的笑着,“那你给我发律师函啊,哦,我忘了,丛律师的手受伤了,不方便写律师函,要不你说我写?” 他离她太近,丛容开始觉得热起来,又实在气不过他一脸坏坏的笑着的模样,看着他问,“温教授,你这个样子你的学生们都知道吗?” 温少卿边摇头边满是羡慕的回视她,“他们哪里会有这种福气,就只有你见过。” 丛容被他堵得一句话都接不上来,推了几下温少卿都纹丝不动,反而被他抬手把脑袋按在了他的胸前,她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听到耳边的叹气声,声音也郑重了几分,“还好你没事,今天听说你在骨科吓了一跳,给你打石膏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好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前几天都是我不好,是我用错了方法,林辰的事以后慢慢解决,我们不要吵架,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说完又摸了摸她的后脑,“上次你撞了这里也是,心里很慌。” 她的耳边就是他的心跳声,原来周程程说得都是对的,他真的是故意那么说的。可她并不想要他的道歉,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周程程每天围观那么多狗血案件的庭审也是有好处的,几眼就看出了她心底的自卑。暗恋了那么久的人忽然就真的属于她了,那种不真实的幸福竟让她的心底渐渐滋生出了自卑,原来在爱情面前,她亦不能免俗。 她的人生一路顺风顺水,没想到也会有自卑的一天,因为自卑所以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那么患得患失,没了冷静和理智,因为他的一句话便缩回了壳里。 她埋在他怀里不说话,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她的心态有问题,可到底是做律师久了,骨子里还是带着几分彪悍的,心一横,就像钟祯说的那样,先抢到手再说!这么想着忽然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搂住了温少卿的腰。 后来因为温少卿在丛容给出的睡沙发还是睡客房两个选项中果断选择睡主卧,她也果断的把他一脚踢进了客房。 可当她躺在床上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才意识到温少卿非要蹭进卧室并不是无理取闹,大概一开始就预见到会出现这种结果。 她摸到手机给温少卿打了个电话,温少卿很快挂断,十几秒后便听到敲门声。 她坐起来,理了理衣服才开口,“门没锁。” 温少卿看她脸色不对劲,也没再调侃她,一本正经的坐在床边仔细检查了下她的手,“疼得很厉害吗?” 她点头,“嗯。” “石膏没有问题。”他又检查了一遍才开口建议,“疼也是正常反应,实在疼得厉害也不要硬撑,吃片止疼药吧,我去倒水。” 他很快拿着杯子和药瓶回来,“水有点儿热,稍微等一下。” 说完便拿了两个杯子来回倒热水,等着温度降下来。 机械枯燥的动作,他竟一脸的专注,没有一滴水洒出来。 丛容看着看着便开始出神,小时候生病了,父母也是围在她的床前,这么晾水喂她吃药。现在饮水机这么普遍,也没人有那个耐心等热水凉下来,直接兑了凉水了事。这还是她这些年第一次见到有同龄人会做出这种举动。 他也是出过国留过学的,平日里接触的也是最前沿的医学,可偶尔做出的事情却带着老派的作风,平和细腻中让人觉得长情。 她有些动容,主动开口,“不用那么麻烦了,冰箱里有矿泉水,兑点儿进去就好了。” 温少卿在一团雾气后面抬眼看她,“我没觉得麻烦。” 丛容被他那一眼看得心跳加速,开始转移话题,“你明天不上班了?那么晚了,我吃了药你就去睡吧。” 温少卿手下的动作有条不紊,“没事,我就当上夜班了。” 丛容的视线落在他搭在玻璃杯壁的手上,看着他不停翻转的手腕,还能说什么呢,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着深不可测的魅力,过了半天才想起来接话,“钟祯说,你们值夜班也是可以睡觉的。” 温少卿用手背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又把药和杯子都递给她之后,才挑着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钟祯还说什么了?” 丛容接过来,想了下,“钟祯还说,你会给我讲鬼故事,让我听的时候配合一点儿,就坡下驴。” “吃药。”温少卿抬抬下巴示意她,又皱了皱眉,“要他操心。” 丛容吃了药把杯子放在床头,“我吃完了,你去睡吧。” 温少卿看她一眼,“不疼了?” 丛容极轻的点了下头,明显的底气不足,“嗯。” 温少卿忽然拿起药瓶看了起来,“药效这么快,我看看到底是什么成分的。” 丛容猝不及防的又被调侃了,一脸生不如死。 温少卿坐在床边看着她问道,“我在这里你睡不着?” 丛容摇头,“没有。” “睡不着就说说话?”他握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指尖,“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的?” 他何尝察觉不到她心底的那丝不确定,既然她有顾忌不愿意主动开口,那就由他来说。 丛容愣了下,很快点头,“是什么样子?” 没人会不想知道吧?想知道自己在心爱的人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 温少卿敛了神色垂眸认真思考起来,手指却继续在她指间摩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半晌他忽然笑起来,抬眼看着她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知道,在我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好。” 他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柔到发亮,看得丛容怔了一怔,这算什么答案? 她诧异,“就这样?” “下面才是重点。”温少卿又坐近了些,一手拉着她的手指,一手抬起贴在她的侧脸,“因为没有人会比你更好,所以,以后我再说什么你不好之类的话,你都要记得,那都是……套路。” 丛容眨了眨眼睛,没忍住,竟然一下子笑了起来。 他贴在她脸色的手指动了动,捏着她的脸颊轻扯着,“我把底牌都亮给你了,你不感动就算了,竟然还笑。” 她不是笑他,她是笑自己,没有觉察自己什么时候暴露了,竟然被温少卿看了出来,这可是做律师的大忌!还笑自己真的是不能免俗,听到花言巧语竟然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丛容轻咳一声,还是没忍住笑,歪头问他,“自曝底牌,也是套路?” 温少卿摇头,勾唇一笑,捧着她的脸缓缓开口,“不是,对别人或许是套路,对你,是真心。” 丛律师脑中的理智渐渐褪去,脸上又渐渐升起一抹绯红。 半晌温少卿才退坐回来,抬手抚上眉心,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萧子渊说得对,律师老婆确实难搞定啊。” 丛容听到那两个字猛然抬头看他,又很快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那个……我困了。” 温少卿心照不宣的笑笑,站起来帮她把靠着的枕头放平,“躺下吧。” 谁知他一掀枕头,一张照片忽然飘了出来,落到了地上。 丛容一看,脸色就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少卿弯腰去捡。 温少卿捡起来看了眼,两根手指捏着照片的一角,看着她不说话,脸上表情十分微妙。 丛律师相当沉得住气,“你有权利怀疑是我拿的,但是我国法律一般遵从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简单来说就是当事人对自己提出的主张,有责任提供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拿的?” 温少卿格外宽和,“我没说是你拿的,我就是好奇它怎么会在这里。” 丛容微微一笑,“我也很好奇。” “躺下吧。”温少卿把照片塞回枕下,又拍拍枕头示意她躺下,“好好保存,照片被我删了,就剩这么一张了。” 丛容躺下后,翻身背对着他,心里默默回答,确实是要好好保存,毕竟是她们的第一张合影,颇有纪念意义。 温少卿帮她把灯关了,“注意点别压到手,最好平躺着睡。” 丛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你快去睡吧。” 温少卿笑了笑,很快关门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周程程的惊呼声吵醒的,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周程程盯着她的手大呼小叫。 她直接捂住周程程的嘴才找到机会说话,“你怎么来了?” 周程程拉下她的手,“我打你的手机是你表弟接的,我才知道你骨折了!马上就来看你了!今天有一出争财产的狗血大戏我都不看了,找了别人代班!我对你一定是真爱!” 丛容听得一头雾水,“钟祯在?” 周程程点头,“是啊,你不知道吗?我以为他昨晚睡在你家。” 丛容心虚,昨晚确实有人睡在他家,不过不是钟祯而已。 她起床出了卧室,果然看到钟祯正坐在沙发上看书,她不动声色的往客房里看,似乎并没有温少卿的影子,他应该是在周程程到之前就离开了,不然照周程程的个性早就炸锅了。 钟祯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笑嘻嘻的开口解释,“我老板今天有两台手术,就喊我过来照顾你。” 确定温少卿真的不在,她才松了口气,“你不是要考试吗?” 钟祯立刻一脸兴奋,“所以我老板给我画了重点!听说我老板以前在X大读书的时候年年都是医学院的头一把交椅,有他给我划重点,我还愁什么奖学金啊!” 周程程看看钟祯,又看看丛容,反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对对对,你跟我说过,他老板是温少卿。” 第五十八章 丛容点头,“你随便坐,我去洗漱。” 丛容洗漱好之后,发现问题又来了,现在是冬天,她的手臂这个样子,没办法穿长袖,只能随便套了件短袖T恤。 可睡裤…… 她看着所谓的外科结,有些头疼,她实在是没有单手解开的本事,想了想,反正她这个样子也出不了门,就这样吧。 可是……人有三急怎么办? 她站在卧室门口叫周程程,“程程,你进来一下。” 周程程正坐在沙发上翻着钟祯的大头书,听到声音起身往卧室走,“你叫我啊?” “嗯。”丛容拉她进来,又把卧室门关好,然后才扯着睡裤给她看,“帮我解开。” 周程程看着睡裤的腰带,“你这是……” 丛容有些囧,“解不开了。” 周程程握着腰带翻来覆去的看,“你是怎么系上的?” 丛容敷衍她,“就是随便系的。” “一只手?这个结看着好熟悉啊。”周程程忽然张大了嘴,“这是外科结吧?!是温少卿给你打的?!你们俩……” “没有!我们俩什么都没有?!”丛容立刻打断她,“你怎么知道这是外科结?” 周程程洋洋得意,“我博学啊!” 丛容撇撇嘴,“说实话!” 周程程收起得意,老实回答,“我最近在追一个医疗剧,剧里看到的。” 丛容无语,“先帮我解开吧。” 周程程捏着那根带子,摇头晃到的教育丛容,“容容啊,男人的头女人的腰,都是不能随便让人碰的啊!温少卿给你系的时候没发生什么吧?” 丛容脸微微一热,轻咳一声,“能发生什么?” 周程程转念一想,“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们都是那种关系了,真的发生点儿什么也正常。不对不对,你们俩和好了?” 丛容勉强点头,“算是吧……” 周程程立刻来了兴致,“他是怎么哄你的?” 丛容皱眉,“你先帮我解开,我着急去厕所啊!” 周程程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解开,丛容急急忙忙的跑进卫生间,又换了条不系带的裤子,把这条睡裤扔进衣柜里雪藏。 周程程还不放过她,跟在她身后从卧室出来,“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哄的?我好想知道啊!” 丛容无奈的捂住脸,一抬头就看到钟祯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芒,笑嘻嘻的开口,“表姐,我也想知道!” 丛容瞪他一眼,“好好复习!” 钟祯无视她的威胁,继续问,“是不是讲鬼故事了?” “鬼故事是什么梗?” 丛容被这两人骚扰的头疼,忽然响起的门铃声解救了她,“我去开门。” 一打开门就看到谭司泽和上官X手里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外。 丛容让了两人进来,谭司泽刚想开口,就被丛容用眼神制止,“钟祯,你去书房复习吧,我们谈会儿公事。” 钟祯反常的没有异议,老老实实的进了书房。 丛容转头看向周程程,“钟祯一定会偷听,你去书房看着他。” 周程程也是业内人士,知道很多案子都是要保密的,很配合的起身去了书房。 她一进书房,果然看到钟祯正趴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推开他,把门关好,“哎哎哎,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听墙角啊!” 钟祯冲她招招手,“程程姐,过来我们一起听!” 周程程摇头,一脸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我才不听,作为一名司法工作者,我特别注重尊重别人的隐私。” 钟祯听隐私两个字,不知怎么忽然想起温少卿罚他手抄过得整整一本的《医学伦理学》,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不敢再偷听,老老实实的回桌前复习去了。 谭司泽和上官X很快就离开了,只不过走的时候俱是一脸严肃,周程程还好奇,“他俩怎么了?” 丛容给出答案,“大姨夫来了。” “噗!”周程程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丛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好了,别笑了,不用陪我了,你回去上班吧。” 周程程摇头,赖在沙发上不肯动,“我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请假,坚决不能浪费!” 今天天气还不错,丛容随手拿了本书,坐在飘窗上晒太阳,“不回去看你的狗血大戏了?” 周程程叹了口气,抱了个抱枕坐了过来,“哪里还需要看什么狗血大戏啊?我自己就是出狗血大戏!” 丛容合上书,好奇的问,“又怎么了?” 周程程一脸闷闷不乐,“能怎么啊?最近检察长的老婆给我介绍对象,行程安排的特别紧,我还得赶场!” “相亲啊?”丛容忍着笑,一本正经的开口,“那不是挺好的。” 周程程瞪她一眼,撅着嘴,“好什么好啊,就我那些相亲对象……唉,不提也罢。” 丛容没想到周程程还真的去相亲了,“很极品?” 周程程又叹了口气,“极品不极品的另说,关键是那身高啊!不知道为什么,现如今的男同志们仿佛越长越矮了,我连高跟鞋都不敢穿了。” 前段时间律所专门负责离婚案的律师休产假,忙不过来,丛容正好有空便去客串了下离婚律师,谁知那案子狗血得比偶像剧还狗血,白手起家的刘氏夫妇终于富贵了,却不想刘先生出轨不说,还把出轨对象安排在自己手下,两个人硬是在正主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了大半年,一不小心被姓何的刘太太发现,然后便是血雨腥风的闹,义愤填膺的提离婚,没想到刘先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就等着离了婚就迎娶新人进门。可这位挂着刘太太头衔的何女士却忽然反悔了,怎么都不肯离,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便宜了“那一对贱人”。丛容本以为对方有错在先可以努力一下让他净身出户,可谁知对方忽然甩了一份何女士包养小白脸的证据出来,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打了她跟对方律师一个措手不及。 想起这个她也叹了口气,“还能因为什么,太勤于练习第三条腿了呗,用进废退,剩下的两条腿自然就短了。” “哈哈哈……”周程程不了解丛容的痛苦,听她讲完便笑得前仰后合,丛容想起刘太太那张明明四十多对却非要画着少女妆的脸就笑不出来。 钟祯在书房里听到大笑声便出来看,谁知一出门看到温少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一只手里拿着钥匙,另一只手里拎着菜。 由于温少卿难得屈尊给他划了重点,现在温少卿在他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他恭恭敬敬的问,“老板,下班了?” 丛容听到两人说话,脸上一僵猛然转头向门口看过去。 温少卿神色如常的点点头,“今天医院不忙,就请了半天假回来做饭。” 说完又冲丛容和周程程点头打招呼。 丛容面容冷静的开口问,“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钟祯跳出来,“我给的我给的!” “哦。”丛容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专心去看窗外的风景,心里却在哀嚎,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了?刚才应该没听到她在说什么吧?!第三条腿什么的他听不懂吧?!转念一想,他是医生啊,怎么会听不懂?! 好在温少卿也没多说什么,把菜放下,洗了手才走过来。 周程程挤眉弄眼的冲着丛容坏笑,懂事的让出位置,“温医生,你坐我这儿。” 温少卿微笑道谢,坐下后直接拉过丛容的手,旁若无人的仔细检查着,“吃药了吗?” 丛容看着周程程一脸古怪,威胁着瞪了她一眼,这才回答,“吃了。” 周程程忍着笑,走到沙发前背对着两人坐下,又轻咳一声,叫过没有眼力见儿一直盯着那两人看的钟祯。 钟祯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坐到了周程程身边,同样背对着两人。 丛容看着排排坐的两个人实在是无语,真的不想打扰他们直接找个借口去书房就行了啊,明明想看还装出一幅不打扰你们的模样,关键是还装的这么不走心,温少卿肯定看出来了,她咬咬唇,只觉得更尴尬了。 偏偏温少卿还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淡定的问,“还疼吗?” 丛容使劲盯着那两人的背影,眼神里的飞刀一刀比一刀狠,心不在焉的回答,“好多了。” 丛容以为他就是问问病情,谁知下一秒温少卿就丝毫没有过渡的问,“你看我腿长吗?” 她的心思还在用飞刀插那两人的后背上,下意识的问,“哪条腿?”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你能看到哪条腿?” 丛容一愣,转头看着他,看着看着面上一红,皱着眉问,“你又想收到律师函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想,只是想跟你说,其实用进废退也不一定准确,毕竟铁杵也会磨成绣花针。” 周程程和钟祯虽然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两人,假装不存在,可不断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们,丛容的余光扫到两人不停颤抖的背影就更窘迫了,她在这些事上一向保守,偏偏他还几次三番的调戏她,她气不过站起来就走,温少卿在身后叫她,“你去哪儿?” 丛容没脸再在客厅待下去了,恶狠狠的回答,“去书房给你写律师函!” 温少卿心情极好的开口提醒,“别用右手啊。” 丛容狠狠的甩上书房门,把一个始作俑者和两个围观群众关在门外。 温少卿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家去做午饭,走前还交代钟祯,“一会儿叫你表姐过来吃饭。” 周程程笑嘻嘻的问,“温医生,我可以去蹭饭吗?” 温少卿微笑点头,“欢迎。” 他前脚刚出门,周程程后脚就去敲书房的门,“容容,他走了,你别害羞了,出来吧。” 丛容猛地打开门,瞪着周程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害羞了?!” 周程程脸上的笑越发明显,揽过丛容的肩膀,“原来温医生就是这么把你哄好的啊?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他一个医学教授撩起人来这么一本正经,真是长见识了。” 丛容脸上的红晕还没消,皱着眉瞪她,“还说!” 周程程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不说了不说了,吃人嘴短,毕竟我一会儿要去蹭饭,顺便检验一下你这未来夫婿的厨艺。” 丛容懒得理他,扫了眼一旁傻呵呵笑着的钟祯,“还有你,谁让你把钥匙给别人的?” 钟祯一脸无辜,“我老板说,家里的钥匙不能随便给别人。” 丛容气急,“那你还给他!” 钟祯挠挠脑袋,脸上的表情更加无辜了,“可我老板又说了,他是自己人,我才是‘别人’,所以我的钥匙就被收缴了。” “哈哈哈哈哈哈……”周程程没忍住又笑起来,“我哥哥说得没错,温家教出来的孩子果然都是谦逊有礼的,抢劫钥匙都这么讲道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丛容捂住脸,觉得自己这个表弟大概真的是不能要了,开口闭口的“我老板说”,大概在他眼里,除了温少卿就没别人了。 周程程忽然尖叫了一声,指着丛容的手臂,“我刚才就想问你,石膏上的签名是什么,我看出来了!是温少卿的名字对不对!不过,他在这里签名做什么?” 钟祯立刻拿出手机扬了扬,“我有视频,程程姐你要看吗?” “看看看!” 丛容一惊,“钟祯!” 钟祯笑嘻嘻的曲解着她的意思,“表姐你也想看啊,我一会儿发给你啊。” 两人凑在一处看了半天,丛容自知大势已去,也不再阻拦,故作淡定的坐在一旁无视两人,可是当那句暧昧的“她是我的”飘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又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 周程程看完之后摸着她手臂上的温少卿三个字,似笑非笑的看着丛容,“温少卿的。” 丛容强撑着镇定拍掉她的手,觉得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去了隔壁送律师函。 温少卿正在切菜,看着丛容递过来的律师函,笑着看了她一眼,“这么快就写好了啊?” 丛容想了下,很是认真的开口解释,“隔行如隔山,你可能不太清楚律师函是干什么的,我可以给你解释下。简单来说,律师函就是一封合法的恐吓信。” 说完她顿了下,看了温少卿一眼,等着他的反应。 温少卿把菜倒入锅里,配合的点头,“丛律师想恐吓我什么?” 丛容很认真的建议,“恐吓你不要再调戏我了。” 温少卿一脸莫名,“我什么时候调戏你了?” “我什么都没说,您接着做饭吧。” 温少卿准备的午饭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周程程的好评,让周程程更满意的是让一让,饭后她捂着吃撑的肚子和让一让闹成一团。 丛容昨晚没睡好,吃完饭就开始犯困,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家。 她靠在飘窗上想着晒着太阳看会儿书,谁知才看了几页就睡着了,醒来就看到周程程和钟祯趴在她身旁,一人拿着一只马克笔在石膏上自由发挥画漫画。她低头一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戴口罩的小护士,穿着律师袍的律师,穿着制服的检察官,法官,画得惟妙惟肖,却看得她眼晕,猛地收回手,““你们两个真是够了!你们到底几岁啊!弄成这样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钟祯常年被她镇压,慑于淫威不敢再动,周程程意犹未尽的凑上来继续画,“我还有几笔就画好了!再让我画一下!” 丛容躲不过,一抬头竟然看到温少卿坐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看热闹,皱着眉问,“你怎么也不阻止她们!” 温少卿脸上的无辜比钟祯还胜一筹,“我阻止了,可是他们说是我先带头在上面写字的,没有立场组织他们,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其实……画的还不错。” 丛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群小人儿,“你就是这么为人师的吗?” 温少卿和丛容对视了几秒,忽然板着脸看向钟祯,一副严师的模样,“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说过多少遍了!做医生的整天嘻嘻哈哈的,病人会觉得你靠谱吗?谁会让一个表情包给他做手术?” 钟祯举着马克笔目瞪口呆,怎么画风一下子就变了呢,“那个……” 温少卿指着书房,“严肃点不会吗?!还不快回屋复习!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钟祯灰溜溜的带着马克笔躲回书房,一边遛还一边抱怨,“怎么又伤及无辜……” 温少卿转头看着丛容,态度颇为温和的问,“这样,你还满意吗?” 周程程又在旁边笑成一团,丛容捂脸装死。 钟祯去了书房,周程程这个电灯泡亮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跑了。 丛容送了周程程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钟祯站在卫生间前对着镜子对着镜子挤眉弄眼,她走过去问,“你干嘛呢?” 钟祯僵硬得转过头看,指着自己的脸给她看,“表姐,我在严肃,你看我严肃吗?看上去是不是很可靠?” 丛容指着他的嘴角,“严肃的时候把嘴角放平,不要往上翘。” 钟祯立刻破了功,大声咆哮,“我这是天生的,怎么办!还有,我还长了一双笑眼!口罩都拯救不了我!” 丛容同情的看着他,“所以我一直都担心你会被病人家属打死。” 钟祯哀嚎着跑回了书房,丛容回去晒太阳的时候就看到温少卿坐在之前她坐着的地方,手里正拿着她看了一半的书认真的看着。 她走近几步,“你下午不用去医院啊?” 温少卿似乎看得入迷,头也没抬,“不用。” 丛容试探着问,“这本书……好看吗?” 温少卿点头,“好看。” 丛容走过去扯过他手里的手,指着封面上的字,无奈的开口,“你一个医生那么认真的看婚姻法干什么?” 温少卿指着内页的某一行给她看,“我喜欢这一条。” 丛容低头看过去,那一行写着:现役军人的配偶要求离婚,须得军人同意…… 第五十九章 丛容艰难的扯出一抹笑,“那你好好看吧,没准以后用得上。” 说完转身回了卧室睡午觉,温医生便真的坐在飘窗上看了一下午的婚姻法。 丛容一觉睡到了天黑,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温少卿正坐在沙发上,指着一本医学书里的图给钟祯讲着什么,她也没打扰两人,从另一边绕到角落的沙发上,拿起手机看邮件。 温少卿讲完之后钟祯不出意外的猛拍马屁,“老板,你讲得太好了!你一说我就明白了!” 丛容笑着看过去,正巧温少卿转头看过来,勾着唇角和她对视了几秒钟才看向钟祯,“恭维我也不要每次都用同样的词,偶尔也换换花样。这部分内容我上学的时候做过总结,我去书房找找笔记,你先自己看书。” 说完便起身去了书房,钟祯一脸崇拜的目送他。 丛容笑着低头继续看邮件,手机提醒进来一封新邮件,她顺手打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呆呆的盯着屏幕半晌才想起来去关闭页面,可点了半天手机都没有反应,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上。 钟祯一转头看到她神色异常,便好奇走过去看,“表姐,怎么了?” 丛容来不及阻止,钟祯就已经探头看了过来,然后便一脸惊恐的尖叫着拍掉丛容手里的手机,手机掉落在地,不知又碰到了哪里,一道尖锐的女声尖叫声忽然传了出来, 连续不断的尖叫声刺激着耳膜,可丛容和钟祯都是一副呆滞的模样,没有任何动作,任由躺在地上的手机不断发出噪声。 温少卿听到动静很快从书房出来,走过来捡起手机,看了几秒钟,屏幕上是个披头散发满脸是血面目狰狞的白衣女人,尖叫着看向屏幕,他点了几下发现没有反应,便强制关了机,屏幕很快黑了下去,声音也消失了。他抬头看了丛容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卡拿出来,换上丛容的手机卡,全程都是一副淡定冷静的模样,最后把手机放到桌上,才坐到丛容身旁轻轻搭上她的手背,“中毒了,你先用我的,资料都有备份吧?” 被他触碰到的瞬间,丛容猛地打了个冷颤,半晌才僵硬的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你不用了?万一医院找你呢?” 温少卿等她适应了自己的触碰才渐渐握上她的手,面容温和的缓声开口,“我有备用的。” 丛容点点头,转头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钟祯,“小弟,你没事吧?” 钟祯还是一脸惊恐,刚想说什么便被温少卿皱着眉打断,“你怕什么怕,在医院什么没见过,瞎叫什么?” 钟祯辩解,凑上去抱住温少卿的大腿,“不一样啊,这个太……我都不敢自己回家了,老板,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吗?” 温少卿踢他一脚,“我没有那嗜好!你实在害怕可以跟让一让睡。” 钟祯倒是不挑,重重的点头,“那也行!让一让会保护我的。” 温少卿扫了丛容一眼,边递了钥匙过去边冲钟祯使眼色,“你去对门找让一让玩儿一会儿。” 钟祯看看温少卿,又看看丛容,乖乖点头去了对门。 温少卿等着大门重新关上,才抽了桌上的纸巾去擦丛容手心里的冷汗,浅浅的笑着开口,“好了,已经把他支走了,就别硬撑着了,真吓着了?” 丛容老实的点点头,温少卿宽慰的笑着把她揽到怀里,轻声安抚,“不要怕,都是假的。” 丛容还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刚才如果不是钟祯在,她早就崩溃了,此刻闻到温少卿身上熟悉的味道才松了口气,伸出手臂来搂住他的腰,窝进他怀里才觉得好些,安安静静的不再说话。 温少卿的胸腔震了震,“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早知道这样,早就听钟祯的给你讲鬼故事了。你看过那么多尸检报告,怕这个做什么?” 丛容无视他的调侃,脸颊紧紧贴在他胸前的衬衣布料上,心砰砰直跳,“不一样啊,我看的都是jpg格式的,这个是gif啊!不对,是avi格式!” 温少卿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一手覆在她的眼睛上轻轻揉捏,“上次给你说过了,眼心反射,揉几下心跳就会缓下来。” 温少卿揉着揉着指尖渐渐感觉到一抹湿意,他的手一顿,却也没有多问,继续轻揉着。 丛容知道他肯定察觉到她在哭了,其实也没在哭,就是觉得委屈,眼眶一热眼底便有了湿意,再加上他一揉便排挤了出来,这么一来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情绪一下子上来,她没控制住而已。 温少卿手下的动作依旧轻柔,只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神色却忽然凝重起来,垂眸看着桌上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丛容收拾了半天情绪,才深吸一口气拉下温少卿的手,抬头冲他微微笑着,“没事了。” 温少卿眉目沉静的看着她,她在他面前笑得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眼里的笑意也愈发肆无忌惮。不像刚重逢那个时候,虽然偶尔也会对他笑,可眼底总有些不安和小心翼翼。此刻的她眼底湿漉漉的,衬得一双眸子愈发乌黑明亮,浅笑嫣然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动,想也没想便低头吻上了她的眼睛。 丛容的睫毛颤了颤,闭着眼睛开口,“我真的没事了。” 温少卿的唇在她眉眼处厮磨,模糊不清的回答,“你可以在我面前哭。” 丛容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推开他郑重的看着他的眼睛解释,“真的没什么,可能是病了又碰上这种事觉得有点……现在已经没事了。” 温少卿看着她半晌,忽然开口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丛容知道温少卿之前就看出了些端倪,今晚又出了这种事,想瞒他几乎没有可能,踟蹰半晌才有些为难的开口,“我可能遇到点儿麻烦。” 温少卿握着她的手,神色平静的点头,“说说看。” 丛容深吸了口气,“前段时间接了个委托,金融洗钱的案子,后来当事人提供假证,我就推了,那家公司的老板听说挺有背景的,大概觉得被拒绝了没面子,不依不饶的,就这样了。” 温少卿听完沉吟了下,“从楼梯上摔下来也不是意外了?” 丛容摇头,“不好说。” 温少卿很快又开口问,“你的车呢?” “车……”丛容想起那辆面目全非的车,皱了皱眉,说不下去了。 温少卿大概猜到了,也不再问,“这些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丛容迟疑了下,“不想麻烦你。” 他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半晌忽然郑重的开口叫她的名字,“丛容。” 丛容应了一声,想从他怀里坐起来却被他更紧的搂住,他清越的声音很快在头顶响起,“你说一个男人找老婆是干什么的?” 丛容不知怎么回答,呆呆的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那个签名。 “一个男人,除了要打几场架人生才算完整之外,还要找一个女人,好好疼她,好好爱她,帮她解决所有的烦恼,和她一起平安喜乐的走过一生,这才算是完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之说,你的麻烦我会很乐意帮你解决。” 说完这才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起来。 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认真,她眼睛忽然红了,却是笑着开口,“温少卿,我手疼。” 温少卿一愣,“呃……这个……人力不可与之抗衡啊……” 她笑着靠进他怀里,感受着他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轻微的触碰,温热的感觉并不怎么强烈,却让她莫名的安心。 她的脉搏依旧跳得很快,温少卿想了下建议道,“如果还是怕的话,可以跟我睡。” 丛容嗔他一眼,“温医生快去做饭吧,我饿了。” 温少卿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今晚要做你不能吃的菜。” 丛容以为温少卿是在开玩笑,可当她站在厨房里的时候才知道他是认真的。 她看着他挽着衣袖在流理台前洗菜切菜,修长漂亮的手,娴熟精湛的刀工,不紧不慢的姿态,怎么看都是赏心悦目的。锅里油热了,他把食材倒入锅,刺啦一声,刺鼻的辛辣毫无预兆的从鼻腔一路涌进胸腔,丛容却被刺激的精神起来。 耳边是抽油烟机嗡嗡工作的声音,她被呛得开始咳嗽流眼泪。 温少卿转头看她一眼,“觉得呛就快点出去,不用监工。” 丛容摇头,站在原地继续咳嗽流眼泪。 温少卿笑了笑,由她去了。 丛容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的菜,温少卿做得这几道菜她确实不能吃。 歌乐山辣子鸡,酸菜鱼,剩下的就是几道寡淡的素菜,好在颜色清亮,看上去让人颇有食欲。 丛容托着下巴问,“怎么,你留学生同学里除了有陕西人,还有重庆人?” 温少卿还没说话,钟祯便举手发言,“这个我知道!我老板的老板许教授是重庆人!” 温少卿点头,“嗯,许寒阳教授,我在X大读书的时候教过我,我出国的介绍信也是他帮我写的,现在也在我们医院。” 丛容想了下,“温教授以后不做屠夫了,可以去做伙夫,生意肯定火爆。” 温少卿夹着娃娃菜的手一抖,转头看向丛容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屠夫?” 丛容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尴尬的轻咳一声,“吃饭,吃饭。” 最近出了那么多事,丛容本来是没什么心情吃喝的,可那么那个青花瓷大盘占据了餐桌的中心,红亮的辣椒多于焦嫩的鸡块,色泽鲜艳,香气四溢,诱人食欲。再加上钟祯拿着一双长筷不停在她面前挥舞,温少卿倒是半天才夹上一块,可那表情分明就是很享受,她渐渐就动了心,看了温少卿一眼,筷子便挪到了那个青花瓷大盘上。 鸡块入口酥脆,带有干辣椒过油的清香,麻辣酥香,她吃着吃着便上瘾了。 钟祯一边在辣椒里挑鸡块,一边问丛容,“表姐你不是不吃辣吗?你吃那个清炒芦笋吧,那个菜不辣。” 丛容同样动作的挑着鸡块,被钟祯挡了几下又去旁边的盆里挑鱼肉,“你管我。” 酸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她吃得眼泪鼻涕直流,似乎那些恼人的纷扰也就那么回事儿,由那个恐吓视频带来的惧怕也烟消云散了。 钟祯眼看着一块鱼肉被丛容抢走,抬起头一本正经的劝诫,“表姐,你骨折了,要忌口。” “偶尔吃一下不会有事的。”丛容对他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嗤之以鼻,说完转头看着温少卿寻求支持,“对吧?” 温少卿看看丛容,又看看钟祯,最后对丛容微微一笑,点头轻声道,“嗯。” 丛容一脸得意的冲钟祯扬了扬下巴,颇有挑衅的意味。 钟祯不服气,“老板,你是不是医生的?病人这么不听话你还惯着?” 温少卿扫了他一眼,“穿上白大褂是,脱了就不是了。” 钟祯撇撇嘴,小声嘀咕,“穿上白大褂是衣冠禽兽,脱了就是个赤裸裸的禽兽。” 温少卿听后挑了挑眉,“一会儿你洗碗。” 钟祯一脸愕然,“歪(why)?” 温少卿冲他笑了笑,“因为一般来说,禽兽不会洗碗。” 钟祯哀嚎一声,继续和辣子鸡酸菜鱼作斗争。 丛容也不敢真的那么不管不顾的大吃大喝,到底顾忌着自己的手,吃了一会儿便转战了乳鸽汤。 饭后钟祯一副小媳妇儿的可怜模样去厨房洗碗,伤残人士丛容坐在沙发上正准备接温少卿准备的饭后甜点。 丛容盯着整整一碗双皮奶,摸了摸肚子,“刚才吃得太饱了,吃不下了。” 温少卿又往她面前递了递,别有深意的开口,“吃酸、辣刺激性的食物可以减压,吃甜的心情会好。” 丛容点点头,很快接过来开始吃。 钟祯刚进厨房便探出脑袋,苦着一张脸,“老板,我一个人洗碗害怕。” 温少卿弯腰摸了摸脚边趴着的让一让,让一让很快站起来往厨房跑。 有了让一让的陪伴,钟祯终于安静下来,丛容吃完满满一碗双皮奶之后才长长出了口气,“满足。” 在厨房洗碗的种种却忽然叫丛容,“表姐,你进来一下。” 丛容看了看温少卿,看到他一脸不介意,才起身进了厨房,“怎么了?” 钟祯看了眼外面,才压低声音开口,“表姐,你以后别说我老板是伙夫了。” 丛容疑惑,“嗯?” 钟祯关上水龙头,转身看着丛容认真开口,“其实我老板虽然菜做得好,可是以前也不是经常做。” 丛容皱眉,“想说什么就直接说,磨磨唧唧的一点儿都不爷们。” 钟祯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就是和你做了邻居之后才渐渐做得多起来,我觉得……他是因为你。” 丛容心里一动,垂着眼眸半天没有说话。 钟祯没得到任何回应,耸了耸肩,转过身去继续洗碗,“表姐,你跟我老板是在认真谈恋爱吗?” 丛容又过了半天才模糊不清的反问一句,“你说呢?” 钟祯犹豫了下,“嗯……怎么感觉不太对,我看别人谈恋爱女朋友都跟男朋友撒娇的,表姐你跟我老板撒过娇吗?” 丛容只不过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坚定的回答,“没有。” 钟祯一脸怒其不争,“你这样不行啊,表姐,你得学着撒娇啊!你没听过会撒娇的女人最好命吗?软妹纸知道吗?” 丛容低头想了下,很快抬头问,“周程程那种?” 钟祯满脸的不赞同,“程程姐哪里是软妹子了,她明明是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丛容笑起来,“这你都看出来了。” 钟祯洗好一个碗忽然问,“表姐,程程姐到底是什么人啊?” 丛容眸光闪了闪,“什么意思?” 钟祯贼兮兮的开口,“她不止是一个法院书记员吧?” 丛容不动神色的看他一眼,“何以见得?” “切~”钟祯一脸不屑,“表姐你当我是傻子吗,哪个法院书记员开保时捷上下班啊?” 丛容很是赞同的看他一眼,然后开口问,“你论文交了吗?” 钟祯神色一滞,“你怎么跟我老板一个语气啊?一言不合就让交作业!不让问就不问嘛!” 丛容嫌弃的挥挥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她一出厨房就看到温少卿站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微微笑着问,“要回去了吗?” 丛容确实累了,和温少卿打了个招呼,回到家洗完澡便钻进了被子里。没过两分钟,温少卿便来敲门,端着杯子和药走进来。 大晚上的,又是孤男寡女,他竟不打一声招呼就进了她家? 不知是屋里灯光太暧昧,还是她起了别的心思,从门前到床前,短短的几步,丛容竟看得脸红心跳的,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神却控制不住的往他脸上飘,好在灯光不是太亮,也看不出她的异常。 等他走近了,丛容才轻咳一声恶人先告状,“你是不是忘了把什么东西还给我了?” 温少卿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忽然坐在床上,双手撑在丛容身侧,靠得极近笑着问,“什么东西?” 丛容往后撤了撤,气势立刻弱下去了,声音都低了几分,“我家钥匙。” 温少卿一脸莫名,“我家的钥匙我也没问你要过啊。” 丛容一愣,“我可以还给你啊。” 温少卿摇头,“我不要。” 丛容下意识的开口,“那你把我的钥匙还给我。” 温少卿继续一脸莫名,“我家的钥匙我也没问你要过啊。” 丛容又愣了一下,只觉得这段对话很熟悉,“我可以还给你。” 温少卿摇头,“我不要。” 丛容彻底愣住了,眨了眨眼睛,低头抚额,她竟然又被这个屠夫绕晕了。 温少卿拉下她的手,把水杯塞进她的手里,另一只手放在她的侧脸上,笑得眉目舒展,“吃药了。” 丛容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笑脸,他的眼睛漆黑清亮,亮得让她忘了要拒绝,乖乖吃完药,温少卿抬手想要关灯,她却率先抬手按在台灯的开关处,“灯留着吧。” 温少卿看着她,有些调侃的问,“怎么不留我呢,我不比灯安全可靠吗?” 第六十章 不知是她反射弧太长,还是在别人面前太端得住,刚工作那几年,每次接触尸检报告,看得时候倒是淡定又冷静,并没什么异常反应,可是回到家就会吐得天昏地暗。就像今天晚上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一会儿肯定会做噩梦,权衡了下,她竟然冲温少卿点了点头。 温少卿颇为意外的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她点头代表了什么,慢慢笑起来。 于是丛容躺在床上酝酿睡眠,温少卿坐在床对面的贵妃榻上看书,她歪头看了一眼,“我睡着了你就可以走了。” 温少卿正一脸认真的看书,不知听没听进去,极轻的嗯了一声。 丛容重新躺回去,忽然想起要定闹钟,摸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需要识别指纹或者输入密码才能进去,她又坐起来,冲温少卿摇摇手机,“密码是多少?” 温少卿放下书,走过去用拇指点了下,便打开了,很快又打开设置,打开添加指纹,“手伸过来。” 丛容愣了下,“嗯?” 温少卿直接拉过她的左手,按着她的拇指识别了下,“行了。” 丛容只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一抬头就看到温少卿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觉得熟悉吗?” 丛容想了想,点头。 温少卿摩挲着她细长的手指,笑着提醒,“上次签合同,你抓着我的拇指按手印。” 丛容看着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再加上满室朦胧的灯光,又觉得热起来,垂着眼睛不敢看他,推了他一下,“你快去看书吧。” 温少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回了贵妃榻上。 丛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可对温少卿的手机还是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手机里的软件,除了日常的那些,还有几个医学软件,丛容登陆邮箱输密码的时候看着屏幕上的输入法有些别扭,嘀咕了一声,“原来你用的是九宫格啊,我一直用全键盘。” 说完忽然顿住,盯着九宫格键盘有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她想要去追寻,却怎么都抓不住,索性放弃。 丛容扔了手机看向温少卿,他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偶尔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她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温少卿写完了几个字才抬头回答,“医学文献,你要看吗?” 丛容呵呵笑了两声,“我没有从医的打算。” 她百无聊赖的把卧室每个角落都扫了一圈后,从床头抽了本杂志随便翻着,一时间屋里静静的。 一直安静的温少卿却忽然开口,“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丛容抬头看过去,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电脑上,久久没等到她的回答,才抬眸看向她,挑了挑眉,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不回答。 丛容抿了下唇,很快点头,“遇到过。” 类似的问题她也问过他,她问他有没有被医闹过,那个时候她是什么心情?是不忍?是心疼?是庆幸?他现在也是这种心情吗? 温少卿的视线重新回到手里厚重的医学书上,垂着眼眸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声音也是淡淡的,“都是怎么解决的?” 丛容回忆了下,“不用解决,现在律所那么多,律师那么多,价格合适了,你不接愿意接的人多的是,谁还真的非你不可了?” 温少卿默了一默,拿笔在纸上标注了什么,然后才开口问,“那这次呢?” “这次?”丛容踌躇了下,“这次……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运气不好吧,碰上个难缠的。” 温少卿听完之后便是更长久的沉默,直到翻了一页书才看着丛容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丛容不知道温少卿这句“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知道什么了?知道这件事了还是知道这次为什么会这么严重? 一想起这件事她便有些心烦,扔了杂志,躺回去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摸到手机随便打开了个软件便开始打字。 输入法是有记忆的,只需要按顺序打出来,答案便出来了。 26647664649269267449652676,温少卿家的无线账号,用九宫格打出来是…… 丛容你早晚是我老婆 而那个密码46233…… 她上次输入的时候用的是电脑,完全没意识到这些数字竟是这个意思。 丛容猛然坐起来往那个方向看过去,温少卿很快觉察到她的注视,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丛容摇摇头,又动作极快的躺回去,用被子捂住了脑袋,在漆黑的被子里,心跳如擂。 温少卿的声音很快又响起来,带着淡淡的笑意,“别遮着脑袋睡,会缺氧。” 她迟迟没有反应,他便起身走过去扯下遮住她脑袋的被子,伤残人士丛容当然抵挡不住他的力道,只是在被子被扯下来的同时,她忽然凑上去吻住了他。 丛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眼前只剩一阵阵的眩晕,让她不自觉的勾上他的脖子,慢慢收紧,寻求救命稻草。 被门铃惊醒的时候,她已经和温少卿在床上滚成了一团,被子被两人乱七八糟的压在身下,两人都是气息不稳的状态,他竟然还记得护着她受伤的手臂。 门铃锲而不舍的响着,她扯着他后背的布料,仰头躲开他的唇,艰难的喘息,“是钟祯……” 她的脸颊绯红滚烫,眉眼濡湿含情,声音带着平日里不曾见过得妩媚,温少卿忍不住又吻过来,呼吸也乱了,温热的唇舌在她嘴角流连,模糊不清的回答,“让他睡我家……” 丛容的理智被门铃声拉回来,眼底也渐渐清明起来,推搡着他去开门,“你快去开门,不然他要多想了。” 温少卿抵着她的额头,静静的平复着呼吸,眼前的那双眸子像是湛了墨的深潭,又黑又深,让人沉溺不可自拔,潭底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越积越浓,隐隐有压制不住的趋势。 以前他们也接过吻,可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让两人都乱了分寸理智全无,丛容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温少卿忽然动了一下,她猛然抓住他的手,唯恐他的下一个动作让她无力招架,“快去开门。” 温少卿阖了阖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平和,撑起身子坐起来,又把丛容拉起来,抬手揉着她的脸,不正经的笑起来,“快把你脸上的春色收一收,不然被你表弟看到了,他才真的会多想。” 钟祯在门外站了许久才等到温少卿面无表情的来开门,他牵着让一让笑嘻嘻的进门,“老板,今晚就借让一让陪我睡了!厨房我已经打扫好了,垃圾也倒了,您快回去睡觉吧!” 温少卿听到那个字忽然眯了眯眼睛,凉飕飕的扫了他一眼,转身回了丛容的卧室。 钟祯在身后叫他,“哎,老板,那是我表姐的房间!” 温少卿明显心情不好,转过身看着他,“所以呢?” 钟祯知道自己又踩到雷了,轻咳一声艰难的问道,“所以……你跟我表姐……” 温少卿双手抱在胸前,扬了扬下巴,“接着说。” 钟祯作为一枚无胆匪类,当然不敢往下说,“您怎么看上去像是……” 温少卿挑眉,“像是什么?” 钟祯低下头小声嘀咕,“欲求不满……” 温少卿眉心微动,钟祯不敢再造次,挠着脑袋干笑,“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谁知温少卿竟对他微微笑了下,没说一句话,却让钟祯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往外冒。 丛容从卧室走出来,看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个神色微妙,一个满脸惊恐,她轻咳一声,“钟祯,你怎么还不去睡觉,明天不用早起复习考试吗?” 钟祯马上跑过去寻求丛容的庇护,“表姐,温老师今晚也住这里吗?” 丛容若无其事的扫了温少卿一眼,微微皱眉有些为难,“他……” 温少卿本来是可以睡客房的,可是现在钟祯在,她家只有一间客房,温少卿似乎就只能回家睡了,可她心底却有些莫名的不舍得,明明就在对门,她却诡异的不想让他走。 温少卿这次倒是极体贴的帮她解围,“我和你表姐还有几句话要说,一会儿就走了。” 钟祯立刻松了口气,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带着让一让进了房间。 可丛容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温少卿上前拉了拉她的手,“回房睡觉吧。” 丛容跟着温少卿才走了两步,钟祯又风风火火的从房间冲出来,挡在温少卿温少卿问,“老板,你昨晚就睡在这里的吗?” 丛容浑身一僵,温少卿倒是不介意,因为顾忌丛容的不自在,他免不了要装模作样的否认一番,“别乱说话!” 钟祯忽然举着一张纸递到他面前言之凿凿的开口,“这个难道不是你的吗?!” 那是一张医学笔记,上面的笔迹确实是温少卿的,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丛容家的客房,似乎……只有昨晚他住在那里这一个可能了。 丛容和温少卿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一连严肃的钟祯,刚想解释什么,就看到钟祯瞬间变了脸,谄媚的笑着凑到温少卿面前,“亲老板,这上面的是这次考试的考点吗?!” “不是!”温少卿从他手里把那张纸扯回来,“是本科生的题!” 钟祯锲而不舍的继续问,“那今年博士生的题是谁出啊?” 温少卿回忆了下,“听说是秦院士自己出。” “秦院士自己出?!”钟祯哀嚎一声,“糟了糟了……名捕又重出江湖了……噩耗啊噩耗……” 边念着边哭着回了房间。 丛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指指钟祯离开的方向问温少卿,“他的病是不是越来越严重了?你们医院精神科的床位不紧吧?我需不需要提前给他预定一下?” 温少卿很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医学生的考试范围太大,考前压力大,疯疯癫癫的也属于正常现象,考完试就会好了。” 两人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丛容的脸一下子红了,床上还残留着刚才两人忘情的痕迹,她躺下的时候,被子上还残留着温度,不知是她的体温还是他的体温。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深吸了口气,空气中似乎有种别样的气息,似乎是他身上的味道,又似乎是别的味道,总之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可温少卿却没有丝毫异常,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帮她掖了掖被角,“快睡吧。” 丛容忽然想起什么,扫了床头的婚姻法,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握着他的手,迟疑了下很是为难的开口,“其实……法律上并没有‘老婆’这个说法,老婆在法律上的称谓是‘配偶’。也就是说,法律只承认配偶,老婆这个词不受法律保护。” 温少卿一愣,继而一脸疑惑的看着丛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温少卿才终于明白她在说什么,忍不住低声笑起来,“丛容你早晚是我配偶,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心不甘情不愿呢?果然论起不知情识趣来,没人比得过丛律师。” 丛容的手忽然缩回被子里,皱着眉嫌弃的开口,“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温少卿起身坐到了窗边的贵妃榻上,继续刚才没看完的书,“我还是等你睡着了再走。” 丛容因为害羞也没理他,翻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温少卿声音,“你不用受法律保护,我老婆当然是由我来保护。” 他的声音太轻,似乎只是在她耳边一晃便飘走了,她挣扎了一下还是睡了过去。 温少卿又看了会儿医学资料,看她睡熟了,才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丛容的那支中了毒的手机,插上耳机,开机,屏幕上又再次出现了那个面目狰狞满脸是血的白衣女人。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似乎在看画面,又似乎是在出神,半晌过后忽然勾着唇笑了一下,再次关机,转头去看床上的人,目光沉沉。 她是个极自律的人,睡相很好,从入睡开始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过,背对着他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可就是这个单薄背影的主人站在他面前,神采飞扬的对他说,她会在她的领域里横刀立马护他周全。 那么,他也会在其他地方护她周全。 第二天早上丛容一睁开眼睛就往窗外的贵妃榻看过去,竟然意外的看到温少卿还坐在那里,不知是睡醒了还是根本就没睡,不过看上去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丛容对他出现在这里不觉得奇怪,她觉得奇怪的是昨晚竟然没有做噩梦,难道是因为温少卿的缘故?他常年待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血腥,所以特别镇得住?镇宅之宝? 这么想着她又开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温少卿来,“你一晚上都在?” 温少卿大大方方的任由她打量,“嗯。” 丛容又接着问,“一晚上没睡?” 温少卿指了指手边的书,“睡了会儿。” 丛容张了张嘴,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为什么你熬了夜脸都没洗还那么好看。 “你可以再睡会儿,我带让一让出去跑步。”温少卿边说边收拾好手边的电脑和书站起来,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丛容,“一会儿起来的时候拿冷水敷一敷眼睛。” 丛容这才后知后觉,只顾着看别人熬了夜没洗漱好看了,完全忘了自己刚睡醒的邋遢模样了! 温少卿前脚出了门,后脚她便冲到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 头发是吹干了才睡的,她睡相还不错,头发还好,脸上也还好,只是眼睛…… 她昨晚不过就是掉了两滴眼泪,怎么会肿成这个样子?把她的单眼皮生生肿成了双眼皮。 怪不得刚才温少卿一副欲笑不笑的模样,脸上还知道收敛下,心里大概早就笑开花了吧?! 第六十一章 周程程快递给她一套暴露的蕾丝镂空睡衣,寄到温少卿家了。 钟祯又蹭进厨房,围着温少卿来来回回迂回了几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温少卿,“老板,你前天真的没睡在我表姐家?” 温少卿看他一眼,“以我跟你表姐的关系,我睡在她家也会睡在主卧,为什么要睡客房?” “你说得对啊……”钟祯恍然大悟,这下终于放心的走了。 温少卿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重点抓成这样,这孩子多半是傻了……” 吃完了早饭,温少卿和钟祯去了医院,丛容没去律所,在家里办公。那件事一直没解决,昨晚那封有毒的邮件又让她心有余悸,一天下来,效率极低,她索性关了电脑补觉。一觉睡到温少卿来敲门,她睡眼朦胧的看着门外的人,“下班了?” 温少卿递了个扁长的盒子给她,神色有些诡异,“你的快递。” 丛容接过来扫了一眼,“怎么在你那里?还打开了?” 温少卿脸上的神情更加诡异了,“嗯……地址写的我家,没写收件人,我以为是给我的就打开了,然后发现好像不是我的……里面有张刷卡凭条,上面的签字应该是周程程的名字,我猜大概是给你的。” “给我的为什么寄给你?”丛容一脸疑惑的掀开盒子,看了一眼便红了脸,啪一声合上,轻咳一声,神情颇为不自然的撇清自己,“应该不是给我的,可能就是放在我这里寄存。” 这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满脸的诡异了。 温少卿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回了对门。 丛容关上门就给周程程打电话,直接兴师问罪,“你这是干什么?” 周程程依旧是一副欢脱的模样,“收到了?我是按照你的尺码买的!你记得穿!” 丛容无奈的捂住半张脸,扫了眼盒子里那件白色镂空蕾丝睡衣(肚兜睡裤外面一件薄纱长袍),“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天我看到你的睡衣啊,款式太保守了!温少卿看了会没有感觉的。我特意选了白色的,布料虽然少,可配上这个颜色真可谓是又清纯又性感啊!店员还给我推荐大红大黑的,她们哪里知道什么叫清纯的诱惑啊,你说是吧,容容?” 丛容越看越觉得碍眼,伸手过去盖上纸盒,“不好意思,清纯的诱惑什么的,本人驾驭不了。” 周程程立刻反驳,“你可以的!” 丛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周大小姐啊,我跟温少卿是邻居,不是同居。” “哈!”周程程愈加兴奋,贼兮兮的提醒,“睡裤都帮你系过了……” 丛容无言以对,“那你直接寄给我啊!寄给温少卿做什么?!” 周程程笑得更开心了,“他看到了?” 丛容恶狠狠的回答,“废话!” “哈哈,我是让他有些幻想和期待啊。” “不好意思,我们目前都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和计划。” “不是让你真的和他那啥,这是先让他对你有欲望,慢慢积累,心里痒痒的,却就是吃不着,时候到了就水到渠成了。那谁不是说了吗,爱需要做出来。谈恋爱嘛,情趣最重要,你智商那么高,应该懂得。” 丛容无言以对,偏偏周程程还在兴高采烈的规划着,“你看,如果你跟温少卿是楼上楼下,以后可以打通了做复式,可你们是对门,怎么打通呢?” 丛容及时堵上她的脑洞,“你想太多了!” 周程程顿了下,完全无视丛容的抗拒,开始自说自话,“也是哦,反正那一层只有你们两户,打不打通又有什么关系。” 丛容烦躁的扯了扯头发,“我挂了。” 周程程在她挂断之前还交代,“记得穿哦,丛律师!” 丛容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提醒,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矮桌上的礼盒,更加烦躁了。 丛容又休息了两天才去律所上班,午饭时间接到电话,她一听便打算挂断,那边忽然开口,“听说丛律师的父母都是S市,需不需要我抽时间去拜访一下?” 丛容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皱着眉问,“你想干什么?” 那边笑了两声,“不想干什么,就是觉得丛律师最近应该受了不少惊吓,想请您吃顿饭压压惊。” 丛容闭上眼睛长出了口气,很快又睁开,“时间,地点。” 半小时以后丛容便坐在了一家私人会所的房间里,她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头疼,这些菜看上去还不错,可她没有吃饭的心情,和谭司泽上官X对视了一眼后,看向对面两个人中年轻的那个,“梁先生,我之前说的很清楚了,这个案子我不会接的,您找别人吧。” 那个和丛容年纪相仿的梁先生不屑的笑了下,“做律师的哪有不接案子的,开个价吧。” 丛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不是钱的问题,按相关法律规定,如果委托事项违法、委托人利用律师提供的服务从事违法活动或者委托人故意隐瞒与案件有关的重要事实的,律师有权终止代理。您这个案子我没兴趣,就算勉强接了也不会尽心,对您也是有害无益,您何必这样呢?” 谭司泽不等对方开口便笑着接话,“我们律所还有其他优秀的刑讼律师,梁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引见一下。” 梁庚嗤笑了一声,“丛律师这是不给面子吗?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同时皱眉,年长的男人很快不赞同的看了梁庚一眼,“哎,怎么能这么说话?没礼貌!” 说完又对丛容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这个侄子一向沉不住气,丛律师在商事犯罪方面是专家,我们慕名而来,是很有诚意的,丛律师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丛容看着梁平周,这个男人虽然一直笑着,却比梁庚更难缠,笑里藏刀比当面掀桌更可怕。 丛容摇头,“没什么条件。” 她正婉拒的头疼,看样子对方马上就会翻脸,半威胁半利诱的话说得她的耐心也没了,刚想掀桌走人,包厢门便被推开,钟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着里面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包厢名,“哦,不好意思,走错了。” 他看到丛容又笑起来,“表姐?怎么是你啊?” 丛容警惕的看了对面的人一眼,她不想把钟祯卷进这件事来,便给他使眼色,“嗯,跟客户吃个饭,我们有正事要谈,你快出去。” 谁知钟祯却推开门走了进来,“这么巧啊,温老师在隔壁请我们吃饭,要不要一起吃?人多热闹嘛!” 丛容走了几步拦住他,拉着他快步往门外走,面上却不疾不徐的开口,“你们温老师请你们来这种地方吃饭,挺有钱啊?” 钟祯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有人请他,我们跟来蹭饭。” 才把钟祯带出包厢,丛容就看到温少卿站在走廊上,看到她笑着打招呼,“这么巧。” 丛容看着他不说话,是挺巧的,巧得有些刻意。 这家会所和医院在两个方向,就算不堵车,也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大中午的温少卿横跨大半个城市来这里吃午饭,实在是有些诡异,而且…… 她扫了眼他的毛衣衣摆,微微露出了里面的蓝色刷手衣,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谁这么有面子让他跑这么远来吃饭? 丛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身后略带惊喜的声音响起,“哟,温公子!” 刚才在饭桌上还对她威逼利诱的梁平周此刻却和颜悦色的冲到温少卿面前,热络的打招呼,这变脸的功夫让丛容叹为观止,脸上的笑容看上去也真诚多了。 温少卿看着他问,“您是?” 梁平周立刻掏出名片递过去,笑着解释,“您肯定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您啊,前几年您家老爷子过寿,我有幸见过。” 温家一向低调,就算是几年前温老爷子过寿也只是请了关系亲近的人,温少卿不好直接驳他的面子,轻笑了一下,转头问丛容,“你们吃的差不多了吧,要不要来我这边坐一下?” 丛容正巴不得呢,迫不及待的点点头。 谭司泽和上官X整顿饭都在致力于帮丛容脱身,现在看到温少卿犹如天神降临,“快去吧快去吧!” 丛容才刚抬脚就被人拦住,梁庚轻蔑的看了温少卿一眼,“丛律师,我们可还没谈完呢。” 丛容冷着脸避开他的手,眼底带着厌恶,“梁先生,该说的刚才我都说的很清楚了,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了。” 温少卿上前两步把她拉到身边,看了那人一眼,“这位丛律师是我朋友,强迫女人不太好吧?” 梁庚紧跟过来,看了会儿斟酌着问,“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朋友?” 梁庚看着两人翻了个白眼,笑得猥琐,“哟,没看出来,丛律师原来还接这种业务啊?” 他的语气轻佻,温少卿一贯温和平静的眼眸瞬时变得深邃幽暗(阴晦),淡淡开口,“女朋友。” 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旁边包厢的门忽然打开,萧子渊从里面走出来,环视了一圈之后才看向温少卿,问道,“少卿,怎么了?” 梁平周看到萧子渊,立刻又点头哈腰的走过去,“萧部。” 萧子渊淡淡点头,然后转头跟丛容打招呼,“弟妹。” 丛容知道萧子渊这是在给她撑面子,可这两个字一出,还是让她忍不住僵了一僵,看看萧子渊又看看温少卿,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温少卿抬手在她腰上微微施力,笑得眉目舒展,“应他啊。” 萧子渊这人气场太过强大,丛容半天才鼓起勇气和他对视了下,淡淡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应了。 梁平周大概看出了什么,萧子渊既然叫她一声弟妹,那丛容肯定不是温少卿玩玩儿就扔的女伴,很快笑着圆场,“误会,都是误会,真的不知道丛律师原来是……真是不好意思,之前对丛律师多有得罪,改天一定登门道歉。” 说完又客客气气的征求温少卿的意见,“温公子,您看呢?” “道歉就算了,别再打扰是真的。”温少卿扫了梁庚一眼,脸上的表情极淡,只是那一抹深不可测的威慑恰到好处的收在眉宇间,和平日里儒雅温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样的温少卿连丛容都有些怵了,一直默默低着头没开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您先忙着,我们就先走了。”梁平周说着便拽着梁庚进了包厢,便走还边去拍他的脑袋,“你不长眼啊!温家的人也敢招惹!” 年轻男子边躲着吸气边反驳,“什么温家啊?!别打我了!疼!” 谭司泽和上官X也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后,打了个招呼果断撤离。 温少卿看看丛容,“一起吃?” 丛容立刻摇头,“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律所,你们吃吧。” 钟祯立刻抱住丛容的大腿,“表姐表姐,我和你一起走!” 丛容点头,“好啊好啊。” 看着姐弟俩看似镇定实则慌乱的脚步,萧子渊抿唇一下,“你吓到你未来夫人和小舅子了。怪不得那么着急大中午的拉着我来这种地方吃饭。” 温少卿一脸理所当然,“用一下怎么了,又不是白用的,都说了你结婚会帮忙。” 萧子渊满意的点点头,“你那个邻居倒是挺有骨气的,说不接就是不接。” 温少卿满脸的不赞同,“不是邻居。” 萧子渊疑惑,“不是邻居?” 温少卿笑了笑,“你刚才不是都叫弟妹了吗?” 萧子渊也跟着笑起来,“你这是承认我是你哥了?” 温少卿脸上的笑容一滞,“呵呵。” 萧子渊也不介意,“饭还吃吗?” 温少卿抬手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还有台手术,你自己吃吧。” 萧子渊摇头,“我也走了,你开车送我回去。” 温少卿皱眉,“我做了一上午手术,下了手术就过来了,水都没喝,让我休息下吧!” “可以。” 萧子渊难得的好说话,温少卿还没来得及疑惑就听到下一句。 “到时候帮我写喜帖。” 温少卿一顿,“打印就行了啊!” 萧子渊慢条斯理的坚持,“手写。” 温少卿睨他一眼,“那你自己写啊。” 萧子渊笑了下,温温和和的威胁,“你确定以后漫长的人生路上不会再有需要我的时候了吗?” 温少卿咬牙切齿,“……萧子渊。” 萧子渊挑眉看他,“怎么?” 温少卿深吸一口气,“没事,我自己打车走。” 刚打上车的姐弟俩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钟祯拽着丛容的衣袖问,“表姐表姐!温老师刚才的样子好可怕!他为什么忽然黑化了?” 丛容目视前方,显然也受了惊,“不知道……” 钟祯拍拍胸口,“那他以后会这么对我吗?” 丛容摇头,“不好说……” 这件事被温少卿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却让谭司泽和上官X极度震撼。 丛容只是含糊的说是温少卿找了朋友帮忙,可谭司泽还是有些见识的,萧子渊这枚政坛新贵他没理由不认识,就冲萧子渊那句“弟妹”就认定了温少卿绝对不是一个外科医生那么简单,她也只能含糊过去。 丛容的手伤得确实不严重,过了几周便去医院拆石膏。拆石膏的时候,恰好温少卿有手术,钟祯便自告奋勇的前来陪伴。 临拆前,小护士指着温少卿签名的地方腼腆的问,“这块拆下来能给我吗?” 丛容犹豫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到钟祯一口回绝的声音,“当然不行!” 小护士看看丛容,又看看钟祯,一脸惋惜。 丛容冲她笑了笑,又瞪了钟祯一眼。 钟祯完全不为所动,欢欢喜喜的蹲在角落里敲敲打打半天,捏着一块圆润的石膏笑呵呵的回来了。 丛容看了看那块石膏,又看了看钟祯,“不给我吗?” 钟祯宝贝似的护在胸前,“给你干什么?又不是你的!” 丛容一脸莫名,“从我手上拆下来的,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啊?再说了,你留着这东西干什么?” 钟祯贼兮兮的笑,“我一会儿拍张照放到医院论坛上去拍卖,多得是人出高价!至少一顿大餐是跑不了了!哎,我真是个奇才啊!” 自从温少卿不让他偷拍汇报每天动态之后,他的伙食差了很多,总得想办法补贴一下啊。 丛容没有说话,半晌才开口,“你手机键盘不是用得九宫格吗?” 钟祯奇怪,“是啊,怎么了?” 丛容微笑,“那你不知道奇才和傻逼是同一种打法吗?” 钟祯拿出手机来试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把石膏递过去,“……阿姐,对不起,我错了,这个是你的,我还给你。我想起来还有病历没写完,我先走了。” 丛容接过来,“乖。” 丛容从骨科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萧子渊随忆夫妇在挨个科室发喜糖。 那么一对璧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够让人羡慕的了,更何况两人在举手投足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亲昵。 随忆看到丛容便笑着过来打招呼,丛容和她寒暄了几句后,看向萧子渊,“上次的事情麻烦你了。” 萧子渊微微点头,“弟妹客气了。” 丛容浑身一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随忆抿唇笑了下,拿出一份喜帖和喜糖递给她。 丛容愕然,“我也有?” 随忆温婉的笑着点头,“你是温师兄的女朋友,于情于理都该请你的。本来打算让温师兄带给你的,刚才听说你也在医院,就亲自送过来了。” 丛容很快接过来,笑着道喜,“恭喜恭喜。” 她边说边低头打开来看,见得喜帖多了,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会手写喜帖,只是这喜帖上的字怎么有些眼熟? 随忆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得狡黠,“喜帖是温师兄写的,喜糖是林师兄包的。” “林师兄?”丛容重复了一下,忽然觉得手里的糖盒烫手,“林辰?!” 随忆点头,“是啊,他是伴郎。” 丛容脸上没表现出半分异样,低头看着受邀人那里并排列着的两个人名,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为什么我和温少卿要写在一张上?” 随忆也探头看过去,“我也这么问啊,温师兄说,省纸。其实一点儿也不省纸,因为被林师兄看到了,气得他捏烂了好几个糖盒。” 丛容忽然合上请帖,很认真的看着随忆,“温医生大概在医院待得久了,不太了解人情世故,不知道写在一张喜帖上代表什么意思,我会好好教育他的。” 随忆一脸敬佩,“家教森严。” 丛容无奈的抚额,这事儿是说不清楚了。 后来道别的时候,丛容又扫了眼随忆的腰。 萧子渊的手臂正轻轻搭在她的腰间,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做得恰到好处,既亲密又不轻浮。她们说话的时候,他一直耐心极好的听着,偶尔随忆转头看他,他便对她笑。 丛容心里羡慕,又真诚的道了句恭喜。 丛容被这个看上去温婉却屡屡语出惊人的女子刺激的不清,直到回到律所才想起来随份子的问题。 她给温少卿发微信。 你表哥结婚,我包多大的红包合适? 过了半天温少卿才回。 刚下手术,收到喜帖了?你不用再包了,我给过了,一张喜帖给一份礼就行了。 那你出了多少,我们AA。 哦,这样啊,我出了一个花童,那我们AA制一个孩子,什么时候开始? 丛容把手机扔到一边,她为什么就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温少卿笑着收起手机,看着鸠占鹊巢坐在他座位上的萧子渊,“我说,萧部,你最近怎么这么闲,竟然陪着随师妹挨个科室发喜糖?” 萧子渊正皱眉看着手机,也不知听没听到温少卿的话,自言自语道,“敬酒服的这个红色是不是不太正啊……” 说完把手机递到温少卿眼前,“你看看这个红色是不是有些奇怪?” 温少卿把头一歪,“别……我刚做完手术,看了好几个小时的血,现在看什么都是绿的。” 萧子渊忽然站起来,“可能是手机分辨率有问题,我还是去店里看吧。” “你先等会儿”,温少卿拦住他,“怎么这种事情还需要你来操心?” “我要娶老婆当然是我来操心。”萧子渊整了整衣领,别有深意的扫了温少卿一眼,“没娶过老婆的人自然不懂。” 温少卿一脸嘲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呵,呵呵,呵呵呵……” “对了。”萧子渊走到门口又转身,“喜宴又添了些人,今晚继续来我家写喜帖。” 温少卿点头,“嗯,晚点吧,我下了班要先去接我邻居下班,然后回家做饭。” 萧子渊笑了下,“果然是家教森严。” 温少卿懒得理他,低头去看病历。 丛容几周没用右手了,拆了石膏后觉得别扭。去温少卿家蹭晚饭的时候一直盯着握着筷子的手看,温少卿觉得好笑,“怎么了?” 她转了转手腕,“感觉不是自己的手。” 温少卿放下筷子去握她的手腕,“拆了石膏也不要大意,尽量多休息,最近不要提重物,过段时间再去医院复查一下。” 丛容点点头,视线却一直没从自己的右手上移开。 温少卿无声的笑起来,继续吃饭。 洗碗的时候温少卿试探着问,“一会儿我要去萧子渊家帮忙写喜帖,要不要一起去?” 丛容现在对让一让也不怎么怕了,正在一边给它拆酸奶的包装,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想起那盒喜糖,犹豫着拒绝,“不了,我还要加班。” 温少卿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怎么,怕见到林辰啊?” 自打上次两人因为林辰闹了别扭之后,她真的就只当林辰是师兄,她之所以不去是怕温少卿尴尬,既然他都没什么感觉,那她就更没什么了。 丛容抬眸坦坦荡荡的看着他,“没有啊,去就去吧。” 萧子渊和随忆的新房离温少卿家并不远,两人便带着让一让散步过去。 谁知丛容走了一会儿便走不动了,气喘吁吁的站在路边幽怨的看着温少卿。 她到底大意了,温少卿的“不远”和她的“不远”完全是两个概念。 温少卿连哄带骗的又拖着丛容走了两条街,丛容站在路边怎么都不肯走了,抱着他的手臂,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喘气。 温少卿抬手抹掉她额头的细汗,“你的体力也太差了。” 丛容冷哼,“你就是你所谓的‘不远’?” 温少卿理亏,笑着安抚,“真的只剩一条街了,过了前面的红绿灯,再走500米就到了。” 丛容把头歪到一边,“再相信你我就是猪。” 温少卿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一会儿回家给你做炒酸奶。” 最近天气冷得厉害,温少卿以少贪凉为由,已经很久没给她做过炒酸奶了,这个时候肯松口,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她把头转过来,不敢相信的问,“真的?” 温少卿微笑,点头。 丛容这才笑出来,“好!” 第六十二章 林辰坐在车里等红绿灯的时候,一歪头便看到街边两个熟悉的身影。 温少卿正拉着丛容的手说着什么,丛容站在他旁边,或许是累了,半靠在他身上轻轻笑着回应,夜里的冷风轻轻吹起两人的衣角,暧昧的纠缠在一起。曾经一起打球吃饭的清俊少年褪去青涩,一身的风华气度不可小视,而记忆里那个执拗淡漠的女孩儿,站在他旁边浅笑嫣然,淡定雅致。 原来在爱的人面前,真的会让人脱胎换骨。 坐在副驾驶的随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微叹了口气,“辰哥哥,你听我一句,有些事真的是勉强不来的,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互相喜欢,骗不了人的。那些不经意的眼神动作,瞒不了人。” 半晌,林辰收回视线,自嘲的一晒,“我知道……你好事将近,别唉声叹气的了,一会儿被萧子渊看到,他要虐我了。” 随忆知道他在转移话题,笑了笑不再说话。 几千米的距离,温少卿和丛容走了快半个小时,林辰一打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个人。 丛容大大方方的打招呼,“林辰。” 印象里她都是叫他一声“林师兄”,此时却连名带姓的叫他,神色间更是不见了上次见面时的局促与尴尬,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林辰对她点头,看也没看旁边的温少卿一眼,便转身进了屋。 丛容跟在温少卿身后进了屋,新房的客厅里果然一片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景象,简而言之就是……红得乱糟糟的。 林辰占据着客厅的一角,身边都是装好的喜糖盒,桌上还有一堆没包装好的喜糖。另一角被一个看上去温柔帅气的男子占据着,正专注的往一个个精致的礼盒里装着什么。 两人忙得如火如荼的,而准新郎萧子渊却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温少卿指着那个男子给丛容介绍,“上次见面太仓促,没来得及介绍,这是乔裕。” 说完又冲着乔裕说,“乔二,我女朋友丛容,上次你们见过的。” 丛容这才想起来,他们确实见过一面,上次温少卿和林辰打架的那一晚。 乔裕站起来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一笑起来就更温柔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气质的男人,转头看看温少卿,果然“畜类”拔萃的人得圈子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 随忆从厨房倒了杯水出来,“不好意思,我才把东西搬过来,还没收拾好,是不是挺乱的?” 丛容接过来,摇了摇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随忆还没说话,萧子渊指了指,“左边林辰在包喜糖,右边乔裕在包回礼,你想在哪边?” 丛容不得不承认萧子渊的情商之高,如她和温少卿林辰之间的关系,有些话越是光明磊落的放到台面上说,越是照顾了所有人的情绪,以后见面越是自在。 她笑着开口,转头看着温少卿,“我包喜糖吧,累了还可以偷吃两块。” “好。”温少卿也笑着点头,“那我去书房写喜帖。” 随忆捅了捅萧子渊的腰,“你帮我去卧室收拾东西吧。” 萧子渊点头,起身,跟着随忆进了卧室。 一进卧室,随忆便抓着他的手臂问,“你干嘛啊,干嘛把丛容和林辰凑一起。” “我没有啊,你也听到了,是丛律师自己选的。” “你……你干嘛不让她去和温师兄一起去书房写喜帖?!” “他们之间不能总这么尴尬下去吧?林辰那里确实需要人帮忙,我们都自然一些,他们才自在坦荡。” 随忆有些不放心,“不会又打起来吧?” “这是我们的新房,他们敢在这里撒野我就翻脸。”萧子渊揽过她的肩膀,“好了,我选了几首婚礼上用的歌,一块儿听听?” 随忆笑着点点头。 丛容坐到林辰对面,大大方方的问他怎么包。 林辰推了堆糖到她面前,淡淡开口,“没什么技术含量,把糖装进糖盒就行了。” 丛容点头,手上边开始装糖边问,“听说你是新郎?” 林辰嗯了一声。 丛容也不再说话,两人安安静静的包喜糖。 丛容是一心一意的包糖,只是林辰却是越来越烦躁,她大概也意识到了,站起来,“我累了,去下洗手间。” 她走了,林辰这才缓了口气,乔裕往他这边扔了个礼盒,小声和他对口型,“你不至于吧?人家姑娘都坦坦荡荡的,你在这里别扭什么劲儿啊?” 林辰抓起一把糖扔过去,“就你话多!” 丛容没去洗手间,左右看了下没人便绕去了书房。 温少卿正坐在桌边拿着毛笔写喜帖,她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写好了吗?” 她一靠近便带了点儿不一样的香甜的气息,温少卿笑着抬起头,“真的偷吃糖了?” 丛容手心向上伸手给他看,“你吃不吃?” 温少卿放下毛笔,扫了眼她的手心,指了指她另一只手里的糖纸,“我想吃那个味道的。” 丛容低头看了手心里的糖,然后回答,“没有了。” 温少卿轻轻一扯她的手,她便歪倒在他怀里,低头含上了她的唇。 唇齿相依,像是难舍难分,又像是博弈较量,最后那颗糖到了他嘴里,他含着糖笑得眉目舒展。 丛容推开他站起来,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了。 温少卿对着她的背影笑,嘴里却恶狠狠的开口,“早晚把你娶了!” 过了会儿萧子渊去书房拿电脑的时候,温少卿依旧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他奇怪的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温少卿敛了敛笑意,“没什么,吃了颗好吃的糖。” 萧子渊看着他表示怀疑,“有那么好吃吗?笑得就差摇尾巴了。” 温少卿诚恳的点头,“当然。” 萧子渊不再追问,拿了电脑便走了。 刚过十点萧子渊和随忆便手拉着手要各自回家睡觉,美其名曰:婚礼前他们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林辰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走了,我是伴郎,也要保持最佳的状态出席婚礼。” 萧子渊一脸莫名,“又不是你结婚,你状态佳不佳没什么关系,伴郎的作用就是衬托新郎。继续包糖,今晚包完,明天还有别的工作。” 萧子渊和随忆走了,林辰才回过味来,“萧子渊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温少卿写完了喜帖,顾念丛容右手才好,便替换她坐在林辰对面包糖,头也没抬的回答,“意思就是说,为什么选你做伴郎,而不是选我和乔二?是因为选你做参照物,对比度最高。” 乔裕厚道的没有笑出声。 林辰直接翻脸,“滚。” 温少卿顺势而上,拉着丛容站起来,“好的,我们滚了。” 然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走到门口穿好了鞋,温少卿还不忘嘱咐乔裕,“明天萧子渊问起来,你就说不是我要走的,是林辰让我滚的,都算到他头上就好。” 说完两人一狗便消失在了门口。 林辰一脸愕然,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乔裕一脸羡慕,和他商量着,“要不你也对我说声滚?” 林辰白他一眼,扼腕叹息,“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从电梯里出来,丛容越想越觉得可乐,“你表哥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温少卿挑眉,“你说萧子渊啊?是挺有意思的,新郎结婚,活都找别人负责了。” 丛容好奇,“那新郎到底负责什么?”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温少卿抬手帮她系好围巾,“刚才新郎不是说了吗,他负责风度翩翩,婚礼前不能劳累,要保持最佳的状态。” “那新娘呢?” “新娘?萧子渊那种大尾巴狼怎么舍得让随忆干什么,新娘大概负责混吃待嫁。” 丛容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糟了,忘了给随忆了。” 温少卿帮她塞回包里,把包转移到自己手里,顺势牵起她的手,“不用,萧子渊身份有些敏感,不收礼金。大部分人都是只给了喜糖没送喜帖,送喜帖的都是亲近的人,不然我写喜帖手要写断了。” 丛容歪头看他,“怎么感觉你这次特别好说话的样子,让你来帮忙你就帮忙了。” “嗯,学习一下结婚的流程,以后我们用得上。”温少卿慢悠悠的说完后便站定,站在树下的阴影里看着丛容不说话。 丛容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怎么了?”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却依旧没说话。 丛容更紧张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手指忽然触到什么东西,拿出来才发现是刚才顺来的喜糖,想也没想便撕开糖纸扔进嘴里。 这些都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可没曾想温少卿却忽然搂住她的腰把她扣到怀里,抵着她的唇模糊不清的开口,“想吃糖了。” 站在风口里吃糖的后果就是温少卿第二天起床便开始咳嗽,到了医院之后症状更加明显了。每每有人问起,他便笑着回一句,“糖吃多了。” 丛律师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温少卿的咳嗽还没好利索,便迎来了萧子渊和随忆的婚礼。 丛容一直觉得像萧子渊和随忆这样的情侣,做什么都会是一副举重就轻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没想到婚礼前一天晚上的彩排却兵荒马乱。 先是随忆一紧张,扔捧花的时候砸到了宴会厅的吊灯上,众人一哄笑,她就更紧张了,再扔的时候,把花球直接扔到了吊灯上,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温少卿站在一旁悠悠开口,“看来这灯好事将近,拦都拦不住啊。” 虽然是彩排,一众群众演员在旁边抢得不亦乐乎。 三宝伸着手招呼,“阿忆,你往我这儿扔啊,给我给我!那盏灯不急着嫁人!” 何哥仗着身高优势一把按下她的手臂,“阿忆,别给她,给我给我!” “你连男朋友都没有要什么捧花!” “就是没有男朋友才要啊。” “师姐!给我给我!” “师姐!师兄给你了!捧花就留给我吧!” 主持人没见过彩排还这么卖力闹腾的一群人,笑着再让随忆扔,随忆也不敢扔了,转头去看一旁的萧子渊。 萧子渊略一思考,开口建议,“这捧花就别扔了,改送吧。” 随忆立刻点头同意。 一群人又为那唯一的名额争的热闹。 温少卿一笑,凑到丛容耳边小声开口,“萧子渊紧张了。” 丛容顺着他的实现看过去,那个男人依旧一副清贵淡定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出紧张来,“你怎么知道?” 温少卿挑眉,“面无表情啊,越是面无表情越紧张。” 丛容再看过去,还真是,一晚上就没怎么见一对新人笑过。 温少卿又歪头问她,“你想不想要?” 丛容一头雾水,“什么?” 温少卿扬扬下巴,示意她看,“新娘捧花啊。” 丛容看看他,摇头。 温少卿笑起来,“花的搭配你不喜欢?” 丛容再摇头,“喜欢,挺好看的。” 温少卿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喜欢为什么不想要?” 说实话,丛容没想过结婚。和温少卿重逢之前没想过,重逢后更是不敢想。她不信温少卿不知道新娘捧花的意义,倘若此刻她说想要岂不是在告诉温少卿她着急结婚? 丛容被他坑了那么多次,深知他的腹黑,也有了反击的路数,“因为明天我要上庭,没办法作为群众演员去接那束捧花。” 温少卿一脸失望,“哦,这样啊。” 过了会儿,丛容还是没沉住气,试探着问,“我说想要你能帮我抢过来?” “当然不能”,温少卿沉吟了下,语重心长的开口,“丛律师这么理智的人,怎么能把嫁人这么大的事寄托到一束捧花上去呢?” 丛容抚额心痛,到底还是着了他的道,咬牙切齿的开口,“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嫁人了?” 温少卿一脸无辜,“不想嫁人为什么想要捧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想要了?” “不想要干嘛让我去抢?” “……”丛容深吸一口气,幸好温少卿不是律师,不然她真的要没饭吃了。 第二天丛容真的要上庭,结束后从法院赶过去的时候,仪式已经接近尾声了,她一进门就看到乔裕靠在角落的柱子上,手里握着捧花,一直盯着门口看。 看到她推门进来,脸上有一瞬间的欣喜一闪而过,看到来人是她时,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丛容不明所以的冲他点了点头,他笑着回应,算是打了招呼。 丛容又看了眼他手里的捧花,原来最终花落他手啊。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台上的一对新人吸引,她就着昏暗的灯光到处找温少卿时,温少卿便心有灵犀的看到了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 她坐到温少卿旁边后,钟祯笑嘻嘻的凑过来,“表姐,吃糖吗?这个糖特别好吃!” 丛容自从那晚之后便听不得“吃糖”这两个字,一把抢过糖盒,恶狠狠的瞪他,“吃什么糖!吃什么糖!男人吃什么糖!” 钟祯挠挠脑袋,“好好的怎么又骂人……” 唯一的知情人温少卿笑得丝毫不加掩饰,也被丛容瞪了一眼。 过了会儿丛容又往角落里看了一眼,乔裕还站在那里一直往门口张望,她低头问温少卿,“我怎么觉得乔裕好像比新郎还紧张?” 温少卿微微挑眉,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丛容一脸愕然的看着他,温少卿轻轻点了下头,她这才明白,刚才自己推门进来的时候,乔裕大概以为是他等的人来了。 又过了会儿温少卿实在看不过去了,起身走到乔裕身边叹气,“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你再这么愁眉苦脸的,待会儿我那个表哥以为你要抢新娘,我可不帮你。” 乔裕皱眉看他,“胡说什么!” 温少卿调侃道,“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再找个人问问,看你像不像还对新娘贼心不死的前男友。” 乔裕往台上看了一眼才回答“我才没有!” 温少卿忽然笑得暧昧,“那就是对新郎余情未了。” 乔裕没忍住笑起来,转身给了他一拳。 笑完之后他抬手捏着眉心,声音低沉模糊,似乎只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没想到,她真的不回来……” 温少卿拍拍他的肩膀,也不再说话。 温少卿和乔裕很快回到桌上,仪式结束,新郎新娘也坐到了这一桌。 伴郎林辰没看到丛容,随便拉了把椅子,要坐下时才发现旁边是丛容,他一滞,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丛容看着他,笑着打招呼,“今天很帅。” 虽说关系尴尬,可该有的气度还是有的,林辰点头回应,“谢谢。” 温少卿扫了一眼,冷哼,“人家结婚,把自己捯饬那么帅不知道是何居心。”林辰对温少卿就没那么好的风度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乔裕今天明显不在状态,也不做和事老了,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水。 萧子渊今天眼里只有随忆,只要那两人不打起来砸场子,他也懒得管了。 随忆从昨晚就开始紧张,一夜没睡踏实,今天一早就起来了,又是紧张了一上午,现在也没心思。 三宝和何哥一心都在满桌的饭菜上,更没别的心思了。 丛容恍若未闻,低头看手机。 只有伴娘明显和这桌的气氛不那么搭。 伴娘是随忆同科室的师妹,也是X大的,以前林辰在X大叱咤风云的时候就是他的迷妹,自打听说伴郎是他,便是兴奋的夜不能寐,整个仪式下来,林辰对她颇为照顾,她更是春心萌动,一双冒着粉红泡泡的眼睛肆无忌惮的黏在他脸上。 林辰不时和她的视线碰上,几次下来便有些尴尬,很快站起啦,“我去下洗手间。” 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乔裕一副猛然惊醒的模样,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温少卿转头看着丛容,“我去洗下手。” 丛容觉得这几个人忽然间都有些古里古怪的,看着温少卿不说话。 温少卿扬扬手解释,“我是真的去洗手,我是医生,我有洁癖。” 丛容点头。 三个人走了没多久,萧子渊转头提醒随忆,“是不是该去换礼服了?” 伴娘立刻跳起来,“对对对,差点忘了,化妆师在楼上等着呢。” 随忆离开没多久,萧子渊也不知去了哪里,连神经大条的钟祯都觉察到不对劲了,转头问丛容,“表姐,他们怎么都走了?” 丛容老神在在的喝了口水,“事出反常必有妖,等着看吧。”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整个宴会厅的灯忽然全灭了,满目一片漆黑。在一片哗然中忽然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 四个年轻男人带着乐器出现在台中央,清一色的凌乱美。刚才的礼服脱去西装,只着了里面的白衬衣,领口轻解,衣袖挽到肘部。 本就是容貌气质出众的人,台下很快响起口哨声和尖叫声,一直致力于满桌饭菜的三宝都忍不住尖叫,“师兄好帅!师兄好帅!” 又一束灯光很快打在宴会厅的入口处,随忆正站在那里,正对着舞台,似乎刚刚进来,手还搭在门上忘了收回来,也是一脸震撼的看着前方。 萧子渊低头调整着话筒的高度,忽然抬起头来,看着随忆温柔的笑起来。 没说一句话,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一开口台下便又是止不住的尖叫声,丛容也极为震撼。 平日里那么儒雅清贵的一个人,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竟会选择这么热烈的方式示爱,用不羁的摇滚唱着动人的情歌。 丛容对摇滚了解的不多,可也知道这首歌是出自那个以硬摇滚见长的老牌乐队,野性,张扬,和台上四个男人的形象大相径庭,大概就是这种反差,冲击着每个人的神经。 而光圈里的新娘早已泪如雨下。 钟祯兴奋的抓着丛容,“表姐表姐!我老板居然会打架子鼓耶!好帅啊!” 是啊,她也很惊奇,原来他竟然会打鼓。 架子鼓与贝斯之间需要的是默契,她的视线在温少卿和林辰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就算他们刚才在饭桌上再是剑拔弩张,可配合依旧是天衣无缝的。 别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新郎身上,可丛容却一直看着温少卿。 原来一个平和温润的男人野心起来更勾魂摄魄。 快结束的时候温少卿忽然向她的方向看过来,对着她笑了下,轻声和了一句,他没有话筒,丛容只能看到他的口型。 I'll love you – Always 就像那个冬日的深夜,他站在黑夜里,轻声说着,“她在我眼里,在我心上。一直都在。” 他对林辰说,“仁清,我爱她,很爱很爱。” 现在是他第一次对着她说。 丛容就那么愣愣的看着温少卿,连结束时周围人站起来欢呼尖叫都没注意到,似乎她的眼里除了他,再没有别人。 林辰不经意的看到,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压低视线去看手里的贝斯。 原来她真的看不到别人了。 萧子渊在一片尖叫声中,扔了吉他直接从台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了几步,握住随忆的手,很快闪了出去。 其余三人再出现在饭桌上时,已经恢复了青年才俊该有的沉稳模样,衣袖上连一丝褶皱都看不到。 三宝流着口水凑过去膜拜,“师兄们,等我结婚的时候你们也给我表演这个行吗?” 乔裕依旧是温和的笑,林辰这次回来就一直走高冷风,看了看三宝没说话。 温少卿略一沉吟,“恐怕不行。” 三宝一脸失望,“为什么?” 温少卿循循善诱,“别人用过的套路你怎么能再用呢?就算要用也要稍微改变一下,比如说,你表演给陈簇看?” 三宝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想了下又是一脸膜拜的看着温少卿,“亲师兄,你说得对!” 边说边看着何哥,何哥立刻摆手,“别找我啊,我对乐器一窍不通。如果到时候你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可以找我。” 三宝气得脸通红。 温少卿在一旁点评,“嗯,婚礼表演胸口碎大石也挺有创意的。” 丛容不知道是被震住了,还是在想什么,始终沉默无语。 比她更沉默的还有林辰。 过了许久丛容才发现温少卿似乎一直没说话,转头看向他。 他正直直的看着前方,脸上鲜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丛容低声问,“在想什么?” 温少卿手里无意识的摩挲的茶杯,扬扬下巴示意她去看,“在想,什么时候也能牵着你的手去敬他们酒。” 丛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萧子渊正牵着随忆的手挨桌敬酒,恭喜声和笑闹声不绝于耳,看得出来那对新人是真的高兴。 丛容的心忽然跳得厉害,低着头不停的鄙视自己,人家结婚,你在这里脸红心跳什么?! 温少卿看她半天没反应,扭头看过去,果然又看她一脸羞愤,心里叹息一声,果然是任重而道远啊。 结束的时候,丛容站在酒店门口等温少卿去开车的时候,林辰一出来就看到了她。 刚才在席间,他替萧子渊挡了不少酒,这会儿借着酒劲,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我定了明天的票回去。” 丛容脸上看不出异常,忽然开口问,“如果我说我现在接受你,你还喜欢我吗?” 林辰没反应过来,“什么?” “如果我说,我不喜欢温少卿了,愿意跟你走,你确定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吗?你会带我走吗?” 第六十三章 林辰迟疑了一下,“你……” 丛容看着“你在顾虑什么?顾虑温少卿还是顾虑你自己?还是两者兼有?林师兄,其实,你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吧?就算当年你跟我表白的时候,也没有跟我说过喜欢我。也许我在你眼里没那么聪明,也许我在专业上、在能力上、在很多地方都比不上你,可是有些东西是上天赋予女人的专属能力,比如看穿男人的内心,这点能力用来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温少卿喜欢我,是我能感觉到的,他也看重你,一直在努力修补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能看到,你能看到吗?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那你们有了隔阂也没什么,可是你并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不是得不偿失吗?那个时候我也不想回国,总想着要在国外呆一辈子。可是回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很多事情都是我们自己想出来的,有很多东西比我们所谓的“面子”“自尊”珍贵的多。” 林辰早已恢复了冷静,微笑着开口,“几年不见,丛师妹的口才越来越好了,怪不得名头越来越响了。可是你忘了,我们是同门,老师教过的那些技巧,我也知道。” 丛容难得的翻了个白眼,“别人请我用技巧说话都是要收费的。” 林辰冷笑,“彼此彼此。” 丛容皱眉看了他一眼,“你自己钻牛角尖吧,车来了,我先走了。” 丛容上车后,温少卿打开车窗问林辰,“要不要捎你一段?” 林辰看了他几秒钟,不冷不热的开口,“你倒是真好心。” 温少卿施施然开口,“那是自然,医者父母心没听说过吗,快叫爸爸。” 林辰气结,“滚!” 温少卿也不介意,笑了笑,发动车子走了。 坐在后座的钟祯抱不平,“那个伴郎是谁啊?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 温少卿目视前方,极自然的回答,“我兄弟。” 钟祯本还打算骂林辰几句替温少卿出气,谁知竟得到这种答案,干笑了几声便我在后座不再说话。 丛容听到这似曾相识的介绍,愣了一愣,转头问,“刚才那个,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 温少卿从后视镜看她一眼,“准备了很久了,你也能看出来,我们都不是这种风格。亏萧子渊想得出来,博美人一笑。” 丛容真心实意的表扬,“可是你们做的很好。” 温少卿忽然靠边停车,“前面就是地铁站。” 钟祯眨眨眼睛,“老板,你让我下车啊?” 温少卿点头,“你明天不是还有最后一门考试,快回去复习吧。” 钟祯气呼呼的下车,嘴里还嘀咕着,“又不让我听!” 丛容也奇怪,还没来得及问,温少卿忽然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我有更擅长的。” 他的话里有话,丛容隐隐预感到什么,转头看过去。 可温少卿却只是一心一意的开车,不再说话。 乔裕没有等到要等的人,受了重创需要闭门疗伤,新婚第二天的萧子渊便屈尊送林辰去机场。 下车的时候,萧子渊从后备箱拿出两个密封盒给林辰。 林辰接过来看了看,立刻感动的涕泗横流,“萧老大,还是你对我好,还记得我爱吃什么。这些东西在国外有钱都买不到!天天吃外国人那些东西我都要吐了!” 萧子渊悠悠开口,“不是我给你的,不敢承你的情。我就是受人之托转交给你而已。” 林辰浑身一僵,把东西扔到一边,一脸不屑,“我不要!” 萧子渊试探着问,“真不要?” 林辰态度坚决,“不要!” 萧子渊知道他抹不开面子,拿起来重新塞到他手里,“时间差不多了,快进去吧。在外面待得不开心就回来。” 林辰没点头也没摇头,拿了东西摆摆手,转身走了。 萧子渊婚礼过后没多久便进入了年末,走在街上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 丛容和周程程逛了一下午,逛累了便去了顶楼的甜品屋吃甜品。 周程程一脸视死如归的开口,“我买了后天早上的票回家过年。” 丛容好笑,“放假了还不开心。” 周程程叹口气,“你这种有男朋友的是体会不到我的痛苦的。” 丛容也跟着叹气,“有男朋友有什么用,七大姑八大姨的套路深不可测,没男朋友的就问什么时候有男朋友,有男朋友的就要被问什么时候结婚,好在我还有个表弟可以推出去抵挡一部分火力。” 话还没说完就接到钟祯的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到钟祯表面沮丧实则压抑不住喜悦的声音,“表姐,过年我还要值班,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 丛容略一沉吟,“你不回去……那过年的时候被七大姑八大姨围攻的不就剩我自己了?” 钟祯声音里的欢快越发压制不住了,“貌似是这个样子。” 丛容挂了电话便开始退票,周程程凑过去看,“你干什么?” “同盟军临阵退缩,我也不能单枪匹马的回去。” “那你不回去过年了?” 丛容犹豫了下,“过了年再回去,反正不能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 “那你就和温少卿结婚啊?” “你以为结了婚就没事了?结了婚就要催生孩子,可我……”丛容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可她生不出孩子啊…… 周程程好奇,“可你什么?” 丛容叹了口气,自打跟温少卿说了她生不出孩子这件事之后,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就再也没提过。 丛容和周程程吃了晚饭才回家,快走到楼前时,忽然听到草丛里有狗叫声,还有个男声的诱哄声,“来,这个好吃,过来吃啊。” 最近小区里很多住户都丢了狗,大概多半都是这么被喂食了带药的食物被抓走的。 她转了个弯走到草丛里,果然看到两个男人在喂一条狗吃东西。 丛容没想到竟然是让一让,她扬着声音叫了一声,“你们干什么!” 两个男人一愣,转身看过来。 趁着两人没防备,丛容冲着让一让招手,“快过来!” 让一让愣了一下,却还是跑到了她脚边。 “让一让不要怕啊。”丛容弯腰摸摸它的头,“温少卿呢?怎么就你自己?” 两个男人目露凶光,“这是你的狗?” 丛容看他们一眼,“不是。” “那不关你的事,这狗是我们的!走开!” 丛容嘲讽一笑,“你可以试一试,看看关不关我的事。” “你想干什么?” 丛容扬扬手机,“我刚才在旁边录了视频,我怀疑你们二位盗窃。” “偷狗也算盗窃?你骗谁呢!” “不止是盗窃。”丛容示意他们去看自己手里的铁棍,“还携带了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器械,可以认定为‘携带凶器盗窃’,你们俩不是第一次了吧?如果有前科的话,性质更恶劣。根据最新的司法解释,盗窃公私财物价值1000元以上可适用盗窃罪,如果有盗窃前科等情形,数额标准可再低百分之五十。就算没有盗窃数额,2年内盗窃3次以上依然可认定为“多次盗窃。对于多次盗窃,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判处罚金你刚才还用铁棍恐吓我,这就是抢劫。你们偷狗不是自己吃吧?是打算卖去哪儿?你们刚才喂他吃的东西有毒吧?还可能构成销售有毒、有害食品罪。” 两个男人明显是新手,被丛容三两句话就吓唬的动摇了,互相看了几眼,“你说我们就信啊?” 丛容倒也淡定,“你们可以不信啊,可是刚才我录视频之前就报警了,警察应该快到了吧。要不你们再等等?等警察到了让他给你们讲?” 其中一个男人彻底放弃,低声建议,“大哥,我们还是先走吧!这只狗也不值什么钱,不值当的。” 两个男人低声商量了一会儿,另一个男人一咬牙,“走!” 两人狠狠瞪了丛容几眼,很快走了。 丛容这才松了口气,蹲下来摸摸让一让,“你怎么那么笨啊,不知道咬坏人啊?” 丛容带着让一让进了楼,出了电梯就直接去敲温少卿家的门。 门刚才里面打开丛容就发飙,“你到底怎么看让一让的啊!养了它就要对它负责人啊!今天要不是我,它就变成狗肉全席了!” 温少卿看了看蹲在门口的萨摩耶,又看了看丛容,然后侧过身让丛容去看他身后,“它是让一让?那沙发旁边在玩儿球的那个是谁?” 丛容一看,沙发旁边……那个好像也是让一让…… 她一脸错愕指着脚边的萨摩耶问温少卿,“那它是谁?” “你带回来的我哪里知道?”温少卿忽然一脸兴致盎然,“丛律师,你救它回来的时候是不是用法律手段威胁人家偷狗贼来着?那你现在这样……算不算截胡?” 丛容扶额,很是勉强的扯扯嘴角,“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就要落荒而逃,温少卿在身后叫住她,“等等。” 丛容一脸不情愿的转身问,“干什么?” 温少卿指指她的手背,“你的手受伤了。” 丛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背正在流血,可能是刚才进草丛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 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的进了门,两人坐在沙发上,温少卿给她处理手背上的伤口。 这一道乌龙摆得丛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疼也不敢出声。 温少卿转头看了眼和让一让玩儿的正好的新朋友,半是调侃道,“你不是一直怕狗吗?这次怎么这么勇敢。” 丛容现在只剩下窘迫了,自嘲道,“没脑子的孤勇呗。” 温少卿处理完伤口依旧握着她的手,笑着开口,“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是因为它长得像让一让才混淆了你的判断吧?是因为让一让是我养的,你才去救它吧?” 丛容轻咳一声,义正言辞的反驳,“当然不是,我是律师,最起码的正义感还是有的。” 温少卿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最起码的正义感是可以战胜生理恐惧的。” 丛容想哭,不是她不争气,是对方太强大。 温少卿眼看她就要翻脸,适可而止的转移话题,指了指沙发旁,“把它送去物业吧,看看是谁家丢的。” 丛容点头,“只好这样了。” 两人才下楼就看到楼前贴得寻狗启事,看样子丛容“截胡”回来的这只萨摩耶就是图片上的那只狗,她打了寻狗启事上的电话,狗主人很快就找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千恩万谢的带着狗走了。 温少卿想起刚才狗主人问起,丛容一脸别扭的回答“捡的”,越发觉得好笑,“没想到丛律师撒起谎来也是一把好手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他们长那么像,我哪里分得清!”丛容理亏,“你真的可以分清吗?” 温少卿点头,“可以啊,自己养的怎么会认错?” 丛容继续问,“怎么分?让一让哪里和别的狗不一样?” 温少卿沉吟了下,“它看上去和别的狗没什么不一样,得靠感觉,你和它相处时间久了,自然就认得了。” 丛容泄气,“好吧。” 温少卿一手牵着丛容,一手牵着让一让,走了一会儿又开口,“快过年了,明天晚上请几个学生吃饭,要不要一起去?钟祯也会去。” 丛容想了下,“可以啊,不过我下午要去趟法院,可能会晚点。” 温少卿点头,“到时候我去接你。” 丛容婉拒,“不用了,法院和你们医院也不在一个方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温少卿没说话,又走了几步才开口,“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一次做实验,我和一个女孩儿一组,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我们闹了不愉快,那个女孩儿的男朋友特意跑来跟我道歉,说他女朋友被宠坏了不懂事儿,当时我就特别羡慕他。” 丛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笑着问,“羡慕那个被宠坏的女孩儿?” 温少卿笑着摇头,“不是,是羡慕女孩儿的男朋友,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愿意那么宠,宠到可以宠坏的地步。” 丛容转头去看他的脸,微微笑起来。 学生时期看《南城往事》,别的都不太记得了,犹记得一句话,情在意中,意在言外,含蓄不尽,斯为妙谛。之前总觉得矫情,现在却觉得颇有道理,大家就是大家。 温少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目视前方开口,“感动吧?好好记得,以后不会说了。” 丛容点点头,低头笑起来,笑声在寒风中飘远。 就算多年后,她仍记得这个寒风凛冽的冬夜里,一个男人红着耳朵婉转的对她说着动人的情话。 我想把你宠坏。 第六十四章 事实证明,温少卿叫上丛容是非常明智的。 他接上丛容到了饭店,正好碰到钟祯和一个学生下楼。 “你们干什么去?” “上次聚餐买的啤酒没喝完,一直放在医院超市里,我们过去搬。” “快去快回。” 两人好不容易搬了回来,点菜的服务员看了看,指着墙壁上贴的温馨提醒,“不好意思,我们店禁止自带酒水。” 众人愣住了,一齐往墙上看过去。 丛容正低头看菜单,忽然开口,“你们店没人懂法吗,《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明确将餐饮业‘禁止自带酒水’的单方强制规定划定为‘内容无效’的违法行为。” 说完她抬头看了服务员一眼,“需要我打12315吗?” 大概强势惯了,没被反驳过,服务员一脸惊愕的跑出了包厢,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过来,送来了个果盘,笑容满面的开口,“各位今晚吃好啊,给你们打八折,以后常来啊,可以自己带酒水,我们不收开瓶费。” 众人嘻嘻哈哈的笑着回应,等经理和服务员出了包厢,他们才暴露本性。 “钟祯钟祯!你表姐好帅啊!我们以后吃饭都带着你表姐好吗?” “姐姐,你们家还缺弟弟吗?学过医的那种?” “老板!师母好厉害!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吃霸王餐了!” 丛容微微一笑,“知识就是力量。” 一群人吃了饭又去山顶看灯海,快过年了,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从高处看下去越发显得喜气洋洋的。 温少卿倚在车前盖上,眯着眼睛看着前方。他是医生,极少喝酒,这次却不知不觉喝到微醺。 几个学生跑到最佳位置闹着拍照合影。 丛容站在几步之外看着他们闹,偶尔被叫过去帮他们合影。 隐约间听到有人唱歌,一转头才发现他低着头低声哼唱着什么。 吃饭的时候,丛容也有点喝多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低下头揉可揉脑袋这才又抬起头来。 可一抬头便毫无预兆的撞进温少卿的眼睛里,夜色里的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那里有浓得化不开的柔情和笑意,她又愣愣的听了几秒钟才想起来。 那是首日文歌,歌名叫,樱花樱花想见你。 在山顶的微风和夜色里,喝了酒的温少卿,眉目含情,唇角勾笑,就这么看着她。 过了许久,他才停了下来,朝她伸出双手。 丛容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去扑进他怀里。 有人注意到这边,善意的哄笑声和口哨声很快响起,可两人却依旧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温少卿喝了酒不能开车,钟祯开车送了两人回去,温少卿让他直接把车开回去,明天再开去医院就行了。 钟祯乐呵呵的答应,车开出去几米之后又停住,他拿着个盒子探出头来叫丛容,“表姐!差点忘记给你了!新年礼物!医院的福利,自己印的日历,我特意帮你抢到的哦,拿回家慢慢看!” 丛容一脸疑惑的接过来,“什么啊?” 钟祯一脸神秘,“好东西!” 丛容转头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也是一脸神秘,“好东西,注意看一下中间那张。” 丛容被两人弄得有些好奇,回到家衣服也没换就站在玄关处看起来。 盒子里是个台历,也就A5大小,制作倒是挺精致的,打开来,每个月份竟然都配了张医生的单人照,右边是日期,左边是照片,照片旁边还印了几行小字,写着医生的基本情况,无非是年龄姓名学历资历之类的。 她翻着翻着,翻到中间的时候果然看到了温少卿。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T恤黑色休闲裤,却衬得皮肤愈加白皙,侧对着镜头微微垂眸,从T恤的领口可以看到锁骨和脖子,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裤腿挽起,微微露出脚踝。 这是她第一次注意他的脚踝,也是第一次把温少卿和性感两个字划了等号。 她正看得出神,钟祯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表姐,我送你的礼物好不好啊?这12个人是全院投票选出来的!我老板得票数最多哦,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过七月了?” 丛容明显口是心非,“也就那样吧。” 钟祯被泼了一头冷水不死心,“表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兴奋啊?这个日历不是每人都有的,是我抽奖抽到的,多少人花高价找我买我都没卖,特意留给你的!” 丛容依旧是淡淡的语气,“所以呢?” 钟祯终于听到想听的了,笑嘻嘻的回答,“所以,过年的时候你要给我包个大红包哦!” 丛容抚额,“好。” 钟祯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丛容才挂了电话,温少卿的微信就过来了。 过来喝醒酒汤。 或许是那张照片的缘故,丛容从进门开始,眼神总是不经意的往他的脚踝上绕。 其实丛容能理解为什么这本日历这么受欢迎,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平日里见惯了这些人穿白大褂,再见到他们穿常服,那种视觉的冲击不言而喻,可对丛容造成冲击的是……温少卿的脚踝。 刚才看照片是一回事,现在看现场版的又是另外一种冲击,她正看得出神,就听到温少卿敲桌子,“我在跟你说话。” 她一紧张差点把醒酒汤洒了,“你说什么?” “我说”,温少卿指指她胸前,“刚才吃饭你把菜汁滴到衣服上了。” 丛容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炸毛,“这是我最后一件没滴油的白衬衣了!”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问,“你在炫耀你的某个部位尺寸很可观吗?” 丛容瞪他一眼,又皱眉看着衣服上的油渍,“洗不掉了吧?” 温少卿看了一眼,“能洗掉。” 丛容一脸不相信的看着他,似乎再说,你行你来。 温少卿点头,“我来洗。” 当天晚上丛容就置气般的把白衬衣送对了对门,第二天下班回来,门上就挂了个袋子,袋子里是一件洗好烫好的白衬衣。 她打开来看,袋子里的衬衣不止油渍没了,好像还比以前白了不少。她拎着袋子去敲门,“你对我的衣服做了什么?” 温少卿看了看袋子里的衣服,“怎么了?” 丛容一脸不可置信,“它为什么变白了?是不是你也洗不掉所以去买了件一模一样的给我?” 温少卿奇怪的看她一眼,“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氧净吗?” 丛容诚实的摇头,“没听说过。” 温少卿第一次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丛容的心灵受到了创伤,即便如此,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在她眼里温少卿已经从伙夫渐渐变成了家务小能手。 “温少卿?” “上次我说错了,你以后不做屠夫了,也不用做伙夫,你还可以帮别人洗衣服!”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花,而且暂时没有开洗衣店的打算。”温少卿明确的拒绝她后又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免费帮你洗。” 丛容果断拒绝,“不用!不就是氧净!有什么了不起!” 温少卿笑得欠扁,“嗯,没什么了不起,丛律师记得一次倒一瓶。” 丛容知道他在调侃她上次洗碗用了整瓶洗洁精,恨恨的瞪他一眼。 温少卿忽然好奇,“你以前沾了油洗不掉的白衬衫都怎么处理的?” 丛容叹气,“……扔掉。” 温少卿竟然无言以对,“……” 丛容无力的解释,“我是律师啊,穿着带油渍的白衬衫去见当事人会被嘲笑的。” 温少卿似笑非笑,“当事人知道你用他们的血汗钱买的白衬衣是一次性的,他们会哭。” “……”丛容对再次败在一个屠夫手里这个事实表示沮丧,又递了个球给他,“这个玩具好像是让一让的,落在我家了,给你。” 话音刚落,沙发上忽然探出个脑袋,“你是在叫我吗?” 丛容一愣,这才发现他有客人在。那张脸和温少卿有一两分相似,气质也有几分相似,转头问温少卿,“你哥哥还是弟弟?” 温少卿轻咳一声,开始解释,“我小叔,我爷爷的小儿子温让,小名让一让。” 让一让听到自己的名字很快窜出来,蹲在温少卿脚边吐舌头。 丛容反应了半天,看看狗又看看人,由衷的赞一句,“老爷子老当益壮啊。” 温少卿的这个小叔大概和他不和吧,不然谁会把家里长辈的小名用在宠物身上。 温让冲丛容招手,“侄媳妇,进来坐啊!” 温让坐得位置是丛容平时坐的,她没什么感觉,倒是让一让看着丛容走过来,冲温让吼了两声。 温让奇怪,转头问温少卿,“它怎么了?” 温少卿解释,“你坐了你侄媳妇的位置。” 温让立刻一脸悲愤看向让一让,“你吼我?我们俩用一个名字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一个认识不到几个月的女人吼我?!” 让一让又冲他吼了两声,温让捂着胸口倒在沙发上。 丛容看到演技这么精湛的“小叔”有些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假装低头看衬衣,看到整整齐齐的纽扣忽然抬头问温少卿,“纽扣你帮我重新定过了?” 温少卿还没说话,躺在沙发上的温让便别有深意的开口,“大侄子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啊。” 看到丛容一脸疑惑马上坐起来,“咦,你不知道?钉纽扣算什么啊,他的绣工才棒呢!当年他可是绣过整幅的清明上河图呢!改天让他给你绣个白首鸳鸯图!” 丛容不可置信的目光在温少卿越来越黑的脸上扫来扫去,“绣……花?” 温少卿黑如锅底的脸冷冰冰的开口解释,“学临床,手指灵活度的练习很重要,我也是被逼着学的。” 当年他扔了从小学了十几年的中医,报了临床,气得老爷子好几个月不理他。后来不知道是为了整他还是真的为了他好,非让他绣一幅清明上河图出来,美其名曰,练习耐心和手指灵活度,以至于他现在听到那五个字就手抖。 丛容忍笑忍得辛苦,后来低着头模糊不清的打了个招呼就跑回家去了,衬衣都忘了拿回去,门关上了才放声大笑出来。 听着门外隐约的笑声,温少卿睨了温让一眼,“满意了?” 温让靠近沙发里,慢条斯理的点头,微笑,“还好。” 温少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你来了快两个小时了,到底什么事?” 温让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有什么正事儿来着,不过我想不起来了,我也打算走了。” 温让走到楼下又给温少卿打电话,“我想起来正事儿了,老温叫你记得找蝴蝶兰。” 温少卿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微微笑起来。 丛容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正好碰上温少卿晨练回来,温少卿叫住她,“不吃早饭了?” 丛容急急忙忙的系着围巾,“不吃了,赶时间,今天有个重要的会,不能迟到。” 温少卿拦住电梯门,忽然问起,“你有认识的人可以买到蝴蝶兰吗?” 丛容想了下,“蝴蝶兰?什么品种?” 她虽然不养花,但也知道今年花市蝴蝶兰是稀缺品种,价格炒的高不说,有些珍贵的品种更是一花难求。 温少卿嘴角溢出一抹莫名的轻笑,“品种倒是不打紧,是蓝色的就可以。” “蓝色?你可真会挑啊。”丛容双手抱在胸前仔细盯着他的脸,“你不是在耍我吧?蝴蝶兰没有合成蓝色色素飞燕草素的基因,蓝色是植物学中的劣性基因病变,非常罕见,你让我去哪儿找?” 温少卿擦了擦手,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有染色培育的。” 丛容冷哼,“你既然了解就该知道培育出来一株有多难。” “就是难才找你啊。”温少卿淡淡的语气里满是挑衅,“怎么,丛律师不会连这点人脉都没有吧?” 丛容扯扯嘴角,极不情愿的应下来,“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温少卿一脸算计得逞的笑,“尽快吧。” 丛容抿着唇角,咬牙切齿的回答,“好。”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律所都知道丛律师在不务正业,最后辗转通过朋友的朋友才找到几株,空运到本市的当天她直接送到了温少卿面前。 医院已经放了假,钟祯就等着初二那天值班,整天无所事事的和让一让混迹在一起。 丛容在温少卿家看到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直奔主题,“你老板呢?” 钟祯指指厨房,“在做晚饭。” 丛容冲进厨房,明明一脸炫耀却故作冷淡的把花给他看,“喏,你要的花。” 温少卿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切菜,“我奶奶喜欢蝴蝶兰,每年过年都会找几株,看着喜庆。” 丛容没听出端倪,“哦,给你放哪儿?” 温少卿抬头看着她,“先放你那里。” 丛容怔忡,“啊?” 温少卿洗了洗手,笑容高深莫测,“钟祯不是说你不回家过年了吗,我打算带你去我家过年,这是你准备的礼物。” 丛容彻底傻眼了,她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你家过年了?” 温少卿理所当然的回答,“你没说过啊,所以我说这是我的打算啊。” 丛容无言以对,“……” 温少卿安慰她,“放心,我们家是我爷爷做主,我爷爷不会不喜欢你的。” 丛容虽然不想和他说话,可还是好奇,忍了半天没忍住才开口问,“为什么?” 温少卿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一脸如获至宝的赞叹,“血瘀体质,又寒又燥,湿气又重,多么好的移动病例啊,可遇不可求,我爷爷看到你一定特别高兴。” “……”丛容再也不想和温少卿说话了,转身准备出厨房,走了两步又转身,犹豫半晌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如果我找不来蓝色的蝴蝶兰呢?” 温少卿看着她浅浅的笑着,“你去阳台看看。” 丛容去阳台看了一下,那里摆着盆一模一样的蓝色蝴蝶兰,就算她找不来他也留好了余地。这一刻丛容心里格外复杂,不知道是该说他体贴好呢,还是说他狡诈好。 她在阳台上站了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温少卿从身后单手圈住她的肩,“生气了?” 丛容摇头,“没有。” “那……跟我回家过年?” 丛容心里清楚就算她不答应温少卿也会有办法让她答应,那就不要折腾了吧,有气无力的回答,“好。” 下一秒耳边便传来沉沉的笑声,“吃饭了。” 丛容扭头看他,笑着点头。 第六十五章 除夕那天,温少卿被叫回了医院,下午才从医院回来,开车带着丛容钟祯和让一让去了城南老宅,一路上钟祯都笑嘻嘻的盯着丛容看。 丛容瞪他,“你老看我干什么?” 钟祯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表姐你紧张吗?” 从容怀里抱着蝴蝶兰,一脸淡定,“紧张什么?” 说完又偷偷扫了温少卿一眼。 钟祯好奇,“要去见家长了啊,你不紧张吗?” 丛容看也不看他,“不紧张。” 沉默了一路的温少卿忽然开口,“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越是面无表情越紧张。” 丛容脸上一滞,弯了弯嘴角,“我真的不紧张。” 温少卿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提醒,“保持平时的样子就可以了。” 丛容立刻挺直腰杆,抬眸扫了他一眼,那气势忽然就起来了。 温少卿忍不住笑,“不是平时出庭的样子,就是吃顿饭,不是去吵架。” 丛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温少卿转头看她一眼,满是同情的叹息,“算了,你还是面无表情吧。” “……”丛容转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这下丢人是丢大发了。 温少卿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温奶奶已经等在门前了。 丛容看到温奶奶的一瞬间,调整了一路的心态瞬间崩盘,她又开始紧张了。 其实她除了笑得不太自然之外,一切都很好,下车的时候没有摔倒,走路的时候也没有顺拐,问题没有出在她身上,出在了……钟祯身上。 温少卿给温奶奶作介绍的时候,先指了指旁边,“奶奶,这是我学生钟祯,这是……” 丛容忽然凑上前去,“我是钟祯的表姐,我叫丛容,奶奶好,这是给您的礼物。” 说完转身给了钟祯一巴掌,“叫人!” 她动作太快,温少卿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那句“女朋友”竟然没有说出口的机会。 钟祯立刻乖乖的开口,“太奶奶好。” 丛容一个没忍住咳嗽起来,温少卿饶有兴致的看着钟祯,“这么客气。” 钟祯一脸迷糊的看看温少卿,又看看丛容,“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亲的奶奶我叫太奶奶有什么问题吗?” “跟着少卿叫奶奶就行。”温奶奶笑得慈祥,接过蝴蝶兰又细细看了丛容一会儿,“姐弟俩都长这么好看,真好。快进去吧,不要拘束,以前他爷爷也会带学生回来过年,就当自己家就好了。” 温少卿从温奶奶手里接过蝴蝶兰,又牵着丛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丛容知道您喜欢蝴蝶兰,特地找的。” 温奶奶看向丛容,“孩子有心了,这个颜色不好找,他爷爷让他找了好久都找不到,麻烦你了。” 丛容边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边疑惑的看向温少卿,他家里明明摆着一盆的啊,怎么说找不到? 温少卿神色自若的笑着看了丛容一眼,扶着温奶奶走在前面,“爷爷呢?” 温奶奶指指书房的方向,“在书房呢,跟你父亲和小叔说话呢。” 温少卿点头的空隙,转头看向丛容,对她笑了一下。 温奶奶阅人无数,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低声对温少卿说,“这个女孩子很不错。” 温少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有点儿紧张,平时更好。” 温奶奶拍拍他的手,“紧张好啊,紧张说明在意你。一会儿带给你爷爷和你父母看看。” 丛容和钟祯大包小包的走在后面,小声说着话。 “表姐表姐,四合院耶!” “小点儿声!” “表姐表姐,我还没住过四合院呢!” “闭嘴!” “表姐表姐,我有点儿紧张。” 丛容腹诽,你紧张个什么劲儿,我才应该紧张好吗! 四个人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书房门正好从里面打开,温父率先从里面走出来。 钟祯忽然上前一步,深深的鞠了个躬,“教授好!经常在教材封面上看到您的名字,我特别敬仰您,今天终于看到真人了!” 温少卿和丛容默契的抚额,温让在后面笑成一团,温父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半天才笑出来,“小伙子不用客气,快进来坐。” 温少卿无奈的解释,“爸,这是我学生,他平时不这样……” 温母则是对丛容饶有兴趣,微微笑着看向她。 丛容微微低头叫人,“伯父伯母好,我是丛容。” 温父点点头,“你好,欢迎来家里玩儿。” 温母笑着拉过丛容的手,“人长得漂亮,名字也起得好。” 丛容没想到温父身上的书卷气比温少卿还要浓厚一些,根本无法让人把他和手术刀联系在一起。 温母也是出身世家,容貌气韵都是出挑的,到了这个年纪保养得很好,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和温少卿的父亲站在一起,颇为般配。 丛容转头看了温少卿一眼,儿子多半长得像母亲,可温少卿的相貌明显要像父亲多一些,而周身的气质却随了母亲。 温爷爷在书房里听到动静,开口问,“是少卿来了吗?进来吧。” 温少卿扬着声音应下来,“是我,爷爷。” 温少卿跟在温奶奶温父温母身后进了书房,转身拉住丛容的手,又交代钟祯,“你自己随便转转,一会儿就吃饭了。” 钟祯点点头,冲丛容做了个加油的姿势后就跑开了。 书房里,四位长辈加上温让这个不是长辈的长辈分坐在两侧,温少卿毫无顾忌的拉着丛容的手站在中央,看着温爷爷介绍,“爷爷,这是丛容。” 说完在她手心里摩挲了两下。 丛容很快笑着叫人,“爷爷好。” 温爷爷看向温奶奶,温奶奶冲他点了下头,他便抬抬手,“坐吧。” 丛容挨着温少卿坐下后,温爷爷笑着看向她,“小姑娘脸色不太好,肝有点问题,胃也不是太好,女孩子好胜心不要那么强,不要凡事都想着要争个输赢。” 温少卿噗嗤一声笑起来,“爷爷,她是律师,不争输赢怎么行?” 老爷子也笑起来,“太瘦了,平时多吃点高蛋白的东西。” 温奶奶忍不住打断他,“又不是来找你看病的,说这些做什么。” 老爷子一顿,便不再多说,又问了几句丛容家里的情况,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方正小巧的礼盒递给丛容,“小辈的事情,我和他们奶奶一向是不插手的,不过少卿没带女孩子回来过,他带你回来应该是想好了的。第一次上门,我和他奶奶跟少卿的父母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看那个古色古香的礼盒便知道里面的东西不菲,丛容迟疑了下,温少卿替她接过来放到她手里,“长辈的心意,拿着吧,打开看看。” 丛容道了谢后打开礼盒,然后愣住了。 温少卿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礼物,低头看过来,“这是什么?” 丛容抬头看看几位长辈,都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心里一暖,低头看着盒子,轻声回答,“是玉獬豸,獬豸是神兽,法的化身,明辨是非。” 以前听人说起,看一个人的教养,要看他的家庭,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大概是温少卿跟他们提起过自己是律师,他们便准备了这个礼物,不是那种大众化的礼物,是用了心,专门给她准备的,代表了他们对她最大的诚意。 温少卿看她神色有些不对,笑着岔开话题,“什么时候准备的,我都不知道。爷爷,其实她喜欢手抄书,要不把您珍藏的那本送给她?” 温爷爷倒也大方,“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那种老古董了,既然喜欢一会儿你去跟我拿。” 温少卿笑着冲温让挑了挑眉,“怎么样,就说你不是亲生的。” 温让果然炸毛,“我要了这么多年您都不给!说是以后给我媳妇儿的,怎么半路就给了别人呢?” 老爷子面色一凛,“你不是出家人吗?哪里来的媳妇儿?” 温让浑身一僵,“这个……”温少卿看着差不多了,便拉着丛容站起来,“陈簇他们快到了,我们去门口接一下。” 说完拉着丛容出了书房。 一出书房丛容忽然从身后抱住温少卿,温少卿转头看她,“怎么了?” 丛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家人很好,你也很好。” 温少卿沉沉的笑起来,把她拉到身前抱了抱,“他们喜欢你才会对你好,所以你也很好。” 丛容靠在他怀里抬眸看他,“他们才第一次见我,礼物是提前准备的,怎么会知道我好。” 温少卿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因为他们相信我啊,我喜欢的人自然是很好的。” 丛容又往他怀里埋了埋,温少卿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小声建议,“丛律师,其实我们站在这里是有风险的,他们不出门就能看到我们。” 丛容立刻站直后退一步,一脸清明冷静,“我们快去接陈簇他们吧。” 温少卿有些好笑,牵着她边往外走边解释,“陈簇……家里有些复杂,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过年,我就叫他来家里过年,今年他女朋友要值班不能回家过年了,就一起过来了。” 丛容忽然有些心不在焉,闷闷的嗯了一声。 温少卿停下来,“怎么了?” 丛容有些郁闷,“刚才你爷爷说我……” 温少卿点头,“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老爷子行医多年,看一眼就能看出问题也正常。” 丛容一脸担忧,“那会不会看出……” 温少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看出来又怎么了?” 丛容幽怨的看着他,“你说怎么了。” 谁愿意第一次见男方家长就被发现生不了孩子…… 温少卿拍拍她的后背宽慰着,“没事的,我有办法。” 丛容如果知道温少卿的办法是那种办法的话,打死她她都不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温少卿和丛容接上陈簇和三宝以后天都快黑了,四个人便直接去了左室准备吃年夜饭。 一进去温奶奶正在张罗着上菜,陈簇不是第一年来这里过年了,温奶奶看到他今年带了女朋友来,心里高兴,招呼着两个人,“就当自己家,随便点就行。” 三宝是个名副其实的“二货”,听到这话眼睛一亮,“真的可以随便点?” 温奶奶看着这个姑娘笑着点头,“嗯。” 三宝立刻眉开眼笑,“那我点个糖醋排骨可以吗” “……”众人静默。 温少卿幽幽扫她一眼,“让你随便点,不是随便点菜,你当我家是饭店呢?” 三宝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傻笑两声。 陈簇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代她向温奶奶道歉,“不好意思,奶奶,她就是喜欢吃,不是故意的。” 温奶奶笑着摆手,“没事儿,能吃是福气,你们玩儿,我去让厨房加个糖醋排骨。” 温奶奶转身去了厨房,丛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第六十六章 她看了眼才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边丛母的声音,“你和你弟弟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等你吃年夜饭呢!” 丛容浑身一滞,很快镇定下来,柔柔的冲着电话那边回了句,“妈,您先等一会儿啊。” 说完捂着电话冲钟祯吼,“钟祯!不回家过年你没告诉家里吗?” 钟祯正在桌边偷吃,模糊不清的回答,“没有啊,我以为你会说啊……” 说完也反应过来,筷子一下子掉到桌上,一张脸欲哭无泪,“阿姐……怎么办?” 丛容也有些不知所措,温少卿抽走手机,边说边招手叫了钟祯过来,然后两人一起走了出去,丛容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挂了电话。 温少卿把手机还给她,“伯母说,让你过了年抽空回去一趟。” 丛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温少卿看向钟祯,“就说了你在我家过年。” 丛容耶转头看向钟祯,钟祯笑眯眯的回答,“我跟舅妈说,阿姐头一次上门,我要去帮她撑腰,所以也不回去过年了。” 丛容一直认为武力解决不了问题,可是现在却觉得至少可以解决心火这个问题,一巴掌接一巴掌的往钟祯身上招呼了上去。 钟祯吓得火速开溜,丛容便调转枪口去挠始作俑者温少卿,“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你们为什么不实话实说! 温奶奶看着两个人闹得欢腾,笑着路过,“好好玩儿别打架啊,少卿啊,让着点儿丛容。” 丛容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立刻收手,立正站好,假装看风景。 温少卿把头歪向一边,不断抖动双肩。 过了会儿丛容才想起来,“我要不要……去厨房帮下忙?” 温少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人家去见家长都是挑擅长的表现,你怎么反着来?” 丛容知道他在嘲笑她,不服气的抿了抿唇,“不都是要考厨艺的……” 温少卿笑着促狭,“什么都是要考厨艺的?” 从容迎上他颇有兴味的目光,僵硬着调转开视线,小声嘀咕,“没什么。” “我们家门槛低,不讲究那些。”温少卿不再逗她,拉着她往厨房去,“不过我可以带你去装一装样子。” 厨房里温奶奶正在调糖醋排骨的汁,看到他们两个进来便开口赶人,“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快出去,到别处玩儿去。” 温少卿把丛容往前一推,“奶奶,丛容说她不会做饭帮不上忙,想来陪您说说话。” 温奶奶有些惊喜的抬头看向丛容,“别站着啊,那边有凳子,坐下说。” 温少卿在厨房里转了转,寻了个理由便出去了。 丛容是从心底喜欢这家人,聊着聊着也没了不自在,听温奶奶给她讲温少卿小时候的事情。 最后一道饺子上桌之后,温父忽然看着温少卿,温少卿会意点头,然后转头问钟祯,“要不要一起?” 钟祯拿着筷子盯着面前的菜目不转睛,“什么?” 温少卿跟着温父起身往厨房走,“外科医生的基本功啊,去看看。” 大概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丛容有些好奇,便跟着去看。 厨房里有事先准备好的切成块的熟豆腐,热锅,放油,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油里,随着豆腐熟了渐渐改变力度,熟了再夹回盘子里,换另一块,整个过程豆腐不能从筷子上滑落。 豆腐滑嫩易碎,筷子夹豆腐本就是个技术活,力道太轻,夹不住,豆腐会从筷子中间滑落;夹得重了,又会把豆腐拦腰夹断,也夹不起来;只有力道恰到好处,才能在油锅里把豆腐夹住。 温少卿示范了一下之后,转头看钟祯。 钟祯有些犹豫,“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温少卿笑着扫了丛容一眼,“输了就把你表姐抵给我做媳妇儿啊。” 丛容皱眉瞪了他一眼,温少卿笑得更开心了。 温父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笑了笑,“开始吧?丛容做裁判。” 三个人很快便围着油锅开始了,父子俩临床经验没得说,速度和成功率不相上下,钟祯就还有得练了,不是夹碎,就是豆腐中途掉进了油锅里。 丛容看得移不开视线,她忽然觉得医生的手很神奇,神奇到让人敬畏,一双手拿起手术刀的时候可以挽救生命,放下手术刀的时候又在为时刻拿起手术刀而做准备。 温少卿的手指修长有力,夹起豆腐来又有种举重若轻的从容,快结束的时候,他忽然抬头冲她笑了一下,手下的动作也不动声色的慢了下来。 结束的时候,丛容数了数,笑着鼓掌,“伯父赢了!” 温父笑着擦了擦手,深深看了温少卿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丛容难得有机会调侃温少卿,抑扬顿挫的评价,“姜还是老的辣啊。” 温少卿双手背在身后,弯腰附在她耳边低声开口,“三年前我就能赢了,不过是给他个面子,哄他高兴。” 丛容看他一脸得意,淡淡的泼着冷水,“你父亲怎么会不知道你在让着他,指不定是谁在哄谁高兴呢。” 温少卿眼尾夹了抹赞许,“丛律师果然是心细如尘,看来以后哄你要多花些心思伪装了。” 丛容看他一眼,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我很懂事,不需要别人哄。” 温少卿故作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对,丛律师有隐藏的吃货属性,不需要哄,有吃的就行了。” 丛容羞愤恼怒的瞪他,“你……” 温少卿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丛容却无力反驳。 那边钟祯还在跟豆腐较劲,简直惨不忍睹,最后一脸沮丧的扔了筷子,“我的自信心收到了史无前例的创伤,需要马上啃个肘子治疗一下……走了走了,去吃饭了。” 第六十七章 有三宝和钟祯两个活宝在,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热闹闹,临近尾声的时候温奶奶忽然叹了口气,“家里还是有个孩子才热闹一些。” 温爷爷听了淡淡看了温少卿一眼,温少卿夹菜的动作一顿,那粒花生米便顺着桌子滚到了地上,他转头淡淡看了温让一眼,转移火力。 温让浑身一僵,“看我干什么?我是出家人!” 温少卿点点盘子边沿,“出家人,放开你手里的红烧肉。” 温让一脸警惕,“我就知道你想抢我的红烧肉!” 闹了一圈之后,温奶奶忽然一脸慈祥的看向丛容,丛容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老人家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看向温少卿,寻求救助。 温少卿在桌下握了握丛容的手,神色轻松的笑着看向温爷爷开口,“爷爷,您知道我不擅长妇科,一会儿您给看看?”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温老爷子却是听得明白,很快净了手给丛容把脉,过了半晌才开口,“先天不足,再加上后天……” 温少卿忽然开口打断,“后天?那可能是我的原因。” 众人听得糊涂,“你的原因?” 温少卿一脸悔恨情深意切,“我没跟你们说过我们俩的事儿,其实我跟丛容认识很多年了,虽然是最近才在一起,但是她已经暗恋我很多年了,我一直不知道,所以她才会心情郁闷,积久成疾。” 丛容不可置信转头看他,一脸震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温少卿笑着看着她,抬手温柔的抚了下她的眼睛,轻声细语的安慰,“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应该特别高兴吧?以后不要郁闷了,心情好了身体自然就好了。” 丛容眼睛一疼,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睛红红的,很快眼泪便流了下来。 温少卿立刻一脸疼惜的替她抹了抹眼泪,还不忘向众人解释,“她太激动了,每次说起这事儿她都特别激动……” 他越抹丛容的眼泪掉的越快,丛容忍不住抬手去拂开他的手,却被他顺势握在手里,“别哭了啊,走,我带你去洗洗。” 温少卿带她去了洗手间,丛容站在水龙头前,边弯腰洗着眼睛边控诉他,“温少卿,你竟然在手上涂辣椒,我的眼睛疼死了……” 温少卿一脸过意不去,“忍忍啊,洗洗就好了。” 丛容真的要哭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涂到手上的?” 温少卿理亏,飞快的轻声回答,“刚才去厨房的时候……” 丛容忍不住给他一巴掌,“你那个时候就算计好了!温少卿!我要给你发律师函!” 温医生没有想到,在新年钟声即将敲响之际,他收到的新年礼物竟然是一份律师函,还真是……很有情调啊…… 等两人收拾好了回到饭桌上,温少卿再次展现了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功力,丛容每每一脸错愕的看着他,他便抬抬手,她立刻乖乖点头认下来,一顿饭下来她的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温奶奶站在门口安慰丛容,“不打紧的啊,孩子,让他爷爷帮你瞧瞧,会治好的。” 温爷爷站在一旁笑着点头。 老两口走了之后,温母又拉着丛容的手,完全把她当成了女儿待,“没事儿的啊,孩子,以后少卿如果欺负了你,你就跟我讲,我帮你骂他。” 说完挽着温父往外走,“丛容这个孩子看上去有些冷,没想到倒是个重情的人。” 最后是温让目不斜视的从温少卿面前走过,边走边唾弃,“哼,这么能演,做医生真是糟蹋了。” 钟祯则拉着丛容不停的问,“表姐,刚才我老板说的是他跟你吗?” 丛容隐忍不发,半晌气急败坏的点头,“是!” 一群人去了正厅看春晚守岁,温少卿拉着丛容故意落在后面,在她耳边低声说,“一会儿穿好衣服在门口见。” 丛容一脸莫名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问,三宝便在前面叫她,“丛容,快来吃甜品了!” 她还没什么反应,就看到钟祯风一样冲了过去,“我吃我吃!” 正厅里,长辈们在看电视,三宝兴致勃勃的建议着,“我们打麻将吧?” 陈簇当然赞同,钟祯也跃跃欲试,“我也来!” 然后三个人一齐看向温少卿和丛容,“三缺一,你们俩谁来?” 丛容想着刚才温少卿的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摇摇头很违心的拒绝,“我……我肚子不太舒服,可能要去洗手间。” 三个人又一脸期待的看向温少卿,谁知温少卿竟然连借口都懒得想,看了丛容一眼,“我也是。” “……”众人一脸鄙视的看着他。 温少卿转头看了眼,隔着半个长厅扬声叫,“温让,三缺一!” 温让微微一笑,一脸风轻云淡,“侄子,你忘了,小叔我是出家人。” 温少卿,“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温让下一秒便出现在桌前坐好,一副随时开始的模样,“事先说好了啊, 温母叫人,“少卿,丛容,过来吃水果了。” 两人各怀鬼胎的陪着长辈吃了一会儿水果,温少卿率先站起来,神色自若的开口,“我去车上拿下手机充电器。” 转身时深深看了丛容一眼。 丛容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又坐了五分钟才对着看电视的长辈开口,“我去下洗手间。” 丛容抱着外套和围巾偷偷摸摸的跑到门口时,温少卿和让一让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温少卿手里还抱了个纸箱,看到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便把纸箱放到脚边,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围巾帮她穿戴好,“不着急,先把衣服穿好。” 丛容平复了下呼吸问他,“我们要去哪儿?” 温少卿踢了踢脚边的纸箱,“去放烟花,一会儿人就多了。” 丛容好奇的低头去看,“不是禁烟花爆竹吗?” 温少卿单手抱起纸箱,另一只手牵起她,“城里当然禁,城外就不管了。” 丛容一脸若有所思,“就是放个烟花啊,干嘛偷偷摸摸的,我还以为要去干什么坏事。” 温少卿唇角微扬,痞痞的笑着,“你以为要去干什么坏事?” 丛容瞪他一眼,不说话。 温少卿带她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块空地,他们到了的时候已经有几拨人在那里了,随着一声声巨响,黑色的夜空中不时绽放出耀眼绚烂的光芒,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炸裂声,热热闹闹的颇有年味。 丛容自告奋勇握着打火机去点烟花的导火索,可夜里的寒风凛冽,怎么都点不着,她蹲在地上无奈的抬眸去看温少卿。 温少卿笑了笑,很快转身朝着人群走了过去,再回来的时候嘴里竟然叼了只烟,他从丛容的手里拿过打火机,头微低歪向一边,拉高大衣的衣领挡住风,火苗很快在他怀里窜起,那只烟点着之后,他长长的抽了一口,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才递给她。 丛容直直的看着他的脸,忽然发现其实眼前这个男人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一面,比如,他竟然会抽烟,再比如,他刚才微微歪头点烟的样子竟然性感的要命。 温少卿的笑声在风中有些模糊,“怎么不接?” 丛容很快接过来,心怀鬼胎的放了几个烟花后把手里的香烟递还给温少卿。 温少卿接过来却没有再抽,“不放了?” 丛容神色微妙的点点头,在心里小声回答,不放了,没意思,烟花还不如你好看。 忽然一朵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绽放开来,华丽明亮的金光照的整个天空都亮堂堂的,两人被巨响吸引,仰头去看,钟祯却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举着手机给两人看,“看!我抓拍的好不好?” 丛容低头看过去,在流光溢彩中,两人相视而笑,头顶的烟花开得正好,映着两人的笑脸,虽是侧影,两人的脸模糊不清,可胜在那份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得到的情浓。 温少卿难得开口夸他,“嗯,不错,发给我。” 陈簇和三宝也紧跟着凑过头来看,眉飞色舞的调侃两人,“好恩爱啊……” 温少卿把打火机扔给陈簇,“放烟花去吧!” 三宝笑嘻嘻的拉着陈簇去放烟花,钟祯傻乎乎的带着让一让去玩儿窜天猴。 温少卿和丛容站在不远处看着,温少卿忽然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毛绒玩偶小狗递给她,“喏,新年礼物。” 丛容接过来,仔细看着,“这是什么?” 温少卿指指正跑得欢腾的让一让,“说起来,还跟你有关,你上次从让一让身上薅下来的毛做得,像不像让一让?” “像……”丛容很勉强的点了点头,“不过,你送我这个,我是小孩子吗?” 温少卿明明一脸“你是啊”的表情,却硬生生的摇了摇头,牵强的解释,“就当是让一让送你的吧。” 丛容一副不跟他计较的模样,转头叫让一让过来,“我也给让一让准备了新年礼物!” 一个粉色的兔耳朵帽子,直接戴到了让一让的脑袋上,“这个是真的兔毛哦。” 说完转头问温少卿,“好不好看。” 温少卿看了许久才很是为难的开口,“这个帽子固然是很好看,不过,好像不是很适合他……” 丛容揪着兔子耳朵,“怎么不适合,多可爱啊!” 温少卿看看让一让,又看看丛容,神色复杂的问,“你是不是不知道……他是男孩子?” “他是男孩子?让一让是男的?!” 温少卿纠正,“公的。” 丛容大囧,“我之前真的不知道它是男的……” 温少卿指了指让一让的脑袋,“那这个……” 丛容立刻摘了下来,“我回头去换个绿色的再拿给它。” “……”温少卿扶额,这跟颜色有关系吗? 第六十八章 快十二的时候,温少卿的手机不断响起,陆续有学生打电话给他拜年。 丛容听了会儿觉得无聊,便上前去和钟祯一起放窜天猴,玩着玩着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问钟祯,“你们科室是不是有同事领养过孩子啊?” 钟祯一脸莫名其妙,“没有啊,怎么忽然这么问?” 丛容心底一颤,不动神色的追问,“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钟祯一脸舍我其谁的傲娇,“科室里的八卦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是真的没有。” 丛容一时情急,“可是温少卿明明说过……” 说到一半她忽然顿住,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为了宽慰她随口胡说的吧,她竟然就信了。 钟祯挠挠脑袋,“我老板?你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了,他好像跟护士长打听过医院弃婴的事情,怎么了?” 她猛然转头怔怔的看向温少卿,那一刻她心中五味陈杂,柔情千回百转,有东西在心口慢慢发酵,整颗心都涨得满满的。 温少卿正背对着她打电话,背影修长挺拔,她忽然出声叫他,“温少卿!” 在一片喧闹中,他竟然听到了,很快转身看向她,继而对着手机说了一句什么,很快挂了电话走过来,“怎么了?” 其实她刚才不过是一时冲动,并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现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忽然让她手足无措起来,吞吞吐吐半天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笑着抬头,“快到12点了,想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她说完,温少卿的表情越发的诡异起来,盯着她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她忍不住低头扶额,她到底说了什么鬼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半晌,耳边忽然传来他的轻笑声,“新年快乐。” 她猛地抬头看他,那一刻,他的眼底宁静深邃,是她不曾见过的温柔,心底的躁动不安倏地被抹去,似乎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午后,他也是这么笑着对她说,丛容,我们见过。 几个人放了整整一箱烟花后,才回去给长辈们拜年,领了红包,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临睡前,丛容躺着刷朋友圈,大多都是拜年的吉祥话,晒年夜饭和秀恩爱的,她心不在焉的翻着翻着,忽然停住,把刷过去的那条朋友圈重新拉回到屏幕中间。 几十分钟前,温少卿发了条朋友圈,应该就是他们在放烟花的时候,用的是刚才钟祯抓拍的那张照片,配了简单的八个字,余生相陪,我之确幸。 相隔几年的除夕夜,差不多的背景,一样的背影,可以模模糊糊看出照片里的女孩子和第一条朋友圈里那个“非不思她”是同一个人。 放烟花的除夕夜,几年前是一个人,如今是一双人。 确幸的不止是他,你之深情,我之确幸。 她早已不记得那一年在楼顶看烟花的时候在想什么,如今她满心只有确幸,他说得对,慎始,善终。 丛容平时赖床赖习惯了,在别人家做客总不好睡到日上三竿,特意定了闹钟,初一一大早便哈欠连天的爬起来,洗漱好一打开门就发现门上挂着一个袋子,她打开看了看,然后愣住。 是上次她落在他那里的衬衣。 温少卿真的在上面绣了图案,只不过不是温让说的白首鸳鸯图,而是几株清新的绿色植物,从右肩蔓延到左下腰间,大片的淡绿色,看上去生意盎然,在一片绿色中还点缀着很别致的小花。 丛容以为上次温让是在开玩笑,没想到温少卿真的有这门手艺,她心里一动,转身回房间换上后才重新出门,谁知一出门就碰上温少卿和让一让,他应该是才晨练回来,身上穿着运动装,在寒冷的冬日里,浑身冒着热气。 温少卿一脸讶异的看着她,“这么早,还想去叫你起床。” 丛容心虚的转了下脖子,不好意思说想给他们家人留个好印象,含糊了一句“换了床睡不好”便糊弄了过去。 好在温少卿也没多问,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视线落在衬衫的花纹上,唇角勾起,“还不错。” 丛容也低头看了看,努力忍住笑,“温医生手艺真好啊,给病人做手术缝合伤口的时候也会绣朵花什么的吧?” 温少卿难得眉宇间带了恼怒,转身就要走,丛容适时收起调侃,拉住他转移了话题,“开玩笑的,这是什么花?” 温少卿神色一滞,气势忽然低了下来,言辞也跟着含糊起来,“名字不重要。” 丛容觉得诡异,“到底叫什么?” 温少卿飞快吐出两个字,“……肉桂。” 丛容觉得耳熟,皱眉想了想,问道,“那个调料?” 温少卿点点头,“差不多。不过它的嫩枝是一味中药,叫桂枝,桂枝是好东西,其性味辛、甘,温,入肺、心、膀胱经,是主治里寒常用的温里药。张仲景的《伤寒论》里开篇第一方就是桂枝汤,被称为天下第一方。桂枝芍药等量伍,姜枣甘草微火煮,解肌发表调营卫,中风表虚自汗出。” 丛容还是觉得别扭,“我没说它不好,不过名字……” 谁会把调料穿在身上啊?移动的调料包吗? 温少卿很是委婉的提醒她,“中医博大精深,药名好听的未必……” 丛容看看他,还是觉得奇怪,“可你是西医啊。” “我知道了。”温少卿敛了神色,“下次绣几把柳叶刀上去。” 好歹是他的心意,不知道花了多少精力,丛容不敢嫌弃,讨好的笑着,“不过样子倒是挺好看的。” 温少卿扫了眼那图案,“不是看中了它的样子好看。” 丛容好奇,“那是什么?” 温少卿看着她,笑得格外耐人寻味,“开了花就要结果,果实叫桂子,寓意好。” 丛容皱着眉小声重复着,“寓意?桂子?” 温少卿抬手扯了扯衣角,“对啊,桂子桂子,早得贵子。” 丛容猛然从他手里扯回衣角,转身就要回房换。 温少卿拦住她,“怎么了?” 丛容瞪他一眼,“我要换下来。” 温少卿莫名,“挺好看的,为什么换?” 丛容冷哼,“你说呢?” 温少卿不顾她的挣扎,拉着她的手往外走,“走了走了,等我们吃早饭呢。” 到了餐厅,温少卿所谓的“等我们吃早饭”显然是胡诌的,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丛容便开始摆碗筷,温少卿去厨房端粥。 她才刚摆好,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便是急吼吼的一句,“丛容,快过来。” 她才回头,温少卿便冲了进来,动作极快的把盛粥的瓷盆放到桌上,然后双手立刻探过来放到她的耳垂上,嘴里还概叹着,“啊,好烫。” 丛容耳上一热,他晨练之后才洗了澡换了衣服,站得又近,她能隐隐闻到他身上带着湿气的沐浴露味道,很干净的味道,耳上的热度慢慢消褪,她的脸却忽然热了起来,皱眉看他,“你干什么啊?” 温少卿低头凑近她的脸,一本正经的解释,“放在耳垂上手就不烫了,常识啊,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常识!可问题是……”从容说到一半顿住,垂了垂眸才又瞪了过去,“你放我耳朵上干什么?”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咳嗽声,还有小声的笑声。 两人一齐往门口看过去,看到站在门口的陈簇和三宝满脸的兴奋和不可说,这才意识到刚才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从两人的角度看过来,并不能看清温少卿和丛容的神色,只能看到模糊的动作,像是他捧着她的脸准备吻下去,而她则微微仰头准备迎合。 丛容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一把推开温少卿,右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耳垂,低头皱眉,大年初一的早上他就开始撩她!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另外一位当事人温少卿则面不改色的询问二人的口味,“阿姨做了豆腐脑,我去端,你们是吃甜的还是咸的?” 三宝一听吃的便眼睛放光,蹦蹦跳跳的进来,“咸的咸的,一大早就吃甜的会长胖的!” 温少卿看她一眼,“量变引起质变。” 三宝捧着自己的脸,可爱的问,“亲师兄,你是说我吃的少,这点量是不会长胖的是吗?” “我是说”,温少卿慢悠悠的开始毒舌,“你已经吃了那么多了,就算是咸的也还是会长胖的。” “啊!”三宝下一秒便滚进了陈簇怀里,“我们刚才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亲师兄准备灭口了!” 陈簇笑得不可抑制。 或许是温少卿的绣工太出色,三宝一看到丛容便凑上来问,“容容,你这件衣服哪里买的,挺别致的。” “呃……”丛容面不改色的扯谎,“订做的。” “哦~”三宝点点头,“回头把地址给我,我也去订做一件。” 丛容刚想说什么就被从厨房回来的温少卿打断,“那个师傅金盆洗手,不接活了。” 三宝一脸惋惜,“这样啊,那算了。” 跟在温少卿身后进来的温让看了看那个图案,微微歪头冲着温少卿笑了笑,一脸的高深莫测。 温少卿不甘示弱的回视回去。 叔侄俩正较劲,四位长辈就到了,一群人便开始吃早饭。 温奶奶笑着看向丛容和钟祯,“平房住着是不是不习惯?” 钟祯笑嘻嘻的喝着粥,“没有,我特别喜欢四合院。” 丛容也笑着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温奶奶笑着问,“午饭想吃什么?” 温少卿睨了丛容一眼,对温奶奶说,“她是个吃货,什么都爱吃。” 温奶奶有些讶异,看看丛容,又看看三宝,再看看丛容,满脸疑惑,说三宝是吃货她认同,可丛容……一点儿也不像啊。 “她隐藏的深。”温少卿凑过去近距离盯着丛容,“昨晚收着吃,都没吃饱吧?” 丛容被拆穿,恼羞成怒,当着温奶奶的面又不好拿温少卿怎么样,最后只能红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 后来连钟祯看到了也问,“表姐,你这件衣服挺好看的,以前没见你穿过。” 丛容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瞪了钟祯一眼,这桌上好几个人都和中药打过交道,怎么会不认识这个花纹,怎么会不知道“桂子”的寓意! 果然温父看着看着和温母对视一眼,笑着评价,“不错。” 温爷爷和温奶奶跟中药打了一辈子交道,再加上认出那针法是温少卿的,也露出相似的笑容,“是不错。” 丛容在无形中被调侃了一番,实在是觉得冤枉,早生贵子这事儿她真的不着急…… 吃完了早饭温少卿便被温爷爷叫去了书房,三宝对温家那个中满中草药的百草园垂涎已久,拉着陈簇去观摩,丛容便打算回房补觉。 她才回到房间,后知后觉的钟祯忽然冲进来,恍然大悟的抓住丛容问,“这是我老板绣的?!” 丛容鄙视他一眼,“你的反射弧长得都可以绕地球一圈再打个蝴蝶结了!” 钟祯脸上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兴奋,“表姐!我们把这件衣服挂到医院论坛上卖吧!温教授出品,绝对能卖大价钱!” 丛容懒得理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玩手机,钟祯自说自话了半天,忽然又大叫,“等等!我老板竟然会刺绣?!” 丛容抬头警告他,“不许说出去!” 钟祯捂着肚子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哎呀,这么个大八卦不能说出去,我的肚子要憋炸了!” 钟祯滚了会儿又坐起来,凑到丛容面前,“表姐表姐!你快嫁给我老板好吗?!他是我男神!” 丛容头也不抬的继续玩手机,敷衍道,“他是你男神,又不是我的,你嫁给他好了。” 钟祯一副胆小怕死的模样,“不行,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会被我妈打死的。” 丛容轻描淡写的回答,“没关系,我会帮你劝小姑的,劝她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祯感受到了浓浓的恶意。 丛容很快收到温少卿的微信。 到书房来。 丛容很快起身去了书房。 书房里只有温少卿一个人在,他正坐在桌前拿着毛笔在写什么。 丛容走近,探头过去看,“你在干什么?” 温少卿蘸了蘸墨,在砚面上舔了舔,抬头对她笑了下,“做苦力,更新族谱。” 丛容忍不住赞叹,“书本网就是好。” 温少卿发自内心的调戏她,“等你进了温家的门,也是你家了,媳妇是可以入族谱的。” 丛容被他调戏多了,多少也免疫了,只当是没听到,面无表情的转身去看旁边的中药柜。 说是书房,其实也是药房,其中一面墙摆满了药柜,一个个小小的抽屉,外面的标签上写着药材的名字,里面放着药材,进门的时候便问到了醇厚的药香。 丛容随便看着,忽然看到一个好听的名字,“望月砂,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 温少卿边低头写字边不急不缓的开口,“望月砂,去翳明目,解毒杀虫。” 丛容好奇,打开抽屉看了看,“是草药吗?” 温少卿眼底沉淀着笑意,“嗯……不是。” “那是什么?” “野兔粪便。” 丛容面色一僵,砰一声关上抽屉,看向另一边,写着夜明砂,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索性不问了,挑来挑去终于挑到满意的了,“这个好,白丁香,是丁香花吗?” 温少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是麻雀的粪便。” “……”丛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温少卿看她一眼,笑得愈发开心,“早上跟你说过了,药名好听的东西未必好看。” 丛容刚才还对满墙的药材充满好奇,这下也没了心情,百无聊赖的看着上面的药材名。 温少卿看她半天没有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继续低头整理族谱,“药柜上下左右七排斗,所以又称为七星斗柜,药材在药斗橱里的排列方法叫斗谱,一斗三格,等份正方。你看第二个柜子从上面数第三排第六个格子。” 丛容按照他说的去找,那个格子上写着肉苁蓉。大概就是上次开玩笑的时候说起的那味补肾的药材吧? 她打开来看了看,样子并不好看,甚至可以称之为丑。 温少卿的声音很快又响起,“上次说过的还记不记得,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此物补而不峻,故有从容之号。从容,和缓之貌。主治五劳七伤,补中,除茎中寒热痛,养五脏,强阴,益精气,多子。” 多子?丛容皱眉,怎么话题又绕到这上面来了?她轻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回到温少卿身边看他写族谱。 温少卿却从桌上随意扯了张纸,放在她面前,探身抬手在纸上缓缓写下两个字。 他写的是丛容,不是从容,也不是苁蓉。 这是他第一次写她的名字,自己的名字由爱的人写出来总带了点儿别样的情愫。 他写完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很快又撤回去写族谱。 丛容盯着眼前的字看了很久,才慢慢转移视线。 那一双手本就好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因为握着笔,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明显,有种骨感美。这双手既能拿刀,也能握笔,她忽然想知道他拿手术刀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这么想着她的视线从他的手慢慢移到他的脸上,他似乎有所察觉,唇角不动声色的勾起,缓缓开口,“留花翠幕,添香红袖,常恨情长春浅。古人说的红袖添香是不是就是这样?” 他的话音刚落,丛容便感觉到手上一热,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就这么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握着毛笔,静静的写了许久才放下笔,“写好了。” 他写了多久,丛容就看了多久,他一出声她才猛然惊醒,指着某处问,“这里……你名字旁边怎么有片空白?” 温少卿的神色忽然变得古怪,“布局有点问题,不想重新写了。”丛容也没多想,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脖子。 温少卿转头看,“怎么了?” 丛容转了转脑袋,脸上的表情愈加痛苦,“大概是落枕了。” 温少卿搓了搓手,扶着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身,“转过去,我帮你按摩一下。” 他站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脑袋左右转了转,不时询问着,“这样疼吗?” 手指在她面前从空中划过时,她能清晰的闻到他指间的墨香,再加上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丛容忽然觉得热起来。 温少卿在她肩上特别僵硬的地方按了按,“是这里吗?” 丛容低声嗯了一声。 温老爷子带着温让来验收成果,在门口遇上来找丛容的钟祯,三个人在打了招呼刚想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不对劲。 一道女生忽然压抑着叫了声,“啊,轻点轻点。” 隔着一道门,男声有些模糊,“轻不了。” 三个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又一道女声的挣扎声响起,“疼!” “再忍一下,马上好了!” “还没好吗?” “太紧了,放松一点,我都动不了了。” 男声忽然闷哼一声,屋里的氛围更暧昧了。 三个人交换了个眼神,都是一副听不下去的模样猛然推门进去,“你们俩在干什么?!” 丛容坐在书桌前,温少卿站在她身后,手还保持着放在她肩上的姿势,两人的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温少卿一脸莫名的看着三个人,“她落枕了,我帮她按摩啊。” 钟祯一脸尴尬,欲言又止半天才问出口,“太紧了是什么?” 温少卿指指丛容的脖子,“肌肉啊,肌肉太紧了,按都按不动。” 钟祯看看丛容,才又问温少卿,“那你叫什么?” 丛容不好意思的看了温少卿一眼,转头解释,“太疼了,我一时没忍住疼,捏了他大腿一下。” 温让扫了两人一眼,淡淡开口,“按摩而已嘛,怎么你们俩搞得跟……那什么一样。” 丛容莫名其妙,“哪什么?” 温少卿哂笑医生,扫了三人一眼,“要不要来袋强力去污粉?” 温老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族谱写好了吗?” 丛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然后一张脸涨得通红,找了个借口溜走了,钟祯追了出去。 等丛容出去了,温少卿又提笔在他名字旁边的空白处添了两个字,这才拿给温老爷子看。 温老爷子细细的翻看,看到最后的时候忽然顿住,抬眸深深的看了温少卿一眼。 温少卿坦荡的和他对视,“怎么了?” 温老爷子半晌才收回视线,淡淡开口,“只此一次。” 温少卿点头,他这辈子只会有这么一个老婆,当然只此一次。 温让拿过族谱扫了一眼,也看到了,一脸嘲讽的嘀咕,“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家还没过门就迫不及待的写进族谱里,也不怕人家笑话!” 温少卿笑得盎然恣意,“早晚是我的人。” “早晚?”温让冷哼医生,“你早晚也会有孩子,你怎么不把孩子的名字也写上呢?” 温少卿点头赞同,“你别说,我还真想好了。” 说完动作极快的从他手里抽回族谱,转身回到桌前在他和丛容的名字下面又加了两个名字,温晴,温故,这才重新递回去。 老爷子气得胡子颤,“族谱是由着你胡闹的吗?” 温少卿满是无辜,“没有胡闹,我很认真的。” 温老爷子拍拍桌子,“出去!” 温少卿马上转身出去,“哦。” 温让正得意就看到温老爷子怒视他,他心里一颤,“爸,怎么了?” 温老爷子拍着桌子,“你看你侄子,孩子都有了,你连媳妇都还没影!” 温让好笑,“他哪里有孩子了?不就是个名字,我也可以写上啊!” 温老爷子幽幽来了一句,“你不是出家人吗?” 温让立刻态度真诚的弯腰道歉,“爸爸,我错了……” 初二钟祯要去医院值班,吃了午饭便要回城。丛容也不好再在温家打扰,便和钟祯一起离开了,温少卿依旧留在老宅陪长辈。 只是丛容没想到,新年的第二天她便开始失眠,一连几天下来便有些扛不住,好在温少卿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今天已经回来住了,她看了眼时间,还没到11点,不算是打扰吧? 这么想着她很快从床上坐起来,去了对门。 温少卿过了半天才来开门,大概刚洗完澡,头发微湿,额前懒懒的趴着几缕碎发,整个人显得慵懒随性,可藏在后面的眼睛又是漆黑深邃,衬得五官线条愈加清晰漂亮,看得她神思恍惚。 他看到丛容也是一愣,笑着调侃,“丛律师,半夜三更你穿着睡衣来敲单身男子的门,是什么意图?我也可以请律师给你发律师函告你骚扰我吗?” 丛容忙不迭的点头,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可以可以,回头我介绍律师给你认识,打折。现在先说我的问题,我失眠,好几天了……” 温少卿打断她,“你听过秋补冬藏吗?” 丛容完全没意识到套路,认真的摇头。 温少卿一本正经道,“《黄帝内经》曰:‘冬三月,此谓闭藏,水冰地坼,无扰乎阳,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气之应,养藏之道也。’” 丛容以为和治疗失眠有关,便问,“怎么藏?” 温少卿的神色蓦地微妙起来,“藏阳,多晒太阳。藏神,心为藏神之脏,君主之官,生之本,五脏六腑之大主,故情志所伤,首伤心神,次及相应脏腑,导致脏腑气机紊乱。冬天万物闭藏,人的心神也应内藏。” 丛容继续问,“还有呢?” 温少卿飞快吐出两个字,“藏精。” 丛容皱眉,“哪个精?” 温少卿慢悠悠的开口,“你说哪个精?” 丛容这才反应过来,“藏精你跟我说干什么?!我又没有!” 温少卿绕了一圈,终于绕回来,“是跟你说注意点儿,别勾我的火。” 丛容炸毛,“我本来也没有!” 温少卿挑眉,“那你大半夜的穿着睡衣不擦头发来敲我的门干什么?” 丛容无语,“我这是失眠!” 温少卿态度良好的纠正她的思想,“没有性生活和不生孩子的女人子宫内膜癌和乳腺癌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其实性生活就像吃饭一样,不能乱吃,也不能饿着,适当就好。” 丛容翻脸,“学医的都是一群流氓!” 温少卿顿了一顿,疑惑的问道,“你难道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丛容怒吼,“当然不是!你不是医生吗?我在描述病情。” 温少卿抬眼看了下墙上的时钟,“我下班了。” 丛容敛了敛戾气,态度良好的问,“你会催眠吗?” 温少卿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着她,“我是哆啦A梦吗?” 丛容不死心,“真的不会吗?” 温少卿看着她眼下的青灰,有些心疼,拉着她进门,“先进来再说。” 丛容进门后,温少卿简单的问了几个问题后,“你听说过ASMR吗?” 丛容摇头。 温少卿解释道,“Autonomous Sensory Meridian Response,中文翻译是‘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也称为颅内高潮,对视觉、听觉、触觉、嗅觉或者感知上的刺激而使人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可以促进睡眠并提高睡眠质量。目前鲜有甚至根本没有科学的解释或者实验数据来佐证这一现象,科学界和医学界对此争议很大,不过你可以试一下。” 丛容想了下,“怎么试?” 温少卿把其中一个沙发靠枕放平,拍了拍,“躺下。” 丛容躺下后,温少卿示意她,“往里点儿。” 丛容听话得又往里侧挪了挪,谁知下一秒温少卿也跟着躺了下来。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俊颜,立刻瞪大了双眼,“你在干嘛?!” 温少卿一脸理所当然,“帮你治失眠啊。” 第六十九章 丛容颇有微词,“可你这样……” 温少卿坦荡回答,“我是医生。” 丛容蹙紧眉头,“你不是说你下班了吗?” “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是吗?”温少卿一副不情愿的样子,“那不试了,还是说你还是想和我一起睡?” 丛容被他恶人先告状的姿态弄得崩溃,深吸一口气,“现在这样和一起睡有什么区别?” 温少卿想了下,“区别在于你把我当成男人还是医生。” “……”丛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有区别吗?” 温少卿半是威胁的问,“到底还继不继续?” 失眠的痛苦最终还是战胜了羞耻,丛容不情愿的点点头。 温少卿抬手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很快手机里传来雷雨声,他调了下音量,又躺回来,把丛容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丛容躺在他怀里,很快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眼睛上,另一只手轻轻按摩她的头皮,过了会儿他的吻便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轻轻触碰着她眉眼,鼻梁,脸颊,温热的呼吸不时喷在她的皮肤上,最后又移到她耳边轻轻吹气……很干净的亲吻,不带任何情欲…… 丛容浑身战栗,感觉有根羽毛轻轻扫在她的耳朵里,过了半晌耳边传来他极轻的声音,“睡着了吗?” 她立刻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没有。”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此刻白皙纤弱的颈带出柔美的弧度,本就看得他心神荡漾,再加上温香暖玉抱满怀,他就更心猿意马了。 温少卿合了合眼,很快收手,声音有些异样的嘶哑,“那算了,看来我在这方面没天赋。” 他神色微妙古怪的坐起来,站起来去旁边沙发上坐得时候,动作更是诡异别扭,微微低头弯着腰,还转身从旁边拿过一本书,再坐下的时候放在腹部,也没有要看的意思。 不过此刻丛容没心思注意到他,只顾着平复自己的心绪,他不是没天赋,是太有天赋了,她大概兴奋过头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过了半晌,温少卿拿起矮桌上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后才抬眸看她一眼,“出小区右转,有个24小时药店,那里卖安眠药,需要我给你写个处方吗?” 丛容有气无力的回答,“我今晚已经吃了两片了,再吃会死吗?”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建议,“体质不同,效果也不太一样,要不你试试?” 丛容瞪他一眼后又叹气,“你准备休息了吗,我能在这儿躺会儿吗?” 温少卿好脾气的点头,“躺吧,我暂时还不睡。” 丛容躺了会儿,欲言又止的时不时瞥他一眼。 温少卿正拿着笔在厚厚一本A4纸上批注着什么,“有话就说。” 丛容呼出口气,终于问出来,“你平时都是这么给病人治病的吗?” 温少卿面无表情的睨她一眼,“我平时给人治病都是用刀,需要我去厨房拿吗?” 丛容眼角一抽,“不用了。” 又过了会儿,丛容问,“你在干嘛?” 温少卿翻到首页给她看,“看学生的寒假作业,正好看到你表弟的。” 丛容扫了一眼,“写得怎么样?” 温少卿翻回刚才那页继续看,边抬手写着什么边漫不经心的给出评价,“屎一样,我正准备明天狠狠骂一顿。” 他们极少这么正经的讨论问题,即便温少卿给出的评价如此之低,丛容也没有护短,反而饶有兴致的问,“他以后会是个好医生吗?” 温少卿笑着抬眸反问她,“好医生的标准是什么?” “跟你一样就算啊”,丛容想了一下,又补充,“比你差一点也可以。” 温少卿沉沉的笑出声来,“这算是夸我吗?” 丛容扬眉轻笑,学着他的样子开着玩笑,“算啊,我一直很崇拜你,你不知道吗?” 温少卿抿了下唇,颇为正经的给出评价,“盲目崇拜可不好。” 闻言,丛容愣了下,然后两人相视而笑,原来这个男人还会讲冷笑话。 笑完之后,丛容忽然想起什么,“你收他做学生的时候知道他是当时冒充我的人吗?” 温少卿摇头,“不知道。” “如果他不符合你收学生的条件,而你又知道他是我表弟还愿意……”她说着说着忽然顿住,笑了起来,“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温少卿也沉默了下,然后抬头看着她,“愿意。如果我知道他是你表弟,我愿意把我的原则先放到一边。顶多是多看着他点儿多提点他点儿,主要心性不坏,做医生也是勤能补拙的。有的时候我还会想,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他是你表弟,或许我们还可以早一点重逢。” “温医生哄人也挺有一套嘛。”丛容状似不屑的回了句后,便不再说话。 饶是她再冷静理智,嘴上不肯承认,可在这一刻,说不心动是假的。 丛容忽然意识到周围有些安静得过头了,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钟祯有学医的天赋吗?” 温少卿嘴角的笑容清浅,“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努力就够了,不需要动用天赋。” 丛容觉得颇有道理,继续问,“那什么事情需要动用天赋?” 温少卿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渐浓,“加点的时候啊,你忘了吗?” 丛容心里一动,“我们来一局吧?” “好啊。”温少卿点头,把手边的笔记本递给她,“你用我的电脑吧,游戏在D盘,我去书房用台式机。” 丛容刚接过来又犹豫了,“我好久没玩儿了,先熟悉一下,你接着批作业吧,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温少卿但笑不语。 她打开游戏的文件夹忽然看到几个视频,“这是什么?” 温少卿探身过来看了眼,“当年录过的游戏解说,都传到过游戏论坛上,你应该都看过。” 她戴上耳机随手打开来,确实都看过,只不过她看过的是变声之后的,这个是没处理的原声。 她轻咳一声,“算了,玩游戏会兴奋,更睡不着了。” 说完不着痕迹的拿过手机和数据线,“我下几首歌吧。” 温少卿头也没抬,“嗯。” 她偷偷把那几个视频拷到了手机后,把电脑还给温少卿后,便躺会沙发上戴上了耳机。 温少卿以为她在听歌培养睡眠,也没有打扰她,等他看完学生的作业才发现她正闭着眼睛听着什么,嘴角还带了抹浅浅的笑。 他走过去摘下她的一只耳机,“在听什么?” 她没有什么反应,他这才发现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温少卿顺手把耳机放在耳边听了听,竟然是他的声音,是他解说游戏的声音。 他又听了会儿,才把她耳中的另一只耳机摘下来放到一边,笑着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 第二天一早,温少卿晨练回来洗了澡,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进了厨房准备早饭,又吩咐让一让,“去叫她起床,别吓到她。” 丛容一觉睡得很好,感觉手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一直在蹭自己的手心才醒过来,一睁眼被眼前的生物吓了一跳,是让一让?!她惊得一下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昨天她明明在沙发上失眠啊,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睡得还是温少卿的床?! 走出卧室,温少卿正在做早饭,听到声音探身出来,“洗漱准备吃早饭吧,今天第一天上班,别迟到了。” 丛容一时有些恍惚,转身往洗手间走,走了几步才想起来这里是温少卿家,她的洗漱用品在对面。 她又转身回家,可刚打开门便愣住了。 丛容看着门口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大早上穿着家居服,没洗漱还顶着一头乱发的从温少卿家出来,被别人误会也是很正常的吧? 她也就反应了几秒钟,极镇定的微笑打招呼,不着痕迹的解释,“起床洗漱的时候发现家里停水了,来这里问了问才知道就我家停了,大概是我不小心碰到阀门了,我再回家检查下。你们找温教授吗?他在,快去吧。” 说完无视温少卿一群学生错愕的眼神,目不斜视步履正常的回了家,关上门之后她便开始挠墙。 丛容洗漱好了在自家门里听到走廊上说话的声音,电梯门开了又关,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打开门冲了出去。 温少卿送了学生进电梯,还没回到家就被忽然出现的丛容吓了一跳。 她怒气冲冲的质问他,“温少卿!你一定是故意的!!!” 温少卿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会呢?他们来给我拜年我也是刚知道啊。” 丛容冷哼一声,“你这种鬼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温少卿被她炸毛的样子逗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故意的?” 丛容把头偏到一边,“我没证据。” 温少卿笑得轻松,“那不就得了,你不是说过,法律遵从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吗?” 丛容听了这话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你要讲道理,我们就来讲一讲道理。我是说过谁主张谁举证,可也有例外,叫举证责任倒置,简单来说,就是我怀疑你,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证明不是你干的,那么就推定我的主张是成立的。” 温少卿错愕,“……要不要这么讲理。” 丛容微微一笑,“我一向很讲理。” 温少卿眼里也俱是笑意,“再讲理也没用啊,反正都被看到了。” 丛容听了这话更生气了,懒得再和他理论,直接上手挠他,“温少卿,你就是故意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相比于丛容的暴躁,温少卿很是冷静的看着她,“要不要给你开点氯丙嗪?” 丛容停了下来,“氯丙嗪是什么?” 温少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用于控制精神分裂症或其他精神病的兴奋躁动、紧张不安、幻觉、妄想等症状,起镇静作用。” 丛容心里的火又拱了上来,“你才是神经病!” 治学严谨的温少卿纠正她,“神经病和精神病不是一回事。” 丛容直接上手,“你闭嘴!我要给你发律师函!” 她一向冷静知性,难得看到她小女人撒泼耍浑的模样,温少卿笑着躲,“说起来丛律师也好久不给我发律师函了,这么生气不如就给我发封律师函解解气?” 丛容勃然大怒,“给你发律师函我都觉得浪费纸!” 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个职业屠夫可以把冷静理智的丛律师逼到这么胡搅蛮缠的份儿上。 这一层就住了他们两户,也不担心被看到,两人正闹得欢腾,电梯门忽然开了,钟祯从里面走了出来,立刻又愣在当场,“呃……表姐,我……我把手机落老板家里了,回来拿……不打扰你们吧……” 丛容浑身一僵,一转身回了家,砰一声关上了门。 温少卿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幸灾乐祸的笑着,“阿哦,钟祯啊,不好了,你又把你表姐惹生气了。” “这个锅我不背!”钟祯忽然盯着温少卿,“我好像没见过我表姐这样……” 温少卿瞟他一眼,“你没见过你表姐的样子多着呢。” 钟祯不甘示弱,“哼,我和我表姐从小一起长大,你没见过的我表姐的样子也多着呢!” 温少卿啧啧称奇,“这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又拿这个威胁人……”钟祯低头不满的嘀咕,可一抬头就换了笑脸,特别殷勤的谄笑,“老板,你累了吗?要背您回家吗?饿了吗?我请您吃饭吧!关于我表姐您有什么想知道的,您只管问我啊,我都可以告诉您的。我表姐的百天照您看吗?没穿衣服的……高清无码……” 钟祯跟在温少卿身后一直喋喋不休的念叨,温少卿不为所动的回了家。 一大早就鸡飞狗跳的,注定了丛容年后的第一个工作日不会好过。 因为上官X回家过年,明天才回来,才开完早会丛容便被谭司泽派去客串离婚律师。 这本就不是她的专长所在,看着这对在她面前吵得昏天黑地的夫妻,抬手看了眼表,唔,战斗力好强,都吵了快四十分钟了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再看一眼对方律师,嗯,已经开始刷网页了。 她轻咳一声提醒当事人,“李太太,大体情况我们都基本了解了,要不您捡重点的再强调一下?” 李太太立刻开始数落丈夫的罪行,“他根本就不爱我!我换了发型他没反应,我穿漂亮衣服也没反应,对这个家一点儿都不关心,家里的窗帘地毯桌布都换了一个星期了,他压根就没发现!那些花色是我考虑了两个星期才决定的,费了我那么多心思,我本来喜欢韩式风格的,可是考虑到他,又不能选择太轻浮的……” 丛容心里哀嚎一声,又来了又来了,都说了讲重点了为什么又展开了…… 大概她的表情太痛苦,李太太终于停下来,叫她,“丛律师?” 丛容回神,正襟危坐,“嗯,我在听,您接着讲,您最后换了什么花色?我记下来。” 这下换李太太愣住了,“……这很重要吗?” 丛容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然,我要记录清楚了,到时候呈给法官看,万一法官也喜欢这个窗帘的花色,这就是加分项。法官也是人,也会受自己喜好的影响,如果您不介意,回头可以传一张窗帘的照片给我吗,图文并茂更好,简单直接有效。” “噗……” 对方律师被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逗笑,轻咳一声附议,“说得有道理。” 李太太似乎受到了鼓励,继续念,“丛律师,你知道最近网上传得那个‘我今天吃药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新闻’吧?” 丛容摇头,“不知道。” 李太太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我跟他说这话的时候,他回答错了不说,竟然还跟我分析这个句子的主干就是‘我看到了新闻’,他问我新闻内容是什么,有什么不对?” 丛容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好奇的问,“那应该怎么回答?” 李太太马上解释,“就看他在意的是你为什么吃药还是新闻内容是什么啊?如果真的爱你,肯定是关心你为什么吃药啊!” 丛容恍然大悟,“好深的套路啊……” “丛律师啊,看你这么年轻还没结婚吧,我跟你说,男人这个东西啊……”当事人碎碎念还没开始就被打断。 对方律师轻咳一声,“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改天再继续?” 丛容当然同意,夫妻两人走了之后,她无奈的看向对方律师,“这还有什么可继续的啊?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看啊,撑不过这周就会和好。” 对方律师也头疼,一低头看到丛容的笔记本上的记录,忽然一脸高深莫测,“其实刚才那个问题,我女朋友也问过我……” 丛容好奇,“那你是怎么答的?” 对方律师大笑,“开玩笑的!你还不清楚,我们做律师的哪里来的女朋友啊?” 丛容扯了扯嘴角,“都是套路啊……” 丛容下午下了班,在电梯口碰到同样才下班回来的温少卿,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情,打了招呼之后,别别扭扭的轻咳一声,“今天我吃药的时候……看到了一条新闻。 说完盯着温少卿等他的反应。 温少卿很奇怪的看着她,“这句话是法师咒语?怎么今天好多小护士跟我说这句话?类似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然后你收了我?” 丛容不自然的抬手抚了抚头发,遮住满脸的尴尬,“嗯……大概吧……反正我是学法的,本来就是法师……” 丛容刚想走开就被温少卿拉住手腕,点了两下手机拿给她看,丛容接过来看了眼,很快扔回去给他,有些不悦,“你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温少卿平和坦然的笑着,“是想测试我喜不喜欢你?” 丛容难得矫情一次就被揭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恹恹的瞪了他一眼。 温少卿垂眸看着她,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丛容,我喜欢你这件事还需要测试吗?” 丛容脸一红,挣扎着想要走开却被他抓着手腕按在墙上。 他紧跟着低头凑近,停在离她的脸极近的地方,轻声开口,“看着我的眼睛。” 丛容有些紧张,眨了眨眼睛,“怎……怎么了?” 温少卿松开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涩刚滴了眼药水,看上去是不是特别浓情肆意?” 见鬼的柔情! 丛容被套路了一天,好不容易打算套路别人一次,却被反套路了,一下子就炸了毛,一把推开他,恶狠狠的瞪他,“你走开!温少卿,我要给你发律师函,你骚扰我!” 温少卿无辜的举起双手,“我这次可没碰你。” 丛容怒气冲冲的回了家,“语言骚扰也属于性骚扰!” 温少卿笑了笑,慢悠悠的往自己家走,“这才立了春火气就这么大……” 晚饭的时候,温少卿照旧用美食哄人,丛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儿。 她本来还还面无表情,忽然眼睛就亮了起来,转头问,“做了香椿拌豆腐吗?” 温少卿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比让一让的鼻子还灵!” 丛容立刻就往餐桌上扑,可一上桌就皱眉,“怎么都是绿的?” “春季肝气过旺,内火上升,多吃点绿色蔬菜对肝脏好”,温少卿给她盛了碗饭,又笑得促狭,“你没发现你最近火气很大吗?” 丛容把头偏向一边,腹诽着你不招我我哪有那么大的火。 好在温少卿的手艺好,就算是素菜,丛容也吃得津津有味,没一会儿眼睛便满足的眯了起来,对温少卿也有了笑意。 饭后丛容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水果,温少卿拿了个枕头递给丛容,“这是茶枕,促进睡眠。” 丛容接过来,看看茶枕又看看温少卿,忍不住问,“你是个西医,怎么老是用这种中医的法子?” 温少卿想了下,好像确实是,他竟无力反驳。 丛容憋了一晚上终于成功怼了温少卿一局,心里正得意,咬了口水果忽然牙齿一疼,哎哟了一声。 温少卿递了纸巾给她,让她吐出来,“怎么了?” 丛容捂着自己的侧脸,紧紧皱着眉,“我好像真的有点儿上火,牙龈疼。” 谁知她说完之后温少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继续盯着电视机屏幕。 丛容抬脚踢了踢他,“我说我上火了。” 温少卿一脸莫名的转头看她,“我是个西医,不知道上火是什么意思。” 丛容咬牙切齿的深吸了口气,“……小气!回家加班了!” 丛容回到家痛苦的打开电脑,过年放了几天假,轻松了几天,现在又要进入高负荷加班状态,她实在是不习惯。 快十点的时候,温少卿带着让一让来敲门,手里还拿着个托盘,“宵夜,牛轧糖,栗子糕,配紫米粥。” 丛容笑着侧身让他进来。 丛容坐在沙发上边吃边问,“你自己做的吗?” “粥是自己做的,其他的是我奶奶做的。”温少卿倏地又笑得别有深意,“特意给你做的。” 丛容顿住,“特意给我做的?” 温少卿指了指她手里的栗子糕,眉飞色舞的解释,“是啊,不是时令的点心,还是做了,还特意加了枣泥,花生碎,桂圆的栗子糕。” 丛容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再看他一脸坏坏的笑,差点把栗子糕扔到他脸上去。 温少卿又笑着把栗子糕往她嘴边推了推,“老人家的心意,快吃光。” 好在这栗子糕确实好吃,丛容也就无视温少卿的调侃,低头猛吃。 温少卿笑过之后,视线便落在了飘窗上的那只巨熊上,“春天到了,风风是不是也该结束冬眠了?” 丛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了起来,当时和温少卿置气买来的玩偶一直扔在那里落灰,多亏他还记得它叫风风。 温少卿转头看着她,“吃完了?” 丛容点头,“嗯。” 温少卿忽然起身往书房走,丛容跟上去,“你干什么?” 温少卿给她看看手里的电脑,“去书房看文献啊。” 丛容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书房,一脸错愕,“你家不能看吗?” 温少卿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一本正经的回复,“我想了下,反正我们都是要加班的,这样的话省电,不用亮两盏灯了。” 第七十章 丛容也懒得计较他这个理由是不是牵强,洗了手便进了书房继续加班,温少卿占据了书桌,她便抱着电脑去了角落里的方桌上看材料。 一时间书房里静静的,只有敲打键盘和纸张翻页的声音,过了许久,丛容转转脖子,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了,再看一眼温少卿,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聚精会神的看着文献。 她心里忽然有些内疚,他们好像从来没有正经的约过会,独处的时候多半都是他陪她加班。这么想着她又打开电脑。 温少卿没注意到丛容的情绪变化,只看到屏幕右下脚忽然弹出新邮件提醒,点开一看竟然是她发的约会邮件,约他下周三去看电影。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抬头看过去,“你就坐在我对面,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吗?” 丛容似乎还沉溺在加班的状态里没出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行,发邮件比较正式,而且如果你违约了……不,我是说,你迟到了,我就有据可查,可以控诉你。” 温少卿扶额,“我们是在谈恋爱,我不是你的客户!” 丛容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有的时候,谈恋爱也是个案子。” 温少卿盯着她手里无意识的动作,“你在干什么?” 丛容低头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立刻扔了手里的东西。 这下温少卿看得更清楚了,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你连这个都录音!” 丛容满脸歉意,“对不起,习惯留下证据了!” 温少卿握着录音笔,不知按了哪个键,忽然有声音传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本来就是我先喜欢上你,然后才从林辰口中知道,你跟他说你喜欢我。”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丛容,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操作钟祯账号和我在游戏里厮杀的那个人是谁吗?当年你因为一句‘不喜欢律师喜欢医生’而落荒而逃的时候,这些年你在国外惶恐不安的时候,可曾问过我一句,喜不喜欢你呢?” 是那个时候丛容不小心录下来的。 两个人同时愣住,怔怔的看着对方。 丛容率先反应过来,猛然起身想从他手里把录音笔抢过来。 温少卿躲闪了下避开她的手,“我让你没有安全感吗?” 丛容抬眸看过去,他的眼里透着心疼,一眼看不到底,她抿唇,“没有。” 温少卿把手里的录音笔递到她手里,“那你为什么要留着这些录音?为什么要一遍遍的听那些游戏解说?” “不是你的问题,真的不是。”丛容颓然的低下头,没有去接录音笔,而是去拉他的手指,然后紧紧握住,“大概是职业病……是现在的一切都太美好,美好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所以想要找些证据来证明一下一切都是真的。” 温少卿没有说话,忽然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丛容看到封面时脸色就变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从里面拿出那张纸,捏在手里扬了扬,“就像这个?” 她脸上的颓唐瞬间褪去,换上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温少卿慢条斯理的打开来细细看着,“上次睡在这里的时候,随便翻的时候恰好看到的。” 丛容根本不信,“你骗人!哪有那么巧?!” 温少卿施施然冲她一笑,“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孽缘!” 丛容追过去抢,温少卿抬高手臂不给她,她平时穿着高跟鞋还要比温少卿矮半头,此时穿着平底拖鞋,身高更是悬殊,他没打算让她拿到,她怎么都够不着。 两人抢着抢着,他忽然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丛容靠在他怀里,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能听到他胸口的心跳,能感觉到脚边让一让摇着尾巴走来走去。 半晌温少卿轻声建议,“今晚会不会失眠,要不要睡我家?” 丛容面色一凛,从他怀里站起来警惕的看着他,“明天还有学生来拜年?” 温少卿忍不住笑起来,摇摇头,“没有。” 丛容睨他一眼,“鬼才信。快走!我要睡觉了!我上了一天班都快累死了,不会失眠!” 温少卿叹了口气,带着让一让回了家。 丛容果真如她所说,没有再失眠,大概前段时间真的是闲的吧。 接下来的一周她都在处理李氏夫妇的离婚案子,好在上官X就要回来了,她可以交接给他了。 今天她带着李太太跟李先生和对方律师见面结束的时候,她看着夫妻俩往外走的身影,忽然叫住她,“李太太。” 李太太转头看着她,“怎么了?” 丛容看了旁边人一眼,“有几句话我想单独给您说。” 李太太嫌弃的看了自己丈夫一眼,“那你去车里等我把。” “如果一个男人在离开的时候丝毫不嫌弃的把你用过的纸巾水杯拿走扔到垃圾桶里,这个男人我可舍不得放过。” “他可能只是素质高。” “那如果他又在你站起来之后习惯性的帮您理了下衣服下摆呢?” “我没有婚姻经验,不知道结了婚的两个人到底该不该像谈恋爱一样相处,可是我也见过不少夫妻对簿公堂,知道一个男人真的厌烦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不知道李太太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可她在律所里再也没有见过那对夫妻。就像她说的,见过不少夫妻对簿公堂,知道一个男人真的厌烦一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一直以来她的内心深处对婚姻是有些抵触的,可是经过跟这对夫妻的接触,她忽然又转变了看法,也许一切都不能一概而论,也许有些夫妻是可以牵手一辈子的。 晚上约了温少卿看电影,她考虑到两人下班时间都不确定,特意选了晚上九点半的那场,快下班的时候谭司泽忽然说晚上所里要聚餐,她想着吃完饭再去看电影也来得及,便同意了。 谁知他们喝了酒闹得欢腾,九点了还没结束,温少卿已经来接她了,她便提出要先走,众人不同意,连着灌了她几杯白酒才放人。 一上车温少卿便侧目,“喝酒了?” 丛容捂着自己的脸,低头找口香糖,“能闻到啊?” 温少卿摇摇头,伸手过去贴着她的脸,“有点儿红。” 丛容摇着脑袋,“喝得猛了,有点儿上头。” 温少卿建议,“那不去看了,我们回家?” “不行!”丛容立刻反对,“我没事儿啊,看电影就是坐在那里又不用干什么,不影响的。” 温少卿点点头,拧开瓶水递给她,便发动了车子。 丛容买电影票的时候本就是随便选的,可没想到这个国产片的一个细节戳中了她。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她转头看着温少卿,忽然开口问,“温少卿,你上学的时候肯定有很多女孩子追吧?” 影院的通道本就昏暗,再加上人多,温少卿一边护着她往外走,一边抬眸看她一眼,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丛容跟着笑了一下,一脸向往的继续问,“她们有没有给你递过情书?都写了些什么?” 温少卿知道她是受了刚才电影的影响,“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丛容不死心,“那现在呢?你们医院喜欢你的那些医生啊护士啊,有没有给你写过情书?” 温少卿看着她脸上的醉意,“现在网络那么发达,谁还会写情书啊?” 丛容点头,“对哦,现在应该没人会写情书了……可我还是觉得纯纯的情书好……” 温少卿牵着她的手,明知她是喝多了说着醉话,却不见敷衍,“怎么了?” 丛容抱住他的胳膊,有些语无伦次,“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收到过男孩子的情书……从来没有。上学的时候没有,工作了也没有,总觉得是人生中的遗憾,上学那会儿,每次分班都在11班,我一直觉得这个数字不好,预示着我会单身。连钟祯都收到过女孩子的情书和礼物,我却没有收到过……” 温少卿想了下,很是客观的回答,“如果只看脸的话,钟祯会收到女孩子的情书不奇怪。” 丛容不自觉的被他带着转了思绪,笑起来,“其实钟祯小时候长得更好看。” 温少卿看看她,“你小时候也好看。” 丛容哼了一声,“你又没见过,你怎么知道?” 温少卿想起钱包里那张某人的全裸百日照,笑了起来,她如果知道他看过,会打死钟祯吧? 她本就有些酒量,喝得也不多,睡了一觉之后便没什么感觉了,也压根忘了和温少卿讨论过的“人生憾事”。 她不记得了,可他却记在了心里。 丛容今年业务转型,为了积累经验出差的次数便多了些,这才对当时那句“做律师的怎么可能会有对象”这句戏言深有体会,好在温医生也忙,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 第七十一章 丛容不知道该评价温少卿是乌鸦嘴还是神医,因为隔天一大早她就真的开始发烧咳嗽,连床都起不来了。 温少卿下了夜班回来,在停车场看到丛容的车,便去敲门。半天也没人应,他便拿了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然后便发现了床上的某人。 他无视丛容哀怨的眼神,强行把温度计放在她腋下,过了会儿拿出来看了眼上面的数字,一脸夸张的惊呼,“唔,39度2,你好厉害!” 丛容被气得咳起来,使劲瞪着他。 温少卿又一脸惊奇,“咦,你怎么变双眼皮了?” 丛容从小一发烧就会变双眼皮,有段时间她变态的希望自己天天发烧。 她有气无力的抬手打过去,温少卿抬手挡住,然后便握在手里仔细的看,还摸了几下。 丛容抽回手,“你干什么!” 温少卿笑笑,“不好意思,职业病,你一伸手我就想看看血管好不好扎。” 丛容不信,“你胡说!钟祯也没你这个毛病啊!” 温少卿忽然敛了神色,“那说明他还有得学,几年之内别想毕业了。” 远在学校的钟祯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嘟囔,“空调开得太大了吗,怎么忽然觉得好冷。” 后来温少卿趁着煮粥的空隙,去社区医院买了针剂回来,亲自给丛容打上。 他提着药袋左右看着,“你家有衣架什么之类的嘛?” 丛容明显不配合,“没有,你就帮我举着吧。” 她头晕的厉害,想着他总能找到可以挂药袋的地方,便闭上眼睛睡着了。 可她没想到睡醒一觉后,一睁开眼睛,温少卿还保持着许久之前的姿势,帮她举着药袋。 她有些愧疚,慢慢坐起来,“你怎么真的一直举着啊?” 温少卿也没多说什么,伸出手来在半空中停顿了下,见她没有躲闪才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而后往下移了移贴上她脖子上的肌肤,这才笑了起来,“不热了。” 丛容自己也摸了摸,“好像是好了。” 温少卿看着药袋,“马上就滴完了,再躺会儿吧。” 温少卿陪了她大半天,看到她能吃下去东西才放了心,“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应该会好一些,去医院复查一下,挂我的号。我明天上午有门诊比较忙,你下午再来。” 丛容摇头,“不去!” 温少卿调侃道,“怎么,放弃治疗了?” 丛容皱眉,“我感冒而已,就算去,为什么要挂你的号?” 温少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医院有规定,首问负责制,你今天是我治的,我得负责把你治好。” “……”丛容叹气。 第二天下午丛容去见了个客户,一直拖到快下班才到医院。 这个时间医院大厅里还涌着不少人,她排了半天队才轮到她,她填了病历本之后递给工作人员,“挂温少卿……” 她一顿又加了两个字,“温少卿教授的号。”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头都没抬,“温教授的号早满了。” 丛容心里一松,“满了啊,满了好,那我不挂了。” 她才人堆里艰难的退出来,刚喘了口气就有人拍了下她得肩膀。 那人看到丛容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眼睛忽然弯了起来,大概在笑,然后摘了口罩,“没认出来吗?” 丛容很快笑着打招呼,“陈医生。” 陈簇看着她手里的病历本,“病了?” 丛容点点头,“感冒了。” 陈簇随口一问,“挂的谁的号?” 丛容顿了一顿才开口,“温少卿的。” 陈簇大概也知道感冒不该挂温少卿的号吧,她明显看着陈簇嘴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几度,轻咳一声,“他让我找他的。” 陈簇脸上的笑容收了收,真诚的建议,“他今天有门诊,应该挺忙的,感冒其实看中医也挺好的,我女朋友是中医,我带你过去看看?” 丛容艰难的问,“你女朋友?她也是医生?” 陈簇边点头边往外走,“是啊,在中医楼那边,走吧。” 丛容想起那个圆圆的脸庞圆圆的眼睛,一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的女孩儿,犹豫了下,“我不找她看行不行啊?” 还有半句她没说出口,我怕被治死…… 陈簇看她的样子大概猜到了她的想法,“她不会胡来的。” 进了中医楼,不时有人跟陈簇打招呼,陈簇忽然开口,“其实温少卿做中医也挺有天赋的。” 丛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什么?” “他家学渊源,算得上是医学世家,几代人沉淀下来的血统,本来就是天赋异禀。他爷爷是很有名的老中医,真的是妙手回春那种,他父亲当年学的是西医,他爷爷便抓着他弥补遗憾,从小就带着他泡在药材堆里,好在他没长成老气横秋的模样。” 其实丛容也一直挺好奇的,“那他为什么后来也学了西医?” 陈簇忽然一脸神秘,“这个嘛……我还真不清楚。” 两个人说着就到了诊室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三宝的声音。 “痛经这个问题吧,一般来说不太好治,西药也是治标不治本。你看我自己吧,每次大姨妈来也疼啊,还不是吃几片止疼片了事,慢慢调理身体才是根本,不过坊间传闻,合体可以根治,你要不要试一试?” 一个女孩子有些疑惑的问,“合体?” 三宝轻咳一声,“有男朋友吗?” 女孩子一下就明白了,脸立刻红了。 “哈哈,你懂了就好,有条件可以试一试,但是不要搞出人命来。正好我这里有从妇科顺来的避孕套,给你吧,不够还可以带身份证去一楼大厅的机器那里领。” 屋里半天没有声音,三宝带着疑惑的声音想起,“怎么不拿,你不喜欢这个味道的吗?还是说,尺寸不合适?” 很快有个女孩红着脸从里面出来,丛容神色复杂的看看陈簇,陈簇尴尬的笑了下,“再看看。” 紧跟着出来个护士,叫了号之后,领着一个孕妇进去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 “医生啊,我自从怀孕之后特别喜欢吃水果玉米,这是为什么啊?” 三宝略带思索的声音再次响起,“可能是因为你怀的是个狗熊。” 这下连陈簇都开始抚额了。 接下来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丛容坐在门外完全当听相声了。 “医生,你说男人的尺寸长短是不是也是不孕不育的原因?” “什么意思?” “我老公那个的尺寸……有点小……” “嗯……”三宝迟疑了下,“那我建议你去学个拉丁舞。” 护士来叫丛容进去的时候,丛容迟疑了下,小声问陈簇,“我感觉好多了,要不还是不麻烦你女朋友了吧?” 陈簇了然一笑,“你不要在意,她大概也是遇上没事找事的病人了才会这样,一般还是很正常的。” 丛容实在不敢想象,“一般?” 三宝看到丛容立刻笑容满面的迎上去,听陈簇说来找她看病,便给她把脉,可她显然没在陈簇所谓的“一般”范围内。 三宝看着丛容皱眉,“咦,你脉搏怎么忽然那么快啊?难道看上我了?” 丛容无言以对,“呃……”三宝转头看向陈簇,一脸惊悚,“陈簇!她想挖你墙角!” “……”陈簇无奈的摸摸她的脑袋,“人家病着呢,好好给看看。” 三宝这才正经下来,丛容看了眼她的胸牌,原来姓任啊。 后来三宝给她开了药,陈簇被叫走了,她便坐在药房门口等着拿煎好的药,就在她闻着醇香温热的药材香昏昏欲睡的时候,微信提示音响起。 怎么还不来? 是温少卿。 她想了下回复:我挂号的时候碰到陈簇了,他带我来看中医了。 温少卿又问:现在在哪儿? 丛容看了看周围:在中医楼的药房等煎药。 没过一会儿温少卿果然出现,捏过她手里的药方看了起来。 丛容第一次见穿着白大褂的温少卿,微微露出里面的浅绿色衬衣的衣领,很挑人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没有违和。 夕阳柔和的光从中医楼透明的玻璃窗照进来打在他的侧脸上,线条清晰漂亮的侧脸泛着温暖的柔光。 丛容低头看了眼他捏着药方的手指,指甲圆润干净,她的视线又重回他的脸上。 忽然想知道他给人看病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会温和恬淡的给病人做检查,或是专注的聆听病人描述病情,亦或是低头用那双修长漂亮的手在病历上写着什么,总体上来说,应该是严肃端和的吧。 遇到不配合或者无理取闹的病人时,又会激发腹黑毒舌技能,调高战斗值,一个大招过去,瞬间清空对方的生命值。 大概她的眼神太放肆,温少卿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反应敏捷是律师的基本素养,丛容极快的开口解释,“我在想医生每天洗那么多遍手,手的肤色会不会跟脸不太一样。” 温少卿点点头没说什么,然后站起来去问药房,“这个病人的药煎上了吗?” 药房深处跑出来一个年轻医生,探头看了一眼回答,“还没有,温老师。” 温少卿指指药方,“那把这味黄芩换成酒黄芩,病人肠胃不好,黄芩苦寒,换个温和一些的,再加茜草15克,白芍25克,后面几天的药也都按照这个改。” “好的,温老师。”小医生又转身进了药房。 温少卿重新坐回到丛容身边后,她想起陈簇的话,开口问,“你从小学的是中医,后来为什么学临床啊?” 温少卿一脸疑惑的转头看她,“林辰没跟你说过?” 丛容更是纳闷,“他和我说什么?” 温少卿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没什么,那个时候还以为你们很熟呢。” 丛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也不想再深究了,转了话题,“茜草和白芍是干什么的?” 温少卿看她一眼,“缓解痛经。” “我……”丛容被逼得脸一热,“你怎么知道我生理期……” 温少卿看了她一眼,似乎再说,我什么不知道啊。 丛容正低头无聊。 温少卿忽然握住她的手,她一惊,“你干吗啊?” “你不是对我的手感兴趣吗?可以摸一摸,如果你还想摸摸脸,我也不介意。”说着就带着丛容的手放到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触觉让丛容下意识使劲甩开他的手,落荒而逃。 刚才他带着她的手,不小心扫过他刮得微青的下巴,扎得指腹痒痒的,在一片消毒水的味道中她似乎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 小医生听到动静跑出来,“哎,刚才那个病人呢?” 温少卿站起来,早已不见刚才的轻佻,“她的药先不着急煎了,你看好时间,快下班的时候我过来拿。” 他回到科室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陈簇,陈簇跟他打招呼,他眯着眼睛看着陈簇,冷冷开口,“多事!” 然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陈簇一头雾水,想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果然多事了,叫住几步开外的温少卿,“哎,早些时候你不是说那是你学生家长吗?” 温少卿面无表情的辩解,“我也是学生家长,长姐如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一套理论说得陈簇目瞪口呆,“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我这叫心理素质过硬,下次不许多事!”温少卿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陈簇在他身后威胁,“我回去要把你这些不要脸的话告诉三宝!让她知道她崇拜的亲师兄是个禽兽!” 温少卿头也没回,“呵,任师妹知道了大概只会夸我。” 于是当天下班时陈簇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把这段话告诉三宝之后,三宝皱着眉问,“亲师兄真的这么说?” 陈簇摇头叹气,“是啊,幻灭了吧?” 三宝立刻站起来撒欢,“我就知道亲师兄骨子里是个禽兽!看他表面上温温和和的,我就知道他禽兽起来肯定不是一般的禽兽!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能让他变身的人了!温师兄果然是我的偶像!” 陈簇满头黑线,“……” 晚上温少卿把中药热好了给丛容送了过去,看着她喝完才离开。 丛容躺到床上猛然想起温少卿白天那个眼神,他不会是在吃林辰的醋吧?!下次一定要记得问他为什么要学西医。 隔了几天,丛容又被迫去找温少卿复诊。 办公室里只有他自己在,穿上白大褂的他似乎严肃了几分,脸上看不到笑意,淡淡扫她一眼,“把外套解开。” 丛容愕然,“啊?” 完结大结局 2017-06-14 目录 温少卿的理由无懈可击,“我听一下肺部有没有杂音。” 丛容看着他把听诊器贴上自己的皮肤,可记忆中那种冰凉的刺痛感并没有出现,反而有些温温的。 这才后知后觉,他刚才似乎一直把听诊器握在手心里,心里一暖,朝着他看过去。 他正好写完了病历递给她,“我今天的航班去参加个会诊,还记得吧?” 丛容点头,“我会照顾好让一让的,需要我送你去机场吗?” 他摇头,“我和主任一起去,你照顾好自己。” 丛容又点点头。 温少卿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可没想到他也就离开了几天,丛容就折腾出新毛病来。 他提前回来的事情没跟丛容说,坐了早班飞机回来,到家的时候正好碰上她出门。 丛容吓了一跳,“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温少卿皱眉看她,“大白天的你戴墨镜干什么?” 丛容轻咳一声,“遮阳。” 温少卿抖抖雨伞上的水珠,“今天下雨。” 丛容恼羞成怒,“我愿意,关你什么事!” 温少卿越发好奇,“被打了?” “没有!”丛容气呼呼的拉下墨镜,“麦粒肿!” “你这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温少卿抬手拦住她重新戴上墨镜的手,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看了几分钟,看得丛容心跳加速才开口问,“吃药了吗?” 丛容点点头,“吃了,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温少卿拉着她往回走,“什么时候开始的?” 丛容泄气,“前天,本来没那么严重,可今天睡醒之后就肿了。” 温少卿抬手看了眼时间,“着急上班吗?” 丛容摇摇头,“也不是很着急。” 回到家,温少卿边洗手边给她解释,“就在耳尖上放几滴血。” 丛容听到那个字眼就抗拒,“放血?” 温少卿拉她坐在沙发上,抬手抚上她的耳朵,“放学之前,我先按摩一下,加速局部血行,耳廓充血不足,出血量不够效果不好。” 温少卿发誓,他一开始真的没有任何不正经的想法,只是后来……按摩着他的手指便不受控制的摩挲上她的耳垂,那里凉凉软软的,然后温度越来越高,颜色越来越红,连带着她的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丛容觉得自己的耳朵马上就要着火了,可温少卿还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她僵硬的把头偏向一边。 温少卿也不过坚持了几秒钟,便轻咳一声,向相反的方向偏过头,心里热热的痒痒的。 从医这几年,第一次在病人身上产生了旖旎的念头,简直是要命!上次摸她耳垂的时候明明也没这种念头啊! 还好接下来的过程都很顺利,最后丛容脸红心跳的捂着耳朵去上班,温少卿去浴室冲冷水澡。 丛容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好,自己不会做饭,温少卿会做给她吃。自己不会洗衣服,温少卿会教她,自己偶尔折腾出小毛病,温少卿会负责治好她,温少卿似乎一直都在,所以当他忽然要暂时离开的时候,她会那么的惊慌失措。 那天她出差回来,温少卿因为前一天晚上值夜班,她就没让他去接,回到家刚洗完澡就接到钟祯的电话。 “表姐,你出差回来了吗?” “刚到家,怎么了?” 钟祯小心翼翼的问,“临省爆发了急性呼吸道传染病你听说了吧?医院组织医疗队去,我也想去,可以去吗?” 丛容的声音冷了几分,“你觉得呢?” 钟祯解释,“嗯……其实在医院上班也有危险啊,会被打啊,会被传染啊……” 丛容打断他,“给我个别的理由。” 钟祯顿了一顿,难得正经的开口,“阿姐,我真的想去。我觉得医生是个特别神圣的职业,可以拯救那么多生命。前几天我在儿科听到几个小朋友唱,爱学习爱劳动长大为人民立功劳,竟然特别感动,我是不是特别可笑?” “不可笑。去吧,小姑姑那里我去说,注意安全。”丛容交代完忽然想起什么,“你老板去吗?” “去啊,他带队,这会儿还在会议室开会,大概一会儿就会跟你说了。” 丛容愣住,“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钟祯等了半天没有回应,“阿姐?” “我现在过去找你。”丛容说完便挂了电话。 她急匆匆的穿了件衣服便出了门,到了医院的时候,住院楼前的空地上停了几辆大巴车,车前站满了人。 丛容到处找钟祯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了熟人,随忆正和萧子渊说话。 听两人说话的内容,好像是随忆也参加了医疗队,大概萧子渊不想让她去,板着一张脸,随忆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怀里难得的撒娇,“很快就会回来了,你就让我去吧……” 随忆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便极快的踮起脚在萧子渊侧脸上亲了一下,萧子渊垂眸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抬手摸着她的脸终于妥协,“我该拿你怎么办……” 丛容竟不知道那个温婉的女子撒起娇来会这么让人心动。 随忆笑嘻嘻的靠在萧子渊怀里,“你知道吗,你说过最好听的情话就是,我们家阿忆怎么着怎么着……每次听了就会心情特别好。” 丛容看得嘴角微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看什么呢?” 她下意识的回头,“没什么。” 温少卿神色轻松的看着她,“知道了?” 丛容想笑一下却怎么都笑不出来,来的时候明明还特意调整过情绪。 “钟祯说不想让你送,就不来见你了。” 温少卿上前握着她的手,“有时间帮我照顾下让一让。” 丛容点点头,“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好说。” “注意安全。” “还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丛容沉默许久,忽然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你还得我们在小区电梯里相认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温少卿想了下,“不继续装不认识我了?” 丛容摇摇头,“下一句。” 温少卿想了想,犹豫着问,“你跟别人说你喜欢我?这句?” 丛容立刻回答,“喜欢。” 温少卿一愣,半晌低下头沉沉的笑起来,然后走上前来抱住丛容。 两人抱在一起静静的说着话。 “我是个军人,国家需要我。钟祯的话,如果你不舍得我有办法不让他去。” “他不是小孩子了,那是他的人生,他想做的,没有人有资格阻拦他。”丛容抬头看着温少卿,“我希望钟祯能像你一样,有一个坦坦荡荡干干净净的人生,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梦想,有希望,有情怀,有酒有诗有远方。” 温少卿轻抚着她的眉眼,“别担心,我会看好他的。” 丛容忍了又忍还是红了眼眶,“我担心你。” 当年那场没有硝烟的战火牺牲了多少医护人员,她不是不知道。 “我也会看好我自己的。”温少卿吻了吻她的眼睛,“这次没有那么严重,真的,不要多想。” 丛容重重的点头。 温少卿走前又抱了抱她,“我有句话想跟你说很久了,等我回来了就会跟你说。昨天出门的时候往你家门缝里塞了个信封,你收好。” 温少卿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大概很忙很累,和她联系的也慢慢少了,她也只能在新闻里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这天她正在上班,助手拿了文件进来给她看,“丛律师,麻烦您签下字。” 丛容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签起来,签完之后,助手好奇,“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个颜色的笔啊。” 丛容低头去看手里的笔,是啊,除了学生,大概就只有医生会用这个颜色的笔了吧? 这是那天送温少卿的时候,她从他胸前抽的,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只记得温少卿笑着对她说,“等这支笔用完,他差不多就回来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深邃清亮,让岁月都变得悠长温暖起来,她忽然开始想念他。 正出神,前台打电话进来。 “丛律师,有人找,在会客厅等你。” 丛容兴致缺缺,“什么人?” 前台小妹的八卦心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得到,“是个帅哥哦!” 丛容眉心微动,“长什么样子?” “高高帅帅的,特别有气度!” 丛容立刻挂了电话站起来往会客厅走,推开门走进去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心里忽然一空,一阵失落。 萧子渊察言观色的本事炉火纯青,笑着抿了口茶,“丛律师看到我好像很失望?” 丛容对着别人的时候一向是如她的名字一般从容又淡定,“怎么会,萧部长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萧子渊从沙发上站起来,“我要去邻省慰问,其实就是假公济私看老婆,丛律师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家属吗?” 丛容立刻点头,“有!什么时候出发?” 温少卿见到忽然出现的丛容和萧子渊时,脸上并看不出什么异常,和颜悦色的跟丛容说了几句话之后,转脸就对萧子渊冷了脸,“谁让你带她来的?!” 萧子渊坐在椅子上等随忆,明显的心不在焉,“你看上去明明就很想见她嘛。” 温少卿忽然神色严肃的看着他开口,“给你说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萧子渊倒也淡定,“什么事?” 温少卿一字一句的回答,“你老婆好像怀孕了。” 哐当,萧子渊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温少卿看着萧子渊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椅子都来不及扶便忙不迭的往外跑,“啧啧,萧部,你也不像外界说的那么淡定稳重嘛!” 萧子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 温少卿带丛容去看了看钟祯,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担心她会被传染便赶她走。丛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还会耽误他工作,看到他和钟祯没事也放心了,很快便走了。 温少卿所在的医疗组回到本市又是在一个月以后,丛容接到消息赶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她急匆匆的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她,便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月没见,他消瘦不少,愈显清俊,看到她愣愣的站在门口,便起身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进门坐下,“走的时候说好的,等你回来有话要跟你说,还记得吗?” 丛容点点头。 温少卿伸出手来,“东西呢?” 丛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他手里。 那是他走前塞进她家门缝的,她打开看过,里面是三张卡片,什么字都没有。 温少卿捏着那张粉色的卡片在手里转了转,“粉色,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会喜欢的颜色吧?那会儿,你该上中学吧?” 说完打开观片灯,把那张卡片放了上去,然后丛容便瞪大了眼睛。 光透过那张卡片,卡片上竟出现三行字。 11班的丛容: 你好,我是9班的温少卿。 我可以喜欢你吗? 温少卿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那个时候的小男生是不是都是这么写情书的?我那会儿应该是在学楷书。你说你每次分班都会在11班,我忘了跟你说,我每次分班都会分在9班。” 他又捏起那张白色的卡片,“白色,上大学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欢这个颜色?女生的白裙子,男生的白衬衫。” 观片灯上很快便出现了不一样的字体。 丛师妹,书上说温和丛容,岁月静好,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温少卿看着丛容,“上大学那会儿我应该在用行书。如果我们在大学遇上,我应该是你师兄,师兄和师妹不是一向都会有奸情?上了大学自恃读了几本书,表白也是书卷气十足。” 他低头去拿最后一张放在观片灯上,“银灰色,成熟稳重的颜色,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年龄和状态。做了医生以后病历写多了便用了医生的惯用字体,草书。” 丛容看了许久,忽然出声,“这句话写的什么?有几个字我看不懂。” 温少卿站在观片灯旁看着她缓缓开口,“一颦一笑一丛容,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又笑起来,“这个年纪再写情书,大概不能再酸溜溜的写什么情啊爱啊的了,有担当的男人该给一个女人的是一生的承诺。” 他的脸在关灯片前模糊而温和,眼底柔情四溢。 丛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了,心尖都在颤,有些慌,又有点暖。 三张情书在观片灯上,那是温少卿的心意。 丛容在他的注视下有些不知所措,温少卿便静静的等她反应。 又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声音开口,“温少卿,你……你为什么喜欢我?是因为……” 温少卿坦然一笑,“你以为是因为什么?我就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喜欢便是喜欢,你以为是逻辑推理吗?非要一步步推算出来?” 丛容静静看着他,他脸上的笑容干净温暖,目光沉静笃定,眉眼俊逸温情,看着看着她也慢慢笑了起来。 职业所限,她早已喜欢了根据证据推导结果,可却忘了,有些事是没办法用因果来推理的,爱情不就是讲究个莫名其妙吗?有个人莫名其妙的喜欢你,而你也恰好莫名其妙的喜欢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一切都是那么莫名其妙,妙不可言。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敲门声,他应了一声后一个年轻的护士推门进来,“温医生,高速上出了连环车祸,部分伤者送到我们医院急救,马上就要到了,主任叫我们下去接应一下。” 她一股脑的说完才发现屋内除了温少卿,还站着个女人,那个女人眼圈微红,温医生还拉着她的手,一时有些尴尬,低着头退出去,“我去给其他医生打电话叫他们回来,您一会儿直接下去就行了……” 温少卿应了一声,转身把观片灯关了后,又把三张卡片放进信封重新塞回她的包里,才拉着她往外走,“今晚大概又要加班了,你先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吃饭。” 走了几步又转身回去拿了个医用口罩回来给她戴上,“可能会碰上,血腥味儿很重。” 说完隔着口罩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丛容怕耽误他,跟在他身后下了楼,很快离开。 她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几辆急救车呼啸而至,一群医护人员很快迎上来,她赶紧让到一边。 救护车门打开的时候,丛容忍不住看了一眼,场面有些不太好看,她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他才从临省回来,都没好好休息,又和她说了半天话,现在又要去做手术,会很累吧? 丛容再回头去搜寻温少卿的身影时,急诊大厅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医护人员和伤者,他的白大褂上都是血,却一脸从容淡定,一边坐着急救检查一边说着什么让旁边的人辅助,丛容忽然意识到他也是整日在血腥间游走的人。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慢条斯理的闲散模样,那般雅人深致的形象,实在没办法想象,手起刀落给人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 温少卿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护士长笑着走过来,“听小护士说有个女孩子一直在等你,我去看了下,还不错。” 温少卿累得说不出来话,只是无声的询问。 护士长八卦的心掩都掩不住,“小护士说下班的时候还和你在办公室里说话,是女朋友吧?” 温少卿眉心微动,她没走? 护士长看着他的眼神变化又笑起来,“在病房那条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快去看看吧。” 丛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手机没电了早已关了机,她出来的时候匆忙,又忘了戴手表,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大概只是应了那句话吧。 情到浓时,是眷恋。即便知道自己待着这里没什么用,还是想陪着他。 丛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把口罩摘下来戴上,戴上摘下来,反复几次之后,还是觉得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有些重,重新戴上刚想站起来去找找看有没有时钟就看到温少卿站在几步之外。 他站在那里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医院走廊惨白清冷的灯光里,他的脸坚毅沉静,眼神深邃的似乎要把她吸进去,丛容心里一慌,刚想说什么,就被他上前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丛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看着她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 他戴着口罩,整张脸就只露出那双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得她心生羡慕,他的眼神却倏地一变,眼底的情绪越积越浓,最后从微挑的眼尾溢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丛容被他看得嗓子发干,刚想说点什么,他却猝不及防的低头吻下来。 其实两人隔着口罩,并不是正真意义上的亲吻,可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淡了。 “咳咳”,陈簇站在几米之外的病房门口,双手举过头顶,一脸揶揄,“我实在不想打扰二位,可是……温医生,里面那个病人翻了你的牌子。” 丛容脸红踢了温少卿一脚,温少卿揽着她的腰,带她闪进楼梯间,躲开陈簇的视线。 丛容恼羞成怒还在挣扎,温少卿沉着声音低声开口,“别动!” 她一愣忘记了挣扎,便给了他可趁之机,一抬手扯掉两人的口罩,再次覆上她的唇,渐渐加深刚才意犹未尽的亲吻,从嘴角移到下巴,温柔细致的含着她的下巴厮磨…… 丛容仰着头轻轻喘息,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他腰侧的布料,空气中流淌着暧昧的气息。他的侧脸紧紧贴着她的脸颊,温存厮磨,低声开口,一开口满是诱哄,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丛容……丛容……” 陈簇满是无奈的声音再次破坏了气氛,“温医生,真的是正事……” 丛容猛然清醒,下一秒又开始挣扎,用力推开温少卿。 温少卿这次也没勉强,由着她挣扎出他的桎梏。 他挑眉看她,几秒钟后忽然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怎么总是这么不听话,有时候真想打你一顿啊。” 他的语气温柔宠溺,丛容愣在当场,直直的看着他不知作何反应。 温少卿忽然皱了下眉,把她按照怀里挑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一口才松手。 临走时还笑得餍足,“当时沈沉说你身上有招人的股禁欲气质,可我并不赞同,谁会真的喜欢禁欲系,都是喜欢看禁欲的人破戒罢了。” 丛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出了楼梯间,过了许久才气急败坏的挠墙! 丛容一直觉得温少卿的撩她的技能也不过如此,可没想到他是有隐藏大招的。人家都说,不娶何撩,而温少卿……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技能已满,可以直接秒杀她。 那天她连着加了几天的班,大半夜的被温少卿喂了宵夜还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回家打算继续加班,温少卿站在门里目送她时,忽然出声叫住她。 “丛容。” 丛容转身,“啊?” 他的脸上一丝笑意都看不出来,连平日里眉眼间的温和都不见了,“我娶你,怎么样?你以后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辞职在家做你想做的事,我养你。” 丛容的脸色变了变,“你说什么?” 温少卿忽然笑了起来,语气轻快,“我开玩笑的。” 丛容的脸忽然沉了下来,深深的看了温少卿一眼,那一眼里有埋怨有委屈还带了点恼羞成怒,“你不知道有些事是不能拿来开玩笑的吗?我马上回去给你写律师函!” 温少卿微微勾唇,“我说让你辞职回家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的人生目标不是全职太太。说娶你,是认真的。” 他的眼底俱是认真郑重,丛容看着几步之外的这个男人,她从双十年华便看上的男人,爱了那么久,中间那么多年,他们的距离那么的远,隔了那么多的东西,她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站在她面前问她,丛容,我娶你怎么样。 主旨对象不明,也没有明确时间,根本没有法律效力的一句话,却让她感动的一塌糊涂。 她猛地低下头,泪水直直的从眼眶落下。 丛容有些犹豫,“你真的想好了吗?其实我们……勉强算起来在一起才一年多而已。” 温少卿走了几步站在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不够吗?我觉得时间刚刚好,春夏秋冬我们都经历过了,以后每个春夏秋冬我们都会一起度过。一月你还没有出现,二月你睡在隔壁,三月下起了大雨,四月里遍地蔷薇,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就这样六月到了,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七月,悲喜交加,麦浪翻滚连同草地,直到天涯。八月就是八月,八月我守口如瓶。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你是青天的云。九月和十月,是两只眼睛,装满了大海,你在海上,我在海下。” 那位女诗人的这首诗她也读过,喃喃低语,“十一月尚未到来,透过它的窗口我望见了十二月。十二月大雪弥漫。”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再抬头时眼底就只剩下坚定,“温少卿,你可想好了,婚姻法只保护你的财产,不保护你的爱情。” 温少卿笑着拉她入怀,在她耳边低语,“我的爱情我会自己守护。” 夏天的傍晚,气温降了下来,没有那么燥热,天还亮着,天边有尚未消逝的晚霞。丛容刚刚洗完澡,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晾头发,边看晚霞便满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温少卿从厨房出来,递给她一杯冰柠檬汽水,然后坐在她旁边,边看晚霞边看她给满阳台的花花草草浇水。 让一让叼着一盒酸奶从屋里跑出来,温少卿替他打开,他便趴在地上吃得开心。 杯子里有他刚摘下来洗干净的薄荷叶,浅浅的浮在柠檬片上,香味浅淡,回味悠扬,用吸管搅一搅便听到冰块碰在杯壁上的声音,还有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她浅浅啜了一口,歪头靠在他肩膀上继续看晚霞,他便往她这边靠了靠,顺手接过杯子放在旁边,然后握着她的手,继续给花花草草浇水。 两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却意外的温馨甜蜜。 浇花的时候一不小心水洒到让一让身上,他便伸着舌头笑嘻嘻的在地上打滚。 温少卿放下花洒看了会儿,很郑重的开口,“丛律师啊,是时候给让一让生个弟弟了。” “……”丛容一头栽进他怀里,怎么又提这个话题啊! 夏日长,娇花媚,微风起,满室香。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霎紫明嫣】整理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